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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张张嘴,只说出了一个字便浑身一震——这不是我的声音!绝对不是!我震惊的看着老人,老人也愕然的看着我,他动动嘴似乎想说什么。这时那个清朗的声音又在老人身后响起“爷爷,药好了,正好可以吃。”年轻人上前站在我和老人之间,挡住了我的视线,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见我要说话他突然抬手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着转身对老人温声道:“爷爷,阿鸾看来没什么大碍了。您照顾她这么久也累了,这里有翔儿就行了。”那老人点头道:“好好照顾阿鸾。”便转身离开了。 我坐起身看着面前的青年,直觉告诉我那老人也许一无所知但眼前这位一定知道些什么。 “吃药。”他坐在我面前淡淡的丢出两个字。 “这是哪里?你是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问道。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伤的这样重,都不觉得疼么?吃药吧。”经他一提,我才觉得一股子火辣辣的疼从四肢百骸中渗透出来,我下意识的接过药碗。那是一只粗陶碗,看着手中的药碗,我心中一阵苦笑,看来我果然是穿越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直到喝完整碗药,满口弥漫的苦涩才使我回过神来。我咽了咽口水,用干涩的声音问道:“今年是几年?”他愣了一下,道:“始皇二十九年。”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始皇二十九年,也就是说二千多年前。我闭了闭眼,用颤抖的手指着自己的脸却不知该怎么问——我是谁?还是,她是谁? “我叫凤翔。”他叹了口气,轻轻的道,“你现在是我师妹秋鸾。”他慢慢将脸靠近我,温声道:“下次再借尸还魂时要小心些,不要再找一个从山上掉下去摔死的身体。” 借尸还魂!听到这四个字我一时间只觉得头痛如裂,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阳光暖暖的照射在我脸上,我却紧紧地闭着双眼不敢睁开。睁开眼会看到什么?也许那些记忆只是南柯一梦;也许我正躺在家里自己的床上,听见妈妈正在厨房做早餐;也许…… 门轻轻一响,我感到有人走进来。那不是妈妈的脚步声,一阵恐惧突然涌上我心头,我一把抓起被子蒙在脸上。陌生的声音,陌生的触感,连周遭的空气都是陌生的。我不该在这里,我不属于这里,我该在家里,在2007年的某个早上,坐在我的书桌旁一边看着窗外的青山白云,一边为毕业论文发愁,然后被妈妈抓去厨房一起嘻嘻哈哈的煮早餐。为什么?为什么…… 脸上突然一凉,有人拿走了我脸上的被子,一只手轻轻抱我起身,另一只手覆在我的脸上为我拭去满脸的泪水。我听到凤翔轻轻的叹息声“既来之,则安之。醒醒吧,阿鸾。”我蓦地睁开眼睛,尖叫道:“我不是阿鸾!我不是!我是苏苏!为什么我要在这里?为什么不让我回家?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家!……”凤翔的手掌轻轻的捂住我的嘴,一双眼睛深深地看进我的眼底,“够了,不要再说了,如果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他们会杀死你的。所以,这些话再别对任何人提起,知不知道?还有,”他顿了顿道,“这世上再没有苏苏了。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你必须忘掉。从现在起,你就是秋鸾。我已经跟爷爷说了,你在滚下山崖时大概撞到了头,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我感到一阵眩晕。我不要做秋鸾,我不要忘记过去,我是苏苏,这些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我要回去。看看身边的墙壁,我想起以前看过的穿越小说,或许我可以试试撞晕自己。 第二章 此情无计可消除 或许是怕我继续胡思乱想,整个白天凤翔都陪着我,跟我说一些阿鸾的身世,但更多的是说一些他小时候的趣事引我开怀。 从他口中我得知,那老人名叫秋平,是阿鸾的亲爷爷。阿鸾未出世时父亲便死了,母亲也在生她时死于难产。村里人说阿鸾是灾星转生不容于世,爷爷只好带着阿鸾搬到山上离群索居。阿鸾三岁那年,秋老的师兄凤瑜带着年幼的孙子凤翔来访。盘桓几日,他老人家就把孙子扔给师弟,自己云游四海炼丹修仙去了,至今杳无音讯。 凤翔说的并不很详细,用他的话说,反正我现在是一名失忆人士,不必知道的太详细。我自己则是心心念念想着晚上的撞墙回归大计,亦无心多问。 晚上吃过饭,爷爷为我重新换药裹伤,然后又盯着我喝下一大碗苦得要命的中药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和凤翔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我忍痛吃力地坐起身,看着身边的墙壁嘿嘿一笑——2007年,我回来了…… 事实证明,小说果然是虚构的。在我奋起鼠胆、义无反顾地把自己呯的一声撞晕在墙上后,再睁开眼时情况并没有任何改变——当然,这并不包括我头上鼓起的大包和被我一头撞得微微开裂的墙皮。看着爷爷心疼又茫然的目光,我只好嘿嘿傻笑着,尽力装得比他更茫然…… 爷爷是远近闻名的神医,白天常常出去看诊。凤翔则每天轻轻将我抱到院子里(我现在还属于伤残人士,自己走不了)给我灌输一些中医药知识。 院中的石桌上放满了各种草药。凤翔将我小心的放在藤椅上,一本正经的道:“今天教你记节气。”我摆摆手打断他,不就是二十四节气吗,咱新时代的新女性小学就会背了,用得着说的这么严重吗。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背完,收工。” 凤翔挑挑眉,面无表情的拿起一片叶子,“这是什么?” “桑叶啊。”还好小时候养过蚕宝宝。 “应该什么时候采?” “呃,有分别么?” 凤翔挑挑眉,笑“你说呢?” “那个,绿的时候。” “伸手。” 我下意识伸出手去。啪的一声,凤翔不知从哪儿拽出一根藤条一下敲在我可怜的小手上。 “痛痛痛!未成年人保护法明文规定,禁止体罚。” “秦律没有。” …… “桑叶,主要用于清热解表,霜降后效果最好。又称霜桑叶。” 见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凤翔拿起另一种草药:“这个是……” 白天有凤翔陪着,日子并不觉得难过。只是每到夜里,就会梦见家里、梦见爸妈、梦见朋友,梦醒后就是整夜的枕边泪共阶前雨。 凤翔见了,轻轻劝我:“既然往事不可追,不如便忘了吧。”我摇头:“即使往事不可追,那些终究是我的记忆。即便再也回不去了,只要我还记得,那些关心我和我关心的人就依然在我身边。苏苏也便依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我忘不了,也不愿忘。” 自那以后,凤翔再没劝过我忘记过往。只是,每次午夜梦回,都会看到凤翔坐在我床边,轻轻的握着我的手。就那样轻轻的,似乎怕我梦中乱动扯痛伤口,又怕握得太用力会惊醒了我。 从此,我再不怕做梦。因为我知道,不管是自什么样的噩梦中惊醒,都会有一双手温柔而坚定的呵护在我身边。只要想到这些,我就会感到一阵异样的平静、安宁。 来到大秦的第20天,对我来说绝对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终于可以下地了。 虽然走起来还有点困难,但在床上闷了大半个月,我还是扶着各种家具一瘸一拐乐此不疲。正走得起劲儿,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越走越近,我立刻下意识的跳回床上。 嘶——好痛!大概是跳的太猛了,终于扯到了伤口。凤翔站在门口看着我呲牙咧嘴的模样,眼神中有几分恼怒一抹茫然,但更多的是疼惜。 “不是告诉你别乱动了么。”他轻轻皱着眉道,“如果接上的骨头错了位,可是要再打断重新接过的。” “没有,这么严重吧。” 凤翔挑挑眉,笑——你说呢? 我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继续笑。 “那个,”我被他笑的心里一阵阵发毛,“能不能给我本书看。” 凤翔愣了一瞬,便转身去拿书。看着他的背影,我自失的摇摇头——为什么怕他知道我可以走了?从什么时候起,我竟开始贪恋他的怀抱? 打开书卷,我才知道凤翔刚刚愣什么。拜以前喜欢用《说文解字》折磨人的语文老师所赐,我一眼就认出了书上的鬼画符——小篆啊。 “这些字你认识?”见我一脸认真的看着书卷,凤翔有些吃惊。 “认识。”我的确是认识——认识字体。 “上面写的什么?” “小篆呗。” “我是问,上面写的什么内容。”凤翔有些好笑的看着我。 “那个,”我把头低了又低,吞了口口水,“我正在研究。” “研究?”不用看我都知道他现在一定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呃,研究为什么我认得这些是小篆,确不认得它们写的啥。”你笑吧。 耳边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 要不要笑得这么嚣张啊。我愤愤的抬头瞪向他,却不由得一愣。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凤翔笑得如此开心,原来他笑起来的样子竟是这样好看——静,如和风染玉;笑,若朗月入怀。突然,我心中泛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能常常看到他这样笑,就算在他面前多出几次糗,也是好的。 拿走我手上的书卷,凤翔笑道:“别研究了,改天我教你好了。你们那里的字不是这样写的?”他说完似乎有些后悔,小心的看着我的面色。 “当然不是。在我们那里,你的名字是这样写的。”我笑着在他手心里写下“凤翔”这两个字。我知道他担心提起过去会让我想家,便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虽然我不会忘记过去,但既然回不去了就应该在这里好好生活,不要再让他为我担心。他的手掌一僵,笑道:“你们的字真简单,少了好多笔画。”见我没有不高兴,凤翔也来了兴致,“你们那里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那里么?那里有一种车,不用马拉就可以跑得比风还快。还有房子,可以建几十层,像山一样高。我们那里还有一种盒子,在里面可以看到世界各地发生的事情。还有一种叫电话的东西,只要按一下上面的数字,就算是远隔千里的两个人也可以像面对面一样聊天。” 看我比手划脚讲的口沫横飞,凤翔叹了口气道:“你们那里的人真是聪明。” “那当然了,不过我是最笨的一个。”的确是最笨的,同样是穿越,可怜我既不懂得经商之道,又不会造玻璃、炸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文也不行武也不行,还在到这里的第一天就被人看穿了真实身份。还好凤翔的接受能力超强,没有把我当成怪物砍死,还一直照顾我帮我打掩护,真是好人呐! “还有,我们那里女人也可以读书的,还可以做很多工作。在我们那里,女人还可以当官呢。” “是么,那你是做什么的?”凤翔好奇的看着我。 “我本来是学生,学法律的,只是还没学完就莫名其妙的跑到这里来了。”我心里一阵郁闷。对了,我终于知道我会什么了。可是,就算我可以把“法令滋彰,盗贼多有”辩证的天衣无缝也不敢去跟秦始皇他老人家讲,难道我嫌命太长吗。哎,还是老老实实赖在爷爷和凤翔身边做只米虫吧。 “米虫?你想做米虫?那是什么东西?” 啊?我有说过吗?唉,又说溜嘴了。我摇摇头:“当然不是。我最想做的是大侠。腰中佩一柄长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登名山、游大川,顺路再做一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除暴安良之类的事情;或者是背一张琴、持一管箫,找一个清幽的所在,对月抚琴临风赋诗,然后遇到一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畅谈天下,尽兴之后大家一抱拳说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转头便走,没有一点拖泥带水。”哎,没办法,以前看了太多武侠小说,中了毒了。 “这样的生活你就满足了么?” 我脸上一红,当然不满足。这样逍遥的生活最好再有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男人和我一起过,可是我怎么好意思说给他听呢? 凤翔抬起头看着房梁,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的道:“抚琴弄箫我倒是会的,武功也自认为不错,等你好了,我可以教你。” “你会武功?”我吃惊的看着凤翔。 “当然了,小时候爷爷教过我基本功。他老人家临走前留给我两卷书册,一卷是讲炼丹之术,另一卷记录的则是一些武学招式。” “那你爷爷是武林高手喽。” “武林高手?”他消化了一下我的现代武侠小说里的专业名词,笑道,“没错,而且,我也是武林高手呦。” “那你肯教我。” “当然肯的。” “你答应我的,不可以忘。” 凤翔认真的看着我:“我答应你的,自然不会忘。永远不会。” 第三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爷爷果然不愧神医之名。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他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让我摔得骨断筋折的身子又可以行动自如了。 复原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接管厨房。这爷俩医术是好得没话说,可是厨艺就实在是……唉,人无完人嘛。我抱起不知谁家用来抵诊金的南瓜,又在凤翔昨天从某个地主阶级那里剥削来的猪肉上切了一刀。多亏当初在21世纪的时候我内有爸妈、外有老友都是名副其实的吃货,每天绞尽脑汁的想法子打牙祭,练就了我一手好厨艺。虽然这个时代没有香叶、胡椒,但是不一会儿,一锅香喷喷的烧肉焖南瓜就诞生了。 满意的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用力嗅味道的吸气声,我笑道:“怎么样,馋不馋?今天让你见识一下本小姐的手段。” “你的手段我见识好多年了。”一个爽朗而陌生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吃惊的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十三四岁粗眉大眼的少年站在我身后正笑看着我。 “你来看病的么?爷爷和凤翔都不在,你得等一会。” “你果然不认得我了?”他默了一瞬,有些沮丧的样子,“凤大哥说你失忆了,原来竟是真的。” 我吃惊的看着他,难道这位竟是那个秋小姑娘留下的情债?“那个,我原本认识你的?”我决定继续装傻。 “是的。”他向前踏了一步,深情(天!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个词?!)的看着我,“我叫戚风,你要记清楚,永远不可以再忘了。” 晴天一声霹雳打在我头上。天哪!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表白?这帮古人,早恋呐! 第一次上山,我特地让凤翔带我去了当初秋鸾摔下去的山崖。恐高症果然是一种心理疾病,就算换了个身体依然没有改善。远远看着山崖,我只觉得一阵阵战栗酸软、头晕目眩,心中却不由得想:是不是从这里跳下去我就可以穿回去了呢?我闭上眼睛壮着胆子只向前走了两步,就觉得后领一紧被凤翔提了回去。 “你跳下去也不见得回得去,而且就算让你回去了,说不定那时已经在棺材里,”他诡异的看着我,“会被人家当成是诈尸烧死的。” “切。我们那年代不流行诈尸,那叫医学奇迹好不好。”我白了他一眼。不过我们那年代也不流行棺材,而是统一送人天平间的冷柜然后是火葬场的焚化炉,不管醒来时是在哪里都——我打了个寒战,立刻逃得离那座山崖远远地。 自梦中惊醒时天已大亮,我连忙跳下床。院子里只有爷爷在整理草药,听见我出来抬头宠溺的笑看着我。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接掌了厨房的缘故,最近爷爷对我越发好了。我急急上前问了安,道:“爷爷有没有看到翔哥哥。” “翔儿上山去了。哎哎,你慢点跑,看路。”望着我急急冲出去的背影,爷爷轻轻叹了口气。 昨夜我做了个梦,梦的内容很奇怪,是我以前玩过的一款电脑游戏。一定是老天爷终于开了眼想要提醒我些什么,因为那款游戏一开始就是讲张良在博浪沙投石刺秦结果却误中副车的故事。“凤翔,凤翔!”我边跑边叫。也不知道这件事发生了没有,一定要尽快找到他问清楚,虽然我对于半仙似的留侯一向很崇拜,但要是因此受池鱼之殃就太不值得了。 事实证明老天爷既然让我往回穿了二千多年,就不会让我安生的过日子。 几乎跑遍了整个山头也没发现凤翔的踪迹,我终于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臭小子,也不知死到哪去了,聪明的话最好立刻自动现身。似乎是为了回应我,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听声音绝不止一个人,而且其间似乎还夹杂着兵刃相接的声音。 一股好奇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我俯身藏在半人高的长草里,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小心的摸过去。突然一声男子吃痛的呼声传来,听着距离似乎很近了,我小心的藏在一棵树后向前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年和一个赤膊壮汉正和四名秦兵缠斗。 那少年使一把长剑单斗一名使长矛的秦兵。那少年看来文文弱弱没有什么力气,但进退之间身形却很灵动,招式也颇精妙,只是吃了对方长兵刃的亏,始终无法伤及那秦兵。 那边厢的壮汉却是以一敌三。那壮汉手持一柄大铁锤,虽舞得虎虎生风,却没有什么招式。只是仗着力大,一味地横扫竖劈,却也逼得那三名使剑的秦兵不敢近身。只是那壮汉右臂上已有一条寸许长的伤口,手臂上鲜血淋漓,每一挥动铁锤都有血滴飞溅,时候久了,气力慢慢不济,招式也慢了下来。 嗤的一声,一个秦兵终于寻了个破绽在壮汉的腿上刺了一剑。那壮汉脚下一个趔趄,右肩又中一剑。剩下的那名秦兵却撤剑回身与使长矛的合击那白衣少年,眼见那少年情况危急,只听那壮汉一声大喝:“休伤我家少主。”铁锤脱手飞出直击那秦兵后心。随着一声清脆的骨折声,那秦兵身子向前猛地一冲,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扑倒在地。 与此同时,随着一声兵刃入肉声,一柄长剑直插入那壮汉的胸膛。那壮汉双手紧紧抓住剑身,蓦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喝,劈手夺剑,反手拔出插入胸膛的长剑劈向面前还在发愣的秦兵。随着一股鲜血飚出,那壮汉双手持剑拄地,双目圆瞪,目眦尽裂、须发皆张,宛如一尊战神屹立不倒。剩下那名持剑的秦兵愣了一瞬,敬畏的看了他一眼,回身与那使长矛的合击那白衣少年。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杀人,看着眼前血淋淋的杀戮场面,我只觉得浑身发抖,双腿一软就瘫坐在地上。那少年的招式开始渐渐散乱,慢慢向我藏身的大树退来。忽然,他的长剑被那使剑的架住,使矛的翻手便将长矛向他当胸刺去。感谢前世社会对见义勇为的大力宣传教育,我不知突然从那里来的力气,想也没想,举起一块大石奋力跳起,用尽全力向他后脑砸去。啪的一声脆响,一股腥热的液体喷了我一脸。我闭闭眼,再张开时眼前一片血红,周围是一种异样的死静,只见一截长剑向我当头劈来,剑尖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我眼中越放越大。突然,持剑的人身子一僵,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凸出的刃尖,身子慢慢倒地双眼却兀自不甘的瞪着。在他身后,一个人手持匕首站在那里。 “凤翔!”我扑进他怀里,“我杀人了!怎么办?我不想的,怎么办……呜。” 凤翔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不怕,不怕,有我在,不怕……” 不知过了多久,我耳边传来一声轻咳:“在下张良,大恩不敢言谢,他日必涌泉以报。不过,两位恩公,我们是否应该先逃走?” “你就是张良?”我惊呼道。 “姑娘认识在下?” “不认识!” 收拾了一些细软,爷爷带着我们回到深山,来到一道我从没见过的山壁前。拂开山壁上的藤萝,一道一人多宽的石缝出现在我们面前。爷爷当先走进去,接着是张良和我,凤翔断后。石缝中漆黑一片,好在地面还算平坦,凤翔握着我的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暖,让我心中安定不少。 不知向前走了多远,耳边传来一阵流水声。大概又走了五分钟左右,眼前忽然豁然开朗。我们来到一座天然的溶洞中,洞顶有一个脸盆大小的破洞,一缕日光从洞口照射进来。在我们进来的山缝对面的洞壁上有一道一米多宽的瀑布,瀑布下是一片小小的水潭,潭水满而不溢,看来另有泄水之处。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慢慢涌上我的心头,难道我曾经来过?可是我什么时候来过呢? 凤翔拉拉我的手,我这才发现爷爷已经向溶洞另一侧的一道石缝走去。与前者不同,这道石缝却是越走越宽。走了不久,一片阳光扑面射来,原来已经到了出口。 张良对我笑道:“想不到这深山之中还有这等天然的机关暗道。”我点点头道:“自然造物之奇本来就不是人类所能想象得到的。”“自然?人类?”张良玩味的重复着。完了,这两个词现在好像还没发明呢。我正要解释,张良突然点点头:“说的不错。”唉,果然不愧是天才,领悟能力好强啊。 傍晚时分,我们来到一处岔路,爷爷指着向西的一条路道:“张公子多多保重。”张良点点头道:“多谢老人家指点。”目光却扫向我,口唇微动,一句令我悚然而惊的话若有若无的飘进我耳朵里,我身子一僵,那是一句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话,因为那句话是——seeyoulater! “各位保重,后会有期。”张良向爷爷和凤翔一抱拳,旋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融化进血红的夕阳里,我突然觉得那一袭白衫的背影像一把长刀深深刺进了我的心里。 第四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送别了张良,我望向爷爷:“我们去哪儿?”老实说,在这里住了大半年,猛地要离开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你不是总想四处看看么,心中想到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好啊!”我拍手道,“等看够了风景,我们就选一处最清幽雅致的地方住下来。” 于是,我在古代的第一次自助游开始了。兴起潮头观鱼跃,闲来日暮钓残阳。这种生活是以前我在现代朝思暮想而不可得的,想不到却在古代圆了这场梦。只不过浪迹天涯,说起来浪漫,真的做起来却是很辛苦的,特别是在没有汽车的古代,只能用走的。惟一的好处是不会错过沿途的任何一道风景。 坐在竹林间一片小小的水潭边,听着凤翔用自制的竹箫吹一首古曲,曲声若有心若无心的和着身旁不远处一处小瀑布的水声,我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几天,只要我说声走,就算是夕阳西下,爷爷和凤翔也是拔脚就走;看到一处风景,我说要停,哪怕是日方过午,我们也会停下留宿。爷爷和凤翔似乎是在有意纵容我,从没有过一点儿意见。 哎…… 我又叹了口气,为什么他们对我越是好,我就越觉得不安呢?而且,他们对我未免好的有些太好了,特别是爷爷,好的让我总觉得有些客气和陌生的感觉。 哎…… “又有什么好叹气的?”不知什么时候,凤翔已经停了箫声,正奇怪的看着我。 “我叹气了么?” “叹了好多声。” “我是在想,如果现在有纸笔就好了。可以把我们沿途看到的风景趣事都记下来,等到将来老了的时候再拿出来看,一定很有趣的。” “我们现在可是在逃难,你以为是在游玩么,还要写游记?”凤翔一脸好笑的看着我。 “切,这算什么逃难。既没有指纹检测,又没有全国联网通缉,而且官府都不知道是我们做的。对我来说就是跟旅游差不多,只可惜还少了批马。” “你会骑马么?” “当然——不会了。”我有点泄气。看来策马奔驰、快意江湖的日子离我还是远了点。 “骑马么,我倒是会的。等安定下来,我教你好了。” “真的?不准骗我啊!来来,拉钩。”我一下把小指伸到他面前。哎,自从穿到这具小小的身体里连动作也变得幼稚起来了。凤翔的手指勾到我的手指上,一股温暖的感觉传到我心里。“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你也不许变哦。”凤翔笑得温温的。 “那当然。等我学会了,我们一起骑马去看长江看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好。” “然后去泰山看日出,去黄山看雾,去庐山听雨。” “好。” “去长白山挖野山参,去天山采雪莲。” “好。” “去漠北看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好。我们找两匹最快的马,我保证可以消失的比老子更快、更彻底。” “好!” …… “咳咳咳。”爷爷实在不能忍了,使劲咳了一声,看着我们惊讶的表情酸酸的道:“能不能再多加一匹马?” 就这样走走停停了大半个月,来到沛丰邑时已经到了秋天。我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哼着歌用手里的柳枝逗水中的小鱼。 “哎,你就不能唱首正常点的歌么?” “这叫艺术,你不懂的。”哎,代沟啊。 “怎么还穿这么少。”看着我的衣服,凤翔皱了皱眉。 “这叫春捂秋冻不得病,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哎,凤翔皱眉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啊。 “想什么呢?”凤翔用手点点我的额头,我突然重心不稳,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救命啊!有人跳河啦!” 我不是跳河是掉下来的好不好,而且这里水很浅的。我站起身用手摸了把脸上的水,水深只到我的腰际,抬起头却发现凤翔正回头看向另一个方向。不会这么巧吧?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团黑发飘在离我不远处的河面上,随着河水载沉载浮,突然从黑发边伸出一只手来,徒劳的向空气中抓挠着。 我急忙大大的吸了口气,埋头向她潜去。我的游泳技术还是不错的,但由于是自学所以姿势比较难看,是标准的——狗刨式。由于距离比较近,我很快就抓住了落水的那个人,一只手臂从她两腋下穿过,用另一只手开始拼命的向河边扑腾。 “救命啊!又有人落水啦!” 我嘴角一阵抽搐——我游得有那么难看么?跟溺水一个样?这个声音,我记住你了,别再让我碰见。 上了岸,我才发现被我救起的是一个少女,虽然算不上美艳,但她苍白的面庞却别有一番端庄而刚毅的美感。“小姐啊!你可吓死奴婢啦!”一群三姑六婆猛地扑上前来把我挤在一边,“小姐啊!你快睁眼啊!你可不能死啊!” “让开让开!”我不耐烦的挤进去。那少女已经晕了过去,看着她越来越白的面色我心里也一阵发慌。我转头看看凤翔,他也是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看这个情形,只有一个法子了。我解开她的衣领,身边“啊”的传来一声富有穿透力的惊叫。“别害怕,我师妹是在救你家小姐。”凤翔一把抓住那个要扑上来压死我这个“淫贼”的女人安慰道。我扶正那少女的头正要吹气,突然她“哇”的一声一口水喷在了我的脸上,一面咳嗽一面睁开眼睛。 那少女被人抬上了一辆马车,看着马车越走越远,我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凤翔窃笑的样子心里一阵郁闷——故意的,这家伙刚才一定是故意的。 “你……啊嚏!”我指着他的鼻子刚说了一个字,一个大喷嚏突然喷了出来,从心里往外冷的一阵哆嗦。完了,我一定是感冒了。 吃完药捂在被子里发了一天一夜的汗,第二天张开眼睛只觉得神清气爽。凤翔买了不少蜜饯给我,没办法,我始终受不了中药的味道。又躺了一天,我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大半,就缠着爷爷和凤翔一起去集市。 “小姐,擦上我的胭脂包你美艳动人。”买胭脂的老板指指凤翔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对我说,“到时候那位公子保证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了。” 我脸上一红,回头狠狠剜了凤翔一眼:“是哪家的美女啊,我也要看。” “你确定?好吧,让你看。”凤翔笑着一闪身。一个略显发福的女人正朝我的方向望着,看见我,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尖叫道:“是她!就是她!老爷!快来人啊!”看着满街人像看贼一样看着我,我突然有一种很想掐死她的冲动。这个女人正是那天带走我从河里救上来的少女的大婶。 “你,不是吕公么?怎么在这里?”爷爷吃惊的看着那个被称为老爷的人。 “苍天保佑啊!秋神医啊!有你在,我雉儿的病就有救了。”吕公惊喜的抓着爷爷的手道。 哎,我心里一阵郁闷,这家人怎么都神神道道的。等等,一道闪电在我眼前划过——吕公?雉儿?my如来佛祖啊!难道说我那天救的人——是吕后?! 看吕公家中的摆设就知道这是一户有钱人家。难道古代人和现代人一样越有钱生活就越空虚,越喜欢寻死?看着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吕雉,我又开始郁闷了。 爷爷一面为吕雉号脉一面把眉头越皱越紧,终于他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我们出去。 “恕老夫直言。”爷爷有些为难的看着吕公,“吕小姐是否有一阵子没有进食了?” 吕公点点头。爷爷道:“吕小姐的病不在落水受寒,而在心结郁积,加上一直没有进食,脏腑虚弱,只怕就是吃了药身子也受不得药力。正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当务之急是让她打开心结进食,固本培元后才好下药。” 吕公看了看爷爷,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道:“这个冤家啊,都是让我贯出来。秋老你就尽力而为吧。” 我心中不由得一阵火大——什么叫做“尽力而为”,说白了不就是由得吕雉自生自灭。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当爹的怎么能这么狠心?“都说了要吕小姐解开心结爷爷才能对症下药。不如吕元外就说说吕小姐是为了什么不吃饭,咱们也好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莫非吕元外认为自己的面子比女亲生骨肉的性命还来得重要,又或者只因为吕小姐是女儿身,所以她的生死员外就不放在心上?”一口气说完,我只觉得周围一片寂静,无数道目光射在我身上,凤翔无奈又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 “哪里来的野丫头在这儿胡说八道!来人,给我打出去!”一直跟在吕公身边的青年突然一声暴喝。我当时那叫一个后悔啊——这可是严重重男轻女的古代啊,我这么说简直就是找死嘛。 “释儿不得无理。”吕公摆摆手制止了下人,对我点点头示意我跟他进内屋。 “哎。雉儿绝食是为了拒婚。”吕公叹了口气道,“老夫一向善于观人面相,雉儿面相是大富大贵,所以老夫一直不敢轻易把她嫁人。前几日老夫设宴,席中见泗水亭长刘季相貌非凡,所以答应把雉儿下嫁于他,没想到……,哎。” 不会吧,吕雉又是绝食又是投河的寻死,就是为了不嫁给刘邦?我惊讶的看着吕公,可是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我呢?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问,吕公接着道:“当日雉儿也曾问过老夫‘难道就因为女儿身为女子,爹爹便不将女儿的生死幸福放在心上了么’。你的性子与雉儿相近,我想你可以劝得了她。”我点点头,就算吕雉不愿意嫁给刘邦,也没必要为此送了性命。 按照爷爷的吩咐,我将白米炒过,将鸭胸肉切片用黄酒腌制一个时辰下锅炒至变色,与白米按1:4的比例加少许莲子熬成粥端到吕雉的面前。 “那日在河边是我救的姐姐。”我将粥放在几案上。吕雉依然闭着双眼。 “姐姐在想,我总是要死的,你又何必救我。对不对?”吕雉迟疑的张开眼睛看向我。 “敢问姐姐一句:姐姐不愿嫁刘邦是因为不喜欢他呢,还是因为觉得他不学无术难成大事?” “这世上又有几个女子是因为喜欢才嫁人的?” “若今日姐姐要嫁的是天下闻名的大英雄,姐姐愿不愿嫁?” “自然愿嫁。” 我把头靠近吕雉压低声音问道:“若今日姐姐要嫁的是他日可以坐拥天下,而姐姐也可因此执掌六宫,左右群臣,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记录在史册上的皇后,这样的人姐姐愿不愿嫁?” 吕雉眼中闪烁着兴奋而笃定的光芒:“梦寐以求!” 我笑笑:“只可惜鱼与熊掌永远不可兼得,闻名天下的大英雄是永远不会被女人左右的,他们要的是柔情似水的温柔乡,可以让他在征战杀场后修养生息;而不是要一个女太上皇在人前背后对他指手画脚。” “然则妹妹如何确定刘季他日会有所作为呢?” 我笑笑:“刘季的为人姐姐日后自可找人打探再作定夺,但若为此托坏身子就太不值得了。” 吕雉默了一下,艰难的伸出手指了指桌上的粥碗。 第五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吕雉的身子一日好似一日,食物也换成了五仁粥*,依然是我每日煮给她吃。 看着吕雉的身子大好了,爷爷决定明天就离开沛丰邑。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爷爷似乎不太喜欢我和外人接触,特别是那些后来会成为历史名人的人,先前赶走了张良,现在又要我离开吕雉。 “你们明天就走么?”吕雉轻轻搅着米粥,“我已经答应嫁给刘季了,过两日就成婚。” 我愣了一瞬随即释然——既然注定不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那么就不如嫁一个可以帮自己的男人。这才是将来会掌控天下的吕后啊。 “那我提前恭喜姐姐了。”我笑道。 “你真的不留下喝我的喜酒吗?” “姐姐成婚必定佳朋满坐,锦上添花的多我一个也不算多。更何况缘聚缘散,原本无常,若是有缘,他日自会再见,姐姐是达人,又怎么会看不开这些呢。” “无常么?”吕雉捉狭的看着我头上的发钗,“只怕是有人要走,你舍不得不跟去吧。” 我摸着头上的发钗,那是凤翔雕亲手给我的一只木雕的凤凰。我的每支发钗都是凤翔亲手雕的,每支都是一样的凤凰于飞。 “妹妹将来一定是有福之人。” 我红了脸:“姐姐什么时候也会看相了?” “傻笑什么呢?”凤翔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吓得一跳,忙回身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他:“这个,送你的。” “这个送我?”看着手中被咬了一口的髓饼,凤翔有点好笑的挑挑眉。 “是啊。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的。”某人急忙无耻的辩解道。 笑。 “那个,我要吃那个。”我扯着凤翔的袖子往另一处摊子走去。转移视线,赶紧转移视线。再被他这样笑着看下去我什么都会招出来的。 “吕公不是给你工钱了么,为什么还要我付账?”凤翔无奈帮我付了钱。 “这可是我前世今生赚到的第一份工钱,当然不可以乱花。要用来买东西送给我最亲近的人的。”当年我也曾向爸妈保证,等我赚了第一份工资就请他们去全聚德吃烤鸭的,这个愿望恐怕今生是难以实现了。那么在这里,我要趁还有机会,好好待爷爷和凤翔,因为我不想将来再后悔一次。惜取眼前人,这个道理,我已经知道得太晚了。 凤翔脚步顿了顿,突然拉起我的手,笑问道:“还想吃什么?松子糖好不好?” “站住!小兔崽子!敢来老子这儿偷东西!” 不远处一阵骚动,我急忙拉着凤翔伸长脖子看过去。只见一个卖馒头的中年男人拉住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子正破口大骂。 “哇!”那孩子扯开嘴巴嚎啕大哭起来。一双小手依然紧紧抓着一个雪白的大馒头。 “哭!你还敢哭!” 继续哭。 “这谁家的孩子!有人管没有!”老板说着去抢他手里的馒头。 “哇。”那孩子死命抓着馒头,发出一声很欠扁的声音,“大人欺负小孩啊!好不要脸啊!” 如果你下水勇救投河少女却被人当成跳水自杀,那么那个人你一定也很难忘记。所以我拉着凤翔很过瘾的站在一边准备看热闹。只可惜好景不长—— “你你你!小杂种!老子让你哭!”说着,老板抬手向孩子头上扇去…… “住手!”我那该诅咒的同情心又一次开始泛滥,“馒头多少钱,我替他给。”说完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钱币。 老板回头疑惑的打量了我一下,随即看到我手上的钱,顿时堆起一脸假笑。我看着老板如释重负的眼神,又看看那孩子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狡猾的神情。我哭,莫非这二位早就在等着我这样的冤大头出现?可怜我前世今生的第一笔工钱啊!难道就要葬送在这个死孩子手里? “小姐,承惠。嘿嘿嘿嘿……”老板向我伸出他和馒头一样雪白的大手。 “那个,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我现在反悔行不行——这也太丢人了。凤翔的手从我身边伸过来:“我帮她付。” “咦?”那死孩子抬头看看我,“你不是那天跳河的姐姐……”我直接把馒头整个塞进他嘴里。哪壶不开提哪壶! “吃完赶紧回家吧。”凤翔拍拍他的头。谁知那孩子的脸立刻皱得像包子一样:“哇!我没有家了!我爹妈都被强盗杀死了!哇!” …… “乖,不哭了。”我心里一酸,也是个没有爸妈疼的孩子啊,“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亲人没有?” “我叫苏玉,还有个姑姑嫁去东郡了,本来我是跟着老乡去找她的,没想到那天去看姐姐跳河,跟老乡走散了。哇!” 呃,我一脸黑线。都是我的错啊原来!还跟我一个姓,果然是我命中的魔星啊! 答应了带死孩子去东郡投亲,他终于不哭了。“姐姐,我饿了。” “你那是什么肚子啊?刚吃完又饿?” “好姐姐,我要吃烧饼嘛。” 好酸啊,鸡皮疙瘩掉的都够炒一盘的了。 “你死心吧。”凤翔笑道,“她的钱是留着买很重要的东西的。” 苏玉拉拉我的袖子对我招招手,我把头伸过去—— “那个哥哥笑起来的样子好好看啊,姐姐你的眼光很好啊。” 人小鬼大,我脸上一阵发烧:“那个,很明显么?” 苏玉点点头:“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说什么呢?”凤翔的头也伸过来。 “没,没什么。”我急忙跳开。 “姐姐说要请我吃烧饼呢。” 哎,我可怜的工钱啊! 苏玉的姑父姓左,住在一座偏僻的小山村里。爷爷很喜欢这里清幽的环境便决定住下来。村里人很朴实,免费出工又出料帮我们在左公家隔壁盖了两座草庐。 我用上次剩下的工钱买了一些布料和丝线,给爷爷和凤翔一人做了一个荷包,爷爷的绣的是老如松柏。至于凤翔的,我想了很久,本来想绣他的凤或者我的鸾用来表白心意——毕竟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嘛。不过实在太难了,我连画都不会。鸳鸯戏水和蝶恋花也不错,只不过对于我这种只学过十字绣的人来说太复杂,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最后,我决定绣一片梧桐树叶——梧桐一叶落而知秋,这么含蓄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 眼前一花,苏玉已经抓过我绣给凤翔的荷包跳得老远。 “咦,礼物!礼物!是送给我的么?” “美的你!苏石头!给我拿回来!”我起身便追。死孩子向外逃去,正好撞上凤翔一步踏进来,便将荷包向他怀里一塞:“定情信物!苏大哥,要收好啊!” 我一下子呆在原地,凤翔拿起荷包皱着眉仔细看了很久:“这个怪叶子是什么啊?”我心里一酸——我可是比着真正的梧桐树叶绣的,有那么难认么? 凤翔缓缓走过来,在经过我身边时顿了顿,小心的将荷包放进怀里紧靠心口的位置,在我耳边轻轻笑道:“知秋。” “苏石头?” “是玉!” “还不是石头一块。”我拉拉死孩子,“听说你家的母鸡下了好多蛋啊?” 苏玉眨眨眼:“所以呢?” “帮忙弄两个来,好不?” “不是不可以,不过有条件。” …… 我和苏玉每人头上带一只在眼睛部位挖了洞的布袋,蹲在左公家鸡舍外。 “为什么非要来偷自己家?” “想要蛋就别多问!” …… 于是在一片鸡飞狗跳声中,左公夫妇疑惑的站在房门口。 “那两个孩子在做什么?” “哎,由他们去吧。村里的娱乐活动实在太少了。” “这是什么?” “生日蛋糕呗。没见识!好好学,将来追女孩子很有用的。”今天是凤翔的生日,虽然这里没有烤箱,不过好在我蒸小碗糕的技术是相当不错的。 “我们去抓鱼好不好。” “好啊!”苏玉拍手叫道,“晚上吃红烧鱼!” “没创意!” …… “你家的山楂什么时候熟啊?改天我做冰糖葫芦给你吃。” “冰糖?葫芦?能吃不?” “当然了,很好吃的。把山楂去核,从大到小穿在竹签上,冰糖慢慢熬成糖汁,再均匀的在山楂上裹上薄薄的一层,等糖汁凝固一口咬上去糖壳又甜又脆,山楂酸酸甜甜,那味道真是……”我大大的咽了一口口水。 …… 我拿着一根削尖了的树枝,用凤翔教的手法第N次插进水里——哎,又跑了。凤翔说的没错,我心太软了,永远也不可能插中的。啪的一声,一条大鱼从水里跳起来向我脸上飞来——“啊!”我一声惨叫摔进水里。 “救命啊!阿鸾姐姐跳河啦!” “苏石头!阿嚏!你给我记住!” 我发烧了,在床上晕晕乎乎的躺了一天,好不容易醒过来,张开眼我就看到苏玉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 看我瞪着他,死孩子向后跳了两步:“别抢!别抢!我这是失败作品。翔哥哥快来啊!阿鸾姐姐饿得眼睛放绿光啦!” 凤翔推开苏玉,伸手覆在我头上:“不烧了,觉得哪里难受?”我摇摇头,凤翔的手上有一股粘粘的甜味,白净的脸上纵横着一条条碳灰。另一只手里托着我蒸给他的生日蛋糕,上面已经涂了一层蜂蜜,星星点点的点缀着一颗颗冰糖葫芦。鲜红的山楂上裹着一团团有点发糊的黄糖,真是——好难看啊。我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好甜啊,心里突然觉得涨得满满的,一直从眼睛里漫出来…… “很难吃么?难吃的话不要再吃了。” 我一把夺过蛋糕,将上面所有的糖葫芦抓在手里,转过身去:“全都是我的!谁也不准跟我抢!” *五仁粥:听中医说又叫长寿五仁粥,有益气通便的功效。做法是松子仁、核桃仁、杏仁(各1份),花生仁、黑芝麻(各2份),大米(3份),锅中加清水放入大米、花生仁、黑芝麻用中火煮开改小火,放入松子仁、核桃仁、杏仁煮15分钟即可。 第六章 祸从天上来 凤翔每天教我识字陪我练武,只是我依然没有机会学骑马——在这种小山村里,马这种贵族动物出现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日子就这样在我的指缝间静静的流逝。 都说欢乐不知时日过,平静快乐的日子似乎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已经是始皇36年。 凤翔坐在几案前正在雕一支木钗。我靠在他身边坐下:“这么快就开始雕新的了么?” “不算快了。你以为你头上那支还能坚持多久?” 不知为什么,我的发钗总是报销的特别快,从来没有一支能坚持用到超过一个月的。 “又是凤凰于飞?”凤翔为我雕的每一支发钗都是一样的凤凰于飞,我也从没有带过其他的款式。“这样下去大家会以为我一支发钗带一辈子的。” “带一辈子不好么?” “带一辈子自然最好。” “该讲故事了吧。” 最近凤翔迷上武侠小说了,也难怪,毕竟金庸大侠的作品部部都是千古传唱的经典。 “话说杨过和小龙女在绝情谷结成夫妇,第二天清早杨过醒来,身边却不见了小龙女。杨过遍寻山谷,最后终于在断肠崖见到小龙女在崖壁上用剑尖刻着两行字,一行大的写道‘十六年后,在此相会,夫妻情深,勿失信约。’另一行较小的字写道‘小龙女书嘱夫君杨郎,珍重万千,务求相聚’。” 凤翔摇摇头:“小龙女一定是怕自己死后杨过不肯吃解药,所以才跳下山崖,却留书要杨过活下去等她十六年。她是想用十六年的时间让杨过忘记自己,好好的继续活下去。” 我点点头道:“只可惜小龙女错了,有些感情是不会被时间磨灭的,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酿越醇,不能自已。杨过等了十六年,没有等到小龙女,终于还是跳下了山崖。” “杨过还是殉情了。” “不是殉情。是去陪小龙女了。”看着窗外的星空,我幽幽的道,“杨过只是怕小龙女一个人在山崖下太孤单、太寂寞了。毕竟,他们已经各自孤单寂寞了十六年。” “如果是你,你会不会等下去。” 我吃惊的看着凤翔,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 “我会等的。”凤翔笃定的看着我的眼睛,“不管是十六年还是六十年,我都会等的。” 我闭了闭眼,拉着凤翔的手道:“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让我把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我希望,即使我死了,他也可以好好的活下去,把我的那份人生也帮我活回来。我可以一个人,不会孤单也不会寂寞,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人在为我而快乐的生活着。” 凤翔紧紧握着我的手—— “阿鸾姐姐,快出来看!”苏石头在外面大声叫着,“天上有好多扫把星啊!” 流星雨!我急忙拉着凤翔出去,“到山上去,那里看得更清楚!” “快许愿!对着流星许愿很快愿望就会实现的!” 苏玉急忙闭上眼睛。我回头笑看着凤翔,满意的在他黑亮的眸子里看到自己小小的身影。是的,我们是不需要愿望的,因为我们的愿望早已经实现了。 “姐,姐姐!那是什么?”苏石头扯着我的袖子,我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黑蓝色的天空中一道火红的光芒划过天际越来越近,一直飞向我们对面的山头…… 轰的一声,一阵地动山摇,我直接跌进凤翔的怀里。天啊!就算我以前常常抱怨没有见过流星,你也用不着飞块陨石下来让我看清楚吧? 陨石事件引起的轰动很快平息下来,谁也没想过上天送下来的到底是福是祸。在村民的眼中,这块天外来客显然没有自家的春耕秋收、暖炕热灶来得重要。 入冬以来爷爷就开始生病,立了春更加严重起来。都说能医不自医原来竟是真的。我和凤翔每日上山寻找草药,将爷爷交给左公照料。终于找到了需要的药材,我兴高采烈的向山下跑去。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不知为什么,我本能的闪身藏到树丛后面,一个秦兵从我面前经过,又一个,又一个……我心中突然恐慌起来,因为我看到那些秦兵手中都拿着兵器,那刀头和衣衫上还隐隐闪着血光,而他们来的方向,正是我住的村庄! 我小心的向后退去,直到确信在他们视野范围之外,才猛地转身向山下狂奔。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翻过一道山脊,我猛地停住脚步,山谷中的村庄正向天舔着鲜红的火舌,火焰窜的好高,好似把半边天都给点着了。 “爷爷!”我脚下一软,顺着山坡直滑下去。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拉住了我下滑的身子,那本该温暖的手掌却隐隐发散出一股血腥味。 “凤翔!”我死命抓住他的手臂,却见他缓缓的遥遥头:“我回来的太晚了……” 我的心像是被人拧了一把,满是淋漓的血泪。原来人哭的时候可以是不用出声的;原来人哭的时候是可以不用流泪的…… “你骗人!”我猛地向山坡下冲去。凤翔一把没有扯住我,反而被我带的一个趔趄,两人一起滚倒在地。 嗖!一支羽箭插在我们身子刚刚滚过的地方,“快来!这里还有活口!”一个秦兵大声叫道。 凤翔猛地扯起我,向身边的树林窜去。利箭在我们身边不住的穿梭,我们只能拼命地向跑,凭着一点本能避开突然袭来的兵刃。突然凤翔将我拉到一颗树后。 “不能再这样了,我们得分开跑。”不容我插嘴,他继续说道,“逃脱后去找吕雉,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你也是,一定要活着!” 后来我才知道,该我们带来这次灭顶之灾的正是那块老天爷送下来的陨石。不知哪里来的有心人在上面刻下了“始皇帝死而地分”的文字,于是始皇大怒,下令销毁陨石,杀尽居住在陨石旁边的所有人。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方圆十里,所有村落无一幸免,鸡犬不留。 我向前跑着,拼命的把所有思绪赶出脑海。然而,凤翔转身离去时的背影始终在我眼前浮现。只是瞬间的一瞥,我却分明的看到,一支箭尾插在他的背上,换来一片鲜血淋漓。 若你活着,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找到你;若你死了……不会,凤翔不会死的,他答应我的,一定会活着,一定不会死。所以,我也要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才能重逢。 秦兵的优势在于手中持有弓箭,我的优势在于熟悉地形。穿过几处隐藏的树缝,我突然出现在半山腰秦兵弓箭所不能及的地方。一丝得意的微笑浮现在我脸上,如果你们再聪明点放火烧山,我根本没有机会逃走,但是现在…… 一股浓烟自山脚下升起,我立刻抬手给了自己两个嘴巴——乌鸦嘴啊真是!我只好转身继续跑。幸好是初春,万物返青,火烧得并不快,只是浓烟一股股向我奔腾席卷而来。我猛地停下脚步,前面是一座陡峭的山崖。 不是这么耍我吧,老天爷!难道你要我这具身体再跳一次崖?前无去路,后有浓烟,这是一道单选题,选项只有两个——要么跳崖,九死一生;要么等着奇迹发生,天降暴雨救我一命。我抬头看看,晴天万里没有云,这种可能性简直就是十死无生。 想想以前小说中的主角跳崖时,都是被崖边生长的小树挂住检回一条小命,我脱下身上的棉衣,厚厚的层叠起来缠在胸腹间。抬头看向天空:“爷爷,若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活着,找到凤翔;一定要保佑我活着,给你报仇!”然后,我抬起手臂护住头脸,贴着崖边跳了下去…… 没跳过崖的人一定不知道,跳崖绝对是一项艰苦的工作,根本没有大家想象中那种在飞翔的感觉。 耳边呼呼的一片风声,四周的空气都向我拼命的挤过来,飞快下落的速度冲得我眼耳口鼻里都是空气,却偏偏无法呼吸。咔!我腹间一阵剧痛撞断一颗小树。咔!又一颗。咔…… 如此大概五六次,就在我觉得五脏被撞得就快从嘴里吐出来时,终于冬的一声掉进水里。冰冷的水让我的头脑突然清明起来,我挣扎着想要向水面浮去。一伸手,两肋一阵剧痛。 完了。难道是肋骨撞断了?我不敢再乱动,生怕尖利的断骨会刺伤心肺。可是,不动的话迟早会被淹死。老天爷果然是在耍我。又是一道单选题,只是不管怎么选,结果似乎都只有一个字——死! 憋得胸口快要炸开的时候,一个儿臂粗细的柔软物体缠住我的手臂,奋力将我向上拉去。呼!把头伸出水面,我使劲吸了一口空气,两肺激得一阵刺痛。迷迷糊糊的我被拉到岸边,睁开眼睛时,一个三角形的头正嘶嘶的吐着信子在我眼前乱晃。 天啊!难道救我一命的竟然是一条——蛇?! 我两肋一阵剧痛,直接晕死过去…… 第七章 虞家有女初长成 再醒来时,觉得仿佛有人在我面颊上摩挲。我睁开眼,只见一条大蛇在我面前得意的晃了晃头。那蛇通体洁白,一双眼睛却晶莹黑亮,好似一对乌黑的宝石,最奇特的是,在它的头上还长着一颗浅黄色的角。卧龙生的小说里曾提过“千年红鹤顶,万年红蛇头”,不知这头上长角的是活了多少年? “多谢。”我忍痛扯出一张笑脸。那蛇顿时兴奋的对我一阵摇头摆尾,然后一转身,一溜烟儿的游走了。 看着兀自摇摆不定的草丛,我心里一阵郁闷——唉!救人救到底啊,蛇大哥!你这样把我往这儿一丢,跟要我等死有什么区别? 也不知那蛇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抬眼打量着眼前这座山谷。山谷三面是峭壁,只有一面有路可以出入。谷底尽是乱石杂草,只有我跳下来的那面贴着山壁有一片小小的水潭。真是好险啊!如果我刚才不是贴着山崖往下跳,现在恐怕已经摔得粉身碎骨了。 很快,我就知道那蛇为什么离开了。 “站住!看你往哪儿跑!”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 “子期,跑慢些。不要追了!”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抓住这条怪蛇。” 很快,我就看到一个少年向我的方向跑来。 “咦?跑哪儿去了?”他举目向我的方向观望了一下,欢呼道,“看你往哪儿跑!”说着举手一棒向我打来…… 莽夫啊!我心中一阵哀叹,忍痛抓起手边的树枝向上一挑,带偏他棒子的走向,然后翻手直刺他的脉门。嘭的一声,他的棒子落在我身边的地上。那少年瞪着双眼,一脸惊讶的用手指着我,嘴里“啊!啊!”的发出一串毫无意义的声音。 “子期,不准胡闹。”一把甜美温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转过头,视线应上一张明媚柔美的面孔。 “神仙姐姐?” 那少女面上一红,“我不是神仙。”她羞涩的笑道,“我是虞姬。” 虞姬?霸王别姬的虞姬?!天啊!为什么我碰上的都是历史名人啊? 躺在虞姬家里,我看着身上裹得乱七八糟的绷带一阵皱眉。庸医杀人啊!还好我刚才一直清醒,否则现在身上裹的就不是用烈酒跑过的干净白布,而是那位赤脚医生随身携带的一块——抹布啊简直就是! “你懂医术?”虞子期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谈不上不懂,略知一二而已。不过我爷爷医术很高明,只可惜我人太笨,又太懒,学了还没有他老人家十分之一的本事。” “那你爷爷在哪儿?” 我眼中一热,不愿却不得不承认道:“他已经——不在了。” 虞姬拉拉虞子期的袖子,示意他出去,然后轻轻拢着我的肩头,将我的头靠在她的肩头。一股热流自我眼中奔涌而出。爷爷死时,我没有哭;凤翔走时,我没有哭;直到被逼着跳崖,我依然没有哭。然而现在,我再也忍不住了。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任何条件交换,只求换回以前的日子。然而,发生的事再不能改变,而以前的日子,我也再回不去了。我只好任由我的泪慢慢的浸湿了虞姬的肩头。 我以为这是我最后一次哭,从今以后,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我为他哭。然而,我却不曾想到,坎坷的路途仅仅才是刚刚开始而已。 夜已深了,我却辗转难眠。门边白影一闪,那条怪蛇已经游到我床前,嘴里竟然还衔着一把草药。 苍天有眼啊!我认出这些全都是治疗外伤的灵药。“多谢蛇兄相救。”我感激的看着白蛇道,“不知蛇兄如何称呼?”那白蛇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尴尬的笑笑:“不如这样好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我有个师兄叫凤翔,不如我叫你凤三怎么样?” 白蛇气恼的瞪我一眼,转过身去用蛇尾在我手臂上狠狠的扫了一下。我忙对上一脸笑容,用手指讨好地捅捅它:“那我叫你三哥好了。咦?难道你想让我叫你三叔?三大爷?” 三哥无奈的转过头来,如果蛇也有表情,那它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哭笑不得。 “你在帮我个忙好不好?凤翔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你可不可以帮我找他?” 三哥点点头,转身向外游去。 此后,三哥常常会在夜里带一些草药来看我。随着间距的时间越来越长,我知道他搜寻凤翔的范围也越来越大。然而,一直没有消息。我的心也一点点向下沉去。但是在我心中还有一个希望——也许,凤翔已经在吕雉那里等我了。 可以起身的第一天,我看到虞子期在院子里吭哧吭哧的练功。看到我,他得意的扬扬头道:“怎么样?大家都说,我将来是要当大将军的。” 我扑嗤一笑:“不错不错。练完可以多吃一碗饭。” “你!”虞子期涨红了脸,“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我挑眉笑道:“我一个小丫头是什么都不懂的。我只知道,我可以用一根树枝打掉你手中的木棒。”虞子期咬着下唇抬眼看看我,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我心里一乐,真是个高傲又倔强的孩子。不过,看在他救过我的份上还是指点他一下好了。 “你用的是死力。真让你上了战场,人山人海,就算你浑身是铁能打几颗钉?”看他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捡起一根树枝向他笑道:“你不信就尽管攻过来好了。” 虞子期举棒向我当头劈下来,我随手向前一刺,嘭的一声,木棒落地。 再劈。 再落。 再劈。 再落。 …… 终于他向后跳开:“你用的是什么妖术?” “这不是妖术。”我笑道,“这叫借力打力。” 教了他几个招事,虞子期突然向前踏了一步,认真的道:“等我将来当了大将军,一定娶你为妻。” 我喷!这帮古人呐!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啊?怎么一个赛着一个的早熟! “不,不用了吧?” “为什么?” “我比你大!” “我不嫌弃你。” “可我嫌弃你!而且,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了。” 虞子期用一种“你这样的女人也有人要?”的表情看着我。 我怒:“就算我嫁不出去,也用不着你‘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见我要走,虞姬拿了两件衣服和一些干粮给我:“你不再多住些日子么?”我摇摇头:“我要赶去沛丰。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那里等我。”虞姬侧头想了想,拔下头上的银钗:“这个送你。从今日起,我们便是姐妹。”我点点头,接过发钗戴在头上。凤翔雕给我的木钗我一直小心的贴身收着不敢再戴——这是他留在我身边的唯一一件东西,我要留着等和他再见面时戴给他看。 我想了想从脖子上摘下半片玉佩——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后就一直戴在身上的东西——把它交给虞姬:“从今日起,我们便是姐妹,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问明白去沛丰的路,我离开虞姬家。站在一座小山峰上,我向虞姬的房间回望。我曾问过凤翔,那半片玉佩是真正的阿鸾小时候一个朋友临别时送的。我只盼那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少年才俊,能因这半片玉佩与虞姬缔结良缘。这样,或许虞姬就能逃脱他日为项羽殉情自尽的命运了。 这样善良温婉的女子,是应该有一个好的归宿的。而不是成为乱世中,在那些所谓英雄手上辗转飘泊的薄命桃花。 第八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我日夜兼程的向沛丰赶去。说来也怪,刚离开虞姬家时,我恨不得一步就迈进泗水亭。可是如今炊烟在望,我却反而踌躇不前。近乡情却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三哥催了我几次,终于不耐烦了,一口咬住我的袖子,不由分说就把我往前拖去。 感到我被它拉得一个趔趄,它松了口,转过头来一瞬也不瞬的看着我。看着它责备的眼神,我咬咬牙:有什么好怕的!若是他不在,我可以等;若是等不到,我可以去找。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碧落黄泉,不管是十六年还是六十年,总是找到他为止! 想到这里,我跺跺脚,迈开大步向前走去。三哥却偷偷的溜走了——毕竟,一条蛇是不太适合出现在村里的。 我一路打听着来到刘邦家,才一踏进院门,就和一个正要跑出去的奶娃娃撞了个满怀。我忙弯下身一把抱住他。那娃娃抬起头来,一张白净细嫩的小脸上两只皂白分明的大眼睛对着我眨了眨,忽然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两排奶白的小牙。 好可爱的孩子,我对他笑笑,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娘亲呢?”没想到听到“娘亲”两个字,那娃娃一张小脸突然皱了一下,板起脸道:“小可刘盈。家母此时正带家兄下田耕作,不知姑娘高姓大名,找家母有何贵干?小可或可代为转达。” 看着他硬板出来的一幅扑克脸,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就是将来的孝惠帝啊。天呐!吕姐姐是怎么教孩子的啊?怎么说话就像背书一样。 “我叫秋鸾,是吕姐姐的朋友。”我对他眨眨眼,也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道,“不知道这位‘小可’,可否带我去找你的‘家母’呢?” 刘盈面上一松,正要说话,却听到身后屋里有人哇的一声哭起来。刘盈皱起眉头,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拉着我的手道:“秋姨,我娘亲和大哥就在亭东的地里插秧,你可不可以帮我去告诉她,妹妹病了,哭得好厉害。”我摇摇头道:“不好。你去找你娘亲,我留下照顾你妹妹,我是大夫。”刘盈点点头转身向外跑去。 后来我曾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骗你?外一我是坏人,把你妹妹拐走了怎么办?”刘盈眨着眼笑道:“不会的。娘亲曾说过我有一位秋姨,很本事的。而且妹妹正病着,怎么会有人拐她。”我听了心中微叹,果然是帝王之家,心智也比其他的娃娃深沉些。 刘邦家中并不富裕,看着那些再平凡不过的锅碗瓢盆,我心中一阵感慨:想不到以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今后掌控天下的吕后,今天竟也像一个最普通的农妇一样——插秧种稻洗手做羹汤。后世的人只看到她做皇后时的狠辣跋扈,又怎么会想到,在寒微之时,她也曾是一个贤妻良母呢。权力,果然是这世上最能改变人心的东西。 吕雉的女儿只是稍微有些受寒,并不严重。我切了些葱白、生姜熬了一些米粥用醋调了正喂她吃,只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转过头,看见吕雉一身粗布衣衫虚倚在门框上,正呆呆的看着我。我心中一酸,六年不见,吕姐姐容貌未变,眉宇之间却早已不见了当年的神采飞扬,反而依稀有几分憔悴。 而我呢?时间仿佛又回到六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吕姐姐斜倚在榻上,抬眼看着我头上的凤钗,带着几分捉狭的神情道:“无常么?只怕是有人要走,你舍不得不跟去吧。”“妹妹他日,定是个有福之人。”我捂着胸口,藏在里面凤钗的木尖硌在手心上——然而如今,凤翔,你又在哪里呢? 简短叙了别情,难免又是一番唏嘘。凤翔果然没有来过。虽然心中早有准备,但依然不免有些失望。见我起身要告辞,吕雉拉住我的手:“我与妹妹六年未见,况且我夫君今日一早就押送民夫去骊山了,不知哪天才会回来,不如妹妹便住在这里,等凤兄弟来找你也方便些。” 我摇摇头。也许凤翔此刻身受重伤正需要人照顾,也许他正陷于困境无法前来,也许……总之,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安心在这里等他。 更何况,刚刚说话时,刘邦的长子刘肥曾上来为我们添茶。看着他们一幅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样子,想想后来孝惠帝登基后,只因为尊刘肥为兄,这孩子便险些被吕雉亲手毒死。数十年相濡以沫的母子情份,毕竟还是比不过权力二字,心中不免一寒,越发不愿在吕雉家中多呆下去。 见我去意已决,吕雉也不再劝,只是拍着我的手道:“若我看到凤翔,一定会把他留住。所以,你要常常回来看看。” 我点点头。 “若是外面生活艰难,要记得回家。姐姐在家等你。” 我眼眶一热——不论吕雉将来有多心狠手辣,今时今日,她毕竟还是我的姐姐啊。 走出泗水亭,我决定先找到三哥,然后回东郡故居附近,看看有什么线索。说来好笑,当日一心只想着凤翔要我来泗水找吕雉,便快马加鞭的一路赶来,竟忘了先在附近找找。 不知道三哥去哪儿了,我在附近的山里一通乱找。哎,看来只能等夜里它来找我了。 “哎!你听说了没有?刘亭长刚才在山上斩了一条大白蛇!” “怎么回事?刘亭长不是带民夫去骊山了吗?” “听说是那条白蛇挡了刘亭长的路,他就唰的一剑下去,把它斩成两段了。” …… 我心中一惊,他们说的白蛇,难道是——三哥?! “刘亭长在哪儿斩的白蛇?”我急忙拉住那个说话的樵夫,“说话啊你!” 樵夫愣了愣,伸手向山上指指:“顺着这条路走,在路口的一棵树下……” 我忙转身向山上跑去。是我带三哥来沛丰的!我明明知道刘邦是斩白蛇起义,为什么还要带它来!如果三哥出事,这全是我的错!全是我一手造成的! 来到路口,离着老远就看到岔路中央的大树下,一滩鲜血红得触目惊心。我不由得退了半步才又向前跑去。 树下只有一个老人,拄着拐杖看着那滩血迹发呆。我上前一步,问道:“请问老丈,有没有看到刘亭长斩白蛇的情形?那条蛇长得什么样子?刘亭长的人又去哪里了?” 那老者看着我,目光中有几分惊讶,欲言又止。我急了,扯着他的袖子:“你倒是说话呀!” “老夫也是刚刚到此,并未见到刘亭长斩白蛇的雄姿。”那老者顿了顿,指着一条岔路道,“不过这条路是通往骊山的,老夫猜想……”不等他说完,我就回身向那条路奔去。 看着我的背影,老人挺直了腰,摇头笑叹道:“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 顺着那条路没走多远,我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那条白蛇有这么粗,这么长!当时啊,就横在路中间不让我们过去。”一个粗豪的声音自人群中传出来。我忙上前挤进去,只见一个虬髯大汉半袒着上身,正手舞足蹈、口沫横飞的比划着:“当时刘三哥就急了,这不是耽误我们路程吗?就看刘三哥噌一声拔出剑来,唰的一下斩下去,你们猜怎么着……” “停!”我上前一步打断他,“你看到刘邦斩白蛇了?那条蛇长什么样子?” 那大汉瞪了我一眼,骂道:“哪儿来的小丫头片子!滚滚滚!不听故事就别瞎捣乱!当时啊,就看刘三哥噌一声拔出剑来,唰的一下斩下去,你们猜怎么着……” “停!”我又打断他,“我的确不是来听故事的。我只想问你,那条蛇长得什么样子?头上有没有角?” 那大汉用看白痴的眼神看我一眼,转头像身后一个虬眉长髯的中年男子哈哈大笑道:“刘三哥!你见过这么逗的人没有!蛇头上长角?我樊哙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物!” 刘三哥?!我回头看看那个留着长髯看似颇有威严的男子——原来他就是吕姐姐的丈夫,将来的汉高祖刘邦。 听到被斩的不是三哥,我心下微定。刘邦却上前一步,对樊哙温声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真有头上长角的蛇。”说完转身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姑娘以为如何?”我向后退了一步,点点头,又退了一步。司马迁爷爷教育我们:高祖刘邦,好酒及色。我虽然长得没有虞姬姐姐那样倾国倾城,但这身皮囊还是颇有一点姿色的。安全第一!像刘邦这种危险人物,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刘邦正要说话,人群中突然挤进一个老者,正是在刚才树下为我指路之人。那老者向前一步,对刘邦一礼,问道:“这位英雄可是方才在树下斩白蛇之人。” 刘邦还礼道:“正是小可,不知老人家有何指教?” “方才老朽路经阁下斩白蛇之处,却遇到一件怪事。”老者顿了顿道,“老朽路过时见那树下有一位老妇人在掩面哭泣。老朽上前问她缘故,她说‘妾身本是龙母,我儿子白帝子今日在此挡住了赤帝子的路,刚刚被赤帝子斩死了’。老朽心中疑惑,想上前再问个清楚,谁知道那老妇人竟化作一阵清烟,消失不见了。” “啊?难道刘三哥斩的白蛇就是白帝子?”樊哙嘴张得老大,“那刘三哥不就是——赤帝子?!” 周围响起一阵赤帝子万岁的呼声,我疑惑地打量着那个老者。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他的声音很耳熟,现在看看,容貌也像似曾相识。我在心中勾勒着他面部的轮廓——去掉胡子,剪短眉毛,再少些皱纹,不就是…… 我轻轻一笑,原来是他。忽然觉得有人在拉我的袖子,我回头一看,一条白影一闪即逝。 是三哥!我忙转身跟着那白影离去,心中却不由得一阵好笑:果然是“招不怕旧,只要有用”。只不过,这个慌,你扯得未免有些过了吧?张良! 第九章 而今相见不相识 一路打探着回到东郡,依然没有凤翔的一点儿消息。回到故居,面对一片焦土中的残垣断瓦,我跪下认真的磕了三个头。泥土中还残留着一股带着焦糊的血腥味,我捧起一把紧紧的攥在手里,贴近心口,真切的感觉到那里面是我亲人的血泪骨肉——爷爷,我回来了!您看到了吗?阿鸾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我深恨自己在现代时为什么没有把《史记》背熟。如果我看了,我就会知道,会有人在那块陨石上刻字;如果我看了,我就可以带村里人提前避开;如果我看了,凤翔现在就不会生死未卜;如果我看了,他们就不会死了。爷爷和苏石头,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想起臭小孩,我心中涌起一阵歉意。这些日子,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怎样找到凤翔,竟然很少担心他的生死。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一个心软的人,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在骨子里,我竟是如此凉薄的一个人阿…… 我决定用情景重演的方法寻找当初和凤翔分手的地方。对于我这种在北京站都能迷路的路痴来说,想找到基本上只能靠奇迹发生了。老天爷终于为我睁开了眼睛,用手轻轻抚摸着当初分手时藏身的大树,凤翔的背影又一次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插在他背心上的利箭仿佛深深的刺进我心里。 我摇摇头,赶走思绪,迈步向他当初消失的方向走去。 一屁股坐在湖边,我心里开始郁闷起来。为什么我当初不是学刑侦的呀!走了半日,非但没有发现一点儿线索,自己反而还迷路了。现在只好等三哥来救我了。还好三哥认路能力超强的,否则我迟早变人猿泰山二号。 捡起一块石头咚的一声扔进水里。水面一阵翻腾,哗的一声,伸出一个头来:“谁呀!哪个混蛋用石头扔我!” 我惊得一下子跳起来——不是吧?在这种荒山野岭随便扔个石头,居然也能砸到人?!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扫把星转世? 正要开口向那少年道歉,却见他突然双目圆瞪,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一抖手,一道寒光向我袭来。我重心微移,拧身闪开,伸手向在刀柄上一拨,便已握刀在手。我心中暴怒:不就向你扔了块石头么?还不是故意的。用得着对我使小李飞刀吗! 正要对那少年发难,却见他伸手指向我身后,一脸惊恐叫道:“小……小……小心!” 看他的样子不像作假,我心中一紧,急忙脚尖用力一点向旁边打横荡出去。双脚着地时腰里一拧,回身看向我原来站着的地方。把那个少年吓得心胆俱裂的怪物——三哥,正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吐着信子。 我嘻嘻笑着走上前去,对那少年摆摆手道:“你不用怕,它是我三哥,不会伤人的。”说着,我伸出手臂,三哥用角轻轻顶了我一下,突然转头向那少年一张嘴,呲出两颗大牙。 “妖……妖……妖怪啊!”那少年大叫一声,仰天吸了一口气,一下子又潜进水里去。 我心里一阵好笑——这算哪门子的逃跑方式啊?就算我们都不会游泳,难道你能在水里潜一辈子?我悠然的坐在湖边——看你能潜多久。 我等。 不上来。 我再等。 还是不上来。 我心中不禁有些发慌,莫非是已经淹死了?不对啊,淹死的话,尸体也应该会浮上来呀。难道是——我看看清澈却深不见底的湖水——这湖底通往另一处地方。换句话说就是,这个湖一处秘境的出入口。 什么样的人会住在这种地方呢?我的好奇心油然而生。我转头看看三哥,它点点头。于是,我将身边水壶中的水倒干净,又塞紧壶口,以备水下换气之用,然后抱着一块大石向三哥招招手一起跳进湖里。 由于湖水很清澈,湖里的能见度并不算差。我一面向下潜,一面向四周打量。湖水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深,只是湖底并不是泥土,而是用一种蓝黑色的石板铺成,所以从上面看下去会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错觉。 我伸手摸着石板,这显然是人工建造的结果。心中不由得越发疑惑,究竟是什么人在这里修建了这样一个人工湖?那个人不论是谁,显然不是因为想在这里建花园别墅才这么做的。他一定是想隐藏一些秘密,然而,这又是怎么样的一个秘密呢? 突然三哥用头顶顶我,向一边的山壁游去,我跟到近前,才发现在山壁的底部有一个可以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顺着洞口游进去,是长长的一条水下隧道。就在我用完所有的备用空气,两肺憋得快要炸开时,三哥终于向上游去。 呼!我长长的呼出肺里的废气,又赶紧吸了一口空气。潮湿冰冷的空气虽然刺得我肺中有些微痛,但是,能呼吸的感觉真是好啊! 费力的爬上岸,我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溶洞中,心中忽然一动。面前是一条大概一人多宽的隧道,身后是一个小小的水潭,我近乎机械的转过头去,果然,在那里也有一个隧道口。如果把这三点连起来的话,恰好可以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何其熟悉的布局,与在博浪沙爷爷带我们走过的那个溶洞几乎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溶洞略微大了些,水潭上也没有那个小小的瀑布。 自然的造物再怎么神奇,也不可能神奇到这种地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一切都是人为的布局。那么,我们当初会住在博浪沙的山上,是不是也是精心设计过的呢?我闭了闭眼——爷爷,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们呢? 三哥咬着我的衣袖扯了扯,我知道它在问我该走哪边。我想了一下,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水潭对面的隧道应该是通向住人的地方,而另一条路,则是离开这里的地下秘道。咬咬牙,我向面前的隧道走去。 走到隧道口,我停住了脚步。这个入口修建的如此隐秘,住在这里的人显然是不愿意被人发现。我可不敢指望里面住的人会像传说中住在世外桃源中的人一样与世无争,那么这条隧道里,说不定会有一些之人于死地的机关。想到这里,我捡起一块石头向漆黑的隧道里扔去。 啪!的一声,石头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嗖的一声,又飞快的向我飞回来。我吓了一跳,急忙闪身,堪堪躲了过去。这是什么机关?!我瞪大眼睛,向漆黑一片的隧道里使劲看去。突然眼前一亮,我被晃得一闭眼,再睁开时,一张半边扣着铁面的大脸出现在我面前。 “你果然很喜欢用石头砸人!” “鬼……鬼……鬼呀!”我用力向后一跳。 一个冰冷中带着几分嘲笑的声音传来:“我是鬼怪,你是妖精,不是正好一对?” “谁跟你一对了!还有,我才不是妖精呢!”他会这么说,一定是见过刚才那个少年了。知道对方不是鬼怪,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那男子向前踏了一步,三哥忙嗖的一声窜到我身前,警惕的吐着信子,发出咝咝的声音。我从没见过三哥这样防备一个人,不由得好奇的向那男子看去。他左边的脸上扣着半张铁面,只有一张嘴完整的露在外面。右边的半张脸,看起来到是颇为清秀,只是神情却给人一种冷峻的感觉,直觉告诉我,这个人我绝对得罪不起。 那男子却丝毫没有把三哥放在眼里,向前踏了一步,一双眼睛只是盯着我,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被他看得心中一抖,却兀自嘴硬道:“废话,你要是不知道我要来,何必专程在这里等我。”话音刚落,就听到他身后传来一阵吸气声。我这才发现,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正是刚才用刀子扔我的少年;在他旁边的,是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少女。我心中苦笑一下——怎么这二位看我的眼光,怎么看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看来,嘴硬的,果然都是死鸭子啊! 那男子皱了下眉,目光向两把冷箭直射进我心里。“我是问,你怎么知道要走这条路。”他指指我面前的隧道冷声道。 我被他看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好实话实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曾见过一个与这里几乎完全相同的山洞,你信不信?” 那男子愣了一瞬,突然问道:“你是姓凤,还是……姓秋?” 不知怎的,我竟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我叫秋鸾。” “是你。果然是……真的是……你来了……”一瞬间,那男子眼中亮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你认得我?” 他呆了一下,自嘲的笑道:“是啊。都好多年不见了。是我,铁毅,”他轻轻弹弹脸上的铁面,“铁头哥哥呀。” 铁头?还哥哥?我的确是“不记得”了。 看着我莫名其妙的表情,他眼中的光芒徒然暗了下去。突然,他伸手从脖领里扯出一条绳子,捏着挂在绳端的半片玉佩道:“这个呢?你也不记得了吗!” 我心中不由得一阵苦笑。我怎么可能不记得,我这辈子只带过半片玉佩。可是,现在它却是在虞姬手上阿! 铁毅身子猛地一僵,一把扯下颈中的玉佩摔在地上,转身大步离去。“原来你也是!你们都一样!一样骗我!” 铁毅的冷笑声在狭窄的隧道中回荡,一声声敲打在我心上,敲得我心中一阵发苦——难怪我以前问凤翔玉佩的来历时他会闪烁其词。原来,我们还真的是“一对”啊…… 第十章 墨家子弟 望着铁毅的背影,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一直站在铁毅身后的少女突然走到我面前:“你知不知道大哥等了你多少年,你怎么可以……”我摆摆手打断她。我又能怎么做呢?我并不是他要等的人,他等的秋鸾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而今,生活在这具躯体里的却是苏苏,只是苏苏。一个来自2007年的苏苏,一个心里只有凤翔一个人的苏苏。秋鸾,我可以顶替你的身份,可以占用你的容颜,却不能也不愿承受你的爱人。 想到这里,我咬咬牙拔脚向铁毅追去。有些事一定要和他说清楚,情债难偿,而我,实在是再也欠不起的。 出了隧道,面前是一片油绿的竹林,却没有看到铁毅的身影。我茫然的四处乱望,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铁毅住在哪里。那少年和少女也跟了出来,那少年对我一笑,道:“我叫景洪,这位是我姐姐景兰。”我对他们扯了个笑脸。景氏姐弟长得十分相像,都是高挑的身材,明朗而微黑的面容,身上每一处都散发着健康青春的光彩。特别是景兰,虽然少了几分女子的娇媚,却有着其他女子所没有的俊朗洒脱,是那种让人看上去就觉得很舒服的一个女孩子。 “我带你去。”景兰上前拉住我的手,“不过不要再伤大哥的心了,这些年来,他心里也很苦的。”我点点头,我也不愿再让他伤心的,只是长痛不如短痛。 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绝谷,景兰在前景洪断后把我夹在中间。一路上,景洪滔滔不绝的给我讲应该如何记住路径。 “千万不能走错。”他第N次语重心长的对我说,“这里到处都是机关,只要走错一步,就有可能落进陷阱,而且我保证,没有我们的人救你,自己肯定是出不来的。” “那你们多长时间来看一次?” “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景洪一阵坏笑。 “那是因为,也许几年都没有一个外人会找到这里来。”景兰插嘴道。 眼看自己制造的紧张气氛被破坏了,景洪也不气馁,指着旁边的竹子道:“知道么,这里每一根竹子都是按照九宫八卦的方位布置的,如果不记熟路径,在这里转到死都出不去。” 我头上顿时冒出一片冷汗——呃,这次你恐吓到我了,你姐姐我可是标准的路痴啊!不过对于这里的建造者,在我心中又多了几分崇拜。隐秘的入口,精细的布局,狠绝的机关——无一不是大师的手笔,那么住在这里的,又是什么样的一群人呢?他们跟我,或者说是跟原本的秋鸾,究竟又有什么样的瓜葛呢? 竹林深处是一处小小的村落,在村口的空地上几个少年正在练功。看着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景洪笑叹一声,道:“小四他们又偷懒惹大哥不痛快了,看来今天的晚饭是没他们的份了。”我心中一阵歉然——看来铁毅是把对我的怨气发作在他们身上了。 “你不必过意不去。”景兰看出了我的心思,“他们现在多辛苦一分,将来在战场上活下去的机会便也多了一分。” 战场?!我吃惊的看着景兰,她点点头道:“我们都是六国的孤儿,暴秦无道,杀死我们的亲人,屠戮天下的百姓。终有一日,我们要招募义士,起兵推翻他!” 景洪也仰头和道:“不错!终有一日,要推翻他!” 看着他大大的眼里射出火样热烈的光芒,想起爷爷和村里人的惨死,我紧紧握住他们的手,大声道:“不错,终有一日,我们要推翻暴秦!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为世间的冤魂雪恨!” 我与铁毅对面而坐,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再沉默…… 我知道他在等我的解释,可是,我该怎么跟他说呢。如果跟他说实话——我小心的看看他。不知道他会不会直接把我掐死,然后想办法让真正的秋鸾附体回来。没法子了,只好按凤翔教我的说。 “讲个故事给你听。”我低下头自顾自的说下去。“十岁那年,有一天我上山采药,一不小心摔下了山崖。”他的手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我心中一暖,接着道:“我当时撞到了头,昏迷了好多天,醒来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连爷爷和凤翔都不认得了。”听到凤翔的名字,铁毅的身子不自在的动了动。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所以,十岁以前的人和事我都不记得了。对于我来说,十岁以前的秋鸾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一个全新的生命。我这样说,你明白么?” 铁毅点点头道:“我明白的。”他拉起我的手,声音异样的温柔:“就当我们现在第一次见面,我叫铁毅。从现在起,我们重新开始。” 我对他笑笑,心里却是一声叹息。重新开始吗?只可惜我的心太小,小得只能容下一个人,而那个人,却不是你…… 第二天早上,我来到空地,看到铁毅正在指点村里的少年练武。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我心中不由得惊疑不定。他们的武功招式与凤翔教我的几乎如出一辙,只是因为我是女子,手上少了几分劲力,凤翔便将一些招式改得小巧灵活,以便我使用。 见到我,铁毅将工作交给景兰,转身轻笑着向我走来。我顿时听到身后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原来铁大哥也是会笑的啊!”我心中一阵哀叹——完了,从现在起,我走在村里,那回头率,肯定是百分之二百。 “听景洪说你身手不错。是凤翔教你的?” 我点点头。 “他教了你很多东西?” “是啊!凤翔教我识字,教我武功,本来他还说要教我骑马的,只可惜……”我心中一酸,仰头看向天空。晴空万里没有云,一如当日。 铁毅没有再问,只是紧紧握住我的手。 “对了!”我转头看向他,“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们当初是怎么相识的?还有,为什么我们住的地方都有一个怪溶洞?” 铁毅转过身,仰天一叹。我伸手板过他的身子——自从凤翔走后,我一直都很怕看人的背影,特别是,我在乎的人的背影。 铁毅低头看着我,紧攥着双拳道:“那年我十二岁,秦兵杀死了我们全村的人,还放火烧屋。杀到我时,我瞪着领头的军官叫道‘我死之后,必为厉鬼,找你们报仇!’那军官哈哈大笑,将我扔进火里。直到屋子烧得快塌下来,那伙秦兵才离开。我一步一步从火场里往外爬,快爬出来时却被一根烧断的房梁砸晕了,幸好师傅经过,救了我一命。” 我疑惑的看着他脸上的假面。景兰说过,那假面在她第一次看到铁毅时,他就已经带着了,这么多年来,从来也没见他摘下来过。难道他脸上的伤竟是那时候落下来的? 看到我的神情,铁毅自嘲的一笑,突然伸手将铁面摘下来。 我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铁毅右面的半张脸白皙清秀,他左面的脸却满是凸凹不平的烧伤,一片血红。 铁毅冷笑一声,戴上铁面:“原本,我就是个怪物!” 我心中一痛,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他猛地抬起手来,用力的按住我的眼睛:“不要这样看着我!不准这样看着我!我不要你来同情!” 我用力拉下他的手,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没有同情你。我只是恨我自己。为什么不学好医术,为什么我不能医好你的伤。” 铁毅突然惊喜交加,一双手用力的抓住我的肩,几乎要将我的肩骨抓碎。“知道么?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就说你一定要学好医术,将来一定要医好我脸上的伤。要将我医得比凤翔还要漂亮。” 铁毅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痕,笑得有些发苦:“其实我早就知道,师伯的医术,说一声扁鹊再生都不为过。既然连他都医不好我,你又怎么可能医得好呢?我只是一直在想,哪怕你能因此记得我,哪怕能再见你一面,也是好的。” 我心中一阵难过,铁毅等了这许多年,终于等来的,却早已经不是他要等的人了。造物弄人,究竟是在戏弄我,还是他呢? 看他有些没落的样子,我忙扯了个笑脸转移话题:“你说的师伯,难道是我爷爷?” 铁毅点点头。“至于那个溶洞,”他若有所思的皱皱眉,“师傅从来也没提过,本来我也以为,那只是用来掩饰这里的入口用的。直到后来,师傅生了很重的病。有一天,他特意要我扶他去溶洞一趟。师傅在洞里坐了一整天,什么话也没有说。晚上回来时,神志就不清明了。我听他老人家迷迷糊糊的说,自己曾经作了很多错事,是墨家的罪人。” “墨家!你说师叔是墨家的人?” “当然!”铁毅骄傲的挺挺胸膛,“我们,都是墨家的子弟!” 第十一章 烽烟四起 阳光从窗口懒懒的照进来,晒得人心里暖乎乎的。我跪坐在几案前拿着一卷书简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昨天一不小心对铁毅表示了一下我对墨家机关术的兴趣,结果铁毅一大早就给我搬来了一大堆书简,简直要一辈子才能看得完。 因为我答应在这里住几天,景兰便把景洪赶到铁毅家去“暂住”。想想景洪搬走时的情景,我现在还觉得好笑。 “为什么要我搬去大哥家?”景洪跳着脚抗议道,“小四也可以去的!” “小四年纪还小,需要人照顾。” “我也小!” 景洪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想想当初虞子期说将来当上大将军要娶我为妻,以报答我的“传艺之恩”时,大概比他还小些。我点点他的头,笑道:“还小吗?再过两年都可以娶媳妇了。”景洪的脸腾的一下烧得通红,一下子把被子塞给我:“闭嘴!再瞎说我就把你赶到大哥家里去!” “要把谁赶到我家去?”铁毅一步迈进门来。 就好像开了空调一样,屋里的气温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 “我收拾好,马上就过去。”景洪一把将被子从我手中抢走。 “我家有老虎么?还要人赶着才肯去?” “当然没有了。”我笑咪咪的对铁毅道。然后回头冲景洪皱了皱鼻子——老虎哪有你可怕呀! 景洪深以为然的对我眨眨眼——就是!就是! 嗯嗯!景兰小声咳了一下,半嗔半笑的看我们一眼——太明显了吧,你们俩? 我和景洪同时对她撇撇嘴——放心,放心。 小四拉拉铁毅的衣袖,好奇的问道:“大哥,阿鸾姐姐他们在作什么?表情好奇怪呀。” 铁毅皱皱眉头:“你动作快些。我要睡了。” 我愣,我再愣,我使劲儿愣——大哥,你不是吧!天还没黑呢,你就要……睡了?然后,我们三个人突然一起抬手,猛揉肚子——不行了,再不笑出来,肠子都会被憋断的。 小四一脸奇怪的看看窗外火红的太阳,再看看铁毅;再看窗外,再看铁毅……看着他傻呆呆的原地转圈,我们终于忍不住了——噗!哈哈哈哈…… 唉,终归还是自己的肠子重要些…… 正把头埋在书卷里傻笑,突然听到有人跳进来。我回头一看,小四手里抱着一堆竹筒,正摇摇摆摆的走过来。 景兰曾跟我说过,小四是铁毅从外面带回来的第一个孩子。那年他还只有五岁,本来是给人家放羊的。谁想到第一天上岗,就把羊给放丢了。眼看着人家要把他吊起来打,铁毅出手将他救了回来。 “阿鸾姐姐!用竹筒煮出来的饭真的特别好吃么?” “那当然!”我拿起一个竹筒,点点头道,“不光是煮饭,用来烤鱼、烤肉味道都特别好。” “真的?” 看他满脸疑惑的样子,我伸手在他头上轻点了一下:“你要是不信就别吃,大不了我们坐着你站着,我们吃着你看着。” “那可不行!”小四扭过身子护住怀里的竹筒,“这些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偷跑出去,给你找来的。” 我挑挑眉,好笑的看着他:“你不是又跑出去偷懒了吧?也不怕被铁大哥罚?” 小四贼贼一笑:“不怕!不怕!到时候我就说是阿鸾姐姐找我帮忙。大哥一定不会骂的。” “好啊!这么快就把我当挡箭牌啦!等我走了,看你还有什么借口!” 听说我要走,小四一张小脸立刻皱的像包子褶一样。我心中一叹,好久没有回吕姐姐家了,虽然明知道希望不大,但是我还是想回去看看,凤翔究竟去了没有。 “你要走了?什么时候动身?”铁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 我强扯起一个笑脸:“明天早上。” 铁毅自失的一笑:“你终究,还是要去找他的。”我点点头——是的,我终究还是要去找他的。他乡虽好,终非故土。而我的故土,却只在有他的地方。 铁毅从身后拿出一把剑来:“现在外面越来越乱,你带着防身。”我笑着接过来,抽出剑来。这把剑还真是……该磨了吧?不算太长的剑身上布满了斑斑点点的锈迹。我疑惑的看了看铁毅,然后还剑入鞘,小心的佩在身边。礼轻情意重的道理我是懂的,既然是他的心意,就算我抽出来发现是一根烧火棍,也会小心收好。 铁毅笑道:“你别小看它。师傅曾说过,这把剑原来的主人是一位冠绝一时的剑客。在他晚年时,突然将这把剑藏了起来,说‘谁将来能成为这把剑的主人,便可以得到天下!’。” 我悠然笑道:“不会吧?那可是‘天下’哟。这么重的担子压下来,你也不怕把我这娇嫩的小肩膀给压折了?”老实说,只凭一把剑就可以得到天下这种鬼话,我才不信呢。使用武力也许可以一时征服世界,却绝对征服不了人心,而这个世界,始终还是人的世界。 铁毅无奈的笑笑:“那可是‘天下’啊!人人都想得到,怎么只有你好像避之唯恐不及?” 我笑着指指窗外的翠竹:“‘一棵寒玉抱虚心,幽独何须羡上林。唯有萧然旧庭院,四时风雨得清音。’或许‘天下’这种东西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但对我来说,却实在是太大也太复杂了。我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飞扬自由的日子。或许这就叫做‘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 铁毅听了点点头,声音有些发苦:“希望这次,你能找到凤翔。” 我点点头,真心的对他说道:“大哥也要多保重。” 第二天清早,景洪吵着要送我:“今天我带你走一条没走过的路。本来以前是不能走的。” “为什么?” “还不是你那个三哥!”景洪撇撇嘴道,“以前一直霸占着山谷,不许我们从那里走!” 我轻轻一笑——难怪他们一见面就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原来以前为了抢地盘,斗了好多回了。 出了山缝,我向四周一看,这里果然是当初三哥和虞姬救我的地方。看着三哥从远处游来(这家伙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只要我进了人群聚集地,它就会自动开溜。),景洪突然把一个竹哨挂在我脖子上:“等回来时就站在竹林外吹响它,到时候我会出来接你。”看着我一副自作多情的模样,他白了我一眼接着道:“我是怕你这个笨蛋掉进陷阱里,害得我还得去捞你。” 我妩媚的一笑,将嘴靠近他的耳朵,用甜的发腻的声音轻启朱唇:“景洪?(他身子一抖)去死吧你!” 我决定先去看虞姬,便向她家的方向走去。离着老远,我就呆住了。虞姬的家已经荒废了,只剩下一堆断壁残垣。我心中一叹:看来,她终究还是逃不过漂泊的命运。 再到吕雉家时已经是秦三十七年,凤翔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刘邦自上次押解民夫去骊山后再也没有回家。听说是因为路上很多民夫都逃走了,刘邦就索性把他们全都放了,自己也藏在山上,想不到竟有几十人因此愿意跟随他。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上山投靠‘赤帝子’刘邦,吕雉眼中渴望的火焰愈燃愈烈。也许是因为想到她以后的作为,我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她。 “秋姨,再给我讲个故事吧。”刘盈像扭股糖一样缠在我身边。或许是吕雉对他的管教太严厉了些,他对我似乎比对自己的娘亲更加依赖。 “好啊!这次想听什么?” “讲个有趣的。我不喜欢那些公主、王子的故事,太没意思了。” 我想了想,决定给他讲周星星的大作《唐伯虎点秋香》? 没反应。 《九品芝麻官》? 没反应。 最后,我咬咬牙,《倚天屠龙记》!金庸大师的名篇啊! 讲到最后,刘盈眨眨眼:“如果我是张无忌也不做皇帝!”见我吃惊的看着他,他认真的道:“如果要牺牲亲人和朋友,就算是能坐拥天下,又有什么意思。” 我心中一叹:难怪他后来会因为伤心于母亲的狠辣而退居后宫,只顾喝酒享乐,最终英年早逝…… 比起呆在吕雉家,我更喜欢四处游历,一半是为了寻找凤翔,一半是为了帮铁毅他们搜寻资料,以备将来投靠义军之用。 始皇三十七年冬,亲巡天下,至平原津而病,崩于沙丘。中车府令赵高与丞相李斯、公子胡亥密谋,密不发丧,用伪昭赐死公子扶苏和将军蒙恬。胡亥即位为秦二世,宠信赵高,诛杀大臣及诸公子,穷奢极欲,更甚于始皇帝。 二世元年七月,戍卒陈胜等于造反于故荆地,立国号“张楚”。 天下大乱,铁毅等人开始筹措出谷投靠义军,再不准我四处游荡。 “你们打算去投靠谁?” “当然是陈王胜!” 我遥遥头:“陈胜现在是各路义军的总头领。你以为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我听说,项梁乃故楚国大将项燕之后,在会稽杀郡守殷通起意,名声也颇响亮。”铁毅谨慎的说道。 我点点头道:“不行。” “因为,”我掰着手指头数道,“第一,项梁出身贵族,名声甚响;第二,项梁有兵又有钱,声势浩大;第三,项梁的军中名将颇多,而且士兵训练有素,战斗力在诸多义军中最强。所以不行!” “为什么!”景洪几乎跳起来。 我笑道:“正因为项梁名声响、声势大、战斗力强,所以手下一定人才济济,像我们这种既没有根基,也没有名声,更无人举荐的人到了他手下,一定不会受到重用。所以,我们要找一支有发展潜力又刚刚起步,而且最好还有人可以为我们举荐的的义军去投靠。” 景兰翩然一笑:“妹妹这么说,是否已经有人选了?” 我点点头道:“沛公刘邦!” PS:祝大家圣诞快乐。下一章踢主角去打仗,去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先。 爬回来弱弱的说一句:哪位大神手里还有推荐的,看在圣诞节的份上赏寒江一票吧。看着只有个位数的推荐,寒江的小心肝阿,拔凉拔凉的啊—— 第十二章 初出茅庐(上) 制定好了方针路线我们却没有马上行动。铁毅和我都希望完成一件举世无双的代表作,带去提高我们的身价。 我大概算是所有穿越者中最没用的一个,基本上什么也不会。不过好在咱们运气好。凤翔的爷爷曾留给他一本书,专门是讲炼丹修仙的。 对于炼丹,我一直有很浓厚的兴趣。真不知道为什么古人会执着的相信,把一堆矿石和重金属混合在一起,丢进丹炉里炼出来的东西可以让人长生不老。反正我是觉得,吃那玩意儿的效果,基本上和直接喝农药差不多。 直到把那本书仔细的研究过一遍,我才发现,这本书竟有一大半的内容不是讲该把什么东西丢进丹炉,而是说绝对不能把什么东西放进丹炉,否则一定会引起丹炉爆炸。而且对这些东西的比例作了详尽的纪录。 本来我就一直奇怪,他老人家为什么会对这些东西这样感兴趣。现在知道了他是墨者出身,我才明白:原来,他老人家不是想要当神仙,而是想要当诺贝尔。看来世界上的第一批炸药果然是这帮炼丹的方士发明的。不过,古人一向把成仙说成是飞升,难道也是从这里来的?丹炉都炸飞了,旁边的人,自然也就“飞升”了…… 我回忆着书上的内容,将各种成份的比例仔细的写给铁毅。然后,他就带着一帮古代的能工巧匠搞发明创造去了。 在铁毅他们研发“竹筒手榴弹”的同时,景兰开始教我使用她新改良的一样武器——九珠连发的连珠弩。 “看着!手要这么拿,要从这里瞄准,然后……”景兰托着小巧的机弩,轻巧的扣动扳机。弩箭嗖的一声射出。“啪!”正钉在预先悬挂好的树叶的正中心。 “好!”我拍着手叫道。景兰得意的晃晃手中的机弩:“就算是你武功再怎么高强,也敌不过我手指一钩。”不错,我点点头,再厉害的武功也比不过手枪。这个道理,来自2007年的我,比她更加清楚。 “来!现在到你了!” 从景兰手里接过机弩,我的心情那叫一个此起彼伏——古代手枪啊!当年小时候,学校附近的路边上,曾有人摆摊用玩具枪射气球。我拿着枪一通乱射,结果是:气球一个没破,看摊儿的老板反到被我射得满头大包…… “哎!不是这样!你!你!你!你到底会不会瞄准呀?!” 哎!历史悲剧重演。看着景兰气得伸手在头上一通乱揪,我只好在心里祈祷:我的姐姐呀!你可千万千万别照镜子啊! 等到铁毅他们的手榴弹研制成功了,我使用弓弩的技术基本上也可以见人了。我们一行人终于走出山谷,向沛丰邑赶去。 还没走到,老远的就听到一阵喊杀声,沛县城下集结着一只部队,正与城上的义军杀得难解难分。突然,有个人躲在城墙垛子后面喊了一句什么,城下的军队突然鸣金收兵。 “难道是秦兵来攻打沛县?”我心里好奇,悄悄的向前摸去,想看个清楚。 哐啷!一只长矛出现在我面前。“什么人!”一声暴喝在我头顶响起。 声音好熟啊!我抬头看去:“樊哙!?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子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咦?”樊哙惊奇的看着我,“你不是那个找蛇的丫头?” 我晕!这家伙,怎么还记得这茬儿呢。“你不是应该在县城里面,怎么会反而在这里攻城?难道说?你你你!倒戈投降秦国了?” “你才投降了呢!”樊哙伸手在我头上重重的敲了一下,怒道,“本来我们是跟着沛公去攻打泗川的,沛公让雍齿这小子留守沛县。谁想到,这小兔崽子,居然趁我们不在,投降了魏国。” “那你们的家眷?” “都在沛县!”樊哙咬咬牙。 “吕姐姐和盈儿……” “也在沛县!”樊哙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城墙,“刚才,他们就是用烹杀我们的家眷作威胁,逼沛公退兵的!” “带我们去见刘邦!”我咬着牙道。雍齿是吗?我记住你了!吕姐姐、盈儿,你们千万不要有事啊。 “小女秋鸾见过沛公。”刘邦还是那副有点威严又有点无赖的样子。见到我,他忽然笑笑,看不出一点儿对家人被困的焦急。 “沛公?不是刘邦么?” “沛公说笑了。”我狠狠的剜了樊哙一眼——大嘴巴呀你!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小妹只是心中挂念吕姐姐和盈儿的安危,如有言语冲撞之处,还望姐夫见谅。” 刘邦脸上依旧笑着,眼中却已经没有了一丝温度:“既然如此,妹子远道而来,路上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这就下逐客令么?我心中一阵冷笑。上前一步正要说话,一个人突然从帐外走进来:“禀告沛公,在下张良求见。”刘邦笑道:“张先生来的正好。刘邦正好有事相商。”经过我身边时张良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明白他的意思,只好退了出去。 退出帐外,我看到铁毅和景洪。 “你跑到哪里去了,担心死我们了!”景洪一把将我拉过去。 “其他人呢?”我向四下里看了看,却没有看到景兰他们。 “张先生让人带他们先去休息了。”铁毅微皱着眉头道,“还好遇上张先生,不然我们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你。” 我心中谦然,正要说话,张良从帐中走出来对铁毅道:“铁壮士,沛公有请。” 我定定的看着张良,他依然是那副风轻云淡、万事了然于胸的样子。 “你知道我刚才想问什么。” 张良点点头,轻轻一叹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我知道以我的身份的确是没有资格说那些话的,但心中依然一阵不平。“敢问张先生可有妻儿?” 张良摇头。 “敢问张先生可有父母?” “我们非得这么说话吗?”张良突然向我面前踏了一步,“你跟我是什么人,大家心中有数,有什么话是不能直说的?” 我冷笑一声:“原来张先生也知道有话要直说的。那我问你,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做?” 张良半抬起头望向天空,幽幽的道:“有一句话你应该听过,叫做‘无情最是帝王家’沛公已经派人去借兵了。” 我心中一沉:“你们打算强攻?!那里面的人怎么办?” 张良半垂下眼睑:“他们是未来的吕后和孝文帝,应该不会有事的。” “你还是未来的留侯呢!要是当初没有我那块石头,早就死在波浪沙了!更何况,《史记》上写的雍齿留守的根本就不是沛县!” “《史记》上写的就是刘邦向项梁借兵强攻,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 我点点头道:“你去跟刘邦说……” PS:这章比较长,还有半章正在写,加起来大概能突破5千字。 多谢各位大大投票,寒江推荐终于突破个位数了,刚刚看完,10票(暴汗一下)。寒江是白痴痴的新人,什么都不懂,有票的神们再帮帮忙吧。 第十二章 初出茅庐(下) 当天晚上,沛公军中发生哗变。很多士兵怪刘邦所托非人,将他们的家人至于险境,纷纷逃走。刘邦派人追捕未果,生起病来,只好撤兵回师方与。 傍晚,夕阳西下,我和景兰推着一辆破旧得快要散开的木车走向沛县城门。 “站住!城门封锁,任何人等,不能入内!” 两个手持长矛的士兵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两位军爷帮帮忙吧。”景兰一脸焦急的上前说道,“我夫君和弟弟病了,需要进城看大夫。” 看着两人一脸面无表情,我心中一急,上前跪坐在地上,抱住一个士兵的大腿,放声大哭:“哇!可怜我从小爹娘就被秦狗害死了!全靠大哥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现在大哥和弟弟也要死了!哇!可怜我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我嫂嫂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成了遗腹子!哇!谁能比我惨呐!”景兰在我身后小声抽噎着,脚下却是很小心的、很不露声色的,照着我的屁股狠狠的就是一下。 两个士兵也是穷苦人家出身,看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实在可怜,终于通融放我们进去了。 天渐渐黑下来,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转到一个无人处,铁毅突然睁开眼睛,对我笑道:“想不到原来我已经有孩子了。还是遗腹子。” 我一把将被子盖在他头上:“尸体无权发表意见!”耳朵上突然一阵剧痛,已经被景兰提了起来。 “痛痛痛痛痛!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再揪下去就要掉了!” 景洪在一边火上浇油:“掉了最好!看你下回还敢胡说!” “想死吧你!” 看左右无人,我们确认了一下联络暗号,然后分开行动。 按照事先打听好的,我和景洪悄悄摸到县府后门——吕雉和刘邦手下大多数将领的家属都被关押在里面。翻过院墙,我向景洪打了个手势,指指主院中影影绰绰的房屋。他点点头,向暗处潜去。 我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抬头望着眼前偌大的县府——如果我是雍齿,会把人关押在哪里呢?感谢古装片的导演编剧们,我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个经典的场景——柴房!还没兴奋起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谁能告诉我,柴房在哪儿啊! 好在救星很快就到了。两位丫环姐姐端着香喷喷的饭菜从我面前走过。 “这么晚了还叫酒宴,将军今天好像很高兴啊?” “那当然了,听说沛公已经撤兵了。” “那关在柴房里的人是不是也快押走了?害得我拿东西动不方便。” “拿东西?恐怕是跟守门的宋平幽会吧?” “胡说什么呀!你还不是常常和小何在那里……” 看着两位丫环姐姐的屁股越扭越远,我心中一阵得意——还真是在柴房啊。这位雍将军还真是没创意! 我向丫环姐姐走来的方向摸去。既然饭菜是从那个方向拿来的,也就是说厨房是在那里。找到厨房,柴房还会远吗? 厨房旁边一间简陋的小房外,两个士兵百无聊赖的站在那里。 士兵甲:“这帮人什么时候才会走啊。成天站在这儿,简直浪费青春啊。” 士兵乙:“装什么啊!要浪费,也是浪费你家阿花的青春。” 士兵甲:“唉,算了。总比上战场打死打活的安全,就是太无聊了。唉,说着说着怎么这么困呐?你顶住,我先睡会。嘿嘿!你怎么先睡着了……呼呼呼……” 我嘿嘿笑着从他身上拿走钥匙:“您二位还是先作会儿春梦吧。” 打开门,无数双眼睛突然像灯泡一样向我射来。我心里打了个抖,定定心神,借着月光向里面看去。 “呜呜呜!”一阵挣扎声传来,我顺着声音看去,眼眶一酸。 “吕姐姐!”我奔上前去,解下了绑在吕雉嘴上的布带,又替她解开手上的绳子。 “是沛公叫你来的?”她的眼中满是期望的神色。 我点点头,道:“是沛公要我们来救大家的。” 关上门,我仔细的倾听着门外的声音。当当当当!一阵急促的锣声如约传来。 “走水了!府牢走水了!犯人都跑了!” “走水了!马厩走水了!战马都跑了!” “走水了!城东走水了!” …… 门外一阵大乱。 “不要慌!”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这是刘邦的鬼计!让百姓去救火,大家看好县府,不要让犯人跑了!” 还真有些头脑,我心中暗赞一声。看着吕雉有些焦急的神情,我虚按了下手,让她放心。心里笑道:不过下面那两个地方,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慌么? 突然,两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连大地也跟着振颤起来。我感到身边的人全都吓得一抖,只听得外面一片惊恐的惨叫。 “天谴呐!旱天雷劈粮仓啦!” “救命啊!旱天雷把二夫人的秀楼劈啦!” 后院起火,县府中的人再也沉不住气了,到处都是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的人群。我对吕雉笑笑:“刘夫人请。” 从后门出了县府,铁毅他们已经在等我,刘邦又开始攻城了。大街上到处都是逃跑的人群,我们混迹其间,眼看城门在望。耳中已经听到了城外沛公士兵的喊杀声: “沛公万岁!” “杀死雍齿这个卑鄙小人!” “杀啊!救出爹娘!” 我心中不由得笑叹:经此一役,刘邦的人气恐怕更高了。 突然,一个身影将我扑到。咻的一声,一支箭贴着我的脸飞过。“别让他们跑了!”又是那个沙哑的声音。一滴火热的液体滴在我脸上,我下意识的用手一摸,一手猩红。我惊恐的抬起头来—— “景洪!”景洪正扑在我身上,一支箭自他肩头穿过,箭尖上一滴红的刺目的液体轻轻一颤,向我脸上滴落。 听到我的惊呼,铁毅忙回身抱起景洪。 “雍齿!”我猛地跳起身来,从怀中掏出连珠弩向他射去。嗖的一声,雍齿急忙向旁边一扑,弩箭射中了他的左臂。这时刘邦的军队已经从四面八方攻进城来。 “撤!” 眼见雍齿被人护着逃远,我拔脚便追。铁毅一把扯住我:“穷寇莫追!先看看景洪的伤势!” 第十三章 大梦初醒 沛县一役,刘邦大胜,成功夺回县城,将士们也与家人团聚。整个县城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只有在县府花园角落里的一处偏房中,一片愁云惨雾。 看着大夫一个又一个的摇头叹息着离开,景兰眼中的光彩越来越少,只是大大的睁着眼睛茫然的看着昏迷不醒的景洪。 一道目光向我身上射来,我低着头,不敢看铁毅的脸色。他的意思我是明白的——既然爷爷有神医之名,那么强将手下无弱兵,作为他的孙女,我多少也该学得他老人家的一些功力。我不自觉的向前迈了一步,突然,景兰伸出手紧紧的抓住我的手臂,仿佛是把她生命里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我闭闭眼:自从景洪伤口里流出的血色由鲜红变成深褐色又由深褐变得发黑,我们就都知道,他是中毒了。我本就没有什么大智慧,又缺乏求知欲,再加上天生懒惰,跟了爷爷六年,也只是学会了一点治疗风寒和调理脾胃的偏方而已。终于,我吞了口口水,用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说出了我自己也不愿承认的事实:“箭上有毒,我治不了。” 景兰的手蓦地松开,整个人摊倒在床上。我闭上眼:以前,我总以为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以前,我总以为自己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可以向爷爷慢慢学习;以前,我总以为自己可以在爷爷和凤翔身边赖一辈子。为什么当初不认真学习医术?为什么当初要放纵自己偷懒? 以前我总是认为,凭着自己先进了两千多年的头脑里的一些小聪明,就可以在这个世界玩得风生水起。到今天我才明白,我所谓的小聪明在这里根本一钱不值。 心中感到一阵阵抽痛,仿佛有个人在我身体里,用刀子一下一下的捅着我的心。突然,我提起手来向自己脸上用力掴去。一下、又一下、再一下—— 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从两千年后穿来就了不起?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 你凭什么强出头? 你算是什么东西! 你只是个废物!是个猪! 一个只会连累别人的猪! 猪肉还能做火腿肠,你连猪都不如! 受伤的人应该是你!躺在床上的人应该是你! 为什么在等死的人不是你?怎么你还不去死?! “够了!你疯够了没有!”铁毅一把扯住我的手,将我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脸深深的埋进怀里。 铁毅的怀抱很紧,紧得让我有些窒息。我突然很怀念当初那个轻轻的但却温暖而有力的怀抱。 日子一天天过去,景洪的伤势也在一天天恶化,我用尽所有方法也丝毫不能阻止生命在他身上一点一滴的逝去。吕雉曾来看过我们一次,但连她自己也觉得,她满脸的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与这里格格不入,于是便再没有来过。 抬头看看天色,我轻轻皱了下眉头,叫小四去拿个药而已,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没办法,我只好起身去找他。离得老远,就听到小四在和人争吵——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凭什么不让我拿了?” “萧功曹有命,这里的药是给将士们用的。你想用,自己买去!” “我二哥也是沛公的人!” “你二哥算那棵葱?去去去!一边呆着去!” “我二哥是英雄!要是没有我二哥,你们根本打不下这座城来!” “小兔崽子!你以为你二哥是沛公还是张先生啊?” 一阵阵嘲笑打在我心里,我的心一阵阵酸痛。没有人还记得,是谁救出了那些女眷;没有人还记得,是谁在城中放火让刘邦可以趁虚而入;没有人还记得,那个人如今正躺在床上生死未卜。所有人都只称赞沛公仁义;所有人都只称赞张良足智多谋。而我们,就像一颗棋子,既然已经用完了,就不必再理会。 第一次,我认清了眼前的这个世界。这里不是21世纪,这里没有按劳分配和人人平等;这里是封建社会的战场,这里只有拥有权力的人和无力夺取权力的人。弱肉强食才是这里的生存法则,想要保护身边的人,首先就要将自己变成战士。 我决定去找吕雉。还没走两步,就看见刘盈蹦蹦跳跳的向我跑来。 “秋姨!我正要去找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拉着他的手:“你娘亲呢?” “娘亲和樊夫人出去了。” 我知道,樊哙的夫人是吕雉的亲妹妹。 “秋姨,景大哥的伤势怎么样了?我们去看他好不好?” 我点点头:“不过,我们还要先去一个地方。”对不起,盈儿。为了景洪,我只好利用你一次了。 “我要进去拿药。”我拉着刘盈的手来到府库外。守门的士兵看看刘盈,没有拦我。我知道,如无意外,他以后也再不会拦我了。 只是我并不知道,在府库不远处的角落里,刘邦正阴沉着脸看着我们:“妇人之仁,一点儿也不像是我刘邦的儿子!” 第十四章 知交半零落(上) 今天早晨,县府里的气氛变得很怪。我决定去吕雉那里打听一下。走到一半,正碰到樊哙一脸郁闷的迎头走来。我忙向前赶了两步,一把拉住他:“出了什么事吗?怎么大家都紧张兮兮的?” 樊哙看着我皱皱眉,然后摆出一幅我最痛恨的表情——欲言又止。 我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笑道:“莫非是沛公要抓我出去‘咔嚓’了,你怕我跑了,所以不敢说?” 樊哙面色一变,我心里一抖——不是吧?这样也能让我猜中?!厚厚!这次发达了,我也能摆摊儿当半仙了。 见我面色微变,樊哙摆摆手:“当然不是了,你别瞎猜。”说完后,继续欲言又止。 你就装吧。我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老实说樊哙是个面粗心细的人,而且人很厚道。这些日子,景洪的身子越来越差,吃饭都要单作,多亏有他帮忙张罗。 被我盯得有些发毛,樊哙轻咳了一声道:“其实就算我不说,你迟早也会知道的。今天一早,有人发现城外五里处突然出现了大批秦兵。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成围城之势。” 我心中一惊,什么叫围城之势我是知道的。当初看《说唐演义》里面的名将都喜欢用这招。说白了就是仗着人多,把对方围在城里,围而不攻,直到对方水尽粮绝,城池不攻自破。兵书上说“全城为上,破城为下”,我却认为这是比较无良的一种打法。因为被围的一方往往宁死不降,最后城内粮绝之时,百姓往往易子相食。 见我脸色大变,樊哙连忙安慰我道:“你不用怕,沛公已经派人向项梁大将军求援去了。等援军一到,哼哼!老子让这帮秦狗有去无回!” …… 所谓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日子天天天天溜走,转眼我们已经被围困了近一个月,项梁的援军却始终没有出现。眼见着城中的粮仓一天天见底,军中还能保持一日两餐,老百姓却已经开始断粮了。然而,由于秦兵一向残暴,没有一个人提出要投降。 景洪的身子本来已有起色,此时因为缺少食材,刚刚恢复的体力又渐渐衰退下去。我们看在眼里,心中虽急却也无计可施。 “MD!那帮灰孙子到底想干什么!?” 离得老远,我就听到樊哙的怒骂声,连忙躲在树后偷偷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樊哙愤怒得头发仿佛都要跟跟竖起——唉,终于知道什么叫怒发冲冠了。 “樊将军请息怒,就算你现在叫破了喉咙,那帮楚军也听不见。”张良两手虚按,安慰道。 楚军?我心中一阵疑惑,不是说项梁的部队一直没有出现么?那他们说的楚军究竟是谁?我连忙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的听着。 “也难怪樊哙生气。那些楚兵已经在二十里外驻扎了快十天了,既不来救援,又不撤走,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一个面貌斯文的中年男子说道。我认得这个人,就是后世所称“萧规曹随”的萧何。 张良冷笑一声:“这还不清楚么。这些人就是我们求来的援军。只不过他们见秦兵势大,不愿意冒险来援。所以驻扎在外围,给秦兵压力,想让秦兵沉不住气来攻击我们。 “如果我们能够与秦兵战成平手,他们就上前夹击,坐收渔人之利。如果我们被秦兵打败,秦兵围城已久,气势本就已经衰竭,再加上新胜,必定疏于防守,他们就可以趁机突袭,一举大破秦兵夺取沛县。 “破秦救援,再加上夺城之功,这位带兵的将军此番一举两得、名利双收,功劳可是着实不小啊!” “那咱们算什么?!”樊哙的头发又跳了起来。 “可怜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不行!我樊哙血战沙场,为的可不是给他项家送礼!” “只怕这礼我们想不送也不成了。”萧何苦笑一声,“如果我们能跟秦兵打成平手,还用得着避而不战、冒险求援么?何况,人家不出兵救援,难道我们还能逼着他们出兵么?” 张良点点头,两眼突然放出奇异的光彩来:“正是要逼着他们出兵!” “你有法子?!什么法子?”萧何和樊哙一起问出了我的心声。 张良笑笑,眼光突然向我藏身的地方看来:“天机不可泄漏。而且成与不成还要看一个人愿不愿做。” 突然,我明白了张良的意思,身子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如果他说的真的是那个法子,那么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的。 “人都走了,你还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张良好听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清秀美丽的如同女子的脸,突然有一种很想揍上一拳的想法。 “张先生不是要去找人么?现在不去,不怕人家跑了?”我强笑道。 “你明知道我是要去找你,否则又怎么会特意在这里等在下呢。”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先生这次只怕是自作多情了。”的确是他自作多情,我分明是蹲麻了才没走的。 张良笑道:“无论怎样,刚才张某说的话,秋姑娘可都听清楚了?” 我嘴角一撇,道:“你我是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清楚,张先生有什么话就不能直说么?” 张良一愣,忽然笑道:“果然现世报是最快的。”他正了正面色,继续说道:“现在的情况,我们如果想保住性命,就必须逼着楚兵出兵相助。” “张先生足智多谋,想必已经有了对策。” “我的对策还要姑娘与铁兄相助。” 我冷哼一声:“先生要的,只怕是我们的炸药吧!” 张良愣了愣,笑道:“果然是同乡,知我者莫若姑娘。” “办不到!” 张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心软,不然当初素不相识,也不会冒险救我。只是现在的情况危急,两害相权取其轻。想要保住大家的性命,我们只有壮士断臂……” “壮士断臂?恐怕你心里想的是‘恐怖主义’吧!”张良一愣,显然是默认了。我心中更气:“壮士断臂?凭什么人家是‘断臂’你是‘壮士’!两害相权取其轻?凭什么你的性命就重,别人的就轻!生命无价、人人平等,这些道理他们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吗!”我顿了顿继续道,“况且,张大人想保住的只怕不止是性命,还有沛公的基业和你自己‘足智多谋’的名声吧!” 张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不管你信与不信,现在只有这个方法能助我们脱困。你若是想通了,再来找我吧。” 景兰端着粥碗来到床边,景洪摇摇头道:“如今秦兵围城,粮食本就不多,何必再浪费在我这个要死的人身上。” “不准胡说!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死的。”话虽这么说,但我心里也明白,景洪的病这次只怕是好不了了。 “阿鸾姐姐!” 这是景洪第一次这样叫我,我心中不由得一酸,柔声道:“什么事。” “我不可以就这么死掉。我不要死在床上。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换你们平安离开!” “张良和你说了些什么!?”我惊叫道。 景洪摇摇头:“不要怪张先生。是我问他的。而且,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不是么?这是我最后的心愿,我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我闭上眼睛——张良,你果然很了解我! PS:再也不敢用在线写作了,刚才电脑抽疯网页自动关闭,结果这半章写了三遍。晕死,先发上来。 最后寒江再无齿的广告一下,大家手里的推荐如果投完各位大神还有富余,就赏给寒江吧。先跪谢—— 第十四章 知交半零落(下) “张先生果然口才了得,短短时间竟能说服这么多人为你送死。”看着面前百多名老弱残兵,有些甚至是城中的百姓,我的语气不自觉的变得冷冷的。 “并非是张某口才了得,他们来这里只是想保护自己的亲人。毕竟这世界上有太多人值得我们为之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果然是有什么也不能有弱点。 我拉回眼神重新看向那支“赶死队”,那的确是一支“赶死队”是赶去送死的队伍。再过一会儿,他们就会赶到秦兵营中,作有史以来的第一批“人肉炸弹”。那是真正的“碎尸万段、死无全尸”,对于一向视生如视死、追求全尸的古人来说,选择这样一个残酷的死法,需要多么大的勇气阿。 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而我,想起景洪也身在其中,我心底涌起一股深切的内疚感——当初是我连累他受伤,而今又是我,亲手送他——去死! “先生还记得自己曾答应过我什么?” 张良点点头:“等一会儿,沛公和众将士会来为他们送行。” 我微扬起头,这是我同意张良的计划的交换条件。他们是为了全城的军民将士而死的,他们的鲜血不应该白流,他们的牺牲应该为所有人所铭记!这也是我,唯一可以为他们做的一点事情。 城墙下聚集了无数兵士,刘邦越众而立:“这些就是为我们开路的先锋勇士,他们将用自己的生命,换回我们生的希望。我刘邦在此向你们保证,一定会带大家平安离开沛县。” 我心中冷笑:难怪他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原来是想借此造势,开战前动员会啊。 士兵中忽然传来一阵抽泣声,很快大多数士兵都落下泪来。 是啊,即将去送死的是他们的父兄亲人啊!只是再这么哭下去,还有什么士气可言?再这么哭下去,他们的牺牲岂不是要白费!我心中一阵焦躁—— “够了!把眼泪都给我憋回去!”我突然上前一步,越众而出大声吼道。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我。自从到了刘邦军中,除了那次去救吕雉,我从来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家只知道我是吕雉的义妹。我也一向笑脸迎人,从没有这样吼过。 但是正因为我一向不吼,这时吼起来才特别的有震撼效果。趁着众人还没醒过神来,我把目光像刀子一样冷冷的刮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 “你们的父兄为了救你们的性命宁愿牺牲自己,但是你们为他们做了什么?在这里哭天抹泪?你们的眼泪能淹死秦兵么!是男人的,就把眼泪给我憋回去!抓紧你们的武器,等一会儿多杀几个秦兵。记住,武器没了,我们可以用手臂去打;手臂没了,我们还可以用牙齿去咬!记住!就算要死,我们也要在死前戳瞎对方的双眼,咬断对方的脖子!因为,我们不只是上阵杀敌的将士,更是地狱中还阳复仇的厉鬼! “如果你们是只会哭的孬种,”我伸手一指身边的城墙,“那不如现在就在这里一头撞死!免得待会儿丢人现眼!” “咱们不是孬种!” “杀死秦狗为亲人复仇!” “我们是复仇的厉鬼!” 我知道,现在在我的眼中一定也闪烁着与他们一样仇恨的光芒。有时候,仇恨的确是一种力量,可以支持着我们渡过一道道难关。因为支持着仇恨的,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力量——爱。毕竟,有爱才会有恨。 刘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天地为证!臣刘邦在此立誓,他日必破秦都,以慰英灵。如违此誓,臣愿自刎,以谢天下!” “如违此誓,臣愿自刎,以谢天下!”吕雉高声叫道。 “如违此誓,臣愿自刎,以谢天下!”张良、樊哙、萧何、夏侯婴…… “如违此誓,臣愿自刎,以谢天下!”呼声震天…… 如此士气,何愁秦兵不破,何愁天下不得!但是,此时此地,我愿意相信,刘邦说这些话时,是真心的。 在一片慷慨激昂中,我看见张良走向这次的先锋樊哙。虽然离得很远,但是他说的每一个字依然声声传入我的耳中—— “等一下如果有人身上的炸药不响。”张良从怀中拿出几只涂了磷粉的火箭,“这些火箭射出即燃,劳烦将军帮他们一把。” 樊哙接过箭羽的手猛地一颤。 张良压低声音道:“大局为重,慈不掌兵。” 这一刻,我无比清晰的感觉到,张良是一个真正的古人。他血管中的每一滴血液都流淌着这个时代的气息。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我和张良是同一种人。但是现在我却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是穿越而来的天外来客。 我与铁毅、景兰负责保护张良等一干文臣和吕雉等一众女眷,排在阵中偏后的地方。跟在众人之后,我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看向秦营的方向。这是我最后一次看景洪的背影,许多年后,这个背影依然时时使我夜不能寐。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一时的大意会带来什么样巨大的伤痛。 我们很顺利的插入了秦营的中心。由于在此之前从没有人见过炸药的威力,所以纵使剽悍如秦兵,在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后,猛然见到那种血肉横飞的场面,也不由得胆战心惊。 耳边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喊杀声,眼前飙过一股股鲜红的血液。我手持长剑开始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杀戮。为着景洪的惨死,我和景兰如两只下山的母虎,疯狂的挥剑砍杀着面前的每一个秦兵。 “啊!”耳边突然传来景兰的一声惊叫。我百忙之中回过头去,只见景兰的长剑已经被人磕飞,一个秦兵正举剑向她劈去。我一拧身,避过斜刺里刺来的一支长矛,挥手将手中的剑向那秦兵的后心飞去。 噗的一声,那秦兵被钉在了地上。景兰拔出了插在他身上我的长剑。我回身,一把长剑向我当头劈来。慌乱之中,我伸手拔出了当初铁毅送我的那柄生锈铁剑。 当的一声巨响,我被震得向后倒退两步,胸中一滞,喉头一阵腥热,一口血突然喷了出来。 铁毅送我的锈剑竟然没有断,我一口血几乎全都喷在了剑身上。忽然,剑身上斑驳的鲜血一瞬间消失了,竟像是被铁剑吸进去了一样。 一股热浪突然从剑身中迸发出来,原本附着在剑上的铁锈片片剥落。我这才看清,剑身原来竟是红色的,而且是一种妖异的血红色。 突然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袭上我的心头,仿佛是一个就别重逢的老友在向我召唤。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我脑海中——这把剑是我的!无论过去未来,就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PS:这半章晚了点,更新时间比较混乱,是我的错,寒江在这里向大家道歉了。 第十五章 力拔山兮气盖世 铁锈脱落、剑身变色说来复杂,但其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还没有回过神来,耳边就听见一声金属破空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一把剑在我面前迅速放大。 仿佛被剑身牵引着,我不由自主的抬手向前刺去,速度突然快的无法想象。噗的一声在我耳边响起,我的剑后发先至,刺入对面秦兵的咽喉。看着他临死前还兀自不可思议的圆瞪着双眼,我的心中一阵战栗。 在剑尖饮血的那一刹那,我分明的感受到一股嗜血的兴奋自手中这把剑的剑身中传来,甚至我还感到这把剑在兴奋的颤抖着。这是一把妖剑!我心中一阵恐慌,只想把这把剑远远的扔出去。 然而,当我再抬起手来,却不由得又是向前一刺,又一个秦兵在我面前倒下。 撤步,又一个。 沉肩,又一个。 拧身回步,又一个。 …… 剑刺的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倒在地上的秦兵也越来越多。恐怖的是,那些人并不会立刻死去,他们每个人都在我身边翻滚着,双手紧紧的握着自己的脖子抓挠着,仿佛是想要再多吸一口这世间的空气。 我面前的秦兵越来越少,所有人看向我的眼光中都充满了敬畏的神色。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心中的恐惧比他们更甚。 我学的剑法是墨家的剑法。挑、缠、磕、刺、劈,招式朴实古拙,攻守有度。但是现在,这些所有的招式都化成了一招——刺喉,狠辣决绝,虽是快如闪电,但却于人于己都没有丝毫退路。 这不是我的剑法,这是这把剑的剑法!不是我在用剑,而是剑在操纵着我!身不由己,也心不由己。 喊杀声越来越大,眼前的秦军突然如潮水般退去。 “援军来了!大家杀啊!” 张良的判断是正确的。在我们的行动给秦军造成了混乱之后,不远处迟迟按兵不动的援军终于按捺不住了。 咻的一声,一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长矛插在我身边。我下意识的举剑抬头望去,眼前徒然一黑,吓得我向后跳了老远。只听得噗的一声,刚才那支长矛的主人已经摔在我刚刚站着的地方。 误杀良民阿你想!愤怒盖过了我心中的恐惧,我抬起头,狠狠的瞪向那秦兵飞来的方向。 一匹黑色的骏马跃入我的眼帘,一名青年男子端坐马上。好骏的马,好骏的人!我心中暗赞一声。那男子周身上下没有一处累赘,俊朗的脸上透露出坚毅的神情,闪亮的眸子四下一扫,一种傲视天下的霸气四溢而出。 当那目光扫向我时,他的瞳孔突然缩了一下。我的心也随着他的目光缩了一下,不由得满脸都是戒备的神色。看到我一脸刺猬的样子,那男子忽然轻笑一声,高傲的眼中一瞬间竟闪过一丝温柔的神色。 天啊!这种千年冰山一样的人,居然也会笑?居然也有——温柔的时候?就在我发愣的时候,那男子左手轻提缰绳,转身向逃跑的秦军杀去。 在援军的夹击下,这一仗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扎营之后,避开铁毅和景兰,我取出那柄妖剑,小心的审视着。剑依然闪烁着血红色的妖异光芒,但是随着我远离战场,剑身中的兴奋也逐渐平息下来。 在路上,有好几次我都想把这把剑直接扔到路边。但是,这把剑似乎可以读懂我的心意。每当我有这种念头时,剑身就会发出一种轻轻的近乎哀求的嗡嗡声。似乎是在求我,不要遗弃它。而且我发现,只要是我的心意坚决,这把剑并不能操纵我去杀人,反而还有被我影响的趋势。于是,我决定用决心改造这把妖剑。 我双手将剑捧在面前,牢牢的盯住它道:“我不喜欢杀人。更加不会单纯为了杀人而杀人。” 如果现在有人在我旁边,一定会以为我在发神经病——跟一把剑说话,还一本正经、紧张兮兮的样子。但是,那把剑显然听懂了我的意思,剑身轻轻的不甘心的颤抖着。 我伸出一根手指,慢慢的在剑身上划过,声音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现在有两条路让你选:要么乖乖作一把听话的剑;要么我现在就把你扔到海里去,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剑身中突然传出一种深切的悲哀混杂着极度的兴奋的感觉,我疑惑地看着手中的剑,莫非这把剑被我刺激得精神分裂了? 这时,我的手指正停留在剑身靠近剑柄处,那里铭刻着两个篆字——天下!我仔细辩认了一下,顿时有一种滑稽的感觉涌上心头。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得此剑者得天下”啊!这把剑的确可以带给人近乎妖异的力量,但是仅靠杀人又怎么可能得到天下。 我轻轻的在天下两个字上弹了一下——还好你的卖相不好,要是长得像屠龙刀那么拉风,一定会有无数的人为了得到你互相屠杀。只不过不知道,那个身经百战最终得到你的人,在明白这个道理后会不会一头撞死。 剑身中突然传出一阵“喀啦、喀啦”的声音,然后剑身稍稍向上一窜,竟与剑柄分离开来。我惊奇的将剑身抽下来,才发现在这把剑里面原来还藏着一把剑。剑身如一汪秋水一样清澈,闪动着晶莹的光芒。 原来这是一把子母剑。我伸手将这柄剑中剑抽出来。比起那支天下来,这柄剑更短些,也更轻巧些,似乎本来就是为女子定做的。拿着这柄剑,先前那种熟悉的召唤感又一次出现在我心里,原来这一柄才是属于我的剑。 我惊喜的看向剑身铭刻的两个字,然后,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勾魂!我苦笑一声,难道我上辈子是刽子手?否则为什么命里注定要拿一把杀人的剑。 我将那柄血红的天下剑重新拼好,剑身里有一排绷簧,将剑合上后从外面竟看不出有一丝曾经开裂的痕迹。我将这柄剑小心的收好,然后把那支勾魂佩在身上。 做好这一切,我起身来到帐外。 四处都是篝火,四处都是欢声。援军的士兵破秦有功,正在欢庆胜利;沛公的军队险死还生,尽情享受着生的欢乐。没有看到张良,我知道他此时正陪着刘邦在与援军的将领庆祝。 我在人群中穿梭着,到处都找不到铁毅和景兰。忽然,我心中一动,向白天的战场走去。 这里没有火光,也没有人说话。十几个人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如果不是他们肩头不停的抽*动着,我几乎要以为那是一片人形的雕塑。我知道,他们是白天牺牲的人的亲属。 我走近景兰,拉着她的手望向战场。“有没有见过彩虹。”景兰点了下头,我继续道,“曾经有人告诉我,彩虹连接着两个世界。一边连着人间,一边连着天堂。死去的人会顺着彩虹回到天上,在那里看着他关心的人。所以,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要更加努力的让自己活得精彩、活得快乐。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他们失望。” 景兰的双手用力的回握着我的手,没有说话,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坚定明亮的光彩。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猫哭耗子!” 一个苍老而冰冷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我猛地打了个抖,转头看去。白天碰到的冰山男正站在我身后,在他身边是一个七十多岁的枯瘦老人,此刻正对着我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那些炸药是你做的?”冰山男的语气中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我点点头。 “我听说墨家子弟讲究兼爱非攻,想不到也会做出这种杀人的利器。” 一股怒火在我心中燃起:“如果不是将军一心想着要坐收渔利不肯出兵相助,他们根本就不必去送死!” “大胆!”那老人怒吼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对项将军无礼!” 那项将军却没有发怒,只是冷冷的问我:“我为什么要去救你们?” 我心中一滞,苦笑道:“我原本以为只有人害人才需要理由,人救人是不需要理由的。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不是的。” 项将军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怪。“你姓秋?”他突然问道。 我茫然的点头道:“我叫秋鸾。” “虞姬说的妹妹果然是你。” 看他说起虞姬时的温柔神色,一个名字突然在我脑海中划过。 “你是项羽?” 他挺挺胸膛,骄傲的道:“我乃楚将项籍是也!” “那你怎么知道……” 项羽挥手打断我:“虞姬常常提起,说她有一个说话很奇怪的妹妹叫秋鸾。” 我晕!这也能成身份证?! 第十六章 初见陈平 与景兰回到营帐,她惊奇的看着我腰间的佩剑。我笑着将剑取下,对她道:“这就是铁大哥送我的那一柄锈剑。想不到白天打仗时震掉了铁锈,原来它长得这么好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天下”的存在,还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比较妥当。 景兰拔剑出鞘,称赞了一声,对我道:“真是一柄漂亮的剑,正好配你这个漂亮的人。” 我见她伤心的情绪淡了,忙笑道:“我还给它取了名字。叫做小Q神剑!” “小——扣——?” “不是小扣,是小Q!嗯——就是可爱的意思。” 看着景兰不断抽搐的嘴角,我得意的一笑。可爱的神剑阿——在“神剑”前面加上“可爱”的定语,恐怕我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因为刘邦要和项羽一起去拜见项梁,我们也就顺理成章的一路跟去。 军中最近传来陈王胜兵败被杀的消息,军心开始不稳。许多人劝项梁自立为王。只有一个叫范增的老人认为不妥。 范增认为:陈胜称王正是他失败的关键。当年秦始皇囚禁楚怀王至死,所以秦灭六国,楚国怨气最大,曾有人发下誓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天下人之所以会追随项梁,是因为项梁祖上是楚国的名将。大家都认为项家会复力楚国的基业。所以应该寻找楚国的王孙立为楚王,才可以安定人心。 于是,项梁开始派人四处去寻找楚王孙。 从昨天开始,铁毅就是一幅心神不定的样子。看着他鬼鬼祟祟的走出去,我急忙跟在他身后。穿过几座营帐,我发现铁毅正向项羽的大帐走去。 铁毅已经不是第一次去找项羽了。我早知道,以铁毅的性子一定会觉得英雄盖世的项羽比贪杯好色的刘邦更像一个明主。 只是,如果铁毅真的投靠了项羽,景兰一定也会跟去,那么我又该何去何从呢?是依靠吕雉,跟着必然会赢的刘邦混饭吃,还是跟着铁毅他们一起去项羽的阵营呢?而且,如果我真的跟去了,是不是也要向起点那些穿越文的主角一样开始改变历史呢,否则,最终我们只会是惨淡收场啊。 改变历史阿——想起来就觉得头大。唉,一口气还没叹完,突然从暗处伸出一只手来拦住我的腰,一把将我拉过去。 一头撞进一个还不太结实的胸膛,我茫然的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充满欢喜黑白分明的眼睛。 “虞子期!”我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怀抱,“你怎么会在这里?” 虞子期伸手在我头上敲了一下,一脸奇怪的看着我:“你这个女人呀,怎么看到未来夫君一点儿也不激动?” “你你你!”我用力揉着额头,“谁……谁是你的……什么……什么了!” 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放心好了,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看着已经长得比我高出半个头的虞子期,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孩子呀,这是!不只早熟,还极度自恋! “你怎么会在项羽军中?虞姐姐和虞老爹呢,他们还好么?我回去看过你们一次,你们家已经没有人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转移话题,转移话题。 “你走后没多久,就来了一队秦兵。”虞子期的瞳孔向里缩了缩,“他们说我们的福气到了,要把我姐姐献给秦二世。爹爹求他们放过姐姐,结果被他们打死了。我一个人打不过那么多人,就在危急关头,一个秦兵突然中箭倒地。我抬头一看,一个人手持弓箭,像天神一样从远处骑马奔来,还没到我们跟前,所有的秦兵就都被他射死了。” “那个人就是项羽?” 虞子期点点头:“不过大家都叫他项籍大将军,为什么你叫他项羽?” “说重点,说重点。”唉,难道要告诉你,我们那个时代的人都是这么叫的吗。 “后来我和姐姐就跟着项将军上路了。原来他是要去收伏黥面英布的。” “黥面英布?就是那个因为听算命的说他将来会在受刑之后封王,所以被人施以黥面之刑后,非但不感到难过,还整天心花怒放的人?” “你别把英将军说得像傻瓜一样好不好。”被人打断,虞子期不满的看了我一眼,“你不知道,项将军当时只带了我们几个随从,连盔甲都没有穿,就去了英布的山寨。到了之后,项将军请英布下山,结果那个英布前怕狼后怕虎,非要将军证实能力敌万人才肯下山。” “项羽同意了?” “那是。英布把我们带到山下的禹王庙,指着庙前的铜鼎说,如果项将军能把那个铜鼎推倒再扶起,扶起再推倒,如此三次,他就随项将军下山。你不知道那鼎有多大,足有这么高、这么宽,大家都说有五千多斤重。鼎上还有……” “停停停!说重点!项将军是怎么推鼎的?”天可怜见!我只想听项羽举鼎的英雄壮举,谁有兴趣知道那鼎长什么样。 “嗯。项将军先让我去推鼎,那个我哪儿推得动啊。接着,项将军将衣襟往腰带里一掖,大步上前,用力一推,那鼎轰的一声就倒了。然后项将军又随手将鼎扶起,接连三推三扶,就好像那么大个鼎丝毫没有分量一样。 “当时英布大声叫道‘将军之力足可以敌天下矣!’项将军笑道‘如此试力,不足为奇’,然后你猜怎么样?” “少废话!快说!”唉,明知道项羽一定是把鼎举起来了,可是还是想听过程。这家伙真有天分,如果将来失业,可以去摆摊说书了。 虞子期得意洋洋的对我勾了勾手指,我只好把头凑过去。铛的一声又被他敲了一下。 “然后呀,项将军把手伸到鼎足之下,双臂一叫劲,嘿的一声将铜鼎平胸举起,绕着禹王庙的大殿走了三圈,之后将鼎轻轻的放回原处,面不改色、气不长出。然后回头看着英布笑问道‘将军以为如何?’。当时英布一把抱住项将军道‘将军真乃天神也,英布愿为将军马首是瞻!’” 想想项羽当时的英姿,我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英雄啊!不过那个英布也不用用抱的吧?听起来好变态阿。 想什么呢又?我愤怒的捂着头——一天里被他打了三下了已经。 “后来怎么样?你知不知道项羽那匹马是怎么来的?”想起项羽那匹马就觉得眼馋,好帅啊! “是项将军。”虞子期对我皱皱眉更正道,“我正要说呢。后来我们下山,经过一片水潭时,看到水潭边上站着一匹纯黑色的马,正刨着蹄子对着我们喷气。有人说那是水潭中的一条黑龙化成的神马,项将军撩衣走近,一把揪住马鬃,翻身上马,绕着水潭跑了十几圈,直到马跑累了,又拉着辔头慢走了一里多远,才把那匹马驯服。” 看着我一脸神往的样子,虞子期有举起了手。我急忙向后一跳避了开去。笑话,一天被你打中四次,我以后还怎么混啊。 虞子期好笑的摇摇头:“你不用做梦了。项将军说等大业得成,就会和我姐姐成亲的。” “虞姐姐要嫁项羽!”我心中又惊又叹。倒不是我对项羽有什么非份之想,只不过是感慨:霸王别姬的戏份始终还是要上演的。不过想想也难怪,如果我是虞姬,说不定答应得更快。现在只好顺其自然了。 为什么要顺其自然!想起虞姬的温柔体贴,我使劲的摇摇头。既然历史已经因我的到来或多或少的改变了,为什么不能再多变一点儿呢?我偏偏就是不要项羽乌江自刎,我偏偏就是不让后世的人看到——霸王别姬! 看到我一个人在那里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还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齿的跟自己瞎较劲儿,虞子期惊恐的伸手向我头上摸了摸:“你没发烧吧?” 下定了决心,我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虽然有点舍不得盈儿,但是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虞姬,我还是决定拉着景兰庆祝一番。美中不足的是,这顿大餐要我自己做。 “你不知道,虞姐姐长得又漂亮,人又温柔,心地又好。简直就像仙女一样。” 景兰臭着一张脸,撇我一眼:“知道了!你都说八十遍了。” 唉,果然是当着美女不能夸别的美女,女人呐! “只不过虞姐姐长得太娇柔了,没有景兰姐姐这么明朗动人、英姿飒爽呢。” “行啦!看好你的锅,要是糊了我可不饶你。” 马屁成功!我拿起勺子轻轻动了动锅底。突然一声长长的吸气声传来,我只当是铁毅,头也不回,用勺子敲敲锅边,笑道:“想吃就坐下,难道还要我请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咦?这个声音——我疑惑的抬起头——好像没听过。一个青年男子已经坐在我们对面。他身穿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布衣,长得却颇俊朗,眼睛里还闪烁着潇洒不羁的光芒。 景兰向我身边靠了靠,抱拳问道:“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这叫什么?”那男子不动声色的看了景兰一眼,指着锅里的鱼问我。 “糖醋鱼。你没吃过?” “原来叫糖醋鱼。名字一般。” “那你的名字一定比它出色喽。” “那当然。”他毫不介意我把他同一条鱼相比较,对景兰笑笑,“我叫陈平。” “陈平?你就是陈平!”名人呐!而且还是很帅的那种。来到项羽军中的第一天,我就想看看这位帅得很有名的未来陈丞相了。想不到现在,他居然就这么坐在我面前。 “你认得我?” 我点点头:“我也是阳武人。” “那你一定听说过,户牖乡人陈平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陈平的眼中有一丝不屑。 我认真的摇摇头:“我只听过户牖乡人陈平年少时为人分肉,大家都称赞他分得妥当。陈平说,他日如果让我管理天下,我也会管得像今日分肉这般井井有条。” “只可惜人人都说我是痴心妄想。” “只要你自己知道不是就好了。‘人家越是看不起我,我就越要证明自己比他们都强!’难道先生不是这么想的?” 陈平朗声长笑,伸手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道:“想不到最知道我的竟是一个女子!”说完将酒壶向我抛来。 “女子怎么了?”我接过酒壶在景兰的惊叫声中大大的喝了一口。 真是好——辣啊!我弯腰大咳了一通,将酒壶还给他。看来大口酒大块肉的生活果然不适合我,嗯——换成大碗茶的话,还差不多。 PS:寒江不要脸,所以寒江想要票。刚才出去转了一圈,发现大家碗里的票票都比我多。呜呜呜!为什么只有我饿着。寒江不敢要求奔小康,只要解决温饱就好了。来看书的神们可怜可怜我吧。 第十七章 久别重逢 铁毅的行动越来越隐秘,现在连小四也不见了。我找虞子期去打听,他却说他们不在项羽的军营。 自从景洪的事发生后,铁毅有事再也不与我们商量。我知道他是想让我和景兰远离战场,向普通人家的女子一样,嫁人、相夫、教子,平凡而快乐的过日子。但是,他是我们的大哥阿,我们怎么可能不为他担心。然而,看着景兰满脸都是忧虑,我只好抛开自己的思绪先安慰她。 我伸手用手指熨平她紧皱的眉心,笑道:“大哥做事一向很有分寸的,姐姐还担心他把我们论斤卖了不成。眉毛要是再皱下去,就要变老太婆了。当心将来嫁不出去。” 景兰笑着白了我一眼:“要是我都嫁不出去了,那你还有指望?”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景兰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我疑惑的回头看去,陈平在我身后笑得正开心,见我回过头来,伸出一只修长均匀的“玉手”道:“有什么吃的没有?” 我皱了下眉:“难道项将军都不让你吃饱么?整天来这里蹭饭吃。” 景兰已经拿了东西走过来:“只剩下大饼和肉干了,你吃不吃?” 女生外向啊,果然是。我叹了口气,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分明我刚刚做了芋丝栗子糕阿? 陈平伸手接了过来,小心的咬了一口,眯着眼睛眉头轻皱了一下。景兰的脸更加红了,低下头小心的瞟着他的神情。 我看见陈平的眼神闪了一下,然后指着我问景兰:“这丫头的厨艺什么时候提高了?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 你就装吧!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明明是把我当红线,还敢冷嘲热讽的,当心我罢工。 看我挤眉弄眼的样子,陈平朗声一笑:“眉毛要是再皱下去,就要变老太婆了,当心将来嫁不出去。” 我怒:“你再敢说,我就在门口挂上牌子——陈平与狗,禁止入内!” “阿鸾怎么会嫁不出去呢,人家就等着夫君作了大将军好过门呢。”景兰对我眨了眨眼,向陈平笑道。 我愣——你们怎么知道的? 景兰抿抿嘴——军营里有耳朵的只怕现在都知道了。 虞子期!终于明白咬牙切齿的意思了。 一大清早,我正在屋外练剑。 我和小Q果然心有灵犀。只要持剑在手,以前练功时的瓶颈就会豁然开朗,而且在辗转腾挪间往往可以不自觉的使出一些新的招式。那些新招飘逸灵动,似乎是专门为这把剑设计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些招式是我本来就会的。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前世的记忆存在? “好!”一个很欠扁的声音响起。我用尽全力回头瞪过去——让你胡说八道! 一个妩媚温婉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虞姐姐!”我心中一时五味陈杂,只想跳起来抱住她。突然想起手中还拿着剑,急忙刹住步子——小心误伤美人阿。 脚下一个趔趄,虞子期上前扶住我:“怎么你看见谁都会笑,就只是对我一个人瞪眼?” 废话!又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你到处造谣说是我老公,估计我现在对你笑得比谁都欢。 “多大的姑娘了,怎么性子还是这么毛躁。”虞姬的语气中有一丝责备一丝宠溺,听得我心中暖暖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我这辈子怕是改不掉了。” “好漂亮的剑啊!”虞姬惊叹道。 听到赞赏,小Q在我手中闪得越发流光溢彩起来。我心中一阵郁闷——这把剑一定是雄性,重色轻主人。 听见动静,景兰也走了出来。虞姬拉着我的手道:“我这次是来接妹妹和这位姐姐去与我同住的。项梁大将军已经找到了楚王孙,各路义军很快就会来盱台恭贺王孙登基,到时候你们两个女子再住在军营里实在不太方便。” 景兰点点头道:“虞姑娘所言有理,我这就去收拾行李。”我听得出她语气中有一丝不快。搬去虞姬那里,我们的确会方便很多,只不过某个蹭饭的人,只怕以后是大大的不方便了。 刚收拾完要走,只听见一阵脚步声。吕雉带着刘盈从远处赶来。 “真是巧了,本来我是想接妹妹回去小住的,想不到在这儿会碰到虞姑娘。”说着,吕雉上前拉住我的手。 虞姬把我往她的方向拽了拽,笑道:“那可真是巧了。妹妹已经答应要去我那里住了。虞姬这一次只怕是要抢刘夫人一个先了。” 看着她们满脸堆笑一阵姐姐妹妹的亲热,我不由得心中发毛——什么时候我也成了,香饽饽? 对于吕雉,我总是在亲近中有一丝保留,所以最终我和景兰登上了虞姬的马车。这是我来到古代以后第一次乘坐这么高级的交通工具(以前都是靠开11路),这让我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原来我是晕车的,晕——马车! 在第N次下车猛吐之后,我向一直在旁边偷笑的虞子期提出了一个极度合理的要求:我要学骑马。 这是一匹浅灰色的小马,鼻子里喷着白气一脸戒备的看着我。坦白说对于动物,我一向都比较没有办法。当年我家小区里的狗看到我都是一水儿的掉头就走。 “要马听你的话,首先就是不能怕他。”说着,虞子期拿起我的手在马的鼻子上摸了摸。小马把头一摆,打着响鼻甩开我的手,显然它现在还没有预料到自己未来悲惨的命运。 你狂是吧?我拼命的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论武工、论年纪、论智慧、论长相,我都比你强多了,咱俩谁怕谁呀。 翻身,上马。咣的一声摔下来。 再上,再摔。 再上…… “停停停!”虞子期一把拉住我,“你这哪里是在骑马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斗马呢!” 每次学完骑马回来,桌子上总会放着一些水果、烧饼之类的东西。还是虞姐姐细心啊。我心满意足的啃着手里的烧饼,直接把这些是虞子期送来的可能性过滤出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看着小灰马看着我的眼神从不耐烦到恐惧,再由恐惧到绝望,我终于放弃了学骑马的念头。 “为什么?”虞子期挠挠头,“如果不喜欢这一匹,我们可以再换匹马。” “算了,我怕有一天你醒过来,会发现整个军营里的马都一头撞死在马厩里了。” …… 因为放弃了骑马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今天我回来的格外的早。离得老远,我就看到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我房间的窗子里跳出来,然后掉头就跑。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我清楚的看到在他的头上套着一个眼睛上挖了两个洞的布袋。 一阵惊喜的颤抖自我心中涌起,我伸手拿出随身的弓弩,对着他斜前方的树射去。随着当的一声弩箭钉在树上,那个人影疆在当场。 “如果你自认为能躲过九只连发的连珠努就尽管跑吧。”我的声音轻微的有些颤抖,“苏石头!” 他抬手扯下头上的布袋,指着树上的箭对我一阵嘿嘿的傻笑:“虽然是久别重逢,也不用这么欢迎我吧。” “欢迎你个头!”我红眉毛绿眼睛的瞪着他,“你究竟来了多久了?只知道给我送吃的,自己却人影也不见!”看着眼前那张熟悉的娃娃脸,我一把将臭小孩拉到怀里,泪水迸涌而出:“你知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死了!” 苏玉的眼睛里也是亮晶晶的:“还好我那天嘴馋,出去抓鱼了。” 我把他抓进屋里,一起啃着他带来的烧饼。“你怎么会在这里?来了多久了,也不自动显身,居然还躲着我!” “我是跟我表哥来的。”苏玉突然一脸不高兴的看着我,“听说你有新欢了,不敢打扰。” 虞子期!!! 看我一副想撞墙的样子,苏玉眨眨眼:“难道不是?” “废话!当然不是!” “我就说嘛,你这么凶怎么可能有人要。” “苏石头?”我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看着他。 “对了。知不知道我表哥是谁?” “少转移话题!” “我表哥很厉害的哟。”他故作天真的向我眨眨眼。 “是么?是谁?”唉,我的好奇心啊。 “我表哥可是——”苏玉故作神秘的眨眨眼,“传说中的,黔面英布!” 咳!咳!被口水呛到了。怎么又是一个知名人物?我终于开始感到有些迷惑了:为什么我总能遇到这些历史名人,或是与他们有关的人?难道这些真的,只是巧合? ———————————————————— 最近有点忙,可能更新会少一点,但是一天至少3000是可以保证的。还有,寒江刚才发现上新人榜了,这些都是大家的功劳,寒江在此跪谢各位大大。 最后再无耻的说一句,寒江还想要票,寒江不想掉下来。希望大家赏票啊,寒江在这里端小碗接着呢^-^ 第十八章 楚王熊心 见到苏玉的第二天,楚怀王熊心的登基典礼轰轰烈烈的举行了。那是男人们的社交场合,作为内眷的我们自然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你没看见,当时的场面有多热闹。六国诸侯都来了,人人对项梁大将军的义举都是赞不绝口。啊!不对,不对。应该是武信侯,项大将军已经被封了武信侯。” “还有我表哥现在是当阳君!” 虞子期和苏玉你一嘴我一嘴的给我们讲着典礼上的事,虞姬和景兰停得津津有味,我心中却微微叹息。这次典礼上最引人注目的事情就是项梁自请封为武信侯,封英布为当阳君。臣强君弱到连分封爵位的权利都不能保有,这位楚怀王还真是够傀儡的。果然,乱世政权是出在枪杆子里啊。 “姓苏的!你存心找碴是不是!” “本来就是你说错了嘛!”看着虞子期暴跳如雷的样子,苏玉狡猾的对我眨眨眼睛。 我嘻嘻一笑。这小子自从知道虞子期到处乱放绯闻之后,一直在暗地里和他针锋相对。哎——我舒心的长出了一口气——有娘家人在身边撑腰的感觉真是好。不过虞子期讲故事的欲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如果晚生二千多年上网写书的话,点击率一定超高的。 忽然发现周围一片寂静,我茫然的对着苏玉眨眨眼——出什么事了?后者则向虞子期努努嘴——你说呢? “哼!你就笑吧!”虞子期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虞姬好笑的拉拉我的袖子:“你刚才想什么呢?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还一个劲儿的贼笑?” “这个嘛,嘿嘿嘿——说不得呀,说不得。”我故作神秘的摇头晃脑。的确是说不得嘛。 “你知道么?”送苏石头出门时,他突然拉拉我的袖子,压低声音道,“昨天张良来找武信侯了。” 听到张良的名字,我心中一动:“他不是沛公身边的人么,去找武信侯做什么?”不管心中对张良的作为有多少不满,他总是我的“同乡”阿。在这里,除了凤翔之外,最了解我的人。 “他去求武信侯帮他复立韩国。他说六国皆已复立,只有韩国仍无君主。听说韩公子成素有贤名,如果武信侯立他为韩王的话,将来项家逐鹿中原时,韩国一定会助他一臂之力。” “武信侯答应了。” “嗯。”苏玉点点头,“武信侯已经让张良去寻找韩成了。” 我说的是肯定句。因为我知道,大家伐秦本来就是打着“为六国复仇”的旗号。更何况如今诸侯并起,项梁权势正大,再多一个傀儡国王对项家的未来的确是有益无害。 只是张良,你不是已经跟了将来的汉高祖刘邦么,为什么还要费心复立韩国呢?难道你不怕因此引起刘邦的不快么?张良,你究竟想做什么呢? “虞姑娘。”项羽派来保护虞姬的兵卒在门口叫道。 “什么事?” “沛公麾下的张良先生来找秋鸾姑娘和景兰姑娘。”他边说边偷眼看了我一下。 我明白他的意思,心中一叹,原来刘项之间的较量从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再见到张良,他依然是那副温文儒雅、风清云淡的样子。有时候我真的很想问问他,带着那样厚的面具生活,难道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么? “忽忽数日不见,二位姑娘别来无恙否?”张良仿佛总是能笑得恰到好处,来这里之前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因着景洪的死,景兰对他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 我勉强一笑:“有劳张先生记挂了。” 张良看看我腰间的佩剑:“听说秋姑娘得了把好剑,剑术又进步了。真是可喜可贺。” 我微皱下眉,又开始绕圈子。“张先生不会是专程来想看我练剑的吧。” “当然不是。张某这次来是特地要带两位姑娘去见怀王的。” “怀王要见我们?!”我和景兰都是一惊。 张良故作神秘的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要被他利用的感觉。 又要坐那种恐怖的马车,我心里一阵郁闷——难道是老天爷看我在现代什么车都不晕,特地想让我体验一下这种感觉? 张良让我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小心的帮我掀起布帘。我的心中忽然一暖,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也许他并不是个坏人。 来到楚王宫,我心里一阵紧张。为什么楚怀王会想要见我们?想起虞子期散布谣言的那种速度,我心中一抖。难道是这位少年国王也有所耳闻,一时兴起想要赐婚?那我该怎么办?装病,说自己有绝症?肯定行不通。先别说我红扑扑的脸色根本不像;就算是他们相信了,外一虞子期报恩心切,再来一句“我不嫌弃你。”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忐忑不安中听到张良开口:“臣张良带秋鸾、景兰两位姑娘求见怀王陛下。” “宣!” 唉,该面对的始终是要面对的。谁让我当初谁不好惹偏偏惹上那个自恋狂呢。我定了定心神,低着头和景兰一起走了进去。 忽然感觉到景兰的身子猛地一僵,我疑惑的抬头向前看去,大王的宝座上正端坐着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你!小……”我失声惊叫道。 “大胆!竟敢对楚王陛下无礼!”一个声音高喝到。 景兰的手用力一拉,扯得我跟着她一起跪下去。 “民女景兰(秋鸾)拜见楚王陛下。” 在膝盖着地的一瞬间,所有疑惑都解开了。为什么铁毅会频繁的私下里会见项羽;为什么小四会突然失踪;为什么我和景兰会成了虞姬、吕雉争抢的对象;还有,为什么张良要带我来见楚怀王。这一切都只因为,眼前这个名义上的天下共主怀王陛下,正是我们一直当成亲弟弟一样宠溺的小四阿! “都下去吧。”小四的身子不安的动了动。 “可是陛下,武信侯吩咐……” “不碍事的。她们是我的旧相识,现在就住在项羽将军那里。” 我心中一叹:原本任性调皮、喜欢偷懒撒娇的小四也会看人说话了。他毕竟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弟弟,而是楚王熊心了。 看见没有别人了,熊心一下子跳起来,扑到我们面前:“阿鸾姐姐!景兰姐姐!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可想死我了!” 看着他扭股糖一样粘着我们撒娇,我不由得抬起手来,想捏捏他的脸,却突然想起他如今的身份来,手就那么僵在半空中。 熊心见了,脸又像包子褶一样皱起来:“咱们打个商量行不?以后在没有外人的地方,你们还把我当小四好不好?” 看着他满脸期待的拉着我们的手一阵猛摇,我的心又暖起来。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他终究还是我们的小四阿。 “为什么不行?”我伸手捏捏他的脸,在他兴奋的笑脸和景兰的吸气声中继续问道,“先说说,你怎么会变成熊心的。”如果真正的熊心找来怎么办?我有点担心的想。铁毅,你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我本来就叫熊心啊。”小四眨眨眼,“只不过大哥跟我说,这个名字会为我带来厄运,不可以告诉别人,我才一直没有跟你们说嘛。” …… ———————————————————————————————————————— 站在宫室外斑驳的树影中,张良的心情也像这树影一样阴晴不定。 这是怎么了?他自失的笑笑。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不是没有迷茫过。只是既然命运不能改变,就应该咬紧牙关走下去,开创属于自己的未来。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他的座右铭。 既然命运让他成为张良,他就要保证成为历史上赫赫有名、受后人敬仰的张留侯。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为了这个目的,他不能让历史改变。所以,明知道必然失败,他仍然重金聘请力士去了博浪沙。没想到在那里,竟让他认识了这个和他一样身世的丫头。 想起那个倔丫头,张良皱皱眉。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丫头非要抱着前世的记忆不忘。如果他肯认命,他们本可以轻松的赢取这世间的生前身后名。此刻,那个丫头怕是又在怪自己利用了她吧。想到这里,张良的心中忽然有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失落。 “张先生?”一个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转身看向韩成。这个对自己满心感激的年轻人只怕怎么也想不到,他只是我保证历史不会改变的一颗棋子而已。 “我们该进去了,公子。”带着韩成,张良向宫室走去。 ———————————————————————————————————————— “启禀大王,沛公帐下张良求见。” 一声通报在门外响起,熊心叹口气只好又板着脸坐了回去。 “宣。”虽然是板着脸,但我看得出,他的眼中满是重逢后的欣喜。 “民女告退。” 在擦身而过时,我瞪了张良一眼:你本事!又敢利用我。 第十九章 裂痕初现 坐在车里,我被颠得心里一阵翻腾。掀着车窗上的帘子向外看去,我心里开始后悔:早知道当初应该学工科,那样的话,至少现在还可以造个橡胶轮胎之类来的减少痛苦。 车子转了一个弯,前面一片喧哗。我伸出头看过去,一座府邸前一片熙熙攘攘,来访的人骑的马多得都拴到旁边人家的门前去了。“武信侯府”的金漆牌匾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来。 “看着他起高楼,看着他楼塌了。”不知怎么,在一片耀眼的金光中,我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话来。放下布帘,转身靠在车壁板上,我闭上眼睛仔细思索着未来要走的路。 虽然说心里早已经决定了要改变虞姬的命运,但是对历史知识的了解稀少如我,具体应该怎么做却始终没有方案。只依稀记得当年学《垓下之战》时,语文老师曾说过,项羽之所以会输,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残忍嗜杀,动不动就要屠城,特别是破釜沉舟一役后杀秦降卒二十万,寒了天下人心;二是不懂得知人善用,白白损失了韩信等人才;三是犯上弑主,杀楚怀王授人以柄。 杀楚怀王!我心中猛的一揪,那不就是小四?不行!不管是为了小四还是为了虞姬,我都不能让历史按照它原本的轨迹进行下去。然而,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有目标,没路线。哎,既然如此,也只有走一步说一步了。 景兰温暖的手指熨平了我紧皱的眉头:“又想什么呢?叹气叹成这样。” 我温温的一笑:“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眼下的问题是你的眉毛再这样皱下去就要变成老太婆嫁不出去了。” 我嘻嘻一笑。因为这句话,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记得历史书上说陈平足智多谋,又素有大志。如今他在项梁军中并不得意,如果能让他和熊心多多接触,再加上景兰,虽然我不知道项羽何时、为了什么事要杀熊心。但是有这一文一武在他身边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而且,我回头看着一脸茫然的景兰,还可以给他们一个多亲近的机会。嘿嘿,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现在的问题只是,我们如何才能常常见到熊心呢。只怕项梁不会喜欢熊心身边忽然多了几个“自己人”吧。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机会此时正在前面等着我呢。 回到住处,虞姬正在房里等着我。我的眼光不经意间瞥向她面前的茶杯。杯底只剩下一点冷透了的残茶,看来已经等了我不少时候。见她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景兰忙推说身子不舒服,回房去了。 我跪坐在她对面,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其实也不能怪她起疑,前些日子我还在刘邦军中为他们上阵厮杀,今天又被张良从这里接走。哎,我心中苦笑一下,如果当初她和吕雉我只认识一个,该有多好。 我伸手抓起面前的茶壶到了一杯水,咕咚一口气全灌下去。咳咳咳……被呛到了。 虞姬的手轻柔的拍着我的背:“慢点儿喝。那里就渴成这样。” 我心中莫名的一暖,抬头对她没心没肺的笑起来:“那当然了。你都不知道,刚才我说了多少话。都快渴死了。” 虞姬抬手到了一杯茶给我,有点审视的看着我:“你和大王谈了很久?” “是啊。”我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故作神秘的笑道,“你知不知道大王是谁?”我多么希望,此时她的眼中能够显出一丝迷惑不解或是惊奇的神色。然而—— “是谁?”虞姬睁大了眼睛,但我看得出,她眼中没有一丝好奇。果然,我心中一叹——她早就知道了。 “记不记得,我曾和你说过,我以前有一个小师弟叫小四。”我眨眨眼继续道。 “难道是他?” “是啊。姐姐好厉害啊,这么快就猜到了。”虞姬的表情有点尴尬,我低下头喝了口水,只当作没看见,“你不知道,我和景兰姐姐当时有多惊讶。我一句‘你不是小四!’差点叫出声来。” 虞姬的手下意识的抓住我的手,我心里一暖,顿时有些释然——毕竟,她还是关心我的。 “还好景兰姐姐及时拉我跪下去。呼……”我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呢?” 虞姬的眼中有着几丝期待。果然,熊心和我们私下里说的话才是他们所关心的。 我把自己的眼睛里装满了兴奋的神采:“然后大王就让所有人都退下去了。我们说了好多以前的事情。他还缠着我们,要我们常常入宫去讲故事给他听。” 这些都是实话,所以我说起来没有一丝心理障碍。虞姬看着我清澈的眼睛,显然是相信了。 我又“忽然”小心的拉了拉她的衣袖,紧张的道:“这些姐姐可不要对别人说阿。大王说怕武信侯听说了,会怪他不务正业的。” 虞姬的眼睛微微一暗,然后笑着对我点点头。“妹妹放心,我当然不会说的。” 我心中轻轻一笑:我当然知道她一定会告诉项梁的人。有谁会喜欢把自己拼命打来的江山拱手送给别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君主”。只怕此刻项梁心中最希望的,就是熊心“不务正业”吧。而我和景兰,以后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常常进宫,去陪熊心“不务正业”了。 隐约中,我感到一丝细微的裂痕正慢慢的出现在我和虞姬之间。我摇摇头,决定无视它的存在。 趁着没人,我悄悄的溜到陈平的住处。只见他正坐在屋子里愁眉深锁。我知道一定是他的建议又被上面驳回来了。我心中暗叹,既然他们不懂得善用人才,那就让我来帮你另找一条出路吧。 “这世上最好吃的大饼来了!”我突然大笑一声从暗处跳了出来。 陈平一惊,抬头发现是我,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给你送饼来了么。” “饼呢?”他强笑着伸出手来,“正好项将军今天又没让我吃饱。” “不是说了是‘这世上最好吃的饼’,自然是要等这世上最好看的人烙给你吃。”我神秘的眨眨眼,“不过,我倒是给你带来一个更大的饼,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吃。” 说着,我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一点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圆圈,又在圆圈中心写了“怀王”两个字。然后,抬起眼来笑咪咪的看着他的眼睛。 陈平愣了一下,随手将我画的“饼”擦去。沉声道:“就只怕这个饼没有那么容易吃到口。” 我笑了一下:“只要有心去烙,饼嘛,总是会熟的。” 陈平点点头,笑道:“那我张嘴等着吃了。” 与其在人才济济的项梁手下郁郁不得志,还不如去如今势单力孤的楚怀王那里碰碰机会。陈平本就是一个投机者,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懂得的。更何况,他本就是从魏王那里“跳槽”过来的,如今再跳走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障碍。 剩下的就是一个让他避开项梁的耳目与熊心见面的机会了,其实这才是最难的。 又过了几个月,项梁带领大军攻打亢父,与齐国的田荣和司马龙且挥军解救东阿,大破秦军于东阿。 自此一役,武信侯府风光一时无两,府门前来拜访的人越发多得如车水马龙。相比之下,熊心那里则是冷清得近乎门可罗雀。 由于项梁并不阻止我和景兰入宫,我们常常会带些零食和小玩意儿去看熊心。只是此时再见面,他已经再不敢让身边的随从退下。我们的言行也变得越发谨慎起来,一次见面,往往只是客套几句便已无话可说,只好起身告辞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平依旧在项梁麾下郁郁不得志;熊心依旧记得我当初那句“百忍可成金”,一直装出一幅只知享乐不问世事的样子。 而我的心中却开始焦躁起来——那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老天爷,你究竟还要我们等多久呢? 也许是上天终于听到了我的呼唤。不久以后,那个机会便随着一个人的出现,翩然而至了。 PS:明天就是元旦了,寒江在这里祝大家节日快乐。然后再罗嗦一句,明天,这本书就要开始参加女频的PK了,希望大家过节之余也来投票支持一下寒江。寒江跪求票票中—— 第二十章 迁都彭城 熊心最近有点咳嗽,我做了一些北沙参炖红肖梨准备带给他。想想昨天看到他愁眉苦脸的端着一碗不知道是什么苦药的样子,我轻轻笑了起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走到近前,我心中徒然一动——平时这个时候,熊心这里都是门庭冷落,今天怎么会还有这么多人。我心中一动,走近门前的卫兵,笑问道:“今天很忙么?到现在还有人?” 因为我常常来,那卫兵本来已经跟我很熟了,有时还会说笑几句。今天却一反常态,只拿眼光扫了我一下,冷冰冰的道:“是。”便不肯多说。我心知事不寻常,连忙退到一边的角落里。 “哼!”的一声从身后传来。我回头一看,一位老者正在我身后斗鸡似的瞪着我。我心中一阵哀叹。怎么又碰见他了。 这个老人正是当日在沛县时与项羽在一起的那位。后来我才知道,他正是被项羽尊称为亚父的范增。当初那个隔岸观火、坐收渔利的计策就是他提出来的。难怪我质问项羽时,他会气得直跳脚。哎,我得罪的可是一个终极大BOOS啊。而且几次接触之后,我发现他为人还相当的小气。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我对范增笑了一下,躲进了更角落的地方。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范增又哼了我一声,拂袖转过身走进门去。 令堂也是女人。对着他的背影飞了一记白眼飞刀,我心中腹诽道。 看样子是出了大事,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见到熊心,我决定先去找陈平打听一下情况。这种朝堂大会,像陈平这样的闲散客卿是没有资格参与的。我在项梁府门附近等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他沉着脸走了出来。 我在后面跟了他一会儿,直到见路上没有什么人了,才紧赶了几步追上前去。 “陈先生今日好清闲阿。” 陈平停下来看了我一眼:“也许马上就要不清闲了。” “怎么讲?” “我们在等的机会,或许已经来了。”陈平半仰起头,眯着眼睛道。“今天来了一个人。”他突然笑看了我一眼,接着道,“齐国田荣与武信侯在东阿大胜秦军,回齐之后自恃功高,将齐王田假废黜了。” “来的人是齐王田假?” “不错。武信侯此时正在乘胜追击,已经派了使者几次催田荣出兵相助。可是田荣却坚持要武信侯先杀掉田假才肯发兵。” “武信侯一定不肯的。”我笑了一下道。 田荣之于田假正如同今日项梁之于熊心。田荣今日功高势大,便驱逐其君。如果项梁同意杀死田假,以今日项家的权势,一定会让人联想到,项梁他日也会如此对待怀王熊心。眼下项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心中未必会怕了秦军,如此赔本的买卖自然是不肯做的。 陈平点点头:“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 “陈先生的意思是,现在项家会把注意力集中在前线的战场上,对怀王这里会放松监视。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对不对?” “不知姑娘认为陈某何时能见到大王。” “范增走后。”我气呼呼的道。那个老头精明的像人精一样,让他知道了我带陈平去见怀王那还得了。 “还有,我不喜欢人家叫我秋姑娘。”我对陈平笑道,“我喜欢人家叫我阿鸾。” “我也不喜欢你叫我陈先生。以后叫我大哥怎么样?” 我点点头。“对了,再问一句。”我对着陈平笑道,“为什么你喜欢景兰姐姐,不喜欢我?” 眼见陈平脸上挂下一片黑线,我心中开始后悔。虽然他平日里总是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但毕竟也是一个古人,我问的是不是太直接了。 不过陈平毕竟是陈平,他只愣了一瞬便哈哈大笑的问我:“你确定要知道?” 我点点头。一直以来我都很在意这一点,因为陈平的侧影,与凤翔有六分相似。 “老实说,因为——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一个女人。” 我呆了一下,也大笑起来——的确,在他面前,我也从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原来,这就是友情,真的可以没有性别之分。 果然,范增等人很快就赶去了战场。眼见项家的主要人物都转移了,我与陈平来见熊心。 我让陈平在外面稍等,自己先走了进去。熊心见我来了,笑着说道:“我正在想什么时候派人去找你,想不到你就来了。”听他不再称我为秋姑娘,而是称“你”,我就知道如今在他身边的眼线少了很多,虽不能畅所欲言,但也不必有太多顾忌。 我笑道:“大王是想的是我呢,还是我带来的东西?” 熊心眼睛一亮:“姐姐前些日子说的智囊可是已经带来了?” 我点点头:“陈先生正在门外。” “快请!” 看着他心急的样子,我心中轻轻一笑。看来这些日子熊心果然被郁闷的够呛,不然今日的他,也不会如此沉不住气。 陈平大步走了进来,看着他们君臣相得的样子,我心中清楚这以后的事情再也不需要我插手了,便悄悄的退了出来。 ------------------------------------------------------------------------------------------------------- 前方传来消息,项梁派沛公刘邦及项羽攻打城阳,屠之。之后,刘项带兵攻打定陶,未果;于是二人带兵一路向西攻城略地至雍丘,打破秦军,斩守将李由。项梁自己则带兵自东阿西北前往定陶,大破秦兵。 一时之间,朝堂上下都在讨论该如何迎接得胜归来的武信侯。然而,没有人想得到,那位眼前风光无限的武信侯,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秦军的一再败退终于惊动了朝廷,命大将章邯帅大军攻打项梁的军队。定陶一役,项梁因轻敌而大败,项梁自己也命丧战场。 消息传到盱台,顿时引起了一阵恐慌,大家都开始猜测,这个新建的楚国会不会像当初陈胜的“张楚”政权一样土崩瓦解。 熊心连夜将我和景兰、陈平招到宫中。由于铁毅跟随项羽去了战场,而今在这里,他能商量的人也只剩下我们了。 我该怎么办?这就是熊心抛给我们的问题。 陈平上前一步,将两个茶杯放在几案上,指着其中的一个道:“这里就是盱台。”说完又指着另一个:“这里是彭城。如今项羽的军队驻扎在彭城以西,刘邦的军队驻扎在彭城以东。与彭城正好互为倚角之势。如今大王最好的选择就是迁都彭城,一方面可以靠近军队鼓舞士气;另一方面……”陈平顿了一下,颇有深意的看着熊心,继续道,“另一方面也方便大王掌控战局,以免军政大权分属不明。” 熊心的身子动了一下,回头看向我,似乎在寻找支持。 我点点头道:“陈先生此言有理。所谓兵凶战危,盱台虽然远离战场,但也远离军队,守军战力不足。迁都彭城,进可以掌控全局;退可以借倚角之势自保,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熊心点点头:“既然如此,寡人明日自会在朝堂之上宣布。如今时候已晚,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 这是熊心第一次对我们拿出“大王”的架子。我知道,明日以后他再不是我们的弟弟,而是真正的楚怀王了。只怕此时身在彭城的项羽和刘邦都不会想到,项梁的死将会给他们的将来,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第二天在朝堂上,熊心向留守的诸位大臣询问该如何应对武信侯之死带给楚国的打击。在留守诸臣一片唯唯诺诺之声中,位居末位的陈平上前提出了迁都的方案,立刻得到了熊心的赞同。终于完成了他一鸣惊人的心愿。 在君臣二人的默契配合之下,我们收拾行装,来到了彭城。 PS:今天姥姥生日,寒江去拜寿了,现在才回来。更新晚了点,希望大家原谅。(寒江满面堆笑中——) 秋鸾蹦出来:“我要爆料!寒江今天没脸要票!本来寿筵下午3点就吃完了。寒江非要等5点吃完寿面再回来。唔唔唔——”(嘴被某人捂住) 寒江满脸奸笑:“小丫头?你还想不想见凤翔了?不想的话我就自己留着了。” 秋鸾奋力拽开嘴上的爪子:“咦?刚才有人说话么?我什么都米有听到啊?” 最后祝大家元旦快乐。寒江今天开始在女频PK了,不管您是投我PK票还是推荐票,寒江都会在新年的第一天里美的所谓屁颠屁颠地。 第二十一章 遇袭 来到彭城的第一天,虞姬还没来得及安顿好自己的住处,就赶去军营看望项羽了。项羽自幼丧父,是叔父项梁一手带大的,这次项梁的死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此时,有虞姬这样温柔体贴的红颜知己在他身边,他的心情应该也会恢复很多吧。 我和景兰正一边说笑着一边收拾房间,突然听到有人推门冲了进来。我忙回过头去,只见虞子期正站在我身后。 “你没事么。”我快步上前,拉着他的手,“听说你们打败的消息,可担心死我了。”的确,在我心中一直把虞子期和苏玉当成是弟弟一样看待。兵凶战危,每次他们上阵杀敌,我的心都会不由自主的悬起来。 虞子期的脸上有的却不只是重逢的欢喜。惊喜、不甘与恼怒,各种神情像各色的染料一样,在他脸上明暗不定闪烁着。突然,他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咬咬牙对我道:“我今天来是要对你说,我们的婚约——取消了!” 我吃惊的看着他。虽然这个自恋的小孩儿终于放过了我,让我心里一阵轻松。但是,事情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不由得问道:“为什么?” “哼!”虞子期重重的怒哼了一声,转头大步离去,“那个姓苏的家伙!居然被他在战场上救了我。迟早有一天,我也要救他一次扯平!” 我轻轻一笑,心里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苏玉在战场上救了虞子期,作为交换,他要虞子期今后不可以再来纠缠我。苏石头呀苏石头,帮我解决了这个大麻烦,这可叫我怎么谢你呢。 看着我笑得摇头晃脑的样子,景兰微皱着眉头关上门,转过头来对我道:“其实虞将军虽然年纪小些,为人还是很好的,又和你谈得来……” 我摇摇头,打断她:“姐姐,我知道虞子期人很好。只是,我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就算是虞子期再好上一白倍、一千倍,我也不会喜欢上他。” 看到景兰的眼睛亮了起来,我知道她想岔了,以为我说的人是铁毅。我拉着她的坐了下来,半闭着眼睛幽幽的道:“那个人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师兄,他的名字叫凤翔。虽然我不知道他人现在在哪里,但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景兰曾经听我说起过爷爷去世的原因。突然,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我,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凤翔已经死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会的!”我的心中突然抖了一下,惊叫道,“他不会就这样死掉的。他答应过我要教我骑马;他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去看遍天下美景;他说过,他答应我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就这么死掉的。” “如果他真的已经死了呢?难道你要自己骗自己一辈子么?”景兰的眼中满是疼惜与无奈。 我心中一寒:其实这个想法并不是没有在我心中出现过。人,很多时候即使是再怎么不舍得,也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到来。毕竟人生于世,不只是生不由己,死也一样不由己阿。只是“凤翔会不会已经死了”这个念头,我自己一直不敢去想。只是今天,我或许真的应该去面对这个问题了。 看着景兰的样子,我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再张开眼时语气已经变得坚定起来:“如果凤翔真的死了,我就自己去做这些事。我要骑最快的马,喝最美的酒,登最高的山,吃最好吃的菜肴,看最壮丽的风景。我要让自己活得比谁都精彩、比谁都快活,我要帮他把他没活完的那份人生也活回来。” 景兰松开了我的手。与此同时,我仿佛听到门外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似乎有人刚刚离开。我心中一酸,也许那是去而复返的虞子期,也许那是听到消息赶来看我们的铁毅。言语伤人本来非我所愿,但是如果他们能因此对我死心,如果他们将来能因此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爱人,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 来到彭城,熊心第一件找我们商量的事情就是该如何夺取兵权。我们知道,现在不只是楚国的群臣,就算是六国的诸侯也在等着看,熊心这个名义上的君主有没有能力夺得兵权,真正掌控楚国。 虽然项梁已死,但是正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项家在楚国的地位依然不可小觑。熊心到底只是个有名无实的君主,想要成功得到兵权,必须立一个声望上不输给项梁的大将作义军的统帅。只是,这个人选我们却谁也提不出来。 走在街上,我想着刚才我们讨论的结果。项羽在军中声望尚浅,又是项梁的侄子,自然是不可以。刘邦?这个人虽然平日里平易近人,与将士们关系很好,但是他胸怀大志,会不会成为另一个项梁还是未知之数。 …… 历史上说是熊心令项羽、刘邦去伐秦,并立下“先入咸阳者为关中王”的约定的。按理来说,他应该得到了兵权才对啊。那么,那个被熊心封为“总司令”的人究竟是谁呢? 难道要去问张良?自从韩成被封为韩王之后,张良就做了韩国的司徒。但是,他却因为一直被刘邦“借用”,并没有随韩王离开而是住在了彭城。 想起张良这个人我就头痛,好像每次见到他都没有好事。更何况,现在我和虞姬住在一起,还要避嫌。 我使劲地摇摇头。算了,不想了。我是出来散心的,还是认真逛街,这些事情让陈平去头痛吧。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巷里。而且,再往前走过去,就要到张良的住处了。 我猛地刹住脚步,回过头去。突然,我看到一个蒙面人正在我身后拔剑向我刺来。由于一路上我都在胡思乱想,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如果不是我运气好,突然回头的话,只怕这下暗算我是受定了的。 我急忙闪身避开对面的一刺,饶是如此,他的剑尖依然划破了我的衣袖。不容我伸手拔剑,蒙面人手腕一翻,长剑向斜上方猛扫,径直向我的脖子抹来。我矮身低头避过,还没来得及抬头,突然在他身侧又多出两把剑向我直刺过来。原来,要杀我的,并不止一人。 眼看剑尖直指我的胸膛,头顶金风一响,先前扫空的一剑也向我当头劈来。慌忙之中,我只好姿势不变,用脚使劲一蹬地面,身子向后猛撞过去,顺势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还没站稳,那三把剑已经如影随行的跟了过来,依然是两侧斜刺,当中直劈的格局。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剑!我暗中惊叹一声,但此时心中已经不再慌乱。 不知怎么,只要持剑在手,我心中就会有一种傲视天下的信心,好像就算是再危急的情况,我也可以从容应对似的。小Q似乎也是早就在等待这的到来,剑身在我手中兴奋的微微轻颤着,发出嗡嗡的剑鸣声,四溢着晶莹的光彩。 我轻轻旋身,从近乎不可能的角度避开了当头的一劈和右边的一刺。手腕轻抖,将剑刺向左边蒙面人的胸膛。后发先至,随着我的剑从他胸膛里拔出,那人应声倒地。与此同时,中间的蒙面人已将直劈改为横扫,他的剑又一次向我的脖子抹来。 这个人的剑术是三个刺客中最高的,本来我心中对他甚为惧怕。但此时,我却觉得他这一剑仿佛儿戏一般漏洞百出。我手腕轻翻,正要将剑刺向他。突然,半截剑锋自他胸口穿出。那人双眼中满是惊恐的神色,一阵咯咯声自他喉咙里发出,仿佛在诉说着他心中的不甘。 随着剑锋的撤出,那人终于软倒在地上。我看到一个灰衣人脸上蒙着一块灰布正站在他身后的位置。右面的蒙面人见状猛地一愣,我借机出手刺中了他的手腕。 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我沉声问道:“是谁叫你们来的?” 那人却忽然仰头长笑一声,猛地将脖子撞在我的剑上。 我心中一惊,记得我当年看武侠小说里曾说过,只有专业杀手才会这么做。那么,又是什么人要杀我呢? 我转身看向站在一边的灰衣人,他也正在看我,眼中闪烁着一抹我看不懂的神色。不等我分辨清楚,他突然抬剑指向我身后,哑声叫道:“什么人!” 我心中一惊,忙回头看去,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再回身时,那灰衣人已经不见了。空荡荡的一条巷子里,只有我一人独对三具尸体…… 第二十二章 卿子冠军 看着灰衣人刚才站着的地方,我微微的拧着眉,心中有些疑惑。刚才那人是谁?看他脸上蒙着的灰布,分明与他的衣衫同色,看来是慌忙之中从身上扯下来的;还有他故意压低的声音;以及后来借机遁走的情形。 这一切只有一个理由——这个人,我是认识的。但是,我认识的人中,有谁会出手救我,还不想让我认出来呢?将他的身形再头脑中重现了一遍,我只觉得,虽然他刻意弯着腰来掩饰自己的身形,但是那个身影在我心中依然好似无比的熟悉。 他究竟是谁呢?我摇摇头,暂时赶走了心中的疑虑,既然想不通就不如先放下。弯下腰来,仔细的检查那三名蒙面男子的尸体。果然,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辨认身份的东西。 突然,一声颇有穿透力的女高音从巷子口传来—— “救命啊!有人杀人啦!” 我心里一阵郁闷——这位大婶,好像刚才要被杀的人是我吧? 郁闷归郁闷,我还是立刻直起身子,转身向巷子的另一端奔去。虽然现在是乱世,但是这里毕竟是都城,如果被人当成杀人犯,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转过一个弯儿,只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大家放心,有本将军在这里,包管那小子逃不了!” “大将军,妾身刚才看到的杀人犯是个女人。” “什么!这是什么世道啊,连女人都敢当街杀人!” 我又开始郁闷——我也想问:这是什么世道啊!为什么我被追杀的时候就没人出现啊。 不能被他们看到,我什么证据都没有,有理也说不清。想到这里,我停住步子,双脚发力,纵身翻入旁边人家的院子里。 这是一处不大的院落,院中有一片小小的水池,池边种着几树梅花。虽然还不是寒梅绽放的季节,却也让人想起那句“疏影斜横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名句来。如此精心的布置,屋主人的修养可见于一斑。 只是在这个时空中,既然见到了这种意境,那么屋主人的名字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原来,这里竟是张良的府邸。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苦笑起来——本来是一心想躲开他的,想不到现在却是自投罗网了。 “高陵君自齐地远来,一路辛苦了。”张良温雅的声音自前面的房间里传出。 我心中一阵好奇,听他话中的意思,这位高陵君应该是齐国来的使者。他到了彭城不去见熊心,跑到这里来见张良作什么?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悄悄凑了过去。 “有劳张司徒关怀。敝人本来是要到军中拜见武信侯的,不料途中竟听闻到武信侯的死讯。故而前来彭城吊丧,以示六国同悲之意。”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 我听到张良轻轻一笑,却没有说话。 那个男声继续说道:“武信侯一死,如今义军群龙无首,不知怀王陛下意属何人,还望张司徒指点。” 张良温声笑道:“君上此言差矣。张良本是韩国臣子,又如何会知道怀王陛下的心意呢?不过请恕张某直言,君上途中是否遇上了什么事情,以致耽误了行程。否则以君上出发的日子来算,应该早已到达军中,又如何会在途中听到武信侯的死讯呢。” 那位高陵君声音一滞,惊道:“张司徒果然料事如神。鄙人在的途中,遇到了被武信侯派往齐国的使者宋义将军。宋将军问我‘君上可是要前去拜见武信侯?’,鄙人答是。宋将军道‘我看武信侯的大军这次必然会大败,君上慢行则可避祸,疾行恐怕会受到波及性命不保’。所以鄙人放慢了行程,结果果然如宋将军所料。” …… 后面的话我没有再听下去,转身从另一边翻墙离去。 宋义是吗?回到街上我轻轻一笑,看来这次到张良府上避祸,误打误撞倒也收获不小。好吧张良,你利用了我那么多次,这回就算是你还了一点利息吧。 张良起身打开窗子,看着某人刚刚翻出去的墙头,轻轻笑着。 在他身后,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有些困惑的看着他的背影,问道:“请恕田显愚钝,张司徒刚刚为何突然要田显将昨日所说的话再多说一次呢?” 张良没有回身,却笑得越发温柔起来:“张某只是想先还点利息。” …… 似乎感觉到身后高陵君的不解,张良转过身去,脸上换成了一贯的了然一切的笑容,道:“君上不是想拜见沛公吗?” 高陵君田显拱手一礼道:“有劳张司徒引见。” 我心知熊心心中的焦急,不敢再多耽搁,立刻进宫去见他。到了那里才发现原来陈平也在。 因为怕他们担心,我略去了被人偷袭的事情,只是说无意中听到齐国的使者与人闲聊时说起途中遇到宋义将军预言武信侯必败的事情。 熊心听了,立刻派人去招见齐使。我见他和陈平有事情要商议,便转身退了出来。如果这次宋义被册封为元帅,不论是刘邦还是项羽只怕都不会高兴。想想今天的遇袭,我心中不由得一凛——政治这潭浑水,我还是少趟为妙。 回到住处,我正好看到有人送虞姬回来。 “苏石头!”我惊喜的跑上前去,对着送虞姬回来的男子叫到,“你什么时候来彭城的?怎么也不来看我。” “我随英将军今日才到的,准备过几日参加武信侯的丧礼。”他突然对我皱了下眉,“你这又是跑到哪里去了?” 看着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没心没肺的笑道:“你不知道你姐姐我是乡巴佬进城么?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城市,自然是要到处去转转了。” 苏玉第一次没有伸手去揉头,而是认真的对我道:“最近城里很乱,还是不要到处乱走了。” 他突然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继续道:“还有,大王最近也会很忙。如果姐姐没有急事,最好还是不要常常去打扰。”说完对虞姬一礼,转身离去。 我心中一阵疑惑,平时苏玉很少这样正经的和我说话,更加不会和我绕着弯子说话。今天他突然这样说,莫非是碍着虞姬在旁边?想想刚刚我遇袭的事情,难道刺客是来自项羽军中? 我转过头来,正对上虞姬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心中不由得一松,无论如何,至少虞姬是不知情的。 两天之后便是项梁的丧礼,我和虞姬、景兰被允许参加。 灵堂布置的极为肃穆。熊心亲自为项梁宣读悼词,上香至祭。然后是六国诸侯的使者和楚国的一众官员将领,一片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 站在末位的人群里,我看着眼前一片清一色的惨白,突然想起当日在盱台武信侯府外,在太阳的映照下,一片金光闪闪中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景象。那时人人都在讨论如何风光的迎接武信侯得胜归来,想不到如今风光的却是他的丧礼。 生前自立爵位,威震六国;死后君王治丧,六国齐哀。项梁也算得上是生荣死哀了,只是在这满目庄容的人群中,又有几个人心中是真正的悲痛呢? 仓啷一声宝剑出鞘的声响突然划破灵堂的寂静。我猛地回过神来,感到虞姬突然紧紧的握住我的手。 所有人都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项羽站在灵台前,满面悲愤,右手持剑,指向天空,大声道:“苍天在上,臣项籍今日对天起誓,有生之年必破秦军、斩章邯为我叔父报仇雪恨,如违此誓,天地不容!”说罢,手起剑落,将面前的几案拦腰斩为两段。 在众人一片默然中,熊心上前一步,道:“项将军放心,武信侯的仇便是寡人的仇。寡人宣布,将军宋义,智勇双全、堪当大任,自今日起立为卿子冠军。统掌诸路义军,誓破秦军、杀章邯,为武信侯报仇。”站在熊心身后的陈平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不快的神采。 我看到项羽眼中精光一闪,似要说话,但随即垂下头去,咬牙道:“臣项籍带叔父谢过大王恩典。” 我顺着他刚才看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范增正站在人群中半眯着双眼,眼中精光四溢;在他不远处,刘邦的脸上依然是那副有点庄严又有点不正经的神色,看不出一丝喜怒。虽是混迹在人群中,却让人一眼就能将他和周围的人分辨开来。 PS:寒江今天家里有点事,所以更新晚了,请大家见谅,表跟我一般见识。谢谢。 第二十三章 重温旧梦 在项梁的丧礼上,熊心突然宣布册封宋义为上将军,统领诸路义军,号称卿子冠军。看到陈平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神色,我心知这一定不是他的主意,而是熊心突然自作主张表演的“脱口秀”。 我心中长叹了一声:熊心自幼在与世隔绝的山谷中长大,于人情世故上的历练甚少。如今这种情形下册封宋义,分明是在给项羽难堪。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看来将来项羽派人刺杀熊心,祸根竟是在今日便已经种下了。 丧礼结束后,各方使者全赶去宋义府上祝贺。由来只见新人笑,何人闻得旧人哭。想不到项梁尸骨未寒,曾经盛极一时的武信侯府便已经冷清起来。 我小心的打量着项羽的神色,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些端倪来,却正对上他看向我的目光。虽然项羽的脸上还有一些悲愤的神色,但是在他眼中依然满是傲视天下的自信。我心中顿时释然,向他这样目空一切的人,是不会用暗杀偷袭的方法来对付一个女人的。 那么,当日派人来杀我的,究竟又是谁呢? 眼见留下来的人都是项梁的亲信旧部,显然他们是有什么事情要商量。我随着人流向外走去。突然感觉到在我背后,有一道眼光像刀子一样刺来。我急忙回头向后看去,却只见到身后一群人的前胸后背。 唉,真是怀念想当初在现代,我那一米七零的傲人身高啊。 我特意躲开虞姬和景兰,独自一人往僻静处走去。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又碰到杀手呢?抚摸着手中的剑,我似乎感觉到它和我一样的兴奋。想想那天被人迫得手忙脚乱的狼狈样子,我轻轻一笑:不过今天,我们可不会让你再轻易赚到便宜了呢。 奇_书_网_w_w _w_._q_i_s_h_u_9_9_ ._ c_ o _m 听到身后悄悄走近的脚步声,我得意的一笑,蓦地脚尖点地向前荡去。拧腰、转身、拔剑,一气呵成,动作潇洒得近乎完美。然后,我看到了身后的人—— “张良?!你在这里做什么?”唉,浪费了我精心设计的精彩开场。 张良原本得意的笑容还僵在脸上,一只手伸在半空仿佛正要拍下来。 时间似乎凝了一瞬,他又换上那副招牌式的笑容,用还伸在半空中的手,指指我的剑道:“原来姑娘是这样欢迎故人的。倒也特别。” 我连忙将剑收了起来,清了清嗓子道:“张司徒一向贵人事忙,不知今日前来有何见教?” 张良的眼中似乎暗了一下,随即笑道:“与姑娘比起来,张某哪里算得上是贵人呢。至少张某还没有本事,只凭一句话就让陈平从寂寂无名的清客变成怀王身边的谋士;更没本事,只凭一句话就使怀王下定迁都夺权的决心。” 我吃惊的看了张良一眼。一直以来,我都小心的把自己放在暗处,希望不要引人注目。想不到这些事张良竟知道得如此清楚, 张良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笑道:“有句话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其实知道这些事的,又何止是张某一人。” 我从心底里苦笑了一声。一直以来,我都想要避开政治这潭浑水,想不到到头来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想想今天刺向我背后的白眼飞刀,一张脸自动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范增? 见我疑惑的看向他,张良点点头:“范亚父的确心思过人,懂得早除后患。” 我对他拱手一礼,诚恳的道:“多谢张先生指点。” 张良一笑道:“既然如此,你是不是肯回去休息了?” 我愣了一下,心中一暖。原来张良是怕我到处乱走遇到危险,特地来提醒我的。只不过,您老人家也太能绕弯子了吧。 我瞪了他一眼——又没外人,你有话就不能直说么? 张良呵呵一笑——这样才能显得我比较有智慧嘛。 “那你慢慢智慧吧!”我摔下一句话,转身正想离去。忽然看见似乎有个人影闪到暗处,虽然没有看清,但直觉却告诉我,他就是上次出手救我的灰衣人。难道他一直跟着我以防外一?我轻轻的皱起眉头,他究竟是谁呢? ------------------------------------------------------------------------- 我努力的想抬起手来,却觉得这身体好似不是我的一样,任凭我怎么挣扎,都无法动弹分毫。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平躺着。眼前是一抹昏黄跳动的光线。我吃力的扭转脖子,想寻找那光源,才发现有一个白色的物体正放在我头边,这一转头就几乎贴在了我的鼻尖上,只是因为实在太近了,所以看不清形状,只是一片模模糊糊的白。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近乎本能的,我想将眼睛再闭上。却发现自己正身不由己的向后拉动着脖子。不!我不要看!似乎是意识到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心中惊叫道,但却丝毫不能影响身体的动作。随着距离渐渐拉远,那物体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一阵恐惧感猛然袭上心头,突然眼前一黑…… 啊!我惊叫一声坐起身来。是那个梦,又是那个梦!我不由得蜷起身子,紧紧的抱着怀中的被子。 我不记得有多久没有作过那个梦了。只记得,在我来到这个时空的第一天,就是在这个梦中惊醒,然后看到凤翔和爷爷。后来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作一次这个梦。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梦的频率也越来越少。所以我也想当然的以为,这只是因为我独自一人身在异乡,心中恐慌害怕而以。 但是今天,不知为什么,我竟觉得这个梦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我抓起放在床头的剑,紧紧的贴近胸口。以前每当我拿起这把剑,都会觉得有一股傲然的自信自剑身中传到我心底,仿佛不论什么事情,我都可以从容面对。但是,这一次我却觉得更加惶恐不安,仿佛有一个可怕的秘密正在等着我去揭开。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我仿佛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我的身子立刻弹了起来,一下子冲到窗边,拉开窗子。 窗外空无一人,但是夜间凛冽的空气中,似乎还留存着一种熟悉的气息,让我的惶惑不安的心蓦地平静下来。 刚才站在这里的人,难道是……我苦笑着伸手敲敲自己的头,又在做梦了,如果真是他,又怎么会不来见我?如果真是他,又怎么会让我一个人被噩梦吓得发抖? 那么,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自项梁战死之后,章邯似乎认为楚国已经无法再对秦国的江山造成威胁了。于是没有再对我们继续追击,转而挥军去攻打赵国。战事告急,赵王派使者来向熊心求援。 熊心立刻下旨,令上将军宋义率领各路义军,出发救赵。 这一切本都是顺理成章之事。只是,我并不知道,我的命运也会随着这一战而开始转变。 第二十四章 贱骨头 郑重道歉:最近寒江事情比较多,存稿都用完了,今天又是家里外面的到处跑,所以更新确实晚了。寒江向大家道歉了,不过看在现在还不到12点的份上,请大家再容许寒江赖皮一次吧。寒江在这里谢谢大家—— ---------------------------------------------------------------------- 现在已经知道了是范增找人来杀我,我也不再到处乱走,每天只是在屋里看些兵书,练练剑法。既然躲不开争斗的命运,那就只好咬紧牙关面对。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先让自己的实力变强。 自梦中惊醒时,天才蒙蒙亮。我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梦是旧梦,老实说心里早就不怕了。只是这次有些奇怪,以前只要一快要看清那个白色的物体的样子,我就会自动惊醒。可是现在,我却真实的感觉到,我的梦境在逐渐延伸。虽然进度很慢,但是总有一天,不论我愿不愿意,都会看清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对此我心中即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用力的摇摇头,要来的总归要来,既然担心也没有用,到不如先过好眼下的日子。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嘛。想到这里,我起身推开窗子,却不由得一愣。 窗前似乎还残留着一抹熟悉的气息,难道昨晚那人又来了,站到天亮才走?我心中忽然有些后悔,早知道昨晚不睡得那么早了。嘿嘿,我有些得意的笑了一声——既然如此,今天晚上我也不睡了,来一个守窗待兔。 虞姬春光满面的走进来,坐在我对面。在午后的阳光的映照下,她开心得仿佛连每根眉毛都在笑着,替她到了一杯水,笑问道:“看你笑成这样,莫非是怀王陛下又升了项将军的官?” 虞姬伸手接过水杯,脸上有些发红:“你怎么知道的。子期刚才告诉我,昨晚赵国的使臣前来求援。怀王陛下今天早上在朝堂上封了项大哥为次将、称鲁公,范亚父为末将,跟随宋义前去援救赵国。” 看她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仿佛在说:别看怀王封了宋义作上将军,真到要打仗的时候,还不是要靠我项大哥。 想到范增就要走了,我心里也是一阵窃喜。只要那个老人精不在这里,我就又可以出去放风了。而且貌似苏玉不用走,嗯,这次我们可要吃遍彭城的大街小巷。 见我一直盯着她傻笑,虞姬有些发窘,清了清嗓子问道:“从早上开始就见你一直傻笑,到底在笑些什么?” 我闭上眼睛,装作无限向往的道:“我在想‘竹板这么一打呀,雪片大如花,我仔细一看天上掉的是,狗不理包子啊!’” “狗不理包子?”虞姬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狗都不理了,有什么好想的?”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狗不理包子的创始人啊!你为什么要起这么个名字? “这个问题不予讨论,反正那个包子很好吃就是了。只不过这里吃不到。” 虞姬侧着头想了一下,温柔的笑道:“那在哪里可以吃到?既然你那么想吃,等项大哥打胜了,我们一起去吃。” “这个……暂时哪里也吃不到。”还没发明出来呢,怎么吃啊? 不过看着虞姬一脸幸福的小女人的样子,可见项羽还是很疼她的。想想他们最后的结局,我心里也不知道是该替她高兴还是难过。 好在我一向乐观,感慨了一下就放下了。明天的事还是留给明天去烦吧,大不了我提前把韩信非法拘禁了也就是了。 “哎。”我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不过我现在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嘻嘻一笑,伸手在虞姬的俏脸上刮了一下:“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可怎么是好哟。” “死丫头!”虞姬探过身子伸手向我抓来。我哈哈笑着,仰身向后躲去。突然—— “太过分了!”一声暴喝从门口传来。 我吃了一惊,重心不稳,呯的一声一头栽到地上。 痛痛痛!我一手揉着头从地上爬起来,看见苏玉正傻呆呆的站在我面前,脸上还残留着一点义愤填膺的神色。 “我怎么你啦?你就这么吓唬我,还‘太过分了’?”我使劲的瞪了他一眼。 “不是说你。”苏玉摆摆手道,“是……”他突然停了下来,咽了下口水,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皱下眉,道:“你来都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玉似乎在和我赌气似的,大声道:“你想听,我就告诉你好了。就是你那个心肝宝贝怀王陛下!” 我吓得一跳,急忙上前一把捂住他的嘴。 “你疯了是不是!”我低声怒道,“怀王陛下是可以让你这样乱讲的么!” 大概是因为我从没有这样疾言厉色的对他说过话,苏玉被我吓的一愣,气也平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慢慢说。”我见虞姬要去关门,急忙阻止了她,转身对苏玉说道。笑话,如果关上了门,有人在外面偷听都不知道。更何况我最拿手的就是听窗根,怎么能在阴沟里翻船。 苏玉的脸上又浮现出愤愤不平的神色,对我们道:“就在刚才,怀王陛下不知道是听了谁的话,又把各位将军招了去。宣布由沛公刘邦领军走西路讨伐暴秦;项籍将军领军先随宋义上将军救援赵国,再北上讨伐暴秦。约定,两路军队,先入关中咸阳者称关中王。” 苏玉坐下在几案上用力拍了一下,怒声道:“你说说,这是不是太不公平,太过分了!” 我点点头,熊心的安排对项羽来说的确是太不公平了。北路本就是秦兵主力聚集之地,走起来要比西路艰难的多,何况还要先救赵国。这样的安排,很明显是在偏帮刘邦了。 “难道诸位将军朝臣就没有反对的么?”虞姬的语气也开始急燥了起来。 “别提了!那帮人根本就没有一个肯出来说句公道话。” 替项羽说公道话么?我心中一阵冷笑,当年项梁权重之时,连项家麾下的一个小兵都恨不得能横着走,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今墙倒众人推,只怕这个主意根本就是他们给熊心出的。 我沉声道:“那项将军怎么说?” 苏玉的脸上有些疑惑:“项将军倒是没说什么。看样子,他好像还很高兴的似的。” 高兴?我皱皱眉头,似乎明白了项羽的想法。项梁当日是被章邯打败战死沙场的,如今章邯正在攻打赵国。熊心叫项羽先去救赵,等于是给了项羽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我心中一叹:项羽只知道逞一时血气之勇,却将先入关中的大好机会拱手让给了刘邦。都说性格决定命运,看来果然是这样的。 ---------------------------------------------------------------------- 晚上,我将枕头藏在被子里,伪装成已经睡下的样子。然后自己对在窗下,等那个神秘人再次出现。 看着床上隆起的人形,我心里一阵窃喜。好在当初喜欢看电视剧,才能瞬间制作出这么完美的替身。哈哈,不管你是谁,今天我一定要让你原形毕露。 我等…… ……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已经从蹲着变成了坐着,然后又从坐着发展成半靠在墙上。然后头,一低——呼呼呼…… 呯的一声,我歪倒,头撞在地上。 啊——一声惊呼只叫出一半,我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能叫、不能叫,外一被发现就前功尽弃了,到时候半个晚上的夜就白熬了。 我不停的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终于忍了过去。可是,还是好困啊。没办法了,我只好拿出当年高考复习时的防困高招——提起手掌,一口咬了下去…… 嘶——猛吸了一口冷气,我的头脑当时便清醒了。这时,我听到一个轻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了我的窗前。一种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害怕的情绪溢满我的心头——这个人是不是凤翔呢?如果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我靠在墙上,不敢去推开窗子证实自己的猜测。我怕我的希望又会破灭。就这样我们隔着一扇窗子,不知过了多久。 看着天边已经出现了一丝晨光,我心中一颤:如果现在我不证实,不知道今晚他还会不会出现,也许我永远也没有机会再证实这件事了。既然是这样——我咬咬牙,站起身来,猛地推开了那扇窗子。 窗外的人影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出现,惊得身子一僵。趁他还没有回过神来,我一把扯下了他面上灰布。 借着朝阳火红的光芒,我看清了他的样子,我的心好像徒然掉进了一潭冰水,仿佛永无止境似的一直沉了下去。 窗外的人自嘲的笑了一声,道:“对不起,我不是凤翔,让你失望了。” 我定了定神,对他说道:“阿鸾已经长大了,铁大哥以后不用再为我费心了。” 铁毅冷笑一声,一向冰冷的眼中却像是有火焰在燃烧,烧得我仿佛要溶化在其中似的。终于,他转身大步离去,倔强的声音一下下的敲砸在我心上—— “你就是快贱骨头!我,是块比你还贱的骨头!” 第二十五章 初露端倪 看着铁毅的背影,我心中满是愧疚。他说得对,我就是一块贱骨头。凤翔已经失踪了这么久,我却依然死抱着过去的记忆不肯放手;明明眼前有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却总是想要自欺欺人的忽视他的存在。 记得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朋友曾经给我做过一个心理测试: ——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在你面前摔碎,你认为它会摔成几块? ——无数块,粉身碎骨。 ——如果这个时候,在你面前出现一块表,表的指针正指向十二点,你会把它调到几点钟? ——十二点,原地不动。 朋友有些无奈的看着我,道“这次完了。你这辈子最好不要轻易爱上一个人,爱上就一定不要分手。否则,你这辈子都会忘不掉这个人,再也无法接受另一个人的爱。 当时我只当她是胡说,想不到原来竟是真的。 咦,那我不是有作小龙女的潜质?呃,不过貌似李莫愁也是这样;实在不行还可以发展成灭绝师太,然后就疯狂折磨下一代——哇咔咔咔…… 胡思乱想了一通,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今天苏玉和虞子期就要随项羽出征了,看现在天色还早,我和虞姬决定先去送送他们。 提前来送行的人还真不少,看起来就和在现代时家长送大一新生报道差不多,只是他们这一去就是生死未卜的战场,气氛难免有些沉重。 苏玉早已经长得比我还高了,可是我还是习惯性的捏捏他的脸,无限温柔的道:“出门在外要注意身体。” “嗯。”苏玉认真的点点头。 “天冷了要记得添衣服。” “我会记得。”好像有点感动了。 “天热了要记得脱衣服。” “现在是冬天吧,好像。”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少废话。”知不知道什么叫弟行千里姐担忧啊——我白了他一眼,继续啰嗦,“记得要按时吃饭。” …… “但是不要吃撑着。” …… “还有……” 我正无限投入的扮演着“家长”,突然耳边听到当的一声,一只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手,在我的头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好痛!我怒气冲冲的转过头去,看到虞子期正得意洋洋的指着我头上昨晚撞出来的大包。 “你头上那个角怎么来的?难道这里有人比我手还黑?” “是呀。那个人叫‘大地母亲’”我用手轻柔着昨晚撞出来的包,别说,感觉还真像一只角。 “大地母亲?”虞子期好笑的看着我道,“那用不用我在这边在帮你敲出一个对称的来?可能比现在好看点儿。” “好啊,那你最好小心点儿,要敲的一样大,省得我一边偏沉。”我恶狠狠的看着他道。 自从上次虞子期宣布取消婚事之后,这些日子他一直别别扭扭的躲着我,就好像是他被我甩了一样。现在看他已经恢复正常了,我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挤在人群里,看着雄壮浑厚的战鼓声中,一排排战士昂首挺胸的在我面前走过。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知不觉中,我来到这里竟已经快十年了。 以前在网上看穿越文的时候,总是想:要是我哪天也穿了,那该多有意思阿。到时候我也没事冒两句惊人之言,或者造个现代物品之类的准能成为当世才女,赚个盆满钵满,再勾引几个帅哥以补偿我在现代没有男朋友的遗憾。 现在真的穿过来了,我才发现事情远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我所学的法学理论和政治思想在这里只会为我惹祸上身;机缘巧合下,我让火药提前在秦末出现,结果却因此失去了最好的朋友;理智告诉我刘邦才是最后的赢家,感情却让我选择和虞姬住在一起;至于帅哥么,的确是有,只是我在意的那一个如今却生死未卜。我苦笑一声,为什么老天爷要让我穿到乱世手握神剑;为什么不让我和心爱的人太太平平的过日子…… 胡思乱想中,我被虞姬拉回了住处。一股子困倦的感觉涌上来,我才想起昨晚几乎一夜没睡,现在好像看那里都像床。跟虞姬交待了一声不用叫我吃饭后,我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习惯性的把剑扔到床头,然后一头歪倒在床上闭上双眼。翻了个身,我手指突然被什么冰了一下,急忙睁开眼睛。 大概是由于我随手一扔的缘故,剑锋被从剑鞘里振出了几分,而我的手此时正搭在上面。忽然,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了上来——我知道有一些磁场是可以影响人脑的活动的,难道我会再做那个梦,是因为这把剑?那么以前我做那个梦又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我真的曾到过那个地方? 不管那么多了,既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我还不如趁早把它搞明白。我长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然后将剑拔了出来,放在枕头底下…… 噩梦如约而至,我仍是僵硬得一动也不能动的躺在地上。当那个白色的物体再次出现的时候,我第一次有一点期待看清楚它到底是什么。 随着它的轮廓越来越清楚,我心中的恐惧感也越来越强烈。我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唯恐那样我又会惊醒。 周围一片死样的寂静,在一抹昏黄跳动的光线中,我用力的向后拉动着僵硬的身子。白影的轮廓越来越清楚。突然,一只白森森的骷髅头跳进我眼帘。圆瞪着两只寂静的眼洞,支离破碎的对我笑着。 我近乎机械的抬高僵硬的身子,竟没发现自己已经可以动了。当我抬起头来,映入我眼帘的,是一片森森的白。映着身后恍惚跳跃的光线,一座用骷髅头堆成的小山咧着残缺不全的嘴向我压下来,就好像我本来也是他们之中的一个。 一声叹息突然贴着我的脊背传来,我心中蓦地一紧,转过头对上一张脸,眼前徒然一黑,我的身子像是失重一样飘了起来—— 不!在失去意识的一霎那我心里惊叫道。 ---------------------------------------------------------------------- “不!”我惊叫着坐起身来,把身子使劲的向床角的墙里缩去。猛地我看到那把压在枕下的剑,一把将它拽出来向远处扔去。 “你骗人!是你骗我!不是他!一定不是他!”我尖叫着想要说服自己,只是那张脸,那声叹息我实在太熟悉了。 那是我日思夜想的——凤翔! 第二十六章 出城 我惊叫一声,将剑远远的扔了出去。没过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阿鸾,阿鸾。怎么了?”虞姬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担心。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身子又紧紧的缩了缩。 “阿鸾。你没事吧?” 听着她的声音变得焦急起来,我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没事,做了个梦而已。呼,好困啊,我继续睡了。” 虞姬轻笑了一声:“小懒虫。睡吧,看你晚上还睡得着不。” 听着她的步子渐渐远去。我自嘲的笑了一下,想不到这种情况下我还能装得如此若无其事。原来我也有演戏的天分阿。 …… 不知道过了多久,残阳如血的光线从窗子的缝隙里透进来,映照在剑身上。我感觉到小Q发出一种近似于呜咽的低鸣声,似在诉说自己的无辜和委屈。 我心里一酸,起身走过去,将它重新握在手上。对于在乎的人和事,我总有一点鸵鸟心理。为了不被真相伤害,我会选择忽视一切疑点。 凤翔为什么会那么快就知道我的身份?为什么他的接受能力那么强,不怕我是借尸还魂的女鬼?为什么他几乎从没提过以前的秋鸾?为什么他一点都不在意我占据了他师妹的身体,好像那本来就是我的一样? 也许是时候面对这些问题了;也许是时候回一次博浪沙的那个山洞了。 第二天清晨,我来到王宫向熊心辞行。以前一直盼望可以活得随心所欲,要留就留,说走便走,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到今天我才发现,真的想要做到原来这么难。毕竟,这里还是有我太多的牵挂。 内殿里传来一阵阵丝竹声,想起内侍进去为我通报时诡异的神色,我轻轻的一皱眉:大白天的,熊心这是在做什么? 走进内殿,一股子酒肉味混合着脂粉的香气向我扑面而来。我被熏得愣了一下,抬头望去。只见大殿正中,几名穿着艳丽的少女正伴着婉转的乐声翩跹起舞;两边跪坐着十来个留守彭城的大臣,正带着几分欣赏的眼光看得入神;熊心则斜倚在王座上正就着身边侍女的小手喝酒。 我退在一旁正要施礼,熊心抬抬手,示意我上前说话。老实说,要不是他有这个动作,我几乎以为这里根本没有人意识到我的存在。我心里有些奇怪,虽然这段时间我一直是足不出户,可是短短的几天里,熊心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想到这里,我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同样混迹其中的陈平,想不到他忽然回过头来浅笑着和我对了一眼。 “姐姐好久没来寡人这里了,这次来有什么事么?”熊心笑眯眯的问道。 我心中一阵恍惚,熊心有多久没有这样随便的叫过我姐姐了,可是为什么我心里却没有一丝高兴劲儿呢。 我扯了个笑脸,道:“回大王,秋鸾有一点私事要离开彭城一段时间,是来向大王辞行的。” 熊心愣了一下,有些无奈的道:“姐姐要走一向是谁也拦不住的,不过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要不要寡人派人保护你。” 我突然想起当初还在山谷,熊心抱着满怀的竹筒,听说我要走时皱得像包子一样的小脸,心中没来由的一暖。摇头轻笑道:“大王忘了我是练家子么?哪里就有那么危险了。” 熊心点点头:“那姐姐要早去早回啊。” 我笑着点了点头,退了下去。才出门,便听到身后有一个人跟了出来。 “这也是大哥出的主意?”我转身指指内殿的方向,有些不满的对陈平道。 陈平笑了一下,半抬起头看向远方,幽幽的道:“你曾说过一句话是‘没有那么大的头,就别带那么大的帽子’,你认为以大王的资质,能带得了多大的帽子?现在这样,于他来讲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想起上次丧礼上熊心的举动,我心知陈平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换了笑脸,对他道:“那以大哥的‘头’来看,要到哪里去找你那顶‘帽子’呢?” 陈平拉回目光,低头笑看着我,道:“总之最后不会委屈了你的姐姐就是了。” 我扑嗤一下笑出声来:“这话要是让景兰姐姐听到,你当心小命不保哟。” 看我笑得开心,陈平拍了下我的肩,笑道:“时辰不早了,一路小心。” 我对他一拱手:“你也保重,后会有期。” 走出城门的那一瞬间,我心里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原来,比起未知的前途,我心中更畏惧这个各方势力争锋的牢笼。 冷风在我两颊边掠过,树影在我身边飞一般的退去,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可以纵情驰骋是这么痛快的一件事。只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为什么我要用自己的腿来跑,为什么我不会骑马捏。 直奔到觉得两肺快要炸开一样疼,我才收步停了下来,将双手笼在嘴上,向天边喊道:“博浪沙!我回来了!老子不怕你!” 话音未落,一个身子突然绊倒我的腿上。我脚下一晃,当即栽到了地上。还好,还好。还好我及时护住了脸,要不然这个狗吃屎栽下去,我那个本就像是独角兽的头可就真是——有的看了。 我急忙翻身想要坐起来,忽然身上一重,一个东西窜到我身上。有流氓?!我心里一惊,睁大眼睛看去,只见一个长着角的蛇头,正悬在我头上几公分处得意洋洋的摇晃着。 “三哥!”我惊喜的叫道。这个家伙就好像有自闭症一样,最讨厌人多的地方。自从我进了墨家的山谷,就很少见到它的影子。本以为它已经回绝谷去了,想不到它竟一直跟着我,还在彭城外面默默的等了我这么久。 三哥将头凑到我脸边轻轻的蹭着,我的心里突然踏实起来。 “我要去博浪沙一趟,你陪我去好不好。” 它晃晃头白了我一眼,像是在说:你这丫头,没了我行么。 “当然不行了。”我有些撒娇的伸手轻轻捅了捅它,“所以,你陪我好不好。” 三哥摇头摆尾的向前游了两步,拧过身来向我傲慢的扬了扬头——那还不快点儿走。 我哈的笑了一声,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 “我们走!”用力握了握手中的神剑,感觉着剑身中传来与我呼应的力量,我抬头向前望去——博浪沙,我回来了,这一次我真的不怕你了。 第二十七章 死村美人 离开彭城没有多远,三哥突然用尾巴扫了一下我的脚腕。我明白它是想提醒我有人跟踪,便对它轻轻的点了下头,示意随他们去好了。 虽然项羽和刘邦已经带大军离开了彭城,但是由于熊心的关系,这里毕竟还是楚国的根本之地。刘项二人离开时不约而同的留下了一批心腹之人,名为保护,实则是监视熊心的动作。而这,也正是我离开前先去向熊心辞行的原因。 由于陈平上位、熊心迁都多少都与我有点关系,而这些如今已经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所以我这个喜欢多事,又对熊心有一定的影响力的丫头,自然也是他们关注的对象。 如果我这次突然“失踪”的话,不知又会被有心人利用,做出什么文章来。既然如此,到不如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们:我要走了,想跟踪的请早啊,本姑娘过时不候。反正现在是乱世,我就当多了几个免费保镖好了。 为了方便赶路,我换了男装。由于是和一条蛇同行,我们尽量挑一些荒僻的小路来走。都说兵匪、兵匪,其实现在这种形势下,官兵和强盗大概也只是称呼上的区别,本质上没什么两样。所以走大路还是小路危险系数都是差不多的,而且我有灵蛇和神剑傍身,根本不怕有人劫道。 几天走下来,我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长时间相处下来,我已经知道三哥是以毒为食的,只要随便一些毒虫毒草就可以大快朵颐一番。可我在现代时就是一个标准的吃货,自从到了这里,由于食材的丰富程度相差太远,我已经将“吃好”的标准下降到“吃饱”了。可是这几天冷干粮啃下来,我还是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馋疯了。 “我要吃肉!”在第N次喊完这句话之后,我们终于看到远方影影绰绰的似乎有座小城镇。 我谄媚的对三哥嘿嘿笑道:“这两天干粮啃烦了吧,不如我请你下顿馆子改善改善?” 三哥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瞪了我一眼——馋疯了吧你?你见过蛇下馆子? 我老脸一红眨眨眼,继续讨好的对它笑道:“要不,你等我一下?我吃饭速度很快的。” 它转过身去,把尾巴使劲儿的在我腿上扫了一下——还不快去! 我哈哈笑着,迅速向小镇的方向飞奔过去。红烧肉!我来啦! 奔到近前,我猛地刹住了步子,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这并不是一座城镇,只是一个比较大的村落,但如今,它只能被称为——废墟。 整个村子静得没有一点声音,以至于我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所有的门都大开着,静静的张着黑洞洞的嘴巴,仿佛要把面前的一切都吸进去。石板铺成的路面上,四处斑驳的喷洒着黑红干涸的血迹。有些仿佛还没有干涸,在惨白的日光下闪烁着磷光。而我,则是在这尸骨陈积的屠场中,唯一的活人。 我不是没见过尸体。随军多时,我甚至也曾手染鲜血。但是,那都是在战场上,我不杀人,人必杀我,别无选择。而这里,在冬日寒风偶尔掠过我的面颊时,我仿佛还能从那一股股血腥味中辨认出一丝炊烟的气息。 我的眼光飘过那些死人。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我看到一个二、三岁的小女孩,在她充满恐惧的死僵的脸上,两只大眼还茫然的圆瞪着,仿佛在问:为什么要杀我? 我突然转过身子,跑到一座房子墙边吐了起来。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心里堵得难受,好像要把整个心都吐出来才能舒服些。 以前在现代时,我常在历史书上看到“某某攻某城,屠之。”的文字。那时候最多也只是叹息一声,古人真是残忍。然而现在,我惶惑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恍惚中看到上面满是鲜血。我,也是一个杀人的人;这,也是一双杀人的手。一股子负罪感在我心中久久徘徊。 咔的一声,在我面前的房子里响起。我吓得向后一跳,第一个反应是——鬼呀! 我不由自主的向门里看去,感觉一颗心嘣嘣的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由于光线不好,在门外我只能看到屋里一片灰蒙蒙的,地上好像还趴着一具尸体。 听错了,我一定是听错了,是受到这里环境的暗示,所以听错了。我拼命的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想要转身远远的逃开。但不幸的是,就在我回过头去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扫见,趴在屋里的那具尸体的背突然向上一拱。 我的视线顿时僵在了那里。那具尸体还在那里,似乎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呼呼,还好是看错了。我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手还没有放下来,那具尸体就又向上拱了一下。这次我看清楚了。它的四肢都没有动,只是后背向上拱起,还发出一阵“嗯,嗯”的声音。 妈呀!我向后跳了一下,鬼!真的有——鬼!?我猛地看到自己的影子,才想起现在貌似是白天啊。白天也会有——鬼? “救命啊……”一声微弱的、凄厉的叫声从尸体处传来。 会求救,难道他还没死?如果是这样我要是走了,他岂不是只能等死。想到这儿,我咽了下口水,使劲儿的攥了攥手里的剑,向前走去。不怕,不怕。就算真的是鬼,我有神剑在手,大不了反串一次僵尸道长好了。 我战战兢兢的走进屋子,借着背后的光线向尸体看去。那是一个中年男子,他嘴角的血已经变成了深褐色,脸都已经僵硬了。这一切都告诉我那确实是一个死人,而且是一个死得已经不能再死了的死人。 那刚才的声音……我咽着口水抖着腿向后退去。突然,那具尸体的背又一次拱了起来,然后又是一声—— “救命啊……” 我吓得猛地一激灵,却发现声音是从尸体下面传来的。难道?这下面有人?!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上前将男尸推开。只见在尸体下面的地上有一扇大概有一人宽的活板门。由于我挪走了压在上面的尸体,那门猛地被推开了。大概是由于用力过重,里面的人一下子冲了出来。我本来正弯着腰,眼前一花,一张脸突然贴了过来。 啊!我们同时惊叫一声,向后退去。我是在地上,她的下半身却是被门卡着,所以一头向地下栽回去。我连忙伸手拉住她,将她扶了出来。 这时我才看清楚,她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大概与我同岁。虽然是布衣荆钗,但却丝毫没有减损她的美丽,反而在她的柔媚上又添了几分清纯。 “多谢公子相救。”见她盈盈的拜了下去,我急忙伸手去扶她。 忽然,她惊恐的向后闪去,叫道:“蛇!蛇啊!” 我心知是三哥不放心,来找我了。心里汗了一下,尽量作和蔼可亲状:“那个,它不咬人的。嘿嘿……” 不容我说完,三哥突然伸头在我的手上蹭了一下,貌似在美女面前装可爱的样子。 “妖——妖怪啊——”那少女惊叫一声,撒开腿狂奔出去。 我无奈的和三哥对望着:这都第二次被人叫妖怪了。为什么你一出场效果就这么劲爆捏? 第二十八章 黑店 寒江本来不想再来要票了,不过今天寒江第一次上女频新人榜了,前有大山后有追兵,寒江不想掉下来,所以希望大家多多支持票票,除了你们,寒江真的是无人可指望了。跪求泪奔中—— ————————————传说中的割线—————————————- 谁说古代女人跑得慢来着?看看我眼前正在飞快消失的纤细身影,那速度,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浮光掠影的级别。 我轻轻的踢了踢三哥,噘起嘴道:“你看你,人家第一次女扮男装,不知道吓死了多少脑细胞才英雄救美了一把。结果连名字还没来得及问,美人就被你吓跑了。” 三哥把尾巴用力的在我腿上抽了一下,对着敞开的活板门扬了扬头。我知道它是要我下去看看。奴隶主啊你,我对它撇撇嘴,却见它卷起了雪白的身子,一双晶亮的犹如黑宝石一样的眼睛正我见犹怜的看着我。没办法,只好听话的钻了下去。哎,谁让那家伙长得那么可爱呢。 活板门下是一个低矮狭小的隔层,里面弥漫着一股长时间不通风带来的霉臭味。在出口的正下方有一小堆杂物,看来她刚才就是踩着这些东西推的门。虽然我现在身材娇小,走在里面头也几乎要顶到屋顶了。 我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发现除了角落里散落着一捆绳子,这里面几乎没有任何东西。我走过去将绳子捡起来,仔细看了一下。绳子是旧的草绳,已经磨得起了毛边。草绳的断口处极不平整,在呲起来的草毛上还蹭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好像这条绳子是被人生生用牙咬着扯断的。 我愣了一会儿,想起那少女的嘴边似乎是有一点血迹的样子。难道她就是所谓的被拐卖的妇女儿童? 我扔下绳子又纵身跳了上去。看着滚倒在一边的那具中年男子的尸体,我冷笑一声:你想不到吧?“货”还没有脱手,自己就已经一命呜呼了。这,是不是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呢? 又走过几个村子,我才发现,窝在彭城这段日子里,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好大的变化。以前,山里的村民都是最纯朴的,就算是自己吃不饱也不会拒绝过路人留宿吃饭。但是现在,只要他们远远的看见我,他们就会像是见到了鬼一样,一把拉回站在外面的老婆孩子、鸡鸭猫狗。然后咻的一声移形到屋里,迅速关好门窗。 所以我们每走过一处村子,那里就会瞬间迸发出一片乒乒乓乓的声音,就像是过年放鞭炮一样。我无奈的对三哥笑了一下,看来我这一路上是和热汤热饭没缘份了。只能认命啃我的冷干粮了。 早知道还不如走大路,起码现在还能混碗热水喝喝。我拿起水袋喝了口凉水心里开始郁闷。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啊。不过翻山越岭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我感觉到跟踪在我屁股后面的尾巴最近少了很多,也不知道他们是终于被我甩掉了还是自己放弃了。 跟着堪称活地图的三哥在山里又乱走了两天,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我终于再一次看到了平地。而且,还是有缕缕炊烟升起的平地。 太感动了!我快步向炊烟升起的地方奔去——终于又见到人家了,这次一定要骗口热饭来吃。奔到一半,一座孤零零的房子出现在我眼前。 举目望去,那座房子上还挂着一只布幡,脏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布面上勉强可以辨认出一个大大的“栈”字。难道?我居然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看到了——一家客栈? 见我举步向前走去,三哥用尾巴卷住了我的腿,一双大眼睛带着一点警告的意味看着我。我对他一笑,叫它放心,便转头向客栈走去。 武侠小说里有句名言叫做“孤城不守,孤店不宿”,在这种荒芜人烟的地方开的,十有八九是黑店。不过我只是想去买个热馒头吃,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走进店里,我发觉这里还真不是一般的破旧。桌子上面都是油泥,不能说没有腿,不过也差不多了,基本上都是用石头垫着。供人跪坐的席子上都是一团一团的污渍,看起来比正常的席子要厚上至少一倍。没有伙计出来迎接,掌柜的趴在少了一个角的柜台上正睡得直冒鼻涕泡。 呃,柜台那个缺了的角,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是被人用刀砍掉的。这里真的越看越像黑店了。不过,为了N久没吃过的热馒头和开水,我还是壮起胆子,向柜台走去。 “掌柜的?”我尽量有礼貌的叫道。 呼呼…… “掌柜的。”声音放大了一点。 呼呼呼…… 当当,我敲了敲柜台,不耐烦的叫道:“掌柜的!” 呼呼呼呼…… 好吧,既然如此——我气聚丹田,啪的一声用力拍在柜台上,同时用胸腔发出一声共振:“掌柜的!!!” “啊!打雷啦!”掌柜的从柜台后面一下子跳起来,慌张的四处乱看着。 我晕!打雷啦?我还下雨收衣服呢。 “嗯哼。”我清了清喉咙,面带微笑慢条斯理的对他道,“掌柜的,给我两个热馒头,一碗热水。要快点。”说完便转身向早就看好的一张比较完整的桌子走去。 掌柜的是一个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大概是没睡好的关系,脸有些浮肿,眼睛不大,目光看起来有点呆呆的,给人一种有点憨厚的感觉。这样的人也能开黑店?在我印象里,开黑店的应该是那种满脸横肉、目露凶光的大汉;或者是妩媚风骚的少*妇型人物。难道是我多疑了? 听了我的要求,掌柜的老脸一红笑道:“客官见谅啊,荒山野岭的没多少客人,所以就睡着了。您放心,东西都是现成的,马上就来。” 说完冲着后面喊了一声:“孩儿他娘,两个热馒头,一碗热开水。要干净些,快点!” 本来我看他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可是后来一听他吩咐“要干净些”心里不由得打了个问号:一般的店家会特别提出这种要求么?难道他的意思是让后厨的人,给我加点儿料?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声轻笑:那你可真的是找对人了。虽然我医术不怎么样,不过由于中了武侠毒的关系,对于各种麻药、迷药还是很有研究的。我要的东西很快就送上来了,我掰下一块馒头拿起来看了看、又闻了闻,应该没事,便边吃边笑着对掌柜的道:“老板娘真是好手艺啊,我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馒头了。” 掌柜的走过来,坐在我对面赔笑道:“客观真是太抬举她了。一看客官就是见过大世面的,我们这种荒野小店的东西哪里能入您的眼啊。”说着不动声色的把盛着水的碗向我面前推了推。 我有意无意的用手摸着碗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水无色无味,和正常的水没有分别,但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在靠近碗底的位置的水不是静止的,而是像旋涡一样打着旋。我知道这是最好的一种迷药,无色无味但药力强大,迷昏一个人只是瞬间的事情。但是凡事有利就有弊,这种药只能下到液体里面,而且药力会拿得液体在碗底打旋。 还真看得起我呀,我心中冷笑一下。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正想起身离去。突然,看到帘子一挑,一个中年妇女搔首弄姿的走了出来。轻佻的斜倚在我身边,媚声笑道:“这位小哥这是要去哪里啊。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不如今晚就住在姐姐这里好不好。”说完,端起碗向我嘴边喂来…… 唉,我心里叹了一声:这才像是开黑店的人嘛。不过,这位大婶,相对于黑店老板娘这个风骚的职业来说,您的年纪是不是大了点儿? 看着她渐渐靠近的手,我本来想直接打开的。但是,在我的手伸起来的一瞬间,却瞥到她的头上插着一只发钗,我记得那和我在死村救的少女头上带的那只一模一样。难道,她已经落在这对夫妇手里了? 救人还是救到底吧。想到这里,我把手伸在她的肩头拍了一下,暧昧的笑道:“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那小生也只好遵命了。”说完又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那女人一愣,显然没想到我当着她的丈夫也敢这么大胆。而我就趁着她这一愣的功夫,假装喝了一口碗里的水,然后笑道:“原来姐姐家的水也能醉人的,我怎么觉得姐姐突然变年轻了呢?呵呵……”然后一头栽倒在她的怀里。 唉,这是我在古代摔的最舒服的一次。落地好柔软阿,嘿嘿。 第二十九章 菜人 话说我一头栽进了老板娘的怀里,完成了我在古代最舒服的一次晕倒。 “啊!”老板娘尖叫一声,笑骂道,“臭小子,死到临头了还要占老娘的便宜。” “切。老子看他拿了把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还特地叫你多加点儿料。”店老板不屑的声音传来。 我汗了一把,原来这里没有加不加料的区别,只有加多少的区别呀。果然是黑店。 “就是,老娘还特地放的最贵的蒙*汗*药。才喝了一口就晕了,真是浪费啊。” “不过这小子这把剑看起来不错啊。”店老板说着,便伸手来拽我手中的剑。我急忙将真气运到手上,死死的握住剑。这可是我护身保命的必备用具,怎么能落在别人手里。 “MD。”店老板没拽下来,骂了一声,“这小兔崽子不是晕了吗,怎么手还抓得这么紧?” “该不会是——”老板娘犹豫了一下(糟糕,要露馅。我心想。),“该不是死了吧。听说这药是会吃死人的。人死了就会变僵的,不过这小子怎么僵得这么快?大概是药吃的太多了,麻的。” 呼,还好,还好。还好你们想象力够丰富。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道。 “哼,死了更好!”店老板悻悻的送了手,将我架起来,“死了宰着更方便。进去先把这只爪子剁下来。” “就是。”老板娘阴森森的笑道,“看这小子一身细皮嫩肉的,拉到集市上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嘿嘿嘿……” 我心里一抖:不是吧,原来你们不止是卖人肉叉烧包,还要把我冒充猪肉卖?想想那个少女现在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块快大肉,正摊在案板上待价而沽。我的心里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想杀人的冲动。 鼻子里隐约闻到一股子血腥味,我知道自己已经被他们带到了宰人的地方。 “嗯,嗯。” 听到这个熟悉而微弱的声音,我心中一喜:看来她还没死,还好,还来得及救人。我小心的眯起一只眼睛,正好看到那个少女被人绑住手脚瘫坐在墙角。她嘴里塞着一团破布,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里溢满了恐惧。 “哼哼,妹子,你可别怪姐姐呀。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特地跑到这里来做菜人。”老板娘甜腻腻的声音传来,我头皮一阵发麻。“菜人”,被别人当作菜的人。这名字起得还真贴切。 “不过也要妹子你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才能买出个好价钱呢。嘿嘿嘿嘿……” “不知道像姐姐你这种又老又丑的能卖个什么价钱呢?”我伏在她耳边阴声笑道。既然已经找到要救的人了,自然也不必再装下去了。趁他们一愣神的功夫,我已经挣脱了店老板的手,拔剑出鞘。 店主夫妇不愧是开黑店的老手,一瞬间便反应过来,老板娘此时正站在案板边上,伸手便抄起一把菜刀来。店老板则在身后的柴堆上拎起一把斧头向我砍来。 小Q似乎也感觉到我心中的愤怒,剑尖上第一次窜起一道半尺长的青光。我拧身避开了店老板砍来的斧头,手腕一抖,剑芒像毒蛇一样向他胸前刺去。 身后呼的一声兵刃破空声响起,老板娘的菜刀没头没脑的向我砍来。我冷笑一声,身子轻转,手腕一扬,将本来直刺出去的剑尖在店老板的斧头上顺势一挑,将他的斧头引去砍向老板娘。 老板娘一刀劈空,猛地见到一把斧头当头劈来,尖叫一声向旁边躲去。我心中轻笑一声,这二位虽然够狠,只可惜功夫却太差。正想着,店老板的斧子已经劈到了案板上,他猛地向上一提斧子,抡胳膊甩掉了还插在上面的案板。 案板刷的一声直接向瘫坐在墙角的少女头上拍去。我心中一惊,忙飞身上前帮她挡开。借此机会,店老板的斧子又一次向我头顶劈来。我一闪身,正要反击,猛地听到一声闷闷的惨叫。 百忙之中我偷眼看去,只见老板娘正举着菜刀向那少女砍去。我心中大怒,明知道她是想借此分散我的注意力,好让店老板有机可乘,但又实在不能见死不救。 经过几番拉锯,局势开始渐渐变得对我不利起来。店老板的斧子没有什么招式,只是拼一个快字。老板娘却很刁滑,只是躲在一边不停的攻击那个少女,让我让我无法在救人的同时对他们下手。 我心里一阵后悔,早知道会这样,刚才就应该在外面先解决他们。都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也只有我这样的小白才会图一时好玩儿,将自己陷入险境。 心里正在胡思乱想,店老板的斧子刷的一声在我身前劈下。呼呼,还好我现在这副身子有些平胸,要是换了以前不就…… 不行。不能在瞎想了,不然就真要变成包子馅儿了,我心里一凛定下神来。突然看到店老板猛地对着我张大了嘴。我一惊:难道他还会吐毒雾?接着,店老板的身子好像是电影放慢镜头一样向我栽来,斧子脱手飞出。 我躲,店老板扑倒在地,斧子当的一声横砸在身后的酒坛上,顿时冲出了满屋酒气。闪身躲开之后,我才发现,在店老板的背后插着一把小刀。与此同时,眼前白影一闪,老板娘一声惊呼只叫出了一半,便浑身僵硬的倒在地上。三哥正好像是在跟我邀功一样,摇头晃脑的对我吐着信子。 我走到那少女的身前。见她正惊恐的看着我,便笑着解开她身上的绳子,道:“我可不是妖怪啊,我是神仙来的。” 她一把将自己嘴里的破布挖出来,一边咳着,一边指着我的身后。我正要回身,突然觉得腿上一麻,身子不由自主的软下去。只一瞬间,便觉得连抬起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心中明白自己一定是中了极厉害的麻药, 轰的一声,火苗子在我身后窜起来。我艰难的回过头去,只见老板娘正倒在我身后的火海里,在她手边,一盏油灯倾倒在地上的酒水中。她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扭曲的狂笑着,仿佛在对我说:小子,留下来给老娘陪葬吧! “快——跑——。”我用尽力气对那个还愣在原地的少女喊道,这才发现面部的肌肉已经僵硬得几乎连张嘴说话都困难了。 三哥扑过来卷住我的手臂,拼命的想将我向屋外拉去。那少女愣了一下,也伸手来拉我。只是他们的力气实在太小,我们只能一点一点的往外蹭。火势越来越猛烈,眼看着再这样下去,二人一蛇都会变成骨灰。我心中大急,想要叫他们不要管我,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木头造的屋子已经开始塌陷了,我知道火烧到这个份上,以我们的速度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心中只是希望,如果现在我死了该多好,他们少了负担,也许就能逃出去了。 仿佛老天爷听到了我的祈祷,我听到头顶一声巨响,紧跟着一股热浪向我头上砸来。完了,我一闭眼,这次真的完了。想不死都难了,只是希望能直接被砸死,要不然烧死实在太疼了…… 想象中被砸、被烧的剧痛还没传来,我突然感到身子一轻,直接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是道歉分割线——————————————————————————— 今天又晚了,是寒江的错,请大家在原谅我一次吧。谢谢。 第三十章 劫后重逢(上) 在生死危急的关头,我被拉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定的怀抱。我的头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前,耳中听着熟悉的心跳声,我原本惊惶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我感到他的手轻微的抽*动着,仿佛是捧着这世上最珍贵地宝物。我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温暖的感觉,记得还是在刚刚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守护着我度过一个个不眠之夜。 不知道是麻药的药力反了上来还是刚才吸了太多浓烟的缘故,我的头变得昏沉起来。在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一个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他就是那个跟踪我的人,他就是那个在巷子里救我的灰衣人,他就是那个每夜在我窗前站到天明的人。但是,他不是铁毅。 …… 四周是一片胶着的浓黑,仿佛是挣脱不开的网子在我身上纠缠着。一股子孤独的感觉压迫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只能徒劳的向前跑去,漫无目的跑,想去寻找些什么又却不知该往何处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由于没有参照物,似乎是已经跑了很远,但又像是回到了原点。心里只觉得空空的,除了绝望还是绝望。我猛地扑倒在地上哭了起来。我在遥远的现代的家,我的父母,同学,朋友,他们的影像在我脑海里穿梭不息的出现着,从未如此清晰过。而且,在这些影像中总会夹杂着——他。 想到凤翔,我的心揪得更紧了。突然感觉到一个人影出现在这无边的黑暗里。我茫然的抬起头来,是那个灰衣人。他背对着我站在那里,近得仿佛只要我一伸手就能抓住他的衣袖。但是当我真的伸出手去,却发现他依然在我一臂以外的地方。我爬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向他跑过去,但距离却依然没有改变。 距离,仿佛永远也不会改变。 凤翔!凤翔,我在这里!凤翔!我心里急切的呼喊着。仿佛听到了我的呼唤,灰衣人缓缓的转过身来。 我向后退了一步,心中一阵颤抖。那是凤翔的脸,但却带着从未曾有过的冷漠的神情,眼中满是嘲弄和怜悯的神采。我猛地扑上去捂住他的眼睛,心中发狂似的叫道:不许你这样看着我!你不是凤翔!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走,我不要见到你!把我的凤翔还给我…… 那张脸在我的视线里渐渐消失了,仿佛融化在我的手里一样。我感到手心里湿漉漉的,头越来越痛,嗓子里干得好像要冒出火来。 一股温热的甘泉流进我喉咙里,我舒了一口气。感到一只温柔的手指在我嘴角边轻轻的擦拭着。我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掌,猛地张开眼睛。 绚烂的阳光直刺进我眼里,我眯了眯眼,向前看去。在日光的白影里,一张柔媚的俏脸正略带担忧的看着我。松开她的手,抱住了自己还在刺痛的头,我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难道凤翔从没有出现过?难道一切都是我中了麻药之后的幻觉? 看到我沮丧的样子,那少女轻轻笑道:“放心吧。人还没走呢。” 我见她笑得有些暧昧,心中有些疑惑,难道我昏过去的时候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小女子戚姬,多谢恩公两次相救之恩。”她俯身向我一礼。 戚姬?好像在哪里听过。我茫然的起身虚扶了她一下,勉强扯了个笑脸,对她道:“姐姐不必多礼。我叫秋鸾,姐姐不嫌弃的话叫我阿鸾好了。对了,昨天救我们的人……” 说到这里我紧张的转头向四下里看去。这是一间简陋的木板房,大概是很久没人住了的关系,房子显得很破旧,人住在里面差不多只能算是有瓦遮头而已。四周空空如野,我疑惑的看向戚姬:她说救我的人没走,可是这里除了我和她,并没有第三个人在。 大概看出了我的疑虑,戚姬看着我道:“你从火场出来之后就一直在发烧,那位大哥说你中了毒,然后就把我们带到了这里。你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 说到这里,戚姬的眼睛里突然多了几分暧昧不明的东西,幽幽的道:“从火场出来以后,你就一直死死的抓着他的手。他就这么不分白天夜里的一直抱着你,后来你开始断断续续的小声叫一个叫做‘凤翔’的名字。你叫一次,他就在你耳边温声回一句‘我在,不怕’。怕你渴了,隔一会儿,他就会喂你喝一些泡了草药的温水。自己却舍不得喝,只怕你不够用的。” 戚姬叹了口气,深深的看着我:“我长这么大了,还从没见过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这样好过。本来你已经好了很多,可是今天早上你却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猛地松开了他的手,一直惊叫着让他把什么人还给你。他突然叹了口气,让我好好的看着你,便走了出去,说是要去给你找些草药。本来这些天来,都是那条蛇帮你去采药的。老实说,在这以前,我从没想到过原来蛇也可以这样通人性的。” 说到这里,戚姬看向我的眼中好像有一丝奇异的光芒闪过。仿佛是在说:大概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拥有他们吧。 我没有心思再去理会戚姬的想法。只是把身子向后缩了缩,心里好像有一团乱麻一样,理不出一点儿头绪。那个人果然是凤翔。可是为什么他当初没有去吕雉那里找我?为什么他好像一直都在躲着我?为什么那天在我窗前看到的人会是铁毅?难道这本来就是凤翔要他这样做的? 难道,这一切都和我做的那个怪梦有关?难道,这一切都和博浪沙的那个山缝中的溶洞有关? 我缓缓的抬起头来,向四下看去,身子突然一抖。这里并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这里正是我们以前在博浪沙的家。我现在躺的,正是当初我在这个时空第一次张开眼睛的地方。正如我昏迷时候所做的梦一样,任凭我跑多久、跑多远,一切始终都要回到原点。 那么,在这里等着我的,还会是当初的他么?想到这里,我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第三十一章 劫后重逢(下) 依然还是晚了,没脸再说话了,弱弱的爬走—— ————————————————————————————————————————————————————————————————— 闭着眼睛,我感到戚姬默默的退了出去。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门被轻轻的推开了,我感觉到一个人走了进来,静静的站在我床前。 纵然是闭着眼睛,我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的气息。我该怎么做?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再见面时自己会有好多话要问他。可是现在,那一大堆“为什么”好像都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之间,我很想发挥自己的鸵鸟性格。就只当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过。然后就像是正常的情侣久别重逢一样—— 可是,我的心里抖了一下。可是我真的可以当没事发生过么?假装没做过那个梦;假装不知道他一直躲在暗处不愿见我;假装我心中的疑虑从没出现过。这些都是我心中的刺,特别是——我的穿越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这,是我一定要知道的。 终于鼓起勇气,我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正要张开。一只温暖的手突然覆在我的眼上。我的心颤抖起来,在我刚来这里的那段彷徨失措的日子里,就是这只手为我拭去脸上的泪水。心中突然酸痛起来,脸上一片湿热。 凤翔轻轻的叹了口气,一只手为我擦着似乎永远也流不完的泪水,另一只手将我轻轻地拥进怀里。 那个怀抱轻柔得一如从前,但我却再也感觉不到那份温暖与坚定。第一次,我觉得他那样抱我,只是为了方便我挣脱出去。我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襟,将头深深的埋在他胸前,想要找回那抹久别的温暖。 “如果不是那天我差点被烧死,你就准备一辈子不见我了,是不是?你记不记得答应过要教我骑马。记不记得答应过要和我一起去看最美的风景。记不记得你曾对我说过,答应我的事情永远不会忘记。” 凤翔的叹息的声音在我头顶传来,冷得似乎没有一丝温度:“等你身子好了,我带你去山洞。去过之后,也许你会恨我的……” 说着,他将我从怀里推出来。我惊惶的张开眼睛,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衣襟一点一点的从我手中扯出去。我的心一阵撕裂般的痛,仿佛他扯走的不只是我手中的衣服,还有我心头的血肉。 我茫然的看着他转过身子,冷漠的背影渐行渐远。这真的是凤翔么?真的是我的凤翔么?看着他渐渐模糊在我眼中的背影,我突然很想问他:你到底是谁?是从哪里穿越来的?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凤翔!把我的凤翔还给我!但是理智却无情的告诉我:他,就是那个凤翔;他,从未曾变过。 时光如流水般在我指缝间流过,我手脚上的麻痹感渐渐变轻了,头也不像以前那样疼了。自那天以后,我再没有见过凤翔,连三哥也不知所踪。只有戚姬常常陪着我。从她口中,我得知凤翔和三哥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为帮我解毒寻找药材。 有一天我问戚姬,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她只是淡淡的道:“因为我家里的人都被杀光了。” “是秦军?” 戚姬摇头,低声道:“是项羽的‘义军’,他打不过章邯的大军,便来攻打我住的城镇。守城的官员不肯投降,结果城破之日满城被屠,鸡犬不留。” 我脑子里轰的一下一片空白,不可能阿,项羽现在应该是在进行流芳千古的破釜沉舟大战阿!虽然我历史知识极度贫乏,这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难道由于我的到来,历史真的发生了变化? 戚姬看我脸色苍白,以为我被吓到了,温温的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生在乱世,本来就朝不保夕。就算不是死在项羽手里,他日也会死在其他乱军手中。像我们这样的乱世桃花,也不过是飘到哪里算哪里罢了。” 听她在“我”字后面加了一个“们”,我心中恍惚了一下。天地不仁义役万物如狗彘,在强权面前任何人都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而已阿。我苦笑一声,难道我也要向戚姬一样认命么? 想到这里,我心中突然泛起一丝不忿,在现代培养出来的不服输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出来。凭什么你想把我踢到哪里就踢到哪里?!就算你是老天爷,就算我只是你锅里的一条鱼,但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还是要竭尽全力跳出去。 我认真的看着戚姬的眼睛,道:“为什么要飘到哪儿算哪儿。就算真的要飘,也要我们自己选择方向。我只知道祸福由天不由我,但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身在乱世,也要尽力把握自己的命运。” 戚姬看着我有些发愣:“可是我又能指望谁呢?” “既然无人可指望,自然只有指望自己。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的确,连历史都会改变,将来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忽然有人在门上轻弹了一下,我心中一紧,终于又一次听到了凤翔声音。 “明天,我们去。”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一字一字的打在我的心坎上,只剩下血泪斑斑。我仿佛又一次看到他漠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我的面前。 明天也许一切都会明了,明天也许一切都会结束。但是,既然历史都会改变,明天的事情,又有谁能预知呢。 自从再见到凤翔之后,我的心第一次变得坚定起来。不论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我只相信——事在人为。 第三十二章 溶洞 一夜无梦,醒来时看着从窗缝里透进来的丝丝缕缕的阳光,我的心中一片茫然。本来以为自己一定会失眠的,想不到昨夜却睡得格外的好。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自嘲的笑了一下,我还真是奇怪,好像盼望着自己做噩梦一样。 我默默的站起身来,走到门前。手掌贴在门上,仿佛感觉得到他正站在外面。我的身子抖了一下——原来在我的心里,依然还是害怕面对现实的。用力的摇了摇头,我鼓起勇气将门打开。 门打开的一瞬间,我看到凤翔快速的转过身去。我愣愣的看着他的背影。默了一瞬,他背后的衣衫轻微的抖动了一下,淡淡的说道:“跟我来。” 静静的跟在他身后,好像有一只手在心中乱搅着,不知是什么滋味。记得这还是上次爷爷带我们走过的那一条路。依稀还记得当时是因为我一时义愤救了张良,结果害得大家要一起背井离乡亡命天涯。那时虽是为了逃命,在我的心里却一点也不紧张,反而觉得有些有趣。 然而,如今带我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却换成了凤翔,景物依旧,人却已经不是怀着当初的心情了。再走在这条路上,我心中只觉得惶惑不安。 又来到那面挂着藤蔓的山壁,凤翔正要伸手将它们拂开。我突然拉住他的衣袖,问道:“我们不在,不是只剩下戚姬一个人了。对了,怎么一早上都没有见到戚姬。” 凤翔的手颤了一下,背对着我道:“戚姬么,昨天晚上她同族的堂兄来把她接走了。” “同族的堂兄?她不是没有亲人了吗?”我心中有些惊讶。 “没亲人了?她是这么和你说的?可是她跟我说的却是,她正是要到这里来投奔同族的叔叔呢。” 凤翔的语气中有一丝揶揄,我似乎又看到他习惯性的挑了下好看的眉头。心中忽然一痛,往昔的种种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而且,她那个族兄你也认识的。” “戚风?”在这里我只认识一个姓戚的人。 “不错。”他突然身子一颤,声音变得似乎苦涩,“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以后自己要小心被人骗,知不知道。” 可是戚姬为什么要骗我?想起她提起凤翔时的眼神,难道她也喜欢凤翔,所以扮可怜想我同情她? 我的嘴角抽了一下——这个时候我居然还会想到这么恶俗的剧情。苦笑一下,我的心中好像有一团乱麻,理不出半分丝毫头绪。 终于又走进了那条漆黑的山缝。听着前面凤翔熟悉的脚步声,我紧紧的握住拳头,阻止自己想伸手去拉他的冲动。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了我冰冷的手。我心中一颤,耳边听到凤翔无奈地叹息声。 恍惚中,我终于又走进了那个古怪的溶洞。我们出来的山缝对面的洞壁上有一道一米多宽的瀑布,瀑布下是一片小小的水潭,潭水满而不溢。在溶洞的另一边,有一条较宽的隧道可以通向外面。如果将这三个点连起来,正好可以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这次凤翔直接把我带到了水潭面前。前面再没有路了,总不会又要潜水吧。我仔细的观察着面前的水潭,忽然发现这片水潭并不是紧贴在山壁上的。在水潭和山壁之间,还有一条仅容一人走过的石梁。我心中突然一动,难道这里和花果山水帘洞的构造一样? 我迟疑的伸手向石梁指了指,转头看向凤翔。他苦笑一下,对我点点头。带头向石梁走去。纵身跃上石梁,凤翔突然转过身,对我伸出手来。我心中一阵暖暖的酸痛,将手放进他温暖的手掌。 石梁上有些湿滑,凤翔走在前面,每走一步都不经意的回头看看我,似乎是怕我跟不上他的步伐。我的手上感觉着他手心的温暖,我的脚步踩在他刚刚踏出的脚印上。心中突然很想拉着他的手远远的逃开去。反正我再怎么不愿意也已经穿越过来了,什么秘密,什么真相都已经不重要了。最要紧的是,我和凤翔可以在一起。 然而当我抬起头看向他是,渐渐朦胧的视线中却看到他脸上一片疏离与漠然的神情。耳中充斥着哗哗的水声,瀑布落下时激起的水珠飞溅在我的脸上,打得我的脸有些微微的疼痛。忽然,我很想问问他,问他到底想要怎么样。问他为什么要对我一时温柔,一时冷漠;一时亲密,一时疏离。 然而,我依然只是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因为直觉告诉我,真相,正在前面等着我的到来。 在水帘之后果然又是一条山缝。这次,没走多远,我们就停了下来。凤翔在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一跟油烛点燃。我看到在我们面前是一扇石门,门上刻着一个古怪的图案,散发出一股神秘的气息。 在烛光的映照下,我仔细的打量着那个图案。突然惊觉到,那是并不是一个图案,而是由两个重叠的图案构成的。底下是一个骷髅头骨,在它上面几乎重叠的地方,却画着一颗有血有肉的完整的人头。给人一种好像是在骷髅之上又重新长出肉来的感觉。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那个图案让我再次想起了那个重复多年的古怪的噩梦。 凤翔伸手将蜡烛靠向那个图案,另一只手松开我的手掌向它指过去。我注意到在人头的刻痕中已经填满了暗褐色的冷却的蜡油。 “这是我上次来的时候滴进去的。”他的声音有些苦涩,“就是阿鸾摔下山崖的那天,我将她带到这里。这些滴进取的蜡油中掺着我的鲜血,这,就是开启这个阵法的方法。” “阵法?”我下意识的重复着凤翔说过的话,脑子里一片空白。 凤翔伸手在那个人头的图案上推了一下,图案忽然陷了下去。那扇将所有秘密关在里面的门,无声无息的缓缓打开了。 “是呀,这是一个阵法。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阵法,一个由不得我们选择的局。”凤翔有些神经质的笑道,径自走了进去。 然后,他突然回过身来,他的脸在烛火跳动的光线中抽*动着对我苦笑道:“欢迎再次来到——还阳禁阵。” 第三十三章 错误 石门轰然打开,眼前是一间幽暗的石室。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虽然有凤翔挡在我面前,依然冷得我身子一抖。凤翔没有再看我,径自向石室里面走去。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对我一笑。 他的脸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中笑得有些扭曲。看着他的笑容,一阵苦涩与无奈混合着的无力感涌上我的心头。他飘忽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声声打在我的心上——欢迎再次来到,还阳禁阵。 还阳禁阵!这四个字就像一记重锤,打得我眼前一阵发黑,一时间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我茫然的向石室里面看去,一道圆弧形的暗红色泥墙正立在他的身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吸引着我的脚步,让我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刚进到石室里面,便听到身后一声轰响,石门已经自动关闭。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心中猛地一震。转过身子,借着凤翔手中昏黄的烛光,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我的心里一阵颤抖——这里就是我梦中来过的地方。或者应该说,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醒来的地方。 整个石室里只有一样东西。那便是自石门的西侧开始的,一道按逆时针方向呈螺旋形修筑的暗红泥墙。泥墙的内侧布满了一个个规则的方形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毫无例外的镶嵌着一颗白森森的骷髅头骨。 我的身子一阵虚软,凤翔走上前来拉住了我冰冷的手掌。只是他的手也同样失去了温度,再也不能给我带来温暖和安心的感觉。 凤翔拉着我的手沿着被泥墙分割出来的甬道向螺旋的中心走去。甬道越走越窄,我茫然的跟在他的身后。在昏黄跳动的光线中,我的心神越发恍惚起来。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正在一片血海中的白骨漩涡里越陷越深,再也无力自拔……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间,凤翔停住了脚步。我知道,我们现在已经到达了禁阵的中心。 泥墙在这里围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形。在圆形的正中间,是一座漆黑的圆形石台,石台四周钉着九枚小小的铁环,每枚铁环上都系着一条红绳的一端。红绳的另一端则系着地上的一盏油灯。 凤翔迈步走到石台边上,将手中的残烛放在石台上。见我奇怪的看了一眼地上的油灯,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知不知道这里为什么叫还阳禁阵?” 我摇头,心里却不由得想道:要死者还阳在古人眼里本就是违法天道,更何况这里的布局——想到这些骷髅头,我心中一阵战栗,这么多的人头,不知道这里的建造者一共杀了多少人阿。 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凤翔伸手指着镶嵌在泥墙上的头骨道:“这里一共三百三十三枚人头,每个都是当杀之人。” 当杀之人?如果是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听到这句话一定会不服气的问:什么是当杀之人,你又凭什么判定别人的生死?但是现在,我想起那对贩卖人肉的夫妇,我心中只能苦笑:身在乱世,当杀之人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即便如此,要找到三百多个死有余辜的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么当初那个人建造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缘由呢? 我抬起头看向那些包围着我的头骨,忽然觉得那些漆黑的眼洞中仿佛饱含着讥笑与憎恨的情绪,像一只只利箭射进我心里。一时间,仿佛连思绪也变得僵硬起来。 凤翔将我拉到石台边坐下,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自我记事时起,爷爷就常对我说将来有一件关乎很多人生死的大事要我去办。那时候我年纪还小,每天都在盼望着可以早日完成这件大事,成为天下人心目中的英雄。后来爷爷把我带到秋爷爷家里,告诉我要好好的照顾秋鸾,不可以让她有任何闪失。 “十六岁那年,爷爷第一次带我来到这里。他老人家告诉我:秋鸾出生时曾有高人说过,秦统一六国后,不久就会覆灭。到时候天下会进入一个比以前更混乱的乱世,只有阿鸾才是改变天命的变数。但是她的寿元很短,绝对活不过十岁。 “所以爷爷开始游历天下希望可以找到令人起死回生的方法。五年后,爷爷终于在西南一个部落偷出了一部秘书,上面记载着:如果将三百三十三个人的头颅、身体和四肢分别存放在三处位于极阴之地的有水的山洞中,而且三个山洞之间的直线距离相等。那么在存放人头的地方修建起来的这个阵法就可以将死者的魂魄拘回体内,使人起死回生。因为这个阵法杀戮太重,又是用来逆天改命的,所以叫做还阳禁阵。” “爷爷说要启动这个阵法一定要是有缘人,而那个人就是我。爷爷问我愿不愿为天下苍生接下这个重任,我那时心里虽然害怕,但是一想到可以做救世英雄,便头脑一热答应下来。结果爷爷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住了三天。那三天里,我除了发抖几乎没做过任何事情。然后,爷爷取了我的血封闭了石门。他告诉我,只有我的血可以打开门上的封印。” 说道这里,凤翔的声音变得越发苦涩,他半眯着眼仿佛在回避我的目光,苦笑道,“后来我将摔下山崖的阿鸾带到这里,没想到在点燃最后一盏油灯的时候,我的手竟会突然抖了一下,将它打翻了。本来,我以为只要把灯再放回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当你在这里醒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弄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当时你吵着说我是杀人犯,要报警的时候,我就明白,正是那盏被碰翻的灯让我拘错魂了。” 封印?拘错魂?变数?听着这些不靠谱的词,我心中突然有一种很滑稽的感觉。难道我是穿进了网络游戏?还是现在正在拍纪实版的灵异电影?忽然想起了佩在腰间的神剑,看来导演对我还不错,居然还给了我这么高的装备。只不过能不能告诉我要再哪里买药、哪里升级…… 越想越觉得离谱,越想越觉得好笑,我干脆哈的一下笑出声来。只因为一个少年无意中打翻了一盏油灯,我就穿越了两千多年?只因为一个少年无意中打翻了一盏油灯,我就远离了所有的亲人和朋友,只能在乱世之中挣扎求存?这一切居然只是因为一盏油灯? 我的越笑声音越大,笑得我根本直不起腰来,笑得我心里一阵苦涩,笑得我好像永远也不想停下来…… 忽然感觉到凤翔的手轻轻的拢住我的肩,我身子一抖,仿佛触电般的跳了起来。他的眼神里溢满了自责与疼惜。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看着我,那时我心中对这个眼神充满了迷恋。可是,到现在我才明白,那不是因为情爱,那只是因为自责。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会这么容易就猜到了我的身份;为什么他可以那样快的接受我占据了秋鸾的身体;为什么他会一直对我呵护备至;还有爷爷,为什么会对我好得让我觉得有些疏离。 只是因为,是他一时失手害我不得不来这里“借尸还魂”;只是应为,如今我才是那个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的——变数。 ————————————我是道歉分割线————————————— 最近更新少了,是寒江的错。前天更新完突然发现这两章写的有点偏离大纲,所以寒江突击修改了一下大纲,不然后面会有一个好大的漏洞。希望大家再原谅我一次吧,谢谢。 第三十四章 变数 听了凤翔的话,我一股子苦涩与滑稽混合的滋味涌上心头。原来从头到尾,我只是一个错误;原来从头到尾,我只是一个“失败作品”阿。看着他疼惜的眼神,我的心好像被人狠狠的攥了一把,把心中的酸涩一股脑儿的挤到眼眶里。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你不能再骗我一次?”话一出口,我心里突然一紧。从来也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声音也可以这样凄厉。 凤翔向前踏了一步,伸出手来想要握住我的手。我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脑突然撞在一个硬硬的东西上,发出喀的一声脆响。一阵阴森的寒意从脑后袭来,我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阿鸾——”他有些担心的轻声叫道,仿佛害怕声音太大了,也会惊吓到我。 然而,他的声音依然让我的身子一抖。阿鸾,这个一直以来被我占用着的名字,如今却只让我感到酸涩的无奈。本来我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本来我可以与这一切毫无瓜葛。可是如今,因为我占用了这个名字,因为我占据了这具身子。让我不由自主的觉得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因我而死,而我则注定要代替她成为那个“变数”,从今以后,生也不由己,死也不由己。 我缓缓的向外退出去,凤翔的身影在我眼中渐渐模糊得好像一个没有实体的幽灵。他的身影忽然晃了一下,好像要向我走过来。就在这时,本就不长的油烛突然燃尽了。火苗猛地向上一跳,然后啪的一声爆裂开来。 眩目的火光一闪而灭,石室里徒然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我愣了一下,身子猛地被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凤翔冰冷的唇在我耳边摩挲着:“不要恨我。求求你,不要恨我。” 这是他第一次将我抱得这样紧,紧得让我觉得有些窒息。不要恨他?我猛地将他的身子推开,向后退了几步。 “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要恨你?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恨你。”借着墙上头骨散发出的点点磷光,我边说边向后退去。黑暗中我仿佛感觉得到他的眼中涌出的绝望的神情。心里不由得一阵酸痛,连忙转身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 冲出山洞,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我猛地打了个寒颤。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斗,原来现在竟然已经是夜里了。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心里一紧,慌不择路的向前跑去。心中只想要赶快逃得远远的,仿佛这样就可以逃离那些可怕的回忆。 夜风吹得我的脸上一片湿冷,我的心仿佛也冷静了下来。往昔的画面在我的头脑里一幕幕回放。当初如果不是我救了张良,他早就死在波浪沙了;当初如果不是我救了吕雉,也许她还没见到刘邦就已经淹死了;当初如果不是我将火药提前带到这里,也许在沛县一战中刘邦的夺取天下的本钱便已经保不住了……原来我真的是一个“变数”阿。 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也许,这里面有什么事情搞错了。我猛地停住步子,任由前冲的惯性撞得我的喉咙里泛起一阵腥甜。 愣在那里,我将思绪又重新整理了一次。当初如果我不知道张良会误中附车的历史,就不会为了避开他到处乱跑,结果反而救了他的性命。当初如果我不知道吕雉最后会成为皇后,就不会劝她下嫁刘邦。当初如果我不知道火药的威力,就不会撺掇铁毅去研究制作方法。我会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一个从未来穿越来的人。 那么,难道那个所谓的高人口中的“变数”指的根本就不是原来的秋鸾,而是穿越而来的我?难道凤翔的失误、我的穿越原本就是早已命中注定了的?本来我一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命运存在,但是这一次,我的心动摇了。 我抬头看着黑蓝的天空,自从我第一次见到张良,我就发现我身边发生的事情与我在现代时所知道的历史并不完全一样。本来我以为是由于我的出现,让历史发生了变化。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历史本就不是我所知道的那个样子;原来老天爷把我一脚踢到古代,为的并不是让我改变历史,而是让我将历史推向我所熟知的方向。 我无奈的对着天空苦笑一声:老天爷啊,如果真是这样,你把那个一心想作留侯的张良踢来就已经足够了,为什么非要再搭上一个我呢?你知不知道,那个在历史上注定要死的虞姬是我的姐妹;你知不知道,那个在历史上注定要死的熊心是我曾经当作弟弟一样疼爱的孩子;你知不知道,我才下定了决心要帮他们改变惨死的命运啊。 为什么你要安排我先遇到他们,再亲眼看着他们去死?为什么,你要安排凤翔亲手将我带到这个时空里来。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只是茫然的抬头看着月亮自西向东,按照上天规定的轨迹慢慢滑过夜空。难道这就是我以后要走的路?熊心被杀,虞姬自刎,虞子期战死沙场,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幕幕血淋淋的画面出现在我面前。而我,那时又将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一生都活在命运的阴影里,再不敢爱,也再不敢恨?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我好像触电了一样,猛地回过身去。凤翔好像一座雕像似的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他衣衫的下摆已经被冰凉的露水打得湿透。见我回过头来他的脸上似乎有些慌张的神色,他的手抽*动了一下,慢慢的向后退去,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现在就走,你不要……” 他的声音再一次唤醒了我的记忆,我似乎看到在彭城的无数个夜晚里,他就是这样守护在我的窗前。为什么如今,景物依旧,人面却已全非。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想转身逃得再远些,脚下却是徒然一空。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刚才自己竟然一直站在一座山崖的边上。 在身子悬空的一瞬间,我的心不由自主的惶恐起来——也许这一次,我们真的是要永别了…… 第二卷 逆天行事 第三十五章 冰释 听到凤翔的声音,我的心中突然有一种想要逃走的感觉。现在我才明白,他当初躲着我时的心情。不是不想见,只是怕见到之后,不知情何以堪。我向后退去,脚下却踏了个空,身子猛地往半空中栽下去。这才明白凤翔说的“不要”是让我不要后退的意思,原来我竟一直站在悬崖边上。 死亡的恐惧一下子席卷而来,我下意识的伸手向上乱抓,希望可以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手腕忽然一紧,本来正在下落的身子突然悬在了半空中,我的脸直接向崖壁的石头上拍去。好痛,好痛,也不知道有没有毁容。心中后怕了一下,我抬头向上看去,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凤翔的上半身已经挂在了悬崖外面,两只手正紧紧的抓着我的手腕。看着他的身子正一点一点的被我拖下悬崖,我被吓得肝胆俱裂,心中对他的怨恨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可以让他死,一定不可以让他死。 “快放手!你疯了是不是!”我用尽全力向他喊道。疯子,果然是疯子,我惊恐的看着他的反应——现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对我笑了一下。 “疯子!我叫你放手,听到没有!”看着他开心的样子,我的声音开始颤抖,“再不放手,你会被我拖下来摔死的。快放手啊!” “以前我就是因为不够疯,只知道要顺应天命,才会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比过去更加温柔和坚定,“你说的对,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这一次就算摔死,我也不会放手。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曾经,我常常幻想,如果有一个男人宁愿被我拖累死,也不愿放开我的手,那该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情。可是现在,听着他没头没脑的“疯话”,我的心里除了急得快要发疯了没有任何其他感觉。 “放手啊!”我急得几乎要流出眼泪来,“我才不要和你死在一起,别臭美了,快点放手!”凤翔只是轻轻笑着,将拉着我的手又紧了一紧。 你不放手是吧,那我只有自己想办法了。我伸手去拔腰间的佩剑——既然你那么喜欢这只手,那就留给你做纪念好了。好像明白我要做什么,小Q在剑鞘里呜呜的低声嗡鸣着,死活不让我将它拔出鞘来。 我使劲挣了一下,剑依然没有出鞘。都和我作对是吧,我突然张口向他手上咬去。还没等我的牙齿碰到他手上的肌肤,身子徒然向下坠去。凤翔终于再也保持不住那个僵持的局面了。 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我的口鼻里,耳边只剩下一片呼呼的风声。我下意识地死死握住凤翔的手掌,将真气输送到另一条空出来的手臂,然后伸手向崖壁上乱抓着。根据我上次跳崖的经验,在崖壁上应该生长着不少小树,如来佛祖、三清祖师、玉皇大帝、观音菩萨,走过路过的漫天神佛啊,求求你们让我抓住一棵吧。 手臂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心中一阵狂喜,立刻顺势抓了过去。入手的是一截表面粗糙、粗如儿臂的树枝,我的手臂猛地抻了一下,因为事先将真气灌输到手臂上,所以并不算很疼。但是另一条拉着凤翔的手臂却被他的重量和下坠的惯性抻得差点儿脱臼。 我咬牙忍着手臂上的酸痛,低头看着凤翔,心中一阵悲喜交加:“你有多少斤了,该减肥了吧。我的手都快被你坠断了。” 凤翔抬头看着我,笑意还没有来得及溢满他的眼睛,突然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喀的一声脆响传到我耳中,我近乎僵硬的转头向上看去,那棵承载着我们重量的救命树已经裂开了一条细缝。又是喀的一声响起,我惊恐的看着那条细缝随着那一声的响起,正在慢慢变大。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惊心动魄这个词存在。 “放手!快放开我!”我感觉到凤翔的手正在用力的挣脱我的手掌。 “少废话!”我心里突然有些生气,“你现在也知道叫我放手啦。那你刚才自己为什么还抓得贼紧。” “听话,快点放手。”又是喀的一声响起,凤翔的声音中多一些惶恐。 “我是一定不会放手的。”我低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要是不想我一起掉下去摔死,就快点想办法。”说完我转头向四周一阵乱看,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没有石台、没有裂缝、没有山洞……所有小说、电视剧里出现过的落崖求生道具一样都没有。 怎么办?打电话报警?如果我还有第三只手,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一下,怎么来了古代这么久,还是学不会用古人的思维模式思考问题。 终于最后一声惊心动魄的咔嚓声在我头上响起,我手臂一松,身子又一次直坠下去。哎,想不到最后还是逃不过摔成肉饼的命运。一片坡地在我眼前迅速放大,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我的双腿就已经直接戳在了上面。然后身子一歪,急速翻滚下去。 坡地上怪石遍布,撞得我全身的骨头像是要散开了一样。我本能地闭上眼睛,用一只手护住头脸,另一只手却与凤翔的五指死死的纠缠在一起,不敢有一丝松懈。一阵天翻地覆的乱滚,直滚得我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的时候,我的身子突然撞进一堆松软的东西,然后又穿了出来,摔在地上。 我疑惑的张开眼睛,转头像四周看去,凤翔就躺在我的身边。在我们身后,一个一人高的稻草垛子已经被我们撞出了一个大洞,稻草散落得遍地都是。身上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全身的骨头好像都摔散了一样。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并没有受什么内伤。只是腿似乎在跌到山坡上时摔断了。 “凤翔!凤翔!我们没死,我们还活着!”我惊喜地叫道。可是凤翔并没有如我所愿的张开眼睛。难道是摔晕了?我强忍着疼痛撑起身子向他看去,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眉头好看的皱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我把手轻轻的放在他紧紧捂在胸口的手上,感觉着他手上的温暖。经历一番生死之后,我心中对凤翔的芥蒂好像也被摔得无影无踪,什么天命、什么变数仿佛从此以后都变得与我无关。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我心中只是想着如何才能让他活下去。现在我才知道,对我来说,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面前这个男人来得更加重要。对我来说,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和凤翔可以在一起。 手心里觉得有些湿热的感觉,我不经意的提起手来看了一下,心脏突然一缩,全身的血液好像是在一瞬间被冰冻了一样。我的手心里,竟然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我挪开眼前几乎僵硬的手,看到鲜血,正从凤翔捂着胸口的那只手掌下不断的涌出来。 第三十六章 疗伤 冬日的朝阳藏在灰白色的云层后面,散发着冰冷惨白的光线,借着微弱的晨光,我看到鲜血正慢慢的从凤翔紧捂着胸口的手下渗出来,在他胸前的衣衫上浸染出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我伸出颤抖的双手,小心地挪开他的手掌,然后轻轻地解开了他的衣衫。 他雪白的内衫上依然只有鲜血在绽放,看不出丝毫受伤的迹象,我小心的伸出手,轻轻地揭开他的衣衫。衫子刚揭起一角,凤翔的眉头突然紧紧地皱了起来,喉咙中传出一声细微的呻吟。 难道伤了他的东西在衣服里?我疑惑的盯着他胸口的位置仔细检查了一下。果然,在他衣服大概是胸口的位置上有一个不大的细长形的夹层。我咬牙强撑着把身子向他身边蹭了蹭,腿刚一动,断骨处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 我将来要是因为这个变成瘸子,一定要赖你一辈子。我疼得呲牙咧嘴,心中忿忿的想着,伸手在他腰间摸索着。记得以前,凤翔总是会随身带着一把精致的匕首,一闲下来就会用它为我雕制木钗。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抬手向自己胸口摸去。当初分离时我带的那根凤钗还在那里,还好没有摔断,心中松了一口气。 那支匕首果然还带在他身边。我小心的用匕首划开他胸前的夹层,眼睛突然酸胀起来。一只木雕的发钗端正的躺在夹层里,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那只凤凰于飞。钗子原本暗淡的木料已经被人用手掌摩挲得泛起淡淡的光彩,依稀便是当初分别前夜,凤翔为我雕的那一只。不过此时,发钗已经断成了两截,尖利的木刺狠狠的穿透衣服刺进了他的胸膛。 看着他受伤流血,我的心酸痛起来。我从身上找出治疗外伤的药粉,又在自己内层的衣服上撕了几块干净的布下来。然后用匕首轻轻的将他伤处的衣服划开,狠了狠心,终于将木刺拔了出来。 凤翔的身子猛地一缩,我的心也跟着缩了一下。鲜血一下子从他的伤口里涌了出来,我连忙把伤药敷在上面。可是,药才一敷上,立刻就被血水冲了开去。看着药粉一再被血水冲走,我心中大急,虽然不知道人身体里的血液一共有多少,但是再这样流下去一定会失血过多的。慌乱之中,我只能将药撒在撕下来的布上,然后用布堵住伤口,希望可以止血。但是,布块很快就被鲜血浸得透湿。 我强忍着眼泪,希望可以想到止血的法子,可是心中越是焦急,脑子里越是空白一片。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我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只见已经被我们撞塌了的草垛里突然伸出一个长着角的纯白色蛇头来。 “三哥!”我惊喜的叫道,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三哥原本漆黑晶莹的眼睛看起来眼神有些散乱,听到我的声音,它一边茫然的吐着信子,一边往我的方向蹭过来。我心里苦笑了一下,我知道蛇是要冬眠的,不过想不到它会在草垛子里面冬眠,而且还是被我们撞塌的那一个。看它的样子,恐怕是被突然塌下来的草垛砸得有些晕了。 三哥突然用力的晃晃头,终于看清了我和凤翔的位置,噌的一声游了过来。我伸手指着凤翔还在流血的伤口,对它叫道:“快想想法子,这该怎么治。”记得当初我跳崖之后,就是它每天夜里为我送来疗伤的圣药。病急乱投医,现在我也只有再一次靠它为我想办法了。 三哥伸过头去,看了看凤翔的伤势,又转头看了看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我,突然有些为难似的低下头去。一阵绝望袭上心头,本来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如果凤翔真的死在我面前,我今后又该如何活下去。 泪水滴落在地上,恰在此时,一片雪花掉在我的脸上。我抬头看着满天纷纷扬扬落下的雪片,心中暗自苦笑:看来连老天爷也知道他要死了,特地下了这场雪来为我们做墓。 三哥突然用角顶了我一下,我低下头去,看到它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对着凤翔伸了伸头。我茫然的看着它的举动,完全不了解它是什么意思。看着我茫然的样子,三哥急得团团直转,却苦于不能开口说话。突然,它停了下来,弓起身子用力向前蹿去,把头上的角狠狠的撞在了面前的大石上。 喀的一声脆响,它头上的角被撞得齐根断了下来,身子软塌塌的摊在了地上。我心中大惊,顾不得腿上的伤,猛地合身扑了过去——难道我真的苯到能气得一条蛇撞石头自杀? 我小心的用手碰了碰它的身子,三哥有气无力的动了动头。我这才放下心来,还好还好,看来它还没死。但是它为什么要用角撞石头呢。我疑惑的捡起它的断角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三哥的角并不是实心的。在坚硬的外壳里还包裹着一种像果冻一样透明的胶状物质。 我突然明白了三哥的意思:难道这种胶状的物质竟是止血的圣药。想起它刚才为难的样子,我心里一热,想必断角取胶对它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伤害吧。这时敷在凤翔伤口上的布块已经再一次被鲜血浸湿了。他脸上的皮肤苍白得好像是透明的一样,连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我急忙用匕首从断角里挑出一点胶,均匀的涂抹在伤口上。 自角里取出的胶质才一涂在伤口上,他伤口周围的肌肤就冒出几个淡黄色的小泡。胶质好像是与肌肤融成了一体,将流血迅速止住。看着凤翔的伤口像电影里放的快镜头一样飞速愈合,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雪越下越大,我记得蛇似乎是怕冷的,便转身将昏迷中的三哥抱了过来。从身边捡了一些干燥的稻草厚厚的将它包裹起来,放在了我的身边。 安顿好三哥,我转头看向凤翔。因为长期的习武练气的关系,我和凤翔的身子早已变得不畏寒暑。此时虽是严冬,我们身上也只是多穿了一件夹衣而已。但是现在由于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已经冻得有些发青。 雪片还在不断的落在他的身上,我连忙脱下身上的外衣用树枝在他身上架起了一个勉强可以遮住他身体的帐子。然后张开双臂,将他冰冷的身子紧紧搂进怀里。我的脸在他冰凉的面颊上摩挲着,嘴里轻轻的对他呵着热气:“不可以睡着阿,你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我很多事情还没有做。所以就算你要睡,也要先把答应我的事情做完。不然,我生生世世都会赖在你身边,催你还债的……” 第三十七章 定情(上) 在凤翔耳边絮絮的说了一会儿话,一股子酸痛的感觉不断的从身体里的各个部位散发出来,眼皮好像变得有几千斤重,终于再也撑不起来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好像有座大山突然压在了我的身上,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皱皱眉头,猛地张开眼睛,发现原来是我撑起来遮雪的“帐子”被积雪压得塌了,衣服连同积雪一起压在了我的身上。 我抓起一把雪在脸上使劲儿的搓了一下,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原本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停了,四周只剩下一片苍茫的白色。凤翔的脸色依然苍白,但是已经不像开始时那样白得吓人了。伸手将衣服上的积雪拍干净,我把它又盖在了凤翔身上。 肚子咕噜一声响,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一天没有吃东西了。用手摸摸身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干粮,我咽了下口水。凤翔还在昏迷,我又摔断了一条腿,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吃的东西。 看着面前洁白的积雪,唉,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空气污染,这东西应该能吃吧。就当是吃冰淇淋了。自我安慰了一下,我狠了狠心,抓起一把积雪胡乱吃了两口。冰凉的雪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好像把我的五脏六腑都冻得一哆嗦。不由得从心里往外打了个激灵。 “水……水……” 听到凤翔的嘶哑呻吟声,我心中一阵大急——这个时候到哪里去给他找水啊。看着手里渐渐溶化的积雪,我脸上一热,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咬了一口积雪含在口中,然后等雪水在口中含得温热了,我慢慢的伏下身去,看着凤翔已经干得开裂的嘴唇。 不怕,不怕,我只是想救人而已。不就是嘴么,就当他是杯子好了,没什么分别的。反正他还昏迷着,没人会知道的。拼命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我用手轻轻的捏着凤翔的两腮,将他的牙关打开。然后低下头去,我的唇轻轻的贴在他冰冷干裂的唇上,脸突然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心脏不由自主的一阵乱跳。 温热的雪水自我口中慢慢流入凤翔的喉咙,耳中恍恍惚惚的听到他自喉咙中发出一声愉悦的呻吟。我心中一惊,猛地抬起头来,摸着自己的嘴唇有些发愣。我亲嘴了?我的初吻就这样没了,而且还是我自己“投怀送抱”的。 “饿……”凤翔轻声呻吟道。 我心里大大的叹了口气,将干粮拿出来咬了一口,细细的嚼碎,低下头去继续喂他。两唇再次相接,他的嘴忽然动了一下,将我口中的面糊一下子吸了过去。我心中一惊,还没回过神来,突然觉得腰间一紧,身子已经被他紧紧的搂在怀里。好像正在做坏事却被人发现了一样,我一下子慌起神来,不由自主的伸手按在他胸前撑了一下。 “嘶。好痛。”他的唇轻轻地在我唇上摩挲着,轻声叫道。 我心中慌了一下,害怕会碰到他的伤口,不敢再挣扎,只好任由他这样抱着。 “放开我。”我轻声向他抗议道。不料才一开口,下唇便被他轻轻的咬住。我的心颤抖了一下,像被电到了一样,一股子酥麻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让我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像是在跟他撒娇一样。 凤翔的手轻轻的覆盖在我的眼睛上,将我的双眼合上。眼前一黑,我感觉到他滚烫的双唇轻轻的吸吮着我柔嫩的唇瓣。我本来僵硬的身子不由得酥软起来,仿佛像是要融化在他火热的怀抱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凤翔的双手渐渐放松。我缩了缩身子,把头枕在他的颈窝里。在不碰到他的伤口的情况下,为自己在他的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凤翔顺手用我披在他身上的衣服将我包裹起来,宠溺的拥着我被他裹得像粽子一样的身子。 四下里一片寂静,仿佛连时间也变得静止了。苍茫的天地之间,只剩下我们小小的身子相互依偎在一起,仿佛可以就这样一直到地老天荒。 红日渐渐西垂,雪后的天气变得更加寒冷。凤翔起身为我处理好腿上的伤,然后勉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捡了些柴草,在我身边生起一小堆火来。看着他还有些虚浮的步子,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的暖流。我暗暗的下定了决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逃避现实,我不要做依靠乔木的丝萝,我也要做乔木,我也要和他共担风雨。不论前面等着我的是什么样的命运,即使身为女子,我也要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我把依然昏迷不醒的三哥安放在火堆旁边,凤翔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它的断角处的伤口,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我焦急的问道:“它伤得很严重吗?能不能治好?” 凤翔沉吟了一下,道:“我以前从没有听说过这种头上长角的蛇,看来它头上的角和角中的这种胶质都是它自身的精气所聚,如今角被折断了才会元气大伤。现在也只能靠它自己慢慢恢复了,外人根本没法子帮它。” 我内疚的在三哥的断角处轻轻抚摸着,凤翔伸手将我的手握在他温热的手掌中,轻声安慰道:“你不要太担心了,你不是说它平时是以毒为生的么。或许我们多找些剧毒之物给它吃,可以让他恢复的快一点。” 我点点头,抬头看着他黑亮的眸子:“可是我现在断了一条腿,哪里也去不了。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去帮它找毒物来疗伤呢。” 凤翔轻轻一笑,眉头好看的挑了一下道:“你总是不能在一个地方老实呆着的。好吧,等我气力恢复了,就做一个木排,拉着你到处去转转好不好。” “那个叫雪橇好不好。”我轻快的笑道。伸手将所有干粮都拿出来塞在他手里,装出一幅一本正经的样子道:“既然如此,你就要快些恢复体力。我命令你,把这些全都吃掉。” 看着手里不算多的干粮,凤翔微微皱了下眉头,突然把它送到我嘴边,将头凑了过来,眯起眼对我笑道:“要我吃也可以,不过你要喂我。” 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抬手将他的手打开,低下头去嗫嚅道:“还不是你自己喊着快要饿死了,我才……还取笑人,好心没好报。”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是不是应该投桃报李呢?”凤翔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调笑,引得我的心一阵乱跳。他伸出手轻轻的托起我的下颚,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眼中仿佛漾着一池温暖的春水。 见我愣愣的看着他,凤翔眼中的笑意越发浓了,伸手覆在我的眼上,轻声笑叹道:“下次要记得闭上眼睛知不知道。” 他的舌温柔的启开我的牙关,一小块饼突然滑进我的嘴里,我下意识的将它咽了下去。凤翔轻轻的咬着我的唇,轻声笑道:“我就知道只有这样你才肯乖乖的吃东西。” ————————————————————————- 已经到月底了,如果大家手上还有PK票的话,拜托投给寒江吧。跪谢—— 第三十八章 定情(下) 在火光的映照下,我羞涩的低下头,不知道自己的脸颊和跳动的火焰比较起来,哪个更热些。夜风轻轻拂过,我本来已经滚得散乱的头发在风中飞舞起来,这时我才发现,原本束发用的发钗早就已经不知道掉落在哪里了。 凤翔伸出手慢慢的将我的乱发束在手中,眼中温柔的像是要渗出水来:“苏苏,嫁给我,作我的妻子,好不好?” 我心中一滞,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苏苏,不记得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好像久得连我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原来我还有这样一个名字。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见我没有回应,他的手开始轻轻的颤抖,紧张与期待的神采在他眼中慢慢交织着,好像要把我也包裹进去。我低下头,从怀里拿出自己收藏的那支木雕的凤钗,放在他的手里,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我愿意,作你的苏苏。” 凤翔为我重新绾起一头青丝,然后满足的看着我笑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妻子了。” 我嘟着嘴摇摇头:“才不是呢。”看他愣愣的表情,我眯起眼睛狡猾的笑道:“应该是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老公了。现在我要宣布家规了。” 他好笑的看着我,点点头温声道:“好。” “家规第一条:你以后要听我的话。” “好。” “第二条:永远不可以对我说谎,不可以骗我。” “好。” “第三条:你要疼惜我,宠爱我,不可以让我伤心、难过。” 凤翔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我听着他的心跳,一声声好像是在告诉我——你以为我还会舍得让你伤心么。 心里被甜蜜充实得满满的,耳中却听到他的肚子很煞风景的咕咕叫了一声。我笑着从他怀里钻出来,将仅剩的一快饼塞进他手里:“我现在以老婆的身份命令你,立刻把它吃掉。” 凤翔拿着饼子迟疑了一下。我皱皱鼻子,道:“刚刚才答应要听我的话,这么快就想反悔?当心我不要你了。快快吃完,然后去睡觉。”我没有漏掉他眼中不经意间闪过的一丝疲惫,毕竟他今天失血过多,应该多休息的。 凤翔无奈的看了我一眼,顺从的把饼吃完,在我身边躺了下来。听着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起来,我慢慢的皱起了眉头:已经没有食物了,凤翔的身子还很虚弱,我又断了一条腿,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 本来我想着荒山野岭中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一堆稻草,被我们撞塌的草垛一定是有人堆积起来准备过冬用的,也就是说在这附近一定会有人家,所以刚开始我还并不是太担心我们的处境。但是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依然没有见到半个人影,想起来时路上遇到的被洗劫一空的村子,我心中开始真正的不安起来:难道原本住在这里的人也都被杀光了?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和凤翔这次真的是要山穷水尽了。 心中胡乱的想了一会儿,一股倦意袭来,我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中听到火堆噼啪响了一声。我下意识的翻了下身,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抱在了怀里,我把头在他怀中蹭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安心的睡了下去。 一夜好眠,醒来时已是早上,我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清新的空气。自从当日和凤翔分开之后,我睡得一直都很轻,哪怕只是一声细微的响动也能把我惊醒。但是昨晚我却睡得格外香甜,仿佛只有他在我身边时,我才能真正放心的睡下去。 一阵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忽然传来。有人来了!我心中一阵狂喜,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连忙睁开眼向四下里望去,只见远处一高一矮两个人向我们的方向渐行渐近。 “……所以说,还是二当家够意思。”一个破锣般的男声断断续续的传到我耳中。我一愣:二当家?难道他们是山贼?这算不算屋漏又逢连阴雨,老天爷还真是照顾我们啊。 “那是,好歹二当家也是咱们中原人。”接嘴的是一个缩着脖子的小个子男人,油滑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好像有条水蛇在心中爬过去,粘腻腻的叫人觉得别扭。“早叫你多打些柴,你偏要偷懒。这次要不是二当家告诉我这里有座废屋,可能还剩下些柴草,看你这回怎么跟上面交待。”小个子神奇活现的说道。 先前那个男人扯着破锣般的大嗓门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一声,道:“有什么不能交待的!大不了被他抽顿鞭子,难道他还能杀了老子?不过这次还是多谢兄弟你了,等回去俺请你喝酒。” “就你也能有钱买酒?不会是……” “偷的酒又怎地?偷的酒,就不是酒啦?”破锣嗓子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咱不是那个意思,不过……啊!” “你鬼叫个啥?”破锣嗓子吓了一跳,不耐烦的搡了他一把,“活见鬼啦你!” 小个子一把拉住他,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伸出一只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我和凤翔躺着的方向,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死……死……死,死人啊!” 我吓得心里一激灵,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他一下——至于叫得这么大声吗。 破锣嗓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抬手在他头上使劲儿抽了一下:“发什么疯那你!不就是死人吗,又不是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叫得跟女人似的。” “就是,就是。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嘻嘻一笑道,“再说了,你们见过这么美的死人没有。” 这次连破锣嗓子也愣了一下,迟疑的看着我道:“你们不是死人?” 这时凤翔已经站坐身来,面上带着浅笑,悠闲的看着我和他们斗嘴。我见他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伸手指着面前的灰烬笑道:“你见过死人还烤火的?” “是人就好。”小个子突然往前走了两步,猥琐的眼光在我脸上嚣张的扫来扫去,贼兮兮的笑道,“小丫头长得还不错嘛。不如跟咱们回去,保证你天天都吃香的喝辣的,何必跟着小白脸在这受罪阿。” 我看到破锣嗓子有些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转头看着凤翔笑道:“他说要我跟他走呢,你说该怎么办呢。” 凤翔轻轻一笑,拿起放在我身边的剑站起身来,淡淡的道:“既然有人活得不耐烦了,那我们不妨就送他一程。” ————————————————————— 昨天没更新,先到歉。然后寒江继续烦人的要票,求大家用票砸我吧。 第三十九章 红光乍现 凤翔的语气虽是淡淡的,却听得我心中一凛。在我的记忆中,他一直是一个如暖玉般温润的人,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发怒时的样子。原来把老实人惹急了,也是很可怕的。 看到凤翔拿着剑站起身来,破锣嗓子紧张的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拉住小个子的胳膊低声道:“别惹事了,走吧。”说着,眼睛有意无意的向凤翔手中的剑扫过来。 小个子却好像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处境,满不在乎的甩开破锣嗓子的手,不知死活的又向前走了两步,撇着嘴道:“怕什么,老张。难道你会怕这个小白脸儿?哟哟哟,还带着剑呢。”说着,他伸手从靴子筒里拽出一把匕首在凤翔面前晃了一下,道:“识相的就把剑和小美人一起留下,再给爷爷磕三个头,爷爷就放你小子一条生路。” 看他一再折辱凤翔,我心中怒火中烧,悄悄的捡起两颗石子,扣在指间向他膝盖上弹去。与此同时,凤翔将手中的剑连鞘向小个子的肩头砸下去。那一砸看似只有一招,但在我眼中看去,却觉得好像四面八方都是剑影,密密匝匝的剑影已经将小个子完全笼罩其中,根本无法逃脱。 眼看着一把剑当头砸来,小个子早已愣在当场。我几乎已经听到他的肩骨在剑鞘下碎裂的声音。就在这时,我弹出的石子恰好打在他的膝盖上。他双腿一软,突然跪了下去,刚好躲过了那一击。与此同时,一只手在小个子的头上一把抓空,破锣嗓子伸着手一下子愣在了当地。 眼看剑鞘就要砸在破锣嗓子的手臂上,凤翔的手猛地一顿,剑鞘徒然停在了半空中。与他的手臂只有一线之差。一抹浓艳的红光从剑鞘中突然直刺出来,一闪即逝,快得我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然而,一股鲜血猛地从破锣嗓子的手臂上飚出,在空中喷洒出万点桃花。 破锣嗓子差异的看着自己手臂上多出来的那一线伤口,又看了看悬在空中的剑,突然抬起头来,眼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凤翔的脸,喉咙中无意识的咯咯响了两声,终于咽了下口水,对我们一抱拳,道:“打扰二位了,告辞。”说完一把拽起还摊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个子。 小个子的腿还在打着抖,一张脸比死人还要惨白,哆哆嗦嗦的看着凤翔动弹不得。破锣嗓子抬手扇了他一个耳光,怒道:“还不滚!你嫌脸还没丢够是不是!”说完不再理他,竟自大步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小个子被他一巴掌扇得清醒过来,见破锣嗓子已经走得远了,忙连滚带爬的追了上去。一边追着还不忘回头丢给我们一句狠话:“有种你小子别走,等着老子回来!” “那你可快点啊!”我笑着冲他的背影喊道,“我们等你——”才怪。 从剑鞘砸下开始,凤翔的脸色一直都是淡淡的,仿佛刚才发生的怪事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直到他们都走得远了,他才回过头来,微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然后抬起头来,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我问道:“你这把剑好像有些古怪,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心中一笑——小Q本来就是神剑嘛,突然发下光、冒下剑气有什么可奇怪的。只不过为什么这一次它不像以前发出晶莹的银光,而是一抹浓艳的红光,难道是因为持剑的人不同的关系? 看着他一脸困惑的样子,我轻轻一笑,道:“这是铁毅大哥送给我的,本来是一把锈剑。后来有一次在战场上无意中沾上了我的鲜血,锈迹就突然脱落了,然后它就变成这样子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这把剑好像可以感受到我的情绪;每次遇到危险,我也会有一种感觉,好像它想要保护我的一样。” “你知道这把剑的来历?”看到凤翔听了我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忙追问道。 凤翔轻轻的摇摇头,道:“我虽然不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却可以肯定,这把一定是真正的神剑,而且它和你之间一定有着什么特别的联系。” “特别的联系?”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道,“可是我本来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啊。如果不是你一时失手,我本来应该生活在两千多年以后的世界的,怎么会和这个时代的一把剑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凤翔将剑交回我的手中,向我摇摇头道:“这个我也想不明白。不过我听说过,神剑都是有灵性的,从来只有神剑选择主人。如果它不愿意把你当作主人,那么它在你手中也只不过是一块凡铁而已,也许用起来比一般的刀剑还不如。” 又回到我手中,小Q发出一阵兴奋的嗡鸣,好像在和我撒娇一样。我疑惑的看着手中的剑,记得当初我第一次将它握在手中的时候,就有一种感觉,这把剑是我的,不论过去还是未来,它就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凤翔说的没错,这把剑的一定是和我有着什么特别的联系,不然它为什么偏偏在芸芸众生中选中我呢。 只是——我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凤翔——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小Q不是只有在我手中才会表现出身为神剑与众不同的一面。那么为什么刚才它在凤翔手中会突然发出那一抹红光和凌厉的剑气呢?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问,凤翔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半仰起头,眯着眼睛道:“我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那样。当时我听到那小子嘴里对你不干不净的,心中气得急了,只想着要好好教训他一下,不知不觉中就使出了全力。也许你那把神剑也是这样想的,你不是说有时候会感觉到它想要保护你么。” 我点点头,看来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了。我的手指轻轻的在剑身上滑过,原来老天毕竟还是待我不错的,不但让我在这里遇到了凤翔,还让我有三哥和小Q这样忠实的朋友相伴左右。 凤翔突然咳了一声,轻轻挑着好看的眉对我笑道:“现在我们是在这里等那小子回来,还是……” 我哈哈一笑,道:“当然不等了!咱们这么忙,哪里有时间等他回来。” 凤翔好笑的看着我挑了下眉,看他的神情好像在说:装的真像,你分明就是怕人家找回来嘛,还死鸭子嘴硬。 我对他皱了皱鼻子:“你不是答应过要带我到处走走帮三哥找毒物疗伤的,难道现在想反悔不成?我刚才好像听他们说这附近有一间废屋来的,也许你可以不用动手做雪橇了。” “好吧,你不要乱动,我去去就回。”凤翔装出一幅无奈的样子转身向远处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回身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他扫过小Q的眼中好像多了一点什么东西。 第四十章 我是妖怪? 凤翔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我面前。我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在脸上搓了搓,洗去脸上的灰尘,然后仔细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衫。心里喜滋滋的,好像我们待会儿不是要去避祸,而是要去蜜月旅行一样。 凤翔回来时,手中拉着一条麻绳,绳子的另一端拖着一块门板。他走得近了,我才看到门板上居然还铺着一张破旧的薄被。他将我的身子小心的抱到门板上,有些歉意的看着我道:“那间屋子看样子已经荒废了很久,里面只能找到这些东西了。” 我笑着伸手在被子上拍了拍,心满意足的对他说道:“这个坐起来软软的,很舒服啊,比那个能颠死人的破马车强多了。” 他笑着点了下头,道:“那你坐好,我们要走了。”说完转身拖着门板在雪地上慢慢走去。 看着他一步一滑的在雪地上走着,我心中明白他的身子还没有恢复过来。有些气恼的伸手在断腿上拍了一下——都是因为你,要不然就可以让他坐在这里,换我拉着他走我们的蜜月旅行了。 “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坐着。要是再乱动,骨头接得不好变成了瘸子,当心我不要你了。”听见我拍腿的声音,凤翔有些生气的说道。 “你才舍不得呢。”我笑嘻嘻地向他撒着娇,只听到他用清朗笑声的回应着我。 “如果我的腿没断就好了,我们可以堆雪人,还可以打雪仗。”听着他的笑声,看着满目洁白的雪景,我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堆雪人吗?好啊,就堆一个像你一样傻乎乎的雪人出来。” “你才傻乎乎呢……” 我皱皱鼻子,正要和他理论,突然从前面的树丛中跳出七八个人来,将我和凤翔围在中间。为首的一人拖着步子慢悠悠的向我们晃了过来,正是先前逃走的那个小个子山贼。 我知道他们来意不善,心中不由得暗自焦急起来。若是换作平时,这几个人我们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但是今天凤翔本就失血过多,再加上一夜没吃东西,身子虚弱;而我偏偏又断了一条腿,行动不便。难道这次真的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折在这几个小毛贼手里。 心中虽然焦急,我的脸上依然是带着淡淡的胸有成竹的笑意。凤翔背着双手,似有意似无意的挡我面前,面上的神情悠闲得仿佛我们并不是被人围困在这里,只不过是偶然发现这里的景色还不错,停下来一起欣赏而已。 看到我们悠然自得的样子,小个子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脸上虽然还是挂着那幅狡猾的奸笑,眼光却已经开始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气氛僵了一下,不知道是谁讪笑一声:“怎么啦,狗儿?咱们这么多兄弟,难道你还怕这小子能吃人不成。” 小个子脸色一变,干笑了一声,道:“谁怕了,除了二位当家,你小子见咱怕过谁来着。” 原来他叫狗儿,还真是像一条其软怕硬的赖皮狗呢。我见他话虽然说得硬气,脚下却暗暗的向后撮了半步。心知是为了刚才的事,他对凤翔还有些忌惮,便冷声道:“刚才我师兄手下留情饶你一命,想不到你还敢来送死。” “师兄?”刚才讥笑小个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怕是天当被、地当床的露水夫妻、野鸳鸯吧。”话音未落,一阵哄笑声响起。 听他话说得如此轻浮猥琐,我的脸猛地烧了起来,心中不由得一阵大怒。抬眼看去。只见凤翔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依然是一脸淡淡的表情,只有背在身后的手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着,原本光洁如玉的手背上,一条青筋突突的跳着。 和凤翔相处了这么久,我知道他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是温润谦和,但是骨子里却是骄傲而倔强的,虽然不像项羽一样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视天地如无物的傲气,但是却一样是不容侵犯的。今天他能隐忍至此,完全是因为害怕一打起来会伤及行动不便的我。 想到这里,我将剑拔出鞘来,双手握住剑柄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偏要闯进来。笑吧,趁着还有命笑,最好再多笑几声。” 说完我定下心神,将内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剑上。我跟自己说过,我不要作依托乔木的丝萝,我也要作乔木,也要和凤翔一起经霜露、历风雨;遇到困难,我要和他一起分担,而不是成为他的累赘。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心意,剑身上猛地蹿起一道晶莹的银光,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璀璨夺目。 小个子惊叫一声向后退去,“那把剑!那把剑有古怪,大家要小心!”话音刚落,围在我们身边的人一阵骚动,跟着他渐渐向后退去。 我心中暗喜,想不到只凭一道剑芒就可以将他们吓住,看来只要再加把劲,今天我们就可以全身而退了。想到这里,我将深吸了一口气,全部的内力都向剑身上送去。 剑芒越变越长,越变越亮,本来我还担心断了腿会对内力的运行产生影响,没想到现在却发现,自己的内力好像又深厚了几分。我的体内好像有无数条滚烫的细流在奔涌着,最后全部汇集到双手上,又一点一点的输送到剑身里。只不过进的多、出的少,让我的手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灼热得难受。 一道艳丽的红光从剑身里慢慢的透了出来。突然好像有一股热气从手心里直冲出来,我觉得手上猛地一松,一道莹亮的银芒中夹裹着一条浓艳的红光猛地腾空而起。我看着空空的手心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本握在手中的剑居然飞到了半空中! 四周静得几乎可以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死死的盯着那把盘旋在半空中,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的神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可以千里之外取人性命的御剑之术?不记得哪本武侠小说里曾经说过,就算是天赋异禀的人也要苦练上百八十年,才能有这种功力。这么神奇的事情,怎么会突然发生在我的身上? 心思一叉开,本来飞速运转的内力突然停了下来。剑在空中失去了动力,又落回了我的手中。感受到小Q在我手中兴奋的振动着,我脑海里一片空白想起刚才手心里好像火箭喷射一样的感觉,我猛地摇了摇头。做梦,我一定是在做梦,只有在梦里才会发生这样奇怪的事情。想到这里,我突然低头在身下的门板上狠狠撞了一下。 当的一声响起,一阵剧痛从头上传来。不知道是被撞的,还是被吓的,我的眼前一阵眩晕——完了,这次不是梦,这次果然不是梦。老天爷啊,这玩笑开得太大了吧。 随着那一声响起,原本正在发愣的人也突然回过神来。 “妖怪啊!有妖怪啊!”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本来围着我们的人纷纷惊叫着一哄而散。 听着渐渐飘远、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我担心的看着正在低头审视我的凤翔,急得几乎快要哭出来:“我不是妖怪,真的不是……” “你当然不是妖怪,”凤翔轻轻的笼着我的肩头,柔声道,“你只不过是天赋异禀,又与这把神剑心意相通,所以能够施展出据说已经失传了近百年的御剑之术而已。” 看着笑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别人是不是把我当成妖怪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在他心目中是怎么看我的。 “你说失传了近百年,难道百年前也有人会这种奇怪的武功?”放下心事,我的好奇心再一次冒出头来。 “嗯,听爷爷说,百年前曾有一位剑术卓越,冠绝一时的剑客会这种武功。”凤翔边说边捡起地上的绳子,转过身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边走边说。” 刚刚走出几米远,树林里突然传出一声清啸:“哪里来的妖怪,敢在这里撒野!” 第四十一章 出嫁 我和凤翔正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前面不远处的树林中突然传出一声清啸“哪里来的妖怪,敢在此处撒野!” 话音未落,一条人影纵身跃到山道中间,挡住了我们的去路。我定睛看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手持一对短银枪站在我们面前,身子如青松般笔直英挺,俊朗的脸上,一双如星朗目熠熠生辉。 “二当家小心,那个女的就是妖怪。”一个闷闷的声音从远处的一棵树后传来,我立刻认出了那个腻滑的声音,躲在树后的正是已经逃走了两次的那个叫狗儿的小个子山贼。 我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这个英姿飒爽的青年,原来他就是破锣嗓子他们口中的那位“最讲义气的二当家”,看起来果然像是一位少年英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似的。 凤翔的身子微微一动,挡在了我的身前,朗声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想不到这么快又遇到戚兄弟了。” 那位二当家听了凤翔的话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眼光拐了一个弯儿绕过他的身子,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一通打量,眼神中好似有一点期待的意味。 看着他这副神情,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粗眉大眼的男孩子的脸来,耳边好像还回响着他那略带着点失望的声音:你果然把我忘了。 “你是戚风?!”我探着身子,尽力把头从凤翔身后伸出来惊异的看着他。想不到几年未见,当年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已经变成了聚啸山林的一方首领。 “你还记得我!原来这次你没有忘了我。”戚风开心得好像连眉毛眼睛都跟着笑了起来,双眼中仿佛有两颗明星在闪烁。 “宋狗儿,躲什么躲,还不给我滚出来。”戚风回头轻快的喊道,基本上已经将挡在我身前,正在目光灼灼的瞪着他的凤翔当做了透明人。 看着宋狗儿从树后一步一步慢吞吞的往这边蹭过来,戚风笑骂道:“你小子磨蹭什么呢。这位姑娘是跟我从小一起玩大的,他要是妖怪,那你当家的我又是什么怪物?” 宋狗儿讪笑着来到我面前作了个揖,道:“小的不知道姑娘是二当家的朋友,多有冒犯,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嗯哼。”凤翔用力的清了清嗓子,好像在提醒面前的两个人他的存在。 戚风向他匆匆一抱拳,道:“凤大哥别来无恙,多谢你前几日照顾小妹周全。”话虽然是对凤翔说的,他的眼睛却依然定在我的身上。 “当初你怎么一声不响的就搬走了,害得我担心了好多日子。这些年你过的好不好?既然回来了,不如到我那里住上几天好不好?” 看着凤翔暗自咬牙切齿的样子,我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袖,笑道:“反正我们身上有伤也不方便赶路,不如先去戚大哥那里暂住一段时间养好身子再走,你说好不好?” 没等凤翔开口,戚风便一步跨了过来,紧张兮兮的看着我:“你受伤了?哪里,哪里?严不严重?”说着就要上前检查我的伤势。 凤翔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拦住他的身子,转身将我抱了起来,高声道:“多谢戚兄弟关心。内子只是伤了腿,行动不变而已,没什么大碍。既然戚兄弟不嫌我们夫妻二人打扰,愚兄就却之不恭了。”说完作了个请带路的手势。 听他又是“内子”又是“夫妻”的乱说,我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把头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埋去。天呐,这可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古代,不是可以没事搂着上街、老公老婆乱叫的21世纪新中国啊。相处了这么久,我怎么从来也不知道凤翔还有这么前卫的一面。 不过害羞归害羞,我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一丝甜甜的窃喜:凤翔会突然这么说一定是吃醋了。嘻嘻,原来看着他为我吃醋的感觉是这个滋味——心里有种暖暖的甜蜜在蔓延,难道这就是幸福的滋味。 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像僵了一下,戚风忽然哈哈大笑道:“原来你们已经……既是如此,小弟在此恭喜大哥了。请随我上山。” 戚风的话听起来虽然豁达,但是语气却让人觉得有些酸酸的味道。也许是因为以前相处的时间太短,我只是微微感叹了一下,心里对他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愧疚。但是他的话却让我想起了另一个刚强倔强的男人——铁毅。曾经将师门流传下来的神剑送给我防身的铁毅,曾经只为我一人开怀大笑的铁毅,曾经为了帮助凤翔隐瞒形迹在我窗外站了一夜的铁毅。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他那日离去时绝望的背影“你就是快贱骨头,我,是块比你更贱的骨头!” 心里突然好像被人用手拧了一把一样的酸痛起来,对于铁毅,我的心中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之情。 忽然感觉到凤翔抱着我的手紧了紧,我抬起头来,正对上他满是笑意的双眸。看着他带着一丝疲惫的脸上洋溢着满心的欢喜,我心中渐渐平静下来。我承认我很自私,我的心很小,小得只能容下一个男人,而这个人从来不是铁毅。 我突然伸手指着凤翔心窝的位置对他笑道:“所以你也一样,这里只能想着我一个人,知不知道。” 凤翔没有说话,只是宠腻的看着我心满意足的笑着,我知道他的意思——在他心里,从没有过另一个女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而且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我装出一幅恶狠狠的样子瞪了他一眼。他忽然笑得越发开心起来。 …… 没有走多远,我就看到树林中散乱的坐落着一片木屋,戚风将我们引进一间屋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这里是我的房间,你们先住下来吧。山上简陋,没有多余的客房,不要见怪啊。” 凤翔微微一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不过你将房间让给我们,自己要睡在哪里?” 戚风哈哈一笑:“我孤家寡人一个,在哪里睡不行,只是怕会委屈了——嫂夫人……” 听他有些酸涩的叫着“嫂夫人”,我胸中滞了一下,强笑道:“戚大哥说笑了,出门在外能有瓦遮头已经很好了,何况大哥还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我们,小妹心中真的是感激不尽。” 听我说得客气,戚风苦笑一声:“你们也累了,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们找点吃的和伤药去。”说完便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下,赶走心头的一点失落,回头对凤翔笑道:“折腾了这么半天,也不知道伤口裂开了没有,快过来让我看看。” 凤翔将一直裹在稻草里的三哥放下,然后笑着坐在我身边,任由我宽衣解带的摆布着。还好,伤口非但没有裂开,而且看样子愈合得还不错,看来三哥角中的胶质真的是治疗外伤的灵药。看着他光洁结实的胸膛,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忽然涌上心头,强压下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我突然伸手在他胸前摸了一把。 感觉到凤翔的身子一僵,我的脸一下子烧得火热。完了,怎么忘了这里是古代,这下子会不会被他看得轻浮了。我惴惴不安的偷偷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眼睛笑得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他的双臂轻柔的环绕在我腰间,慢慢的低下头,嘴唇在我羞红了的耳垂上轻轻蹭着,蹭得我心里好像有一只小手在抓挠着,麻麻的、痒痒的、酥酥的,让我提不起一丝力气,只能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他的唇慢慢的从我的耳垂移向眼睛,我顺从的闭上双眼,感觉到他温热的唇慢慢的向下滑去…… 哐的一声在我耳边响起,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我心中一惊,一下子从凤翔怀里挣脱出来,转头向门外望去。只见戚姬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秀美的脸上还僵着一抹柔媚的笑意。 —————————————————————————- 要上青云榜了,所以寒江无耻的再来要一次票票。嘿嘿,大家手里有票的就砸给我吧,寒江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第四十二章 大当家 戚姬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外,脸上除了尴尬之外还有一点失望的神情。看到她的眼神羞涩的望着我的身后,我突然想起来,凤翔还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连忙红着脸把身子挪了挪,挡住了她的视线,干笑道:“那个,我在给他……换药……” 越说声音越小,真佩服我自己,居然连这种烂理由也能想的出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我们刚才在做什么。 凤翔整理好衣裳,起身走到戚姬面前。看到他的笑容,戚姬一下子回过神儿来,明媚的笑意再一次在脸上舒展开来,将手中的食盒向上提了提,柔声道:“听兄长说大哥来了山上,我想着你一路辛苦只怕是饿了,特地做了些糕点来给你尝尝。”说完径自走进房来,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从里面端出一碟雪白的糕点,转身对还站在门口的凤翔柔声笑道:“大哥快来尝尝,家兄常夸奖我的手艺不错呢。” 我听得心中一阵气苦,还真是报应啊,现在我总算明白刚才凤翔的感受了。这两个人还真不愧是兄妹,连自动无视情敌的本领都是十足十的相似。 凤翔走到桌边,无奈的看着我苦笑了一下,换回我一对白眼飞刀——你敢夸她一声试试,当心我立刻毒哑你。 看了看碟子里的糕点,凤翔对戚姬笑道:“戚姑娘果然心思细密,有劳姑娘费心了,在下在此谢过。”说完拿出一块糕点转身走到我面前,温声笑道:“你从昨天起就没吃什么东西了,快点儿乖乖的把它吃了。”说着便向我口中喂来。 听他一说我才发觉自己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张嘴就着他的手把糕点吃完,一种甜甜的暖暖的味道随着食物流淌到我心底里。凤翔伸手为我擦去沾在嘴角的面渣,宠溺的笑道:“再吃一块好不好。” 我偷偷向戚姬看去,只见她的笑容再一次僵在脸上,眼中有些酸酸的无奈与失落。忽然明白了凤翔的意思,原来他故意在戚姬面前这样做,不只是因为对我的宠爱,还想顺便绝了戚姬对他的心思。想到这里,我对凤翔撒娇道:“好啊,不过还要你喂我。”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恰到好处的轻咳,房间里的气氛再一次恢复到正常状态。戚风快步走进来,有些不满的看了戚姬一眼,转头对我们说道:“大当家听说我山下来了朋友,想请你们过去一叙,不知道方不方便。” 凤翔笑道:“我们来山上打搅本就应该先去拜谢主人的,怎么会不方便呢。不过内子有伤在身不便见客,还是我随戚兄弟前去拜见大当家好了。” 见戚风微微有些失望,我明白那个大当家真正想见的只怕不是凤翔,而是我这个会放飞剑的“妖怪”。我轻轻拉了下凤翔的袖子,低声道:“早去早回。” 房间中只剩下我和戚姬二人,见她面色有些尴尬,我知道她心里还记挂着刚才的事。便轻轻一笑拍着身边的床沿道:“好久不见了,姐姐快过来坐。” 戚姬点点头,坐在我身边:“想不到几日未见,你们已经成亲了。” 听出她语义中淡淡的酸味,想起当日她在大火中不愿丢下我独自逃命,我心中难免有些不忍。但是即便我再怎么不原意伤害戚姬,在现代耳濡目染了二十年的爱情观依然让我无法容忍与她分享爱人。 狠了狠心,我对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说起来也不算快了。我们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很早以前他就说过要和我一起走遍名山大川、吃遍天下美食,过飞扬自在的生活。如果不是中间发生了一些变故,只怕早就在一起了。” 看着我沉浸在幸福之中,戚姬脸色僵了一下,慢慢的变得有些释然,我心知是她那种逆来顺受的心理又在发挥作用了。戚姬没有吕雉那样刚毅的个性又缺乏虞姬对感情的那种执著,既然已经知道没有希望了,便自然的选择了放弃。 “对了,怎么没看到一直和你在一起的那条怪蛇?”默了一下,戚姬向四处看看,柔声问到。 “这件事情我正想要麻烦姐姐帮忙呢。”我边说边打开裹着三哥的稻草。 “啊,怎么会这样!”见了三哥有气无力的样子,戚姬轻声惊呼道。 我摇摇头:“此事说来话长,三哥疗伤需要一些毒虫毒草,姐姐能不能设法帮我找一些来。” 戚姬点点头:“我去跟厨房的老张说一声,他常常在山里走动,好像知道哪里有这些东西。” 闲聊了一会儿,她的面色果然越来越自然起来。屋子里燃着炭盆,烘得四下里弥漫着一股懒洋洋的暖意。自从在山下无意中超负荷的施展了一次御剑术之后,我的身子就好像被掏空了一样,四肢百骸都透着一种酸软无力的感觉,只是不想让凤翔再为我担心,所以一直咬牙强撑着。此时心中安定下来,被暖气一烘,意识慢慢模糊起来。 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戚姬絮絮的在我耳边说着些什么,然后轻轻的叹了口气,为我盖上被子默默的走了出去。不知睡了多久,半睡半醒间突然觉察到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我心中暗惊,挣扎着想张开眼睛,却始终敌不过袭卷而来的倦意,又一次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时,依然感觉到有些疲惫的困意。张开眼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唉,看来特异功能果然是不能随便施展的,实在太耗费内力。门轻轻一响,凤翔端着饭菜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我醒了,便直接将食物放到了我的面前,笑道:“晚饭的时间已经过了,我看你睡得正熟就没叫醒你。这些是我自己弄的,只怕是没有你煮的好吃。” 印象中好像除了上次我发烧时他弄给我吃的那个糟糕得一蹋糊涂的“冰糖葫芦”之外,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下厨煮饭。嘴里吃着有些焦糊的饭菜,他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样子仿佛就浮现在我眼前,心中突然觉得这股子焦糊的味道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味道。 吃完饭,凤翔将碗筷收拾干净,拿了出去。回来时手里端着半碗温热的黄酒。见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他神秘的笑道:“你想不想腿伤快点好起来?” “当然想了,你有法子?”天可怜见,我一向是最喜欢到处乱跑了,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对我来说简直快要闷死了。 “当然有法子。”他说着从身边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我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三哥的断角。当日三哥撞断了自己头上的角让我取胶为凤翔疗伤,用剩下的胶质被我收藏在一只密封的小盒子里,那只断角则一直放在凤翔身边。 凤翔将断角磨成药粉,加上一些黄酒调成糊状,轻轻的卷起我的裤腿,为我涂抹在骨折处的皮肤上。药糊敷上不久,一股暖流慢慢从皮肤上渗透下去,原本有些隐隐作痛的感觉也突然消失了。 我惊讶的看着凤翔:“你不是说以前从没有听说过三哥这样蛇么?怎么会知道它的角可以治疗骨伤?” “我也是刚刚听那位大当家无意中说起的。他说在他母亲的家乡有一个传说,有一种头上长着角的白蛇是天神的使者。它的角磨碎了用酒调和成的药膏是治疗骨折的圣药。” 听了凤翔的话,我突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当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他的母亲究竟是哪里人呢,为什么在她的家乡会有关于三哥的传说?我突然很想见他一面,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 家里出来点事,昨天没有更新,希望大家见谅。这章是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章。 第四十三章 古代老外 我坐在床头为凤翔缝制一件新衣,冬日的暖阳懒洋洋的照在身上,暖得我心中一片安宁平和。我和凤翔原来的衣服都在滚下山的时候被磨破了,现在身上穿的还是戚风和戚姬的衣服。特别是凤翔穿的那件,听说竟是戚姬亲手缝制的,每次想到这一点,我心里就一阵不舒服,巴不得能早一秒将衣服缝制好。我的夫君身上怎么能老是穿着别的女人缝制的衣衫。 想起“夫君”这个词,我不由自主的轻笑了起来。想不到我居然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了。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我经常幻想自己嫁人时的情景。一定要有一件洁白的婚纱;然后我要拍好多漂亮的照片摆在房间里,让所有来访的人都能看到我最幸福的样子;婚礼那天,我要邀请所有亲朋都来见证我的幸福;我要把婚礼的全程都录下来,等到我们都老了的时候,再拿出来看看,彼此回味一下年轻时飞扬幸福的青春岁月。 可是现在,没有婚礼、没有婚纱、没有亲友的祝福、甚至连这个时代成亲所必备的一对红烛、两杯交杯酒都没有。而我,却已经把自己嫁出去了。而且还嫁得心甘情愿,嫁得满心欢喜。原来所有形式都不是幸福的重点,真正重要的只有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是他而已。 如果昨天是我“嫁出去”的第一天,那么昨晚算不算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呢。我的眼光有意无意的在身边的剑上扫着,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昨夜凤翔喝了些酒,在朦胧的灯光下他的红红的脸色,让我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底蔓延。虽然不是第一次和他共处一室,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被他迷离的眼光看得面红耳热起来,心脏好像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一样,紧张的乱跳着。 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我的手不由得紧紧抓住衣服的领口。心中似乎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的看着他慢慢凑近,将我的身子笼罩在他的身影里。腰上忽然一紧,身子已经被他紧紧的抱住。我的头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坚定有力的心跳声慢慢变快,心中好像被闪电击中一样酥麻起来,再也提不起一点儿力气。 他的唇在我的额头上慢慢摩挲着,我下意识的抬起头来,正对上他乌黑的眸子,他的眼中好像有火焰在燃烧,滚烫而明亮,让我的全身都好像要燃烧起来,溶化在他的怀抱里。我伸出手钩住他的脖子,我的唇第一次主动的迎了上去,轻轻捉住他温热的嘴唇。一股电流再次窜过我的心头,他的身子与我的身子,他的心跳与我的心跳紧密的贴合在一起,好像任何的阻隔都是多余的东西。 无意中低下头,看到他赤裸的胸前有一抹淡淡的黄色,好似在提醒着我他的旧伤未愈,不能乱来。我心中一下子清明起来,猛地推开了他的身子,低头检查了一下,还好还好,我身上的衣服还在。看着他有些茫然但依然热情四溢的双眼,我咬咬牙从床头拿起剑来,噌的一声拔了出来。 晶莹的剑身犹如一汪秋水,瞬间扑灭了他眼中的火焰。在他发愣的时候,我把身子向床的里侧挪了挪,咽了下口水:“我睡里面,你睡外面,剑放中间。不准打滚,身体任何部位不准越过剑身。现在就睡,一审终结,禁止上诉。” 凤翔看着我沉默了一下,顺从的躺了下去。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身面向墙壁躺着,心中突然觉得有些失落。身子从背后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没等我开始挣扎,凤翔的声音已经从我身后传来:“不要乱动,我只是想抱抱你,只是抱抱就好。如果你不原意……我可以等。” 我脸上热热的小声嗫嚅道:“我不是……等你的伤好了……” “伤好了怎么样?” 听着他语气中有一丝淡淡的调笑,我心中突然羞恼起来:“好了就出去给我赚钱养家。现在闭眼睡觉,不许说话。” 凤翔在我身后轻轻的笑着,那笑声仿佛从昨夜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带得我也不由自主的轻轻笑了起来。 手指猛地刺痛了一下,我连忙扔下手中的针线。只见一滴鲜红的血珠正慢慢的渗透到衣服的纹理中去。完了完了,这里别说领洁净、洗衣粉了,连一块强力去污的透明皂都欠奉,难道我为凤翔作的第一件衣服就要带着一滴血污送到他手上么。 一直盘在我身边的三哥突然动了动,把头伸到我的膝盖上,翻了翻眼睛,有气无力的对着我吐了吐信子。那神态,十足十是在说:猪啊你是,连缝件衣服都能刺到手指。 我狠狠的瞪了它一眼。这家伙从早上一张开眼起就一直对我冷嘲热讽的使眼色,肯定是昨天晚上就已经醒了,一不声不响的把我和凤翔亲热的样子全看了下来。想到自己的隐私在它面前暴露无遗,我又羞又恼的瞪着它气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和三哥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突然感到两道锐利的目光从房门的方向像利箭一样向我射来。我惊讶的抬起头来,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一个二十多岁身材高大的男子。他均匀结实的身材,棱角分明的脸庞,连同挺直的鼻子和紧紧抿成一线的嘴角,都给人一种强硬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感觉,让人觉得好像这并不是一个真人而是一尊石雕的塑像。 见我抬头看着他,他迈步走了进来,步子虽然迈得不急不缓,但是每迈出一步却都让我觉得有一丝压迫的感觉在慢慢逼近。径直到走到我的面前,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向我递了过来:“听戚姬说你在找这些东西。” 我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放的全是一些已经干瘪了的形状奇特的虫子。布包刚一打开,三哥突然像吃了兴奋剂一样窜起身来。我知道这些东西正是它所需要的疗伤之物,心中暗自欢喜,将布包放了在三哥头旁。 我还记得戚姬昨天说是要让厨房的老张帮忙找这些东西的,便抬起头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真的多谢你了,老张。” “老张?”他皱了皱眉,“我不是老张,我是毛忧。” 我脸上微微一红,心里暗自汗了一把,原来我是认错人了。突然发觉他的声音好像有些僵硬,就像是久习中文的外国人一样,虽然可以说得顺口,但却始终有些绕不过舌来的感觉。不由的仔细打量了他一下,这才发现他的发色有些发黄,眼睛也不像我一样是黑白分明的颜色,而是淡淡的浅蓝色,好像浅滩处的海水,清澈中带着一点忧郁的味道。 天啊,难道在我面前的这位居然是个古代老外。我瞪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毛忧,看来这个山寨还真是不一般啊。 —————————————————————————————— 半夜爬起来更新,希望各位读者大人们看在我还算努力的份上,二月份的女频PK票能投我一张。寒江在此感激不尽。 友情推荐一下朋友韭菜饺子的书,妖异都市,书号172174,讲的是一台家用电脑被天雷劈成了精的故事。 第四十四章 改造山寨 我看着毛忧愣了愣,心里暗暗的鄙视了自己一下,他身上这种冷傲的气质,自然不会是在厨房中打杂的人能够拥有的,真不知道自己先前怎么居然会把他当成那个老张。我带着歉意对他浅笑道:“是我糊涂认错人了,毛壮士莫怪。有劳壮士费心了,小女在此谢过。” 毛忧从进门时起就一直在暗自打量我,现在离得近了,更是收起了所有的掩饰,冷冷的看着我,好像想要从我的脸上看出点儿什么东西一样。 我给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心中微微有些不快,就算我在这里“妖名在外”你也不用这么死盯着人看吧。想到这里,我拧起眉头道:“我身子有些乏了,不知毛壮士还有什么事情要指教吗?” 毛忧岩石一样冷硬的嘴角忽然弯了一下,冷声道:“你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我送给你这些东西,你要怎么答谢我。” 我的嘴角抽了一下——呃,这世界上施恩望报的人的确不少,不过像他说得这样直接的,只怕没有几个。不过听他口口声声说“你们中原人”,看来他果然不是这里的人。 “那你打算让我怎么报答你?”既然他说得坦白,我自然也不必再装模作样的和他客套。 似乎没有料到我会问得这么爽快,毛忧愣了一下,突然有些疑惑的看着我问道:“你不觉得我长得很奇怪,和你们这里的人不一样么?” “有什么可奇怪的,生长在不同的地方的人相貌自然也不一样。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双亲之中一定有一位不是中原人吧。”我见他除了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之外相貌与我们无异,应该是个混血儿,便猜测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毛忧的脸色突然大变,好像是什么重大的秘密被人发现了一样。 见他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我轻声笑了起来:“我曾听人说起过,在中原以西很远的地方生活的人是长着蓝眼睛、黄头发的。但是他们的肤色很白,不像你还保留中原人的黄色皮肤。所以我猜测你的双亲中一定有一位不是中原人。” “你猜的没错,我母亲的家乡在西域的一个小国。所以我长得既不像中原人,也不像西域人。中原人和西域人都觉得我长的和他们不一样,都把我当作怪物看。”毛忧自嘲的笑了一下,“就连我的父亲也因为这个不喜欢我,甚至不愿意见到我和我的母亲。” 一个人,如果连他自己的亲生父亲都嫌弃他,那该是多么让他伤心的一件事。看着他有些失落的样子,我温声安慰道:“其实你也不必因此难过的,我听人说,像你这样的混血儿头脑通常都会比一般人聪明呢。而且我们中原还有一句话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你大可以把这些当作是对自己的一种磨炼,等到将来你功成名就时,看那些人还敢不敢再嫌弃你。” 毛忧半眯着眼睛凝视着我,眼睛里好似有一股暗流在翻涌。沉默了好一阵子,他突然说道:“以前从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你真的和这里的人不一样。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异类,他们不是害怕我,就是讨厌我。” 我当然和这里的人不一样了,因为我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嘛。我眨眨眼睛,对他轻快的笑道:“当然不一样了,如果每个人都是一模一样的话,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乐趣呢。对了,你还没说要我怎么答谢你呢。” “我说出来你一定会答应?” “只要是我能做到又不违背良心的事情,我一定会答应你,决不食言。”也许是因为从某些角度上讲,我和他都是这里的“异类”,所以突然之间我很想帮他做一些事情。 “听说你可以让剑飞起来。”他斟酌着说道。 我点点头。我的确曾经作到过,难道他想看飞剑表演? “那么,你可不可以用那种法术——,”他眼中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一字一顿的对我说道,“帮我,杀一个人。” “不可以!”我心中一凛,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首先,那不是法术,而是一种高深的剑术。以我现在的水平根本不能真正控制剑做任何事情,就连上次让它飞起来也完全是出于巧合。其次,我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杀任何一个人,因为在我心目中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你的要求是我不能做到又违背良心的,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一丝森冷的杀意在他眼中闪现,我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一定不是一般的角色,虽然我从没有听说过历史上有毛忧这个人,但是他带给我的压迫感却让我不由自主的感到畏缩。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我也遇到过很多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但是曾经让我有过这种感觉的人,除他之外,只有一个项羽。 一直以来,我最大的本领就是死撑,所以尽管心中有些害怕,却依然倔强的仰着头和他对视着。想比瞪眼姑娘奉陪,但是要我帮你杀人,没门儿。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过,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我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已经酸痛得快要断掉了。心中不停的转着念头,虽然不知道他在这山寨里是什么职位,不过看他这副冷傲的样子应该不会太低。但是无论如何我也是二当家请来做客的,就算他是这里的大当家应该也不会真的我杀掉吧。 想到“大当家”这三个字,我的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隐约还记得当日在山崖下宋狗儿曾经说过“二当家怎么也是咱们中原人”这样的话,难道这里的大当家并不是中原人士?难道眼前这个毛忧就是这里的,大当家?! 门外终于响起一阵脚步声,凤翔和戚风并肩走了进来。戚风有些惊奇的看了看正在和我大眼瞪小眼的毛忧,朗声笑道:“原来大当家在这里,到叫兄弟一阵好找。” 凤翔则是在进门后的第一时间就挺身挡在了我的身前,这时也抱拳笑道:“大当家玉趾辱临,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毛忧收敛了身上的杀气,对他们点了点头,伸手指着已经被三哥吃掉一半的毒虫向我问道:“那么,你又打算如何答谢我?” 他果然是这里的大当家,我心中暗叹了一下。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满意呢?一个念头突然在我脑海中闪现,我看着他微微笑道:“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改造山寨,让你手下的那些散兵游勇成为一支进可攻、退可守的军队,你觉得怎么样?” 第四十五章 落草 我为毛忧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所慑,不由得有些胆寒。此时听他肯松口,让我自己提出答谢他的方法,脑子里灵光一闪,脱口说道:“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改造山寨,让你手下的这批散兵游勇变成一支真正进可攻、退可守的军队,你以为如何?” 有道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山寨所在的位置虽然险峻却也很冷僻,附近既没有富庶的城镇,也不是在通往什么要地的必经之路附近。何况身在乱世,人人皆苦,想要靠打劫发财,除非是向官府贵族动手。毛忧带人在这里聚啸山林,自然不会是单纯为了求财,而是想要趁乱图谋大事。秦失其鹿,天下英雄共逐之。 果然,听了我的话,毛忧看着我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良久,他有些疑惑的问道:“你认为这里还需要改造?” “当然需要。”我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道:“先说山寨的布局。这里虽然有险可守,但是防御工事却几乎等于没有。而且房屋建得太散乱,敌人来犯时,不利于相互协作联手抗敌。还有,山寨本就处于密林,所有的房屋还都是用木头建造的,如果对方采取火攻,我们就只有变烤乳猪的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总而言之,如果真的要图谋大事,这座山寨的整体布局就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失败。” 听我把这里说得一无是处,毛忧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的神色:“难道这种布局真的毫无可取之处么?” 我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无视掉正在一旁杀鸡抹脖子似的对我猛使眼色的戚风,淡淡的笑道:“不是毫无可取之处,而是根本就是在自取灭亡。” 毛忧的脸上骤然一冷:“你知不知道这里的布局是谁设计的。” 我眼中精光一闪:“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当初设计兴建这里的人,应该正是毛大当家本人吧。”毛忧有一半西域血统,或许他的童年就是在西域度过的,见惯了大漠中人们逐草而居的样子,自然不知道中原的寨子应该怎样建造才能得到最好的防御效果。 耳中明显的听到戚风倒抽了一口冷气,我心里紧了紧。看戚风如此紧张的样子,难道这位毛大当家和那个范增一样,也是个死要面子的小心眼儿?不怕,本姑娘就赌了这一次,就赌毛忧有容人之量,能够听得进逆耳直言。反正就算他会因为这件事爆起伤人,以我和凤翔的本领,再加上戚风暗中帮手,要逃走应该是没问题的。 毛忧死死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不怒反笑。在我对面的席子上坐了下来,朗声道:“那么依你之见,山寨应该如何重建呢?” 重建?!我的眉梢轻轻的抽搐了一下,这个问题,我好像还没想过诶。貌似我刚才只是说了一下这里布局的失败之处,怎么他连为自己辩护的工作也不做一下,就直接想到要拆掉重建的问题上来了,而且还直接根我要建筑图纸,这思维跳跃的幅度也太大了吧。何况就算是他能从善如流,也要给我时间把问题考虑周详啊。 一直在在我身边沉默不语的凤翔忽然温声对毛忧笑道:“重建之事事关重大,何况内子刚刚来到山上,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仓促之间提出的意见一定会有欠缺周详之处,在下认为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不知大当家以为如何?” 我心里轻轻暗笑,难怪后世的人会用“心有灵犀一点通”来形容情侣,我才动了动眉毛,凤翔就已经知道应该怎么为我解围了。我转过目光看着他温柔的侧脸,心里有种甜滋滋的滋味在漫延。 毛忧看了看我的伤腿,有些踌躇:“要等尊夫人的腿伤养好,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 我知道他在心急什么,笑道:“这一点大当家不必担心,即便是腿伤未愈,我也一样有办法可以出去查看山寨周围的环境。请问山寨之中可有熟悉木工的人在?” 毛忧点点头:“厨房中的老张对于木工十分精通。” 老张?难道他说的就是戚姬口中善识毒物的那个厨房里的老张?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毛忧点头道:“就是你刚才把我错当成的那个老张。山寨中的桌椅坏了一直都是他来修理,就连兄弟们用的弓箭也是出自他的手中。” 哇塞,这里还真的是卧虎藏龙啊。会做饭、识毒物、还精通木工、能打造弓箭,这个老张哪里是一个厨子,分明就是十项全能嘛。不过这里的人还真是会暴殄天物,这么本事的一个人,居然舍得让他去厨房做伙夫。 “不知道夫人刚才所说的方法又是什么?” 毛忧的话打断了我心中的感慨,看着他和戚风好奇的样子,我故作神秘的笑道:“这个嘛——不可说,不可说。只要叫老张过来一趟,东西做成了,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毛忧不再说话,点点头带着戚风向外走去。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我的眼光下意识的转了一下,正看到床边光洁的铜镜里映照出的自己的脸。我的脸上还挂着那幅故作神秘又好似一切都了然于心的浅笑。心中徒然一滞,不知道为什么,张良的样子突然在我脑海中浮现出来,脸上同样挂着这样的微笑。印象中好像每次见他,他都是这样笑着,原来我们的笑容竟是如此的相似。 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咳,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回头对着凤翔眨眨眼——怎么样,我说的方法你想不想知道? 凤翔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看着我——就剩下咱们两个了,你还不说? 我对他皱了皱鼻子——想知道就自己问嘛。 他突然别过头去,看着门外自言自语道:“怎么老张还不到呢?”言下之意就是,干嘛要问,等老张到了,你自然会说。 看着他赌起气来有些可爱的样子,我轻笑着依偎在他的肩头,在他的耳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算我怕了你了,我是想让他帮我做一张带轮子的椅子。这样你就可以推着我到处去看看这里的环境了。” 凤翔轻轻的挑了挑眉,笑道:“不只是可以看看环境呢,还能顺便出去透透气,免得在屋里无聊死,对不对?” 我笑嘻嘻的看着他,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如果我们不回彭城,以后就这样住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我从不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一心只想过平静自由的生活,却偏偏被上天选作那个要助汉灭楚的“变数”,这种事若是发生在张良或者吕雉身上,他们大概会欣喜若狂,但是于我来说却只是感到深切的厌倦。 但是如果我不回到彭城去呢?如果我就躲在这里,远远的躲开刘、项之间的纷争,那么历史又会如何发展呢?也许那样,历史就不会按照我所知道的轨迹运行。熊心也许就不用死,项羽也许就不会输,虞姬也就顺理成章的不用自刎殉情。事情或许不会按照我想象中的方向发展,因为那个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张良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帮助刘邦夺取天下。只不过,他成功的机会又能有几分呢?毕竟,只有我,才是那个上天注定用来平定乱世的“变数”。 但是现在,我这个“变数”却不想老老实实的顺天应命了,我不要做任何人的“工具”,即使他是老天爷也一样。我要为我自己活着,我要过我自己想过的生活,我不想把我的青春岁月耗费在冰冷的政治角逐上。所以,从现在起我要开始逆天行事。 “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好不好?”我突然没头没脑的对凤翔说了一句。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仿佛早就料到我会这样说似的。“你喜欢住在哪里,我们就住在哪里。” 我心里顿时觉得暖暖的,能够有夫知我如此,当真是夫复何求了。 “既然如此,那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们要落草为寇。” ——————————————————————————- 二月份的女频PK开始了,如果各位读者大人们觉得我写的还不错的话,求您投给我一张PK票吧。寒江在这里叩谢了。 第四十六章 有故事的人 等了半晌,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俺是老张,可以进去吗?”一个破锣般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我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原来那个“十项全能”的厨房老张竟然就是他。 应了一声“请进”,走进门来的果然是那个与我们在山崖下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破锣嗓子。 老张走进门来,对着我们一抱拳:“当家的让俺来给夫人帮忙,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见他装作不经意的用眼角扫了扫我身边的剑,凤翔朗声道:“上次在山崖之下,在下一时失手多有冒犯,还望张大哥不要见罪。” 老张哈哈一笑道:“凤少侠这么说可真是折杀俺了。上次是我们自不量力挑衅在先,要不是凤少侠手下留情,俺这条膀子只怕是早就废了。” 大概是因为听说过我曾施展“妖术”的事迹,上山之后,每一个人看到我的人,甚至包括毛忧在内,看着我的眼光中都难免有一些好奇或是畏惧的神色。但是此时,这个老张的神态却是十分坦然,不仅没有像那些人一样将我当作异类,而且对于凤翔曾经伤过他的事情似乎也毫不介怀,我心中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我微微浅笑道:“此番请张义士前来,是想请你帮我做一张特别的椅子。” “夫人太客气了,俺不过是粗人一个,哪里能称得上是‘义士’。夫人叫俺张三或者是老张就成了。不过你说的那个‘椅子’是什么东西?” 张三?我轻轻皱了下眉,下意识的向凤翔看去,正好对上他同样有些犹疑的目光。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常常用“张三、李四”来指代某一个人,但是正像我们后来常常说的“某甲、某乙、小明、小红”一样,很少会有人真的将它们作为名字来使用。换而言之,这个“张三”只怕是他的化名。 再想想他当日在山崖下突然出手救宋狗儿时的情形,我心中更加疑惑起来。凤翔的那一剑是用了全力的,当时宋狗儿整个身子都笼罩在剑影之下,一般的人就算是有心要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出手。但是他却能在瞬息之间就找到招数中的破绽,将手伸了进去。虽然终究是慢了半步,但是仅凭这点眼光,也可以知道他对剑术的了解颇深。如果再加上他在木工方面的造诣——我心中暗叹一下,看来他的背后一定也有一些不愿为外人道的故事。 我的好奇心虽重,却也还没八卦到想要揭人隐私的地步。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自动将这些思绪过滤掉,伸手指了指已经放好记录用的木板和碳条的几案,对他作了个“请坐”的手势,笑道:“椅子是一种用来坐的东西,我说完制造方法,张大哥就明白了。” 张三一屁股跌坐在几案前的席子上,大大咧咧的盘着腿,一把抓起碳条,抬头对我咧嘴一笑。笑容还没完全展开,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心的偷眼看了下凤翔,又规规矩矩的重新跪坐好。神态尴尬得好像做了错事却又被人当场抓住了一样。 我纳闷向凤翔看去——难道他给这家伙下了什么迷药不成,不然怎么能让一个大男人有这么奇怪的举动。却发现凤翔脸上的疑惑并不比我少。 “嘿嘿,那个,不知道夫人要做的椅子是什么样子。”张三干笑了一声。 “我要做一张带轮子的椅子,具体结构是这样的……” 无视掉张三听到“结构”这个词时两眼直冒问号的样子,我比手划脚的说了起来。我曾经一时好奇和同样精通木工的景兰打听过轮椅的制造方法,虽然她研究出来的最终成果还是不及后世的轮椅那样完备,但是在现在这个时代大概也可以算得上是高科技产品了。 张三一边听我说着一边在木板上画起图来,到我说完,他已经将所有部件的样子画了出来。最后,他抬起头惊佩的看着我:“想不到夫人对于机关术竟然如此精通,真是令张某佩服不已。” 我摇头笑道:“我对这些东西是一窍不通,这是我一位朋友的想出来的。不过他常常说机关术博大精深,我辈凡人,不要说是精通,就连自称一声初窥门径也只能算是勉强而已。” 张三点点头苦笑道:“他说得不错。但是即便真能做到神乎其技又怎么样,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人役使的工匠而已。只要走错一步,还不一样是身死家破,既便是想隐姓埋名,换一夕安寝亦不可得。” 听他说得凄苦,我对他的过去越发好奇起来。难道他以前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会化名张三藏在这里做一个最底层的伙夫? 等张三走得远了,凤翔掩上门,轻轻皱着眉头道:“你觉不觉得那个张三有些不对劲儿,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别人一样?” 我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只不过每个人都难免会有一些隐私,既然事情与我们无关,你也就不要再多想了。” “与我们无关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有些不妥。” “怎么会有不妥。”我笑着搡了他一下,“看他的样子,没有四十岁也有三十五了。我们才多大,何况又是素不相识的人,怎么会与我们扯上关系?你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迟早会得被害妄想症的。” “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凤翔轻轻舒了口气,又有些疑惑的看着我道,“不过你说的那个妄想症是什么病,我好像还没听说过。” “是我们那里的一种病啦,好像就是胡思乱想出来。”我含糊的应付道。我没穿到这里的时候又不是学医的,连这个名字也记不清到底是在哪里听说来的,怎么可能知道病理是什么。 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失落,凤翔虽然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觉得我说话行事怪里怪气,但是我们之间终究还是有二千多年的代沟存在,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做到心意相通。一个影子在我心中慢慢浮现出来,或许在这个时空里,真正能明白我在说什么的人就只有他而已。只是他实在太过功利,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该把他当做朋友,还是敌人。 心中悚然一惊,为什么我今天总会无缘无故的想到张良,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故意在提醒我他的存在一样。难道说,是他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 最近事情比较多,更新的时间可能会不稳定,但是我会尽量做到每天一更,至少是平均每天一更,希望大家能够谅解。寒江再次拜谢。 第四十七章 神秘来客 隔了一天,张三把做好的椅子送到我面前。木料虽然不是上好的,但是打磨得却很光滑,而且还放好了皮质的坐垫和靠垫,看得出他为了让我坐得舒服些花费了不少心思。心中有些感动,正要向他道谢,凤翔已经上前对他躬身一礼,道:“多谢张兄为内子费心,小弟感激不尽。” 我忽然觉得有股热流淌过心头。在我心中,爱一个人不需要玫瑰红酒、烛光晚餐,不需要山盟海誓、烟火灿烂。爱我的人会在看到前方道路不平时握住我的手,提醒我小心脚下;爱我的人会在上街时让我走在人行道的里侧,这样就算马路上发生什么意外,也不会伤害到我;爱我的人会将对我的帮助看作是对他自己的帮助。 因为我要的爱从来就不是挂在嘴边的一个字,而是生活中一点一滴的细水长流。这个人,我当初在现代用了二十年也没有等到,想不到原来他一直在这里等我。 凤翔推着我在山寨周围察看环境,张三一直眉飞色舞的跟在我们后面,每逢见到有人惊诧的看着我坐的轮椅,他就会扯着嗓子自豪的告诉人家“这个是俺做的!”。看他脸上的神情,就好像新作父母的人喜欢抱着自己的孩子在亲朋面前炫耀一样,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只不过张三并没有能高兴多久。渐渐的,我发现这里的人虽然对这张做工精巧的轮椅感到好奇,但是并没有因此对张三产生多少尊敬之情。诚如他当日所说:即使做到神乎其技又怎么样,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个供人役使的工匠而已。 见他有些失落,我伸手拉了拉他粗大的手掌,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有一句话叫作‘天生我才必有用’。乱世之中,无论是攻城还是守城,都需要很多精巧实用的器械。如果这一次你能帮助我将山寨改建得如铁桶一般牢不可破,大当家一定会发现你的才华,重用于你。还有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到时候也会明白,一个能工巧匠有时候会比千军万马来得更加重要。” 张三的粗旷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温柔的神色:“谁看不起我,我都不在乎。因为俺知道,还有你们两个会欣赏我的才能。” 见我和凤翔诚恳的点了点头,他的眼神越发恍惚起来。忽然,我觉得,他看的人似乎并不是我和凤翔,而是透过我们在看另外两个人。 在凤翔和张三的帮助下,我们用了三天将整个山寨的重建草图整理完毕。新的山寨由若干个石头盖成的围屋组成,每个围屋最外面的一层都设有巡逻的岗哨,由住在里面的壮丁负责防卫工作。他们的家眷则住在围屋的里层,这样保卫围屋就等于在保卫他们自己的家。临近的围屋之间还有暗道相连,可以在敌人来袭的时候相互扶助。所有围屋又排成一个大的圆形,拱卫着建在当中的聚义厅。紧贴着山寨的树木要坎伐干净,清理出一片防火隔离带。另外,山寨内外,何处该设陷阱、何处该挖沟渠、何处建瞭望台、何处设绊马索,都在图上标记得清清楚楚。 图是张三画的,记录的工作则交给了凤翔。老实说,在这个时代,唯一让我头痛的就是写那个复杂繁琐、弯弯曲曲的小篆。每次对着竹简,我都会感慨,当初发明简体字的人简直是太伟大了。 兴冲冲的整理好草图便要凤翔推着我去见毛忧邀功。走到聚义厅附近,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儿,今天这里多了很多巡视的人,而且还都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的生面孔。还离得老远,我们就被人截住了,远远望去,一向大开的厅门今天却关得死死的。 只听到前去通报的人站在门外说了句我听不懂的话,好像是哪个地方的方言,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里面传出了毛忧的声音:“请。” 毛忧的脸上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神色,好像什么东西都钩不起他一丁点儿的情绪。但是,我却觉得他的眼睛中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些什么。我没有多想,只是有些得意的将草图交给他:“这是我们这几天研究出的重建山寨的草图,大当家看看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毛忧接过图随手放在身边的几案上,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图先放在这里,有看不懂的地方,我再向贤伉俪请教。” 我心中大为奇怪,当日我才说这里的布局有问题时,他是那样急于改建,好像恨不得立刻就可以动工的样子。怎么才过了几天,他就好像把这件事看得可有可无了呢?难道这几天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 我疑惑的向四周打量了一下,今天这附近防范的这么严谨一定是为了什么特殊的原因,也许他刚才是在接见一个特别的人,只是由于我何凤翔的突然到来才不得已中断了。我们来后这里一直没有人出去过,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个人应该还在这间屋子里。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向内室看去。恰在此时,里面传出了一声明显压抑着的轻咳。听到咳嗽声,毛忧的眉头几不可察的动了一下。正要说话,凤翔用手指轻轻的在我背后捅了一下,示意我不要多嘴。然后向毛忧抱拳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 回到住处,我迷惑的看着凤翔:“你说毛忧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好像不再着急改建的事情了?难道他……”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因为那个想法实在太不可能了。因为我想说的是——难道他想要放弃这里? 凤翔将手轻轻的放在我的肩头,温声说道:“他在这里苦心经营了这么久,不会说放弃就放弃的。而且我总觉得他在这里招兵买马,是有什么重大的图谋,不像是为了逐鹿中原那么简单。” 我点点头,凤翔说的不错,这里是毛忧一手经营起来的,而且我曾经听戚风说起过,当初因为毛忧的外貌与中原人不同,很多人都不原意跟随他。今天这里能有这样的规模,他肯定是花费了不少心血的,又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但是如果他不是想逐鹿中原,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说,是和今天那个神秘来客有关? 第四十八章 考验 由于用了治疗骨伤的圣药,我的腿伤很快好了起来。昨天有人患上了伤寒,凤翔一大清早就去为他看诊了。我一个人在屋子里闷得发慌,便到房门外的空地上练了一趟剑。 “好!” 刚一收招,身后便响起一声喝彩。我回身看去,只见毛忧正站在那里看着我,脸上毫不掩饰的洋溢着赞赏之情。 我还剑入鞘,朗声笑道:“谢谢捧场。” 毛忧微微一愣,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中原的女子都喜欢扭捏作态,想不到……” 我摇摇手轻笑着打断他:“那个不叫扭捏,而是叫作矜持,是大家闺秀的象征来的。只可惜我是假小子,这些东西一向都学不来。” “那就不要学。假小子是吗?也很好啊。”毛忧忽然半眯起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向后退了半步,勉强笑了一下:“不知道大当家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走到附近,恰巧看到你在练剑,便停下来看看。”毛忧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看了看我手中的剑道:“如果我手下的人,武功都能像你一样高强,那还有什么仗是打不赢的。” “大当家以为,一支军队战斗力的强弱的决定因素是士卒武功的高低?” “当然。如果一个人的武功高强,可以以一敌十,那么把这样的人集中起来,当然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 我摇摇头,浅笑道:“大当家错了。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敌不过一个团队的合作力量。上阵杀敌不是比武较量,讲究单打独斗;而是群体作战,讲究的是士卒之间的默契配合,不只是简单的两两相加那么简单。 “一支战斗力强的军队一定要做到兵将相知。统帅要有能力让手下的士卒对他产生绝对的信任。兵凶战危,毕竟打仗是要死人的,一个人肯跟着你,就等于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在你的手上。士卒对于统帅则要做到绝对的服从:击鼓则进,鼓声一响,就算是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前进;鸣金则退,锣声*一响,哪怕前面有金山银海也要后退。否则就只是一盘散沙,不会有任何战力可言。” “如你所言,武功岂不是变得不重要了。如果只是一群老弱残兵,即使配合得再默契,又能有什么作为。” “武功当然也很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的。”我轻轻一笑,“军队对于将军,就好像宝剑对于剑主。剑有双刃,即可伤敌,又可伤己。一把锋利的宝剑固然可以令剑主对敌时有更多取胜的把握,但是如果这把剑落不肯听话,同样也会使剑主陷于万劫不复的险境。” 看到毛忧的眼神中有些迟疑,我上前一步笑道:“如果大当家还有疑虑,不如我们先来验证一下,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这样也好。”毛忧点了点头,突然笑得有些狡猾,“也不必太麻烦,只要你能令后寨的那一队人听命于你,就算你说得有理。” 我暗暗的叹了口气:地球人都知道,后寨的那一队人是出了名的散漫,从来不知道规矩为何物。毛忧交给我的这个任务,还真是“不太”麻烦。 我心里虽然叹气,面上还是装出一幅自信满满的样子,向他拱拱手道:“一言为定。” 他笑着摇摇头:“你真的这么有把握?” “当年孙武以《兵法》觐见吴王阖庐,吴王为了试验孙武的练兵之道,特地安排了宫中的姬妾和宫女让他训练,结果孙武一样可以把她们训练成令行禁止的士兵。难道大当家认为自己山寨中的人还不如那些养在深宫中的女子吗?” “孙武?”毛忧迷惑的看着我,问道,“孙武是什么人,听你这样说,他到是个人才,他现在在哪儿?” 我愣,孙武练兵的故事在当初的现代都已经拍成动画片了,怎么他居然会不知道。转念一想,这也难怪。这个时代,还有出现纸张和印刷术。这里的每一部书都是靠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刻在竹简或木简上的,极其耗费人力物力。所以在这里,书籍的流通量是很小的,读书绝对是有钱人的事业。更何况毛忧还是从西域迁徙过来的,不知道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我对他笑道:“孙武是我们中原的一位军事家,已经过世很久了。如果你对这个故事有兴趣,我倒是可以讲给你听。” 见他点了点头,我侧身对着房门作了一个“请进”的手势,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到屋里坐下慢慢说。” ——————————————————————————————————— 见到毛忧派给我的那一对人时,我才明白他前一天听完故事后为什么会露出那种深不可测的诡异笑容。原来他对我并不比吴王阖庐对孙武厚道多少。吴王阖庐为了为难孙武,故意将自己的宠姬交给他训练。而我们这位毛大当家派给我的,则是整个山寨中出了名的“鬼见愁”和“滚刀肉”。而且这些人还都是旧相识,除了在一旁对我憨笑着以示亲近的张三外,其余几个正是当日在山下截击我和凤翔那些人。当然宋狗儿也在其中,而且他似乎还是这些人的首领。 我寒着一张脸,冷眼看着眼前这些吊着膀子、撇着嘴自顾自聊得高兴,完全把我当透明人的家伙,心里开始有些犯难。以前我接触的几乎全都是正规的军队,即便是那些杂牌军,比起眼前这些貌似无赖的家伙来,也可以称的上是军纪严明了。 眼光一转,刚好看到宋狗儿一脸不屑的神情,好像在说:别说你只是来借地方养伤的,就算你是二当家的相好,咱们也不会乖乖听你的话。 我心中一动忽然计上心来,淡淡的对他道:“我想大当家应该已经告诉你们了,从今天开始,你们这一队人由我节制。为了方便操练,从现在开始,由宋狗儿担任你们的队长,直接听我指挥。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服从我的命令。”既然是要杀一儆百,自然要挑领头的开刀,何况他还曾经几次三番的羞辱凤翔。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一个很小气的女人,容不得别人对我心爱的人有半点的不尊重。 “其实也没必要这么麻烦。”宋狗儿向前晃了两步,嚣张的笑道,“咱们这里本来做的就是拦路打劫、聚义分金的生意。如果在今天之内,你能单独下山做成一笔买卖,我们自然就会服你。否则的话,哼哼……” 在一片哄笑声中,我冷然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们反悔。” “谁要是说话不算,就不是人养的!” “没错!” 我知道他们都是些粗豪汉子,虽然不服我这个女人的管理,但是说出的话却是一定会算的。虽然那个宋狗儿有些难缠,但是只要稳住大多数人,我也不怕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来。至于他们要的那笔“买卖”,我心中冷笑一声:大概他们还不知道,我的剑术决不弱于凤翔,这点事情对我来说只是小菜一碟而已。 “既然如此,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 *锣这个字应该是在宋朝才出现的,秦末说鸣金收兵的“金”实际上是指一种叫做“錞于”的打击乐器。但是为了行文方便寒江不知死活的用了“锣”,大家原谅吧。 然后寒江作可怜巴巴状——手里有女频PK票的朋友,能不能赏我一张呢。 第四十九章 猎物 换了套男装,我逸逸然向外走去,准备开始我前世今生的第一次打劫行动。 走出山寨,我才发现自己好像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我一心只想着以我的身手来劫道简直是小菜一碟,却忘了打劫可不是一个人的事业,不是有人劫就行了,还需要有人被劫。可是我对这里的地形根本没有概念,要到那里去找那个可以被我劫的人呢? 由于天气寒冷,地上的积雪还没有溶化,树林中到处都是清一色的银白。想起自己天生就没有“方向感”这种法宝傍身,我不敢四处乱走,只能顺着别人在雪地上踩出来小路边走边伸着脖子向四周张望,巴望着老天开眼,地上能突然冒出个人来让我劫。 心中越来越焦躁,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我一下。我吓得一跳,脚下打滑,整个人向被踩得光滑硬实的雪地上一头栽下去。眼看着地面在眼前骤然放大,常年摔跤的经验让我脑海里条件反射似的蹦出了一个字——疼! 还没等我的头和地面亲密接触,胳膊突然被一双大手拉住,身后传来一个有些尴尬的声音:“是俺。别怕,是俺。” 我稳住了身子,回身有些吃惊的看着张三:“你怎么来了?他们不是说要我一个人下山做一次‘买卖’吗?” “嘿嘿,你初来乍到的,让你一个人,只怕你连在哪里有人可以劫都不知道。更何况凤兄弟还嘱咐过俺,他说你一向都不太认路,让俺多照应着点儿,免得你迷了路连寨子也回不去了。” 好人呐!我激动的看着张三——想不到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人,我刚开始发愁要到哪里去找人来劫,他就自动送上门来帮我带路。苍天呐,你终于也睁开眼眷顾我一回了! 可是——要是被那些人发现张三来帮我,我岂不是失信于人,以后再也没可能降服这些人了。 想到这一点,我毅然对他摇了摇头:“多谢张大哥关怀,不过你还是先回去吧。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他们不要别人来帮我,自然不能失信于人。” “这点你不用担心,是他们自己要我来的。”看着我吃惊的表情,张三有些得意的说道,“俺跟他们说,看你刚才那么有把握的样子,该不会是想使诈吧。要是咱们一帮大男人被一个小女子给耍了,那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呆下去,结果他们就让我来看着你了。哈哈哈哈……” 我一时间愣在了当场——想不到他平日里粗人一个,居然也会有使诈的时候。不过也正因为他平时的“粗”,这次才会让他们都没想到,原来他也是会骗人的。 我笑咪咪的看着张三:“那我们要到哪里去找那个倒霉鬼呢?” 张三大手一招:“跟我来吧,俺知道一个地方,经常会有人经过。” 山林里的景物本来就都差不多,现在又加上积雪,更是让我觉得所有走过的地方都看不出半点区别来。如果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迷路是肯定的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紧紧跟上张三的步伐。 大约向西走了一顿饭的时间,面前出现了一条不算宽的路来,我这才发现我们已经离山寨很远了。张三突然停住了脚步,指着横在我们面前的路回头对我说道:“这条是通往关中咸阳的捷径,途中还会经过几个大的城镇,很多人为了节省脚程都会选择走这里。我们只要在这里等就成了,运气好的话还能赶回去用午膳。” 在路边的树林里埋伏了一盏茶的功夫,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在我们面前走过。张三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示意现在可以下手。我却无奈的对他摇了摇头——这个不能劫,会给小孩子的心里留下阴影的。 不多久,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又走了过去。这个也不能劫,看他们的样子,只怕是连饭都没的吃了,还能劫到些什么? 在他们后面经过的是男女老少一大群人,估计着有三十几人,怎么看都像是全村人集体搬家。这个当然依然不能劫——人数差距大成这样还出去打劫,根本就是去送死。 我等—— 眼看着午饭时间已过,张三无奈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两个已经变冷的馒头。 “先垫垫肚子吧。”张三拿了一个递给我,“你别心急,现在世道很乱,大家都是成帮结伙的赶路。在等等吧,总会有人落单的。” 我笑着对他点点头——不怕他不来,希望在人间嘛。 我等—— 事实证明,愿望和实际永远是背道而驰的。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是十几人甚至几十人做伴赶路。日头开始渐渐西垂,路过的人也越来越少。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我突然觉得肚子里空空的。蹲守了大半天,中午吃的那个馒头早就消化干净了,张三想必也已经饿了。 我有些歉疚的看着张三——如果一开始我肯出手截住那对夫妇,现在我们早就已经回到山寨了,他也不用饿着肚子陪我在这里吹冷风。 张三温和的看着我摇摇头,道:“俺虽然是个粗人,也知道什么叫‘盗亦有道’。咱们还有时间,只要天还没黑,今天就不算过了。” 张三的语气中没有半点责怪我的意思,让我的心中越发不安起来。这时我才明白,打劫这种工作,不是武功高强暗就可以胜任了,还要能恨得下心肠,而我所欠缺的恰恰正是这一点。如果这个毛病再不改的话,不论是在这里还是在战场,我都会受制于人。这,就是为什么张良可以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而我却落得伤痕累累的原因。 既然如此,我暗自下定决心:不论下一个出现的人是什么样子,我都要狠下心来出手。 随着阵阵的马蹄声,一辆马车向我们埋伏的地方疾驰而来。我心中松了口气,能坐上马车的人一定是非富则贵,大概也不会在乎一点银两。对于打劫这种人,我心理上的障碍自然的小了很多。 嘿嘿,你就是我的第一个猎物了。 眼看着马车快到近前了,我向张三使了个眼色。他点点头,将准备好的大石头猛地扔了出去。 随着一声大喝,一块大石从天而降,正好向车前二米左右的地方落下去。赶车的也是个老手,一眼就看出如果车子继续向前赶的话,就等于是把自己送到了石头底下,连忙勒紧了缰绳。由于停得有些猛了,拉车的马一下子扬起前蹄人立起来。与此同时,石头砰的一声落在地上,与马车之间只隔了不到半米的距离。 没等车夫回过神来,我和张三就从树林里跳了出来。我持剑在手,高声笑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说不字,哼哼——小爷我是,管杀不管埋!” ——————————————————————————— 本来这应该是5日的第二更,结果我的电脑抽了,一上起点就死机。有些晚了,请大家见谅。 最后再罗嗦一句,眼看春节就要到了,各位读者大人能不能给我一张PK票作压岁钱呢。寒江在这里先谢谢了。 第五十章 黄雀在后 听了我的话,赶车的面色一变,下意识的伸手去拔腰间的剑。我向前踏了一步,左手一扬将剑横在面前,右手刚握住剑柄,突然一个低沉得有些沙哑的声音从车厢内传了出来—— “慢着。” 赶车的连忙松开握住剑柄的手,闪身让在一旁。从始至终,他都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半点情绪上的波动。车门微响,裂开一条细缝,还没等我看到里面的情形,眼前突然一花,一个灰乎乎的东西从车厢里向我飞来。我探手向前一抓,感到入手的是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钱给你了,让路。” 车厢中的人明显是在压着自己的声音说话,却依然让我觉得有一种紧迫感。我向张三点点头,闪身让到路旁,抬手对赶车的做了个“请”的手势。既然可以不用动手就打成目的,我们自然不愿意再多惹事端。与其跟他在这里罗嗦,还不如早点回寨子里吃点东西来得实际些。 看着马车在我们面前绝尘而去,我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回头对张三笑道:“任务完成,咱们也回去喝一杯庆祝一下。” 回去的一路上我和张三都在猜着宋狗儿他们看到这些钱时会有什么反应。 “呵呵,到时候我就把荷包往他们面前一摔,你猜他们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哈哈,那帮灰孙子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脸上的颜色一定很好看。哈哈——” 正笑得兴高采烈,路边突然跳出一个人来,挡在了我们面前。那人一挥手中的铁剑,铁青着一张脸喝道:“要命的,把吃的东西都留下!” 我眨眨眼睛——刚抢到钱就有人蹦出来“黑吃黑”,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我没听错吧,拦路抢劫不要钱,居然要吃的。这位仁兄,你也太不专业了。 我有些好笑的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回头对张三装出一副困惑的样子:“他刚才是不是说要打劫我们诶?” 张三向我挤挤眼:“好像是啊。哈哈,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了,我们要不要多做一笔买卖?” 我摇头晃脑的笑道:“君不闻‘天与弗取,反受其咎’。既然天上掉了馅儿饼下来,我们自然是要张大嘴巴接着了。” 听到我们调侃他,年轻人一脸瞬间从铁青色变成了青黑色,伸手向我们指着大喝一声:“你们两个找死!”说着他突然膝盖一打晃儿,盘着罗圈腿前后左右的一阵乱晃,然后——只听到扑通一声…… 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我的虽然脸上还是笑得满不在乎,暗地里却已经将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就等着他提剑冲上来。没想到他的身子突然晃了两晃,双腿一软,直接躺在了地上。 我瞪大眼睛奇怪的看着他——这算什么招数?难道是要耍醉剑,提前热身?还是这位仁兄也和周星星一样,是睡罗汉转世? 张三走过去看了看他,回头哭笑不得的对我说道:“这家伙也太丢人了,出来打劫,居然自己先饿晕了。” 我吓了一跳,饿晕了?那得饿了多久阿。连忙凑上前去,仔细打量着他。他的脸色还是有些发青,原本我还以为刚才是我们把他气得脸色发青,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被饿得面有菜色。我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脉搏,发现他不止是饿得久了有些虚弱那么简单,似乎还感染了风寒。 我知道这个时候把他一个人扔在山里,就等于是宣判了他的死刑,只好回头有些无奈的看着张三。张三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将他背了起来,扬了扬头道:“走吧,先回山寨再说。” ——————————————————————————————————— 我缩在床上捧着一碗热汤,一边喝一边忍不住得意的偷笑着。凤翔伸手将汤碗从我手中夺了过去:“当心洒到床上,我呆会儿可不想睡地上。不过是赢了几个混混,又不表示他们从此以后真的会心甘情愿的听你的话,要不要笑得这么久啊。” “当然要了。”我劈手将碗抢了回来,喝了一口轻快的说道,“你没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他们看到我们天快黑了才回去,脸色本来都得意得红扑扑的。等到我把荷包往他们面前一扔,他们那张脸啊,顿时刷的一下全变白了,然后又变得绿油油的,再然后就变得蓝汪汪的,最后集体黑着一张锅底脸瞪着宋狗儿,所有眼睛都通红通红的,跟要冒出火来一样。哈哈哈哈,要是当时有人路过,准以为这里在集体练习变脸呢。” “当心再笑下去呛到了自己,你可就更出名了。”凤翔轻轻的挑了下眉,装腔作势的清了清嗓子,“时间,明天早上;地点,咱们门口;人物,俩喽罗,探头探脑—— ——昨天半夜这里好像有笑声诶。 ——什么好像,就是有笑声,声音大得半个山寨都听到了。 ——不过好像没笑多久就突然停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唉,还不就是那么回事。 ——到底怎么回事? ——你真不知道?就是未来三当家,昨天赢得太开心了,结果笑到一半,差点儿被口水呛死呗。 哈哈哈哈……” 你你你!欺人太甚!我把碗撂在床上,双手成抓在嘴边喝了口气,怪叫一声扑到他身上,呵起痒来—— “哈哈——快,住——住手——” “让你乱说,快点儿认错求饶。” …… 天刚蒙蒙亮,我寒着脸看着面前这些垂头丧气的手下。凤翔说的没错,我虽然赢了,但是并不表示他们会真的心甘情愿的听我指挥,想要降服这些人,最终还是要靠武力。 我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mD,老子真是丧气,居然要听一个丫头的话’。为了让你们心服口服,我现在再多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有人能胜得了我手中的长剑,我立刻收拾东西离开这里。” “我来试试!”话音未落,一个人排众而出,好像半截黑铁塔一样,站到了我的面前。 人群中传来了宋狗儿水蛇一样腻滑的声音:“别以为有人撑腰咱们就怕了你。要是比真功夫,老黑一脚就能把你踹到天上去。” —————————-我是祝福分割线——————————- 新年的第一天,寒江在这里祝福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身体健康,财源广进。 春节我会继续更新,如果您看得高兴的话,请给我投张票票^_^ 第五十一章 隐忧 我看了看面前高大魁梧得犹如半截黑铁塔似的男人,心中冷笑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毛忧划给我的那几个人中并没有眼前这一位。换言之,这个人一定是他们请来的“外援”。而且看宋狗儿那幅志得意满的样子,这个人大概也是他们能请得动的身手最好的外援。看来即使我刚才没有提出要再多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也会找借口要求再加赛一局。 我知道要是不同意和这个人交手,他们决不会服我,但是也不能让他们以为我好欺负。否则的话,他们要是源源不断的从外面请人来和我打,不说输赢,光是累也要把我累死了。 我对面前的“黑铁塔”微微一笑:“讲义气是好事,只不过若是你输,是不是以后也要听从我的差遣?如果不是,我劝你还是别趟这潭浑水。” “黑铁塔”仰天长笑道:“要是你能胜得了我,别说差遣,就是我给你做牛做马也行。” “情人帮忙的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不过——”我冷笑一声,把目光扫向面前的人群,“看你们平日里也像个汉子,我还真没想到,你们还会找外人来撑腰。果然都是英雄好汉。” 听我这样说,他们的脸色都有些尴尬。特别是张三,从一开始就一脸无辜的看着我,现在更是杀鸡抹脖子似的向我使眼色,几乎就要喊出声来:这件事与俺无关啊,真的无关啊。俺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啊。 我几不可察的对他点了一下头,示意我明白他的意思,拉回目光对“黑铁塔”道:“既然如此,请出招。” “慢着。”宋狗儿贼笑着道,“大家都是自己人,谁伤了谁也不好。再说了,要比试就要公平。你那把妖剑有古怪,谁知道待会儿会不会放出妖气出来伤人。” 我用力握了握不服气的嗡鸣着的小Q,淡淡的道:“和你们动手自然用不到神剑。”说着便向张三使了个眼色。 “俺有剑,先借你用着。”张三立刻走上前来,拔出剑倒转剑柄,递到我面前。看到他的剑,我不由得愣了一下。那把剑的剑身黑漆漆的,非金非石也没有一点光泽,看不出是什么质地。如果非要说的话,倒像是把被烟熏黑了的木剑。可是看张三的表情,他递给我的好像是削铁如泥的宝刃似的。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_ s_h_u_9_9_ ._ c_ o _m 耳中听到一阵嗤笑,我定了定神,将剑接了过来,顺便将小Q放到他手上请他保管。 手中突然觉得一沉,我心里微微有些惊讶,这个重量可比一般的青铜剑重得多了。难道这把剑真的另有玄机?我不由自主的向他看去,却正看到他捧着小Q的手轻轻颤抖着,脸上带着一种别样的温柔,仿佛看着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个久别重逢的亲人。 “怎么啦?不敢动手啦?” “黑铁塔”的声音让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我抛开思绪,定睛向他看去,只见他手中拿着的却不是剑,而是一把斧头。我顿时差点笑出声来——难道这位是程咬金的前世?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只会三斧头半的招数。 看我脸色古怪,“黑铁塔”怒声叫道:“既然你不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大斧头一挥,一招力劈华山,向我当头劈了下来。 我见他兵器沉重不敢硬接,脚尖一点,轻飘飘的转到他身后,剑随身转向他后颈刺去。 “黑铁塔”一斧劈空,却突然发现眼前的人没了。也不回头,径自向前用力一蹦,闪开了我那一剑。拧腰回手,斧头再一次向我劈来,仍是那一招力劈华山。 我身子一侧,弹右脚向他手腕踢去,与此同时,手腕轻抖,剑尖向毒蛇一样刺向他的胸膛。 “黑铁塔”以不变应万变,依然是向旁边一跳,避开了我的反击。然后一翻手,又是那招力劈华山。 我心中微愣——他的招事虽然看起来有些笨拙,但是每次向前跳的距离都是恰到好处,正好是既能避开我的反击,又能一抬手便劈到我的位置,绝对应该是个高手来的。只不过为什么他每次都是“一蹦、一劈”?难道他比程咬金还逊,只会这一招?还是想扮猪吃老虎引我露出破绽? 到他的斧子第五次当头劈下来,我心中终于肯定了,这家伙果然一招走遍天下。我决定速战速决,不再与他纠缠下去。眼看着他的斧头离我的头越来越近,我一反常态的没有躲避。而是双手抱剑,身子一缩,脚下用力蹬地,直接一个肘锤撞在他胸口上。 “黑铁塔”啊的大叫一声,噔噔噔向后倒退了十好几步,斧头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愣愣的看着我嘴巴张得大大的,却说不出话来。 我轻笑着对他一抱拳:“得罪了。” 愣了半晌,“黑铁塔”提起斧头对我抱拳道:“多谢夫人手下留情,从今以后,我老黑任凭夫人差遣。” 他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刚才撞过去的若不是胳膊肘而是剑尖,此刻他已经没有命了。不过知道归知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当着众人说出来,心中不由自主的觉得他豪爽得有些可爱起来。 我知道像他这种人一定不喜欢欠人人情,便不再和他客气,微微笑道:“差遣是不敢的,只不过今后可能有些事情要请黑大哥帮忙,还望大哥不要见怪。” 说完,我徒然转过身子,寒着脸睨视着面前的人群朗声道:“还有谁要上来较量?”边说边把目光像刀子一样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慢慢刮过去,直看得他们脸上出现了畏惧的神情。我厉声道:“既然没有,从今以后,你们就要听我差遣。如有违背,便如此树!”说着,我身子一拧,回手将身边一颗碗口粗的小树拦腰斩断。 剑身斩在树上,便如同切入一块豆腐一般痛快。我心中暗叹,这果然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看来那个张三果真不是普通角色。 周围静得只能听到轻轻的喘气声。突然,张三带头叫道:“从今以后,愿听从夫人差遣!” “从今以后,愿听从夫人差遣!” 随着此起彼伏的应和声,一阵击赏的掌声忽然在我身后响起。我回过头,毫不以外的看到毛忧赞叹的眼神。 毛忧对我招招手,示意让我跟他走。 我点了点头,回身对这些我新收的小弟说了声“先都散了吧”,便得意洋洋的跟上了毛忧。 毛忧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向前走着,好像在想什么心事。我也只好默默的陪着他。心中正有些奇怪,他突然转过头来对我笑道:“你知不知道,从来也没有一个女人敢和我并肩而行,你真是一个特别的女人。”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感到大大的不满——这帮古代男人啊,怎么有这么多臭架子要摆。可是想到我们正寄宿在他的地头上,任凭心里再怎么不愿意,我也只好向后退了一步。活了这么多年,人在屋檐下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毛忧突然拉住我的手将我扯到他身边,凝视着我的眼睛道:“如果我说以后我们就这样走,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看着他认真得有些过分的表情,我心里一阵发慌,连忙把手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出来,没心没肺的笑道:“那要看我夫君怎么说。如果他愿意跟着大当家,我自然要跟着他留下来。” 毛忧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狡诘的光芒:“你说他是你的夫君,可是从你的步态看来,你们分明还没有圆房呢。更何况,在我的家乡也没有人会在乎这种事。在那里,如果哥哥死了,弟弟也可以取嫂子过门的。” 调戏!这分明就是调戏!我心中火冒三丈——可是,谁让我们站在人家屋檐底下呢,我忍—— “只可惜这里既不是你的家乡,我也不是你家乡的那些女人。我只会跟着我喜欢的人,那个人只有凤翔而已。” “其实你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毛忧突然上前一步,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让我不自觉的有一种压迫感,好像自己从里到外都已经被他看透了一样。 “我看得出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跟着他你根本没有机会施展所长。但是我,却可以让你成为受万人仰望的女人。” 我收起笑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眼睛道:“看来你一点儿也不了解我。我从来也不在乎别人是否会仰望我。只要有他疼爱我,就算世上根本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也无所谓。” 他没有再说话,我们又一次瞪着眼睛对视着。只是比起初次见面,我心中又多了一层不安,隐隐觉得他好像要对凤翔不利似的。看来这个地方,我们再也住不得了。 ——————————————————————————————— 今天更的有些晚了,只好多写了几百字向大家致歉。虽然不好意思,但是还是想再啰嗦一句。请点一下封面下面那个投PK票的标志吧,寒江也很想收到压岁钱的说。 第五十二章 使者 和毛忧对视的时间越久,越让我感到他的目光深邃得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觉得那目光仿佛是千斤重担,从四面八方向我压下来,直压得我渐渐想要低下头去顺从他的决定。 不行,不能低头!撑住,撑住,一定要让他知道,我们新时代的新女性是绝对不会向恶势力低头的。我用力挺了挺脖子,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勾勒着凤翔的样子,回想着他温暖干燥的手掌、轻柔坚定的怀抱,不断的给自己加油打气。 脖子越来越酸痛,一股子酸麻的感觉渐渐从脖颈向脊椎蔓延下去,一点一滴的消磨着我的意志。我心里大骂:这家伙为什么长得这么高,害得我要一直仰着头瞪他,要是因此得了颈椎病一定要跟他要医药费。隐约间忽然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在毛忧身后停了下来。 “#X@%,@$%#。” 来人说的似乎是一种方言,而且声音很小,明显是不想让我听到他在说什么。只不过他并不知道,由于长年习武练气的原因,我的目力和听力都比一般人好得多。只可惜,我虽然听到了他说的话,却丝毫也猜不出他在说什么。 毛忧显然听懂了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向身后摆摆手,对我道:“你一定会来找我,我有耐心,可以慢慢等。” 我匪夷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的方向——他怎么能这么肯定我会去找他,就好像这件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一样。人就算是自信,也总该有个限度吧。不对,他这样子根本就不是自信,分明就是自恋。 胡思乱想中,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搭在我的肩上。我心中一惊,正要挣脱却忽然感觉到一种熟悉的让我安心的气息。我长出了一口气,转过头去。随着脖子的转动,一串清脆的咯咯声从颈椎的部位传出来。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脖子早就已经僵硬了。 凤翔温热的手指轻柔的在我的后颈上按摩着。看到他眼中溢满了柔情蜜意,我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刚才我和毛忧说的话不知道被他听去了多少,要是都听到了,可真够他得意好几天的了。不过,想到他居然不出来帮我解围,我狠狠的朝他甩去了一对白眼飞刀。 “冤枉啊!我来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是那个样子了。还没等我出声,毛当家就突然宣布休战了,根本就没有给我英雄救美的机会嘛。不过只听他最后那句话,用你的话来说——就算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你们先前说了什么内容。”凤翔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不过怎么看都像是装出来的,说到最后一句时干脆抿着嘴得意的轻笑起来。 是谁说长得帅就不惹人讨厌?看着眼前这个笑得犹如和风拂面的男子,我突然有一种很想在他脸上狠狠的揍两拳的冲动。虽然明知道到头来心疼他的,还是我自己。 看到我咬牙切齿的表情,凤翔故意把脸往我面前凑了凑,得意的眨眨眼睛,好像在说:我送上门来了,你舍得的话就尽管动手好了。 他他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的?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忽然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男子气息,我脸上一热,心中好像多了一头小鹿在乱撞乱跳。 冷静,一定要冷静,不然他就更得意了。我往后退了半步,恶狠狠的说道:“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再凑过来,我就不客气了。”表情虽然做的十足,不过这句话自己怎么听怎么觉得色厉内荏。 凤翔突然握住我的手,轻轻的在唇边一吻:“不过我却舍不得呢。要是打疼了你的手,我可是会心疼的。” “油嘴滑舌。”我轻斥着将手抽了出来,心中却泛起一丝羞涩的甜蜜,“光天化日的,也不怕被人看见。” 凤翔重新捉住我的手,紧紧的握在手掌中,挑眉轻笑道:“你现在才想起来吗?好像已经太晚了。” 我吃了一惊,连忙向四周看去,只见不远处两个人影嗖的一声消失在墙角后面,只剩下墙后隐隐传来的偷笑声。 知道有人在偷看,我反而不紧张了,反手扣住了凤翔的五指,让我的手指与他的手指缠绕在一起。凤翔哈哈一笑,拉着我的手昂首大步向前走去。 我被他拉得愣了一下:凤翔并不是会放浪形骸的人,平日里只要有外人在场,他都不会和我太过亲昵。怎么今天会突然一反常态,好像要向谁证明什么一样。 我猛地停住了步子,拉得他本来向前走着的身子僵了一下。见他没有回头,我绕到他的身前,直视着他的眼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所以不要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承担下来,我也可以帮你分担。就算我帮不了你什么,至少还可以分担你的苦恼。” “其实也没有什么。”凤翔无奈的笑了一下,“只不过是你救回来的那个人醒过来了,他说有事情要和你当面谈。” “那个人有古怪?”我知道凤翔不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可以让他的心也不安起来? “还记得当初从彭城一路跟踪你的那些人吗?他也是其中的一个。我本来把他们都打昏了,以为可以帮你摆脱那些人。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找到这里来,而且还说是奉了怀王的旨意有要事来找你商量。” 彭城,怀王……再听到这些人和事,我突然有些恍惚起来。山中的生活实在太简单了,简单到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种人。在那里到处都是陷阱和阴谋;在那里每个人都要带着面具过活;在那里说话做事之前都要先想上千万遍,唯恐一步踏错就会万劫不复。 更何况现在我已经知道,自己来到这里还带着上天注定的“使命”。 想到这个词,我心里突然抖了一下。如果可以,我真的再也不想和那个地方有任何联系。现在我终于明白凤翔在不安些什么了——他是为我不安,而不是为他自己。 可是我真的可以不见那个人吗?那个地方虽然冰冷,但是毕竟还有我挂心的人在。熊心的名字慢慢的从我心底里钻了出来,他派人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呢? “我想,见一面大概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低声说道。声音小得不知道是在安慰凤翔,还是在安慰我自己。 第五十三章 故人书信(上) 进门时,那个青年正半倚在榻上养神,见我来了,立刻坐正身子,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 我双手虚按:“你有病在身,不必多礼了。不知壮士贵姓?” “不敢当。小人姓韩名立,是怀王陛下身边的护卫。”那青年向我躬身施礼道,“当日秋姑娘向大王辞行时,小人便在阶前当值。” 听到他叫我“秋姑娘”,我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山寨里,人人都知道我是凤翔的妻子。虽然我的梳的还是未嫁女子的发式,但是山寨里的人看到我都会叫我一声“夫人”。现在他这一声“秋姑娘”,到让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好像我在这里的日子只是一场梦。如今,已经到了该醒来的时候了。 我微微拧着眉头,将当日辞行时的一幕又细细的回想了一遍。当时我正惊讶于熊心的荒唐颓废,并没有过多的留意周围的人。但是当时熊心示意我上前说话,如果他说的是实话,我走上陛阶时应该与他有一面之缘。 仔细想来,似乎——好像——当时站在阶前的护卫的容貌,依稀与他有几分相似。 “当日姑娘说要独自出城办事,大王不便多劝,又怕乱世之中姑娘孤身上路会遇到危险,所以派小人跟在姑娘身后暗中保护。”似乎是看出我还有几分疑虑,韩立继续说道,“只是小人办事不利,中途被匪人偷袭,未能完成大王交付的任务。” 匪人?!我心中偷笑着暗暗向凤翔瞟了一眼。只见那个“匪人”虽然面上依旧维持着温润的笑容,心里却不知道正如何的咬牙切齿呢。 韩立的话让我肯定了他的身份。可是就算他真的是熊心身边的人,当时彭城的情况那么复杂,谁又能保证他不是刘邦或者项羽安插在熊心身边的眼线呢?而且他既然说没有完成熊心交给他的任务,就应该是已经回去向熊心复命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还口口声声说是熊心有要事找我。难道是熊心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看到我惊疑不定的眼神,凤翔用力的握了握我的手,我明白他的意思:这里离彭城很是有些距离。如果熊心那里真的有什么紧急状况的话,也不会派人来找我这个远水,去救他的近火了。 我定了定神,问道:“不知将军远道来此是为了什么事情?” 韩立没有说话,只是斜眼看了一下凤翔。 我正要说话,凤翔暗暗的向我摆摆手,道:“我出去看看,你们慢慢谈。” 我知道他是出去为我们把风了,心中安定下来。将门关好,我回身看着韩立:“现在这里没有旁人了,将军有话尽可以直言。” 韩立依然没有开口,而是又装出一幅欲言又止的死样子来。 我心中冷笑一声:你大老远从彭城赶到这里来,就算差点儿饿死自己也不敢回去,又非要和我单独见面,还不是为了说这些话。如今让你说了,又来装什么大头蒜。这些古人就是这点不好,什么事情都不肯直说,非要装出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来。 装吧,看你还能装多久。我轻轻一笑,径自在几案后面坐下来,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缓缓的吹了一口茶烟,我半眯着眼睛逸逸然品起茶来。杯子里放的并不是真正的茶叶,只是一些晒干的嫩树叶,味道实在不好,而且又要装出一幅惬意的样子,这杯茶喝得我真是辛苦万分。原来装样子也是一件辛苦的差事,看来古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过了半响,我偷眼向他看去,只见他急得满头是汗却依然不肯开口。我心中一凛——难道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并不是熊心让他来的?还是…… 我把杯子猛地往桌面上一顿,厉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彭城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姑娘猜得不错,的确不是大王派小人来找姑娘的。”听到我这样问,韩立脸上虽然有些窘迫,但也松了口气,“当日小人跟丢了姑娘之后并未回去复命,而是一直借宿在一位同乡家中。离开彭城之前,小人曾隐约听说,项将军曾为了宋义上将军不肯发兵一事上书大王,弹劾上将军救赵不利。” 我眉头微皱:隔岸观火、坐收渔利这一招,当初秦兵围困沛县时项羽自己也曾用过。现在他为了此事弹劾宋义,当然不是因为他突然良心发现,不忍赵国的百姓吃苦;或是他与赵王的关系比刘邦好些。如果我猜的不错,一方面他是急于找章邯决战为项梁报仇雪耻;另一方面,只怕也是想趁此机会除去宋义,重振他们项家的声威。如此一箭双雕的计策,一定又是范增那个老狐狸帮他想出来的。 “那上将军怎么说?” “没过两日,上将军的上书也到了。大概是说项将军一味急躁好斗,根本不懂得兵法策略。还请大王放心,说一切已在上将军的掌握之中。” “那么大王对于项将军的上书是置之不理呢,还是直接下旨驳回?”宋义如今是熊心用来约束项家的一张牌,不用问也知道,熊心是一定会支持宋义的。问题只在于他支持的方式而已。 “姑娘果然料事如神。”韩立看着我的眼神中终于有了几分真正的尊敬,“大王传谕,上将军宋义为卿子冠军,统领诸路义军,项将军身为下属,理应听命行事。” 我心中暗暗叹息:怎么作了这么长时间的“大王”,熊心的性子还是那么急躁,说话做事还是不懂得转圜。依项羽狂傲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会甘心屈居人下,更何况宋义还是因为项梁的死才升为上将军的。他这么做不是在火上浇油吗。如今的彭城,怕是又要掀起一场风波了,不知这一次,陈平会如何帮他筹谋。 我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笑道:“将军足不出户,听说的事情倒是不少。” 他嘴里虽然说是借宿在同乡家中,但是谁都听得出来,他分明是因为失职怕被熊心责罚不敢回去复命,只好躲在人家那里。能知道这么多事,一定是有心人故意说给他听的。只是不知道,他那位同乡到底又是何方神圣。 韩立脸上微红,道:“小人的同乡是在韩国张司徒府内当差,经常跟在张司徒左右,所以偶尔会和我说起一些宫中的事情。” 又是他,我心里苦笑一声。为什么我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和他扯上关系。不过仔细想想,也只有他才知道我曾经在博浪沙住过,才会叫人到这里来找我。 “所以张司徒就很偶然的听说了你的事情,然后又很偶然的见到你,告诉你我可能会在这里。而你,只要找到了我的下落,自然就可以回去复命了,对不对?” 韩立点点头:“张司徒还托小人给姑娘带来了一封书信。”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竹筒来,双手送到我面前—— 第五十四章 故人书信(下) 我就知道,张良这种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人,原来他告诉韩立我的去向,是为了要他帮忙送信给我。大概是被张良利用的次数太多了,看着面前的竹筒我心中竟有些迟疑:不知道信中会不会又藏着陷阱在等我往下跳呢? 我不安的看着竹筒下意识的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干笑道:“你觉得身体好些了没?要不要再找人帮你检查一下?” “小人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多谢姑娘挂心。”说着,他把竹筒向上托了托。 “那个,你肚子饿不饿?”我开始没话找话。 “不饿。”又向上托托。 “你的家里的人都好吗?”天,怎么会想到问这个?! “小人家中已无亲人。”继续托…… 眼见竹筒已经被他托到了我眼皮子底下,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了过来。看到竹筒上方的封口,我不由得愣了一下。竹筒的开口处用细草绳密密的缠着,在草绳与竹筒相接的地方有一个朱砂画就的圆圈。仔细看看,圆圈里居然还写着“邮资已付”四个简体小字。 看着这个久违了的“邮戳”,我忍不住抿着嘴轻轻笑出声来,原本对他的敌意和戒备突然全部被忘到爪洼国去了。 对于张良,我心中总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虽然很讨厌他的自私、功利和冷酷;虽然不满于他对我一次次或有意或无意的利用;虽然我经常提醒自己这个人不适合做我的朋友,要对他提高警惕。但是每一次见到他,我心中都会涌起一丝莫名的亲切感,好像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真正的讨厌他一样。现在看到这个特别的“邮戳”,我才明白,也许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同样是从未来穿越到这里的关系。 孤身一人,突然穿越到一个完全陌生的时代,每天都不得不面对那些自己根本无法认同的生存规则,如果说我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孤独,那绝对是骗人的。虽然有凤翔对我无微不至的呵护,虽然有关心我的朋友在身边,虽然我一直都想尽办法给自己找事情做、尽量不让自己闲下来。但是身边的人有意无意的提醒我,我特立独行的举止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在这里,我终究还是个异类。所以,只有见到和我一样从未来穿越到这里的张良,我才会真切的感觉到,原来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原来在这里我也有同乡的。 或许张良心中也有这样的感觉吧。所以谨慎如他,居然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向我透露了他最不能被别人知道的身份。所以自私如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想过要将我这个隐患除掉。或许他可以冷静、理智到近乎冷酷的地步,但是毕竟也只是淹没在历史洪流中的一个现代人而已。 但是张良的确是张良,他的心机恐怕连这些终日研究权谋之术的古人也要自叹不如吧——看着那个邮戳,我不由得叹息一声。如果他只是想防止竹筒被别人打开,随便画些什么都可以,根本没必要用这个在这里绝对会令人起疑的标志。他这样做分明就是借此打消我对他的敌意。而事实证明,他这招很有效。看来他不只是有决心,而且也的确有实力成为历史上那个足智多谋的留侯。 回到住处,我打开竹筒,却意外的发现里面装的不是这里常用的竹简,而是一卷薄薄的布帛。上面写满了清秀俊逸的小楷,虽然有些过于阴柔,但是比起我写的那些近乎鬼画符的东西,的确可以称得上是有云泥之别了。 布帛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却让我一遍又一遍的反复看了好几次。见凤翔有些好奇,我将布卷递给他,自己却将头靠在他肩头。 信的内容我看第一次时就已经可以背下来了,但是我怎么也料想不到,张良带来的竟然会是这个消息: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把陈平放在怀王身边。但是如今看来,只怕你是所托非人了。项羽和怀王的关系日益紧张,陈平却已经开始向项羽靠拢。如果再这样下去,只怕你不想看到的事情会提前发生。所以,快点回来吧。 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如果真的如张良所讲,陈平已经开始向项羽靠拢。那不就是说,熊心身边已经连一个帮他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了。面对项羽的步步紧逼我不敢想象熊心会做出什么事来。也许结果真会如张良所说,我最不愿看到的事情会提前发生。 说来好笑,当初我选择留在这里,是因为我认为如果我这个“变数”远离了权力斗争的漩涡,历史也许就会改变。现在想想,也许那只不过是我心灰意冷之下为了逃避现实而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结果历史现在真的改变了,只不过却是向着我更加不愿意看到的方向改变。 既然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就只有咬紧牙关去面对。张良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应该回去了。可是凤翔呢?他愿不愿意跟我一起重新回到那个是非之地呢……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凤翔的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 看着我吃惊的样子,他伸手在我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笑道:“千万不要告诉我你可以对这件事置之不理。如果你真的可以放下那些人,张良也不会让人送信给你了。” 我揉揉鼻子不服气的看着他——怎么他们每个人都好像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的样子,难道我就那么藏不住心事,让所有人都可以轻易看透?不行,从今天起我也要学学张良那幅深藏不露的死样子。 看着我一时懊恼,一时咬牙的样子,凤翔无奈的摇头道:“别发狠了,城府和心机不是想学就能学得会的。如果不是自幼就耳濡目染刻意培养,那么就要经历很多磨难才能学会。” 我的心忽然沉了一下:我不知道张良没穿到这里以前是做什么的,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变故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急功近利,以至于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其他人来成就自己的功业。我只知道,我不要变成他那样的人,也绝不会变成他那样的人。我贪恋的看着凤翔——因为我心中最重要的已经在我的身边了。 第五十五章 樊笼 张良送来的消息让我心中不安起来,急切的想早日回到彭城去。可是韩立的身子还没复原,不能长途跋涉,我又不愿意把他扔在山寨里。只好硬起头皮再去找一次毛忧,向他借辆马车来用用。 “大当家有事出去了,你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相处了一段日子,戚风看我的神情已经自然了很多。我想,秋鸾于他也不过是少年时代的一点思恋,日子久了,那份情意也应该渐渐淡忘了吧。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出去了?可是早上我还见过他的。” “是啊,早上有人来找大当家,他们刚刚才走的。” 我心里大大的叹了口气——不会吧,我的运气怎么差成这样。来山寨的第一天,戚风就告诉我马厩附近是不能随便靠近的。毛忧一向视马如命,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可以动用山寨里的马匹。听说有一次,一个人喝醉后,偷偷骑马在山上遛了一圈。后来被他发现了,居然把那个人绑在马后面活活的拖死。从那以后,所有人看到马都是绕着走的,唯恐被他怀疑。如今他不在,马车估计是借不成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戚风眉头微皱:“大当家走的很急,没有交待回来的时间。不过临走时却嘱咐我约束好下面的人,不要惹事。还有就是,任何人都不准擅自动用马匹。” 我暗暗皱了下眉头,听他这么说,毛忧恐怕短期之内都不会回来了。我暗自咬了咬牙——毛忧这个小气鬼,既然有是急事直接走人就好了嘛,临走前居然还不忘要搞马匹管制,简直是成心和我过意不去。 “你有要紧事找他?说出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看到我咬牙切齿的样子,戚风关心的问道。 不用问也知道,戚风是不可能借马给我的,说出来也只是让他为难而已。我勉强扯了个笑脸出来:“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我的朋友在彭城出了点意外,要我们过去帮帮他的忙。所以我原本是来跟你们辞行的,也顺便感谢一下大当家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既然他不在,等他回来,就麻烦你帮我们转达一下好了。” “你们今天就走?” 我点点头,“因为事态紧急,我们现在就要走。” 韩立离开彭城已经有段日子了,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彭城的局势又有了什么变化。就算张良在信中有些夸大其词,但是以熊心的急躁任性、项羽的桀骜不驯,这两个人要是真的针尖对麦芒的顶起来…… 我不敢在往下想,只希望可以早点回去彭城,哪怕只是早一日也是好的。所以,我决定兵分两路,我和凤翔先回彭城,让韩立一个人留在这里养病了。 顿了一下,我继续道,“不过给我送信来的那位兄弟身子还没有复原,不能长途跋涉,只怕还要在这里住上几天。所以还要麻烦你费心照顾一下。” —————————————————————————————————- “不行!”听了我的话,韩立的眼睛立刻瞪得好像铜铃一样,“保护姑娘是大王的命令,如果让姑娘自己回去,就是违法王命、有负陛下所托。身为臣子,怎么可以为了自己养病而至王命与不顾。” 见他说得坚决,我只好苦口婆心的劝道:“我也不想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可是你的身体还没有复原。将军是明白人,大局为重啊。”说白了就是——别说保护我了,你现在的身子骨儿虚成这样,不拖慢我们的行程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的病已经好了,可以随时上路。”听明白了我的意思,韩立挣扎着要起身下榻。 见他咬牙硬挺的样子,凤翔忙伸手将他按住,温声道:“其实你的病也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只要再将养几天,自然就会复原的。到时候毛当家也回来了,你再向他借一匹马,很快就可以追上我们的。但是你现在若是勉强上路,只怕将来会落下些病根,反倒得不偿失。” 见韩立有些动摇了,我连忙接嘴道:“就是就是,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只要身体健康,将来才有机会建功立业的。而且——”我正了正面色,继续说道,“将军千里传书的恩情小女子没齿难忘,他日见到大王,一定会向他如实禀告。说将军为了保护我风餐露宿,不顾自己身染重病,也要尽职尽责的完成大王的命令。怀王陛下一向赏罚分明,一定不会埋没将军的一片忠心的。” 听我这样说,韩立眼中精光一闪,当即向天抱拳道:“完成王命是韩某分内之事,忠心为主更是理所应当,韩某不敢邀功。而且大王日理万机又怎么会记得小人的名字,姑娘只要说小人是姓韩的执戟郎便可以了。” 我心中暗笑,面上却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将军高义,小女子着实佩服。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走一步,待他日于彭城重聚之时,再与将军把酒畅叙。”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离开山寨的。终于到了没人的地方,我突然咧开嘴放声大笑起来。 凤翔微皱着眉头看着我轻轻叹息道:“人往高处走,更何况身在官场,想要赚些功劳出人头地也是人之常情。” 我停了笑声,摇摇头道:“我不是笑那个韩立。我是突然想起了一个笑话: 从前有一个村子,村里的人一直都是喝同一口井里打出来的水。可是他们不知道,原来那口井里的水是有毒的,喝了的人都会变成疯子。后来有一个外乡人来到这个村子,想要在这里住下来。可是在村子里的人却说那个外乡人和他们不同,是疯子。如果他想留下来,唯一的方法是和那些村民一样,也去喝那口井里的水。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喝掉井里的水,变成和他们一样的疯子;要么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你猜结果他选了哪一个?” 凤翔看着我默了一瞬,柔声道:“樊笼之中,身不由己。你要进去,自然要先改变自己。但是只要你心中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就算被人当做疯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点点头,朗声笑道:“你说得没错,舍得、舍得,要有舍才会有得嘛。既然以后难免要带着面具做人,那么今朝有酒今朝醉,我们就趁现在还来得及,先尽情笑个痛快好了。” 一阵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伴着一声清越的长啸飘向云端。笑声惊起一树飞鸟,扑楞楞的飞向那无尽的云天之中,说不尽的自由飞扬。可是它们是否知道,等在前面的,又是怎样的樊笼呢…… —————————————————————————————————— 没有情人的情人节,跟我抽疯的电脑较了一晚上的劲。汗,又更晚了,爬走…… 第五十六章 人无信而不立 按照张三指点我们的近路,没走多远我们就离开了树林,来到一条小路上。走到近前我才发现,这条路正是当初我第一次下山打劫时张三带我埋伏的那一条。想想还真是巧合,如果那天不是张三带我来这里,如果我没有因为心软耗到傍晚才下手,我们也不会在回去的时候遇到韩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意?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指着面前的小路兴高采烈的道:“就是这里,就是这里。那天我们在这里等了一整天,当时我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呀,真不知道要是天黑了还没收获该怎么回去。结果你猜怎么着?就在这个时候……” “就在这个时候,你的狗屎运来了。”凤翔笑着轻轻在我头上敲了一下,“你自己说,这件事你已经说了多少遍了。居然还能说得口水满天乱喷。” “谁说是狗屎运了,有本事你也来一次给我看看。”居然用我的词儿来损我。我皱皱鼻子,伸手向他头上敲回去。 “分明就是人家有急事不想浪费时间,才让你白白捡了个便宜。你说这不是狗屎运是什么?”凤翔身子一转笑着躲开我的魔爪,向前跑去。 “有胆子的别跑!”我怪叫一声,张牙舞爪的追了过去…… 一阵马蹄声突然从后面向我冲过来,我连忙向路边跳去。随着一声骏马的嘶鸣,一辆马车在我身边猛地停了下来。我好奇的回头望去,只见赶车的突然向我们一招手—— “上车!” “张三!?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二当家让你来送我们的?” “先别问了,快上车。有话上车再说。” 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和凤翔跳上车去。拉开车帘,我毫不以外的看到了韩立正半倚在车厢里。 我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想不到这么快又见到将军了。” “是呀。咱们还是一起走的好,彼此也都安心些。” 我知道他意有所指,不耐烦再和他多说,靠着车门坐了下来。身子刚刚坐稳,只听到张三手中的鞭子一声脆响,马车又向前方急速奔去。 我一手扶着车门,另一只手掀起帘子有些吃惊的看着张三的背影:“你偷了山寨的马车?” “这不叫偷,俺只是借来用用。马是咱们养的,凭什么不让咱们用。” “既是借来的,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还?”我有些好笑的问道。 “该还的时候自然就会还给他。不过要他们先找到老子再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要是被毛忧知道他偷了马车,肯定不会饶过他,所以他已经再不能回到山寨去了。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有没有可以投奔的地方?”我知道张三是为了帮我们才偷马出来的,心里对他难免有些歉意。 张三挥着鞭子的手突然滞了一下,原本豪放的声音突然变得轻而肯定:“俺想跟着你们,你们去哪儿,俺就去哪儿。” 我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默了一阵。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张三就对几乎是无缘无故的对我格外的照顾。所以我当然不愿意他一个人在纷乱的江湖上漂泊,更加害怕他会被毛忧抓到。 可是如果让他跟着我们——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何况我现在要去的那个地方让我根本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想起他看着我和凤翔时经常闪现的那种奇怪的神情,我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不知道如果让他跟去,究竟是多了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还是一个将来会将我们陷于死地的隐患。我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向凤翔,却在他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犹疑。 听不到我们的回应,张三猛地一勒缰绳,车子在路中间停了下来。他回身看着我们认真的说道:“俺想跟着你们。长这么大,只有你们会欣赏我的手艺。也只有你们会对我说,即使身为一个匠人,也一样可以出人头地,也一样应该受到别人的尊敬。” 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我心中不免有些自嘲——原来是我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想起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出手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可以想也不想的把萍水相逢的苏玉带回家去。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做事之前也会瞻前顾后;别人对我好的时候,我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了。 人如果连一个可以相信的朋友都没有,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展颜一笑,摇头道:“你说错了,不是张大哥跟着我们走,而是我们一起去彭城。只不过彭城之中各种人际关系纷乱复杂,不比山中的逍遥自在,张大哥是否真的要去,还是先想清楚才好。” “他们乱他们的,俺只求问心无愧就好。” 听着张三爽朗的笑声,我忽然觉得自己心底深处好像有一些被隐藏了很久的东西在暗暗涌动,有些软软的酸胀,连心神也跟着恍惚起来。第一次,我觉得张三和小Q一样,好像是什么人留给我的礼物。让我穿越了千年的岁月,到如今才送到我的手中…… ——————————————————————————————————— 彭城在望,张三渐渐放慢了马车的速度。韩立向城门口的守兵出示过路引后,我终于又一次踏入了彭城。 彭城,我回来了——看着面前熟悉的城市,听着马蹄声声踏在石板上的声音,我的心也变得坚定起来——这一次我再不会逃走,也不会再因为已知的历史而惶惑不安。既然历史也只不过是人走出来的路,那么这条路为什么不能由我来走。 “秋姑娘,我们不是应该立刻进宫去见大王吗?”看着我们走的并不是进王宫的路,韩立有些奇怪的问道。 “姑娘,走了一天,大家都饿了,还是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歇歇脚吧。”还没等我说话,张三便插嘴道。 我们事先已经和张三说明,来到彭城之后不能再叫我夫人。一来,我和凤翔的确没有行过婚礼,虽然我们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但是在这里的很多人眼中,那些礼节却是很重要的。私订终身难免会招人话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二来,当初在东郡失散时凤翔身受重伤,被苏玉救了之后就一直跟在英布身边。而我却是和每个阵营都多少有点关系的尴尬人物。如果突然走在一起,只怕又会被有心人编造出什么是非来。反正男未娶、女未嫁,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名正言顺的摆喜酒,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呢。 “好啊,我知道有家店菜好酒更好,这些日子有劳张大哥和韩将军照顾,今天我请客,我们好好吃一顿。” 看着韩立半推半就的跟着我们进了酒寮,我心中暗暗偷笑了一下。我和凤翔事先商量过,既然没人知道我们要回来,那么进城以后我们就先不暴露身份,先在暗地里观察一下彭城的局势再作打算。这一点我们自然不打算和韩立说明,最好是能找个借口把他灌醉了,以便我们行事。 “那边的不是韩信吗?咱们可真是好久没见啦。”邻桌的一个男子突然向我们的方向喊道。 看着韩立有些僵硬的背影,我心中大大的叹了口气——韩立、韩立,人无信而不立啊。我怎么早没想到。原来,我还是让那个家伙给算计了。 第五十七章 蜕变 “韩将军请便。”看着气氛有些僵冷,我向韩立,不,或许应该说是韩信轻笑道。说完竟自转身走进酒寮,与凤翔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为什么他不让我在熊心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为什么他宁可硬撑着也一定要和我们一起回彭城,为什么他会说“还是一起走的好,彼此都可以安心些”。不只是因为他担心我忘记在熊心面前为他请功而已。他更担心的是我会在熊心面前说出“韩立”这个名字,那样他的谎言就会立刻被揭穿。如果因此引起熊心的怀疑或是不快,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看到凤翔不解的望着走向另一桌人的韩信,我斟了一杯酒微笑着送到他面前:“如果我没有猜错,大概是张良要他这么做的。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是有这么一种直觉而已。” 我的确是不知道张良是用什么借口说服他的,但是我却可以大概猜出张良一定要这么做的理由。 因为我和张良都很清楚:在未来的楚汉相争中,韩信于刘邦的胜利将会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大家都知道我一直和虞姬住在一起,谁能保证我不会因为想要帮项羽而把他杀掉呢。毕竟。要帮助项羽,这是最直接、最保险同时也是最简单的方法之一。 所以,如果我是张良,也不会让他冒这个险。至于回到彭城之后,韩信作为熊心的护卫,几乎每天都要在王宫里面打转。即使我知道了他的真名,也不会在熊心眼皮子底下动手的。 只可惜这个理由虽然合情合理,却偏偏又是最说不得的。而且即使他说了,韩信也不会相信。除非他敢冒险向韩信证明自己是从后世借尸还魂来的“怪物”。 想起张良看起来那么飘然出尘的人物也有和我一样的尴尬身份,我的心中就不由得有些想笑。下意识的端起面前的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气冲得我一阵轻咳,凤翔轻轻的拍着我的背为我顺气。 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我的心中突然一动——凤翔明明知道我是来自后世的人,可是他却从来也没有问过我到底最后赢的人会是谁。也许他早就从我的言行中预感到了什么,也许他也同样折服于项羽的个人魅力或是为感情所羁绊,想要改变历史的走向。所以他才没有问过我结局如何。 对于想要改变历史的人而言,预知结局其实是一种最没有用处的能力。如果历史可以改变,那么就不存在要站在哪边的问题。是否可以预知最后的结局就变得一点儿都不重要。如果历史不能改变,那么这种“已知”只会变成一种无力的绝望感,未来就会像一张被看过无数次的旧报纸一样毫无希望。与其如此,还不如一无所知的好。 原来,他才是最聪明的人。 只不过张良千算万算却还是算漏了一条——我根本就没打算杀掉韩信——就算我要改变历史,也不会轻易的牺牲别人的性命。只要将我可以将韩信笼络到自己这边,只要韩信不去投奔刘邦,历史还不是一样会改变。 何必非要动刀动枪的呢——我得意的轻笑着拿起酒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这一次心里有了准备,我没有再被酒气呛到,却无意中看到在和韩信说话的那个男人不时的向我们看过来,神色之间竟有些惊疑。我转头对凤翔无奈的扯了一下嘴角——看来我们的行迹已经暴露了,再想“微服私访”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看着韩信脸色阴晴不定的坐在我对面,我轻笑着斟了杯酒推到他面前,向他举杯道:“这一杯是要多谢将军不辞辛劳千里传讯,先饮为敬。” 见我神态自然的好像已经忘记了他曾骗过我们的样子,韩信迟疑的端起酒杯:“身为臣子为大王分忧是应该的,姑娘太客气了。” “第二杯,是为了向将军请罪。小女子年少无知,往日如有冲撞之处还望将军多多海涵。” “都是误会而已。呵呵,误会,误会。” “第三杯是预祝将军日后驰骋沙场、封侯拜将。” “借姑娘吉言。”韩信一拱手,举杯一饮而尽。 对饮三杯,我们走出了酒寮。凤翔先带张三去安排住处,我则跟着韩信到王宫去见熊心。 再见到熊心,看到他已经稚气全脱的脸我心中难免有些激动。听到韩信的轻咳声,我连忙上前施礼:“民女秋鸾拜见大王。” “起来吧。”熊心的语气有些生硬,或许是因为最近一直为项羽和宋义的事情忧心的缘故吧。我起身抬头来看着他有些消瘦的面庞,心里忽然觉得有些酸酸的。 “大王身体可还安好?最近天气干燥,大王咳嗽的毛病可又犯了?那些梨汤对身体很好,要记得时常吃些……” “有劳姑娘挂心了。” 我的心忽地沉了一下——以前我们每次单独见面,他都会让身边的人退下去,好让我们说话可以随便些。可是这一次——难道他的行动又被人监视起来了?还是——我抬眼向端坐在王位上的他看去,却正对上他灼灼的目光。 “听说姑娘这一次是和英布将军帐下的谋士一起回来的。姑娘和他很熟吗?” 他在防备我——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不可抑止的泛滥起来。可是他是怎么知道我和凤翔一起回来的?韩信一直与我在一起,应该没有机会向熊心打小报告啊。难道是他——我忽然想起在酒竂见过的那个男人,难道他抢先一步告诉熊心的? “凤大哥是我师兄,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前一阵子我跟他失散了,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他的下落。这一次本来是想回旧居去碰碰运气,想不到竟然在那里遇到他了。”我装出一脸兴奋的样子没心没肺的笑道。 “他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师兄?”熊心有些释然的说道,“那寡人真的要恭喜你了。既然你的心愿已了,以后不会再离开了吧。” “多谢大王关怀。民女以后不会再离开了。”听到他说得见外,我的语气也变得拘禁起来。毕竟这里是王宫,而他现在是怀王陛下啊。 “你还是住在虞姑娘那里?” “是,民女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所以还是要麻烦虞姑娘一段时间。” “也好。”熊心忽然笑了一下,“你住在那里也方便些。如果有什么需要寡人帮忙的,尽管来和我说就是了。”说完,他好似不经意的打了个哈欠。 “大王政务繁忙,民女就不多打扰了。民女告退。” 走到外面,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由自主的徒然一抖。我伸手在脸上摸了摸,这才发现自己还保持着那个脸已经有些僵硬了的笑容。我揉了揉开始发酸的脸——难道以后我们都要这样说话了吗? 突然,我回身仰望着那座华丽的宫殿,心里好像丢了点什么似的,感觉空落落的。也许熊心真的长大了,现在的他已经是真正的楚怀王了,再不是那个会叫我姐姐和我撒娇的孩子了。虽然我心中明白在这样的环境一定要有些心机才能生存,但是我的心,却依然慢慢的向下沉去…… 第五十八章 对镜贴花黄 我坐在几案前对着铜镜摆弄着一头齐腰的长发,镜子中映出一个明眸皓齿的可人儿,随着我眼波的流动顾盼生姿。只是有些美中不足的是,那双本应清澈的眼睛里却藏着一点沉寂的阴影。 ——————————————————————————————————— 见过熊心之后,我心里突然空落落的。本来以为多日不见,熊心和我一定会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没想到真正见面时却是如此光景,果然是相见不如怀念啊。 “你说说你,千里迢迢、心急火燎的回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心里越想越是窝火,却只能低着头自言自语的对着自己发飚,“好好的日子不过却特地跑来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根本就是自讨没趣!” “又是谁惹着你了,眼睛瞪得跟斗鸡似的。” “哼……”我抬头看着差点和自己撞了个满怀的凤翔,心中仿佛塞满了委屈要发泄出来,“人家都快憋屈死了,你还来呕我。” “怎么回事?” 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我心里有一个软软的地方突然泛起了一丝酸痛。我怎么回答他呢?难道要告诉他熊心因为知道我和他在一起心里不痛快,给我脸色看? 暗暗咬了咬牙,我愤愤的道:“还不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等本姑娘将来飞黄腾达的时候,一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我边说边双手叉腰,极力装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来。 似乎是为了配合我,凤翔扯嘴笑了笑,眉头却皱得更加紧了,显然已经明白了什么。 看他到那样辛苦的笑容,我的心好似被谁狠狠的攥了一把疼得抽搐起来。我尽力的掂起脚尖,用手指熨平了他紧皱着的眉头,轻声笑道:“干嘛苦着一张脸。你答应过再也不会放开我的手,若是现在才想要反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哪里敢反悔呢,难道不怕以后生生世世都被你赖上要我还债吗。”凤翔紧紧的握住我有些冰凉的手温声道。 “好吧,作为债主,我第一件要你做的事就是,送我回家。”我翻手扯着他的衣袖向虞姬住的地方走去。 人虽是渐行渐远,但是掩映在无数楼宇中的那座宫殿却伸出一角飞檐,被血红的夕阳浸染在我心中,越放越大…… ——————————————————————————————————— “你不适合复杂的发式,这样最好看了。”不知何时身后伸出一双牙雕般精致的玉手,温柔的为我挽起了三千青丝。 只听那温软的语音,我的眼前就浮现出虞姬柔美的面容。我抛开思绪,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道:“可惜呀,可惜,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虞姬眨眨眼睛,纯真得好像一只温顺的小鹿。 我对着映在镜子中的她色色的一笑:“可惜我是女的,白白守着这么个天仙一样的美人儿却不能娶回家。” “是吗?”虞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诘的光芒,手上徒然一紧—— “疼,好疼。好姐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胡说了。别别别——别扯了,再扯就秃了。”唉,只顾着嘴上讨便宜给自己“减压”,怎么就忘了我的“小辫子”还抓在她手里呢。 “秃了才好,免得出去祸害众生。”虞姬含嗔带笑的装出一幅咬牙切齿的样子,手上却早已松了下来。 “我就知道虞姐姐是这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的仙女,怎么会忍心让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变成秃子呢。” 看到我嬉皮笑脸的样子,她纤美的手指在我脸上点了一下:“我真不明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你上次说的那个词是什么来的?哦,对了,自恋,是自恋——怎么会有你这么自恋的女人。” “我这才不叫自恋,应该说是自信。难道姐姐觉得我长得很丑吗?” 虞姬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要是丑的话,怎么能迷得人家神魂颠倒的,千里迢迢的跟着你到处乱跑呢。” 我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起来,羞恼的白了她一眼。真后悔昨晚为什么非要凤翔送我回来,结果充分激发虞姬和景兰的好奇心。在享受了热水澡和一顿大餐之后,我几乎被她们疲劳轰炸了整整一夜。女人的八卦精神果然是从古到今都一样的不朽。 说话间她已经为我挽好了一个简单清爽的发髻,然后用温软的手掌轻轻的托起我的脸,好像要为我上妆。我这时才发现,在她身边竟然还放了一套新衣。 “姐姐是不是要成亲了,所以先给我做好新衣服,免得到喝喜酒的时候丢你的脸。”我任由她摆弄着笑道。 “胡说什么。”虞姬白皙的脸上升起淡淡的两抹红晕,犹如胭脂染玉般令人迷醉。 “你不是要出去吗?我是要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好出去见人。”虞姬的眼中突然闪过些许失落,“哎,也许你要比我先出嫁呢。” “怎么说得好像失恋了一样,难道项将军没有给你写信来?” “项将军军务繁忙,怎么会有时间给我写信呢。”虞姬说着拿起描眉的碳笔在我脸上轻轻的画过。 “可是我昨天进城时听说项将军最近经常派人回彭城啊。难道没有顺便叫人给姐姐带书信来?”我手中摆弄着那套新衣,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虞姬的手轻微的颤了一下,笑道:“是吗?那些大概是前方送来的军情吧,被市井中的人看到了以讹传讹也不一定,未必就是项将军派回来的人。” “是啊。老百姓嘛,闲下来时不说点是非怎么打发时光呢。”我偷偷扫了虞姬一眼,怎么看都觉得她有事在瞒着我,“不过我又听说,最近好多人送书信进宫呢,前方的战事一定很紧张吧。” “其实何止是前方,咱们彭城前段日子也很忙呢。”虞姬说着拿起一幅白玉耳坠在我耳边比了比,温润的玉色趁得我的脸更加柔美起来。 “就这一幅了,好不好?凤大哥看到了一定喜欢。” 我点点头:“管他喜不喜欢,我喜欢就好了。对了,前阵子彭城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也算是大事吧。”虞姬略带深意的看了看我,“就在你回来的前几天,张司徒成亲了,新娘子是韩王的妹妹……” 张良成亲了?娶的还是个公主?那他不是成了传说中的驸马了。这种想法让我本能的想起了某些电视剧里的情节,不由得有些好笑。 忽然在这有些滑稽的感觉里不知怎地掺进了一股莫名的酸涩,心里一时间好像少了点儿什么,还是——多出了点儿什么? 可是——我心里有些疑惑——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对于张良我连喜欢都谈不上,有时甚至觉得他很讨厌,可是为什么却偏偏觉得这个消息那么刺耳?好像这并不是我的感觉,而是什么人塞在我心里的。 “……原本我还以为你们会在一起,没想到却是我自己多心了。现在这样最好,凤大哥是英将军的幕僚,以后我们彼此也可以作个伴儿。” 虞姬的意思我很清楚,既然我已经选择了凤翔,就等于是选择了项羽这边,以后再不要和刘邦那边的人有什么瓜葛了。 我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笑道:“这么说可真的要恭喜他了。韩王肯让妹妹下嫁给张良,想必对他也很是重用吧。” “是啊。听说韩王现在几乎对张司徒是言听计从呢。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大王借给了韩王一些兵马,韩王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封地,他们已经离开彭城了。”说着将一支小小的木梳插在我的发髻上。 “好了。”虞姬终于为我画好了妆容,将铜镜移到我面前笑道,“你自己看看满不满意。” “姐姐真是巧手呢。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可以这么漂亮。”我对着铜镜轻轻一笑,镜子里一个清秀的女孩子也对着我笑得无比甜美。难怪张良要让人把我找回来,原来是他自己分身乏术,要找我来帮他的忙。 只不过韩成啊韩成,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如此信任的妹夫心里却是向着刘邦的呢? ————————————————————————————— 我家这里在改造网络,最近网速比较不正常,只要一点上传就会死机,所以只好在凌晨更新。希望明天能恢复正常,泪—— 最后祝大家元宵节快乐^_^ 第五十九章 惊变(上) 暖暖的阳光静静的铺满屋内每一个角落,我换上了虞姬送来的新衣轻轻的旋身起舞。看着月白色的裙据在闪烁的晨光中摇曳生姿,我的心中充满了静谧的喜悦。 很久以前在未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很想穿一次古代的衣裙。在我心目中,这种宽袍缓带的飘逸根本不是那些所谓的唐装或者旗袍可以比拟的。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来到这个时代这样久了,这却还是我第一次真的把它穿到自己身上。 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我心中急切的想找块镜子来照一照,抬起头时只觉得眼前一亮,虞姬正捧着一面铜镜对我浅笑着。只可惜铜镜实在太小了,照出来的样子活象是一寸免冠照的放大版。我向后退了又退,直到就快要看不清自己的模样了,也只能勉强照出上半身而已。 “要是有面穿衣镜就好了。”我懊恼的对着清晰度实在有限的铜镜一阵挤眉弄眼。 “穿衣镜是什么?穿衣服用的吗?”虞姬放下镜子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臂,好奇的看着我问道。 “穿衣镜嘛我以前见过,大概有这么高,这么宽。可以把人从头到脚都照得清清楚楚。”我用手比了一下,“而且照出来的人物很清晰的,可以称得上是毫发必现,跟铜镜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那要多大一块黄铜啊,一定贵得很。” “那个不是黄铜做的。”看着虞姬吃惊的表情我哈哈笑道,“那种镜子是用一种银色的物质附着在玻璃上做成的。” “玻璃是什么?还有,什么是银色的……物质?” “那些我也是听人家说的……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啦。如果姐姐有兴趣,下次我再看到他可以帮你问一问。”看到虞姬艰难的领会着我的意思,我只好暗自汗颜。唉,以我这种二把刀的化学知识和她实在不算高的领会能力,要给她解释清楚银镜反应的原理只怕比登天还难。只好继续闪烁其词。 “我又不是工匠,要知道那个作什么。不过下次你若是再见到那种镜子,记得要帮我买一块回来。” “好啊,好啊。一定,一定……”我忙不迭的点头道——如果我还能看到的话,一定帮你带,不过那只怕要先等我有机会再穿回去一次才行。 我心中突然一动,也许可以趁这个机会—— “对了,姐姐,我要出去一下。” “去哪里?”虞姬看似无意的扫了我一眼。 “当然是去找我的穿衣镜啊,女为悦己者容嘛。”我没心没肺的笑道。 “一个姑娘家一点儿都不知道害羞,还不快去。”虞姬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狡黠的神情。 “我去去就回哈……” 我笑着从地上跳起来向外奔去。跑出门口的时候隐隐中听到虞姬笑叹了一声:“慢些跑,仔细摔着。才多久没见面就急成这副样子……” ---------------------------------- 跑出一段距离我猛地停下了脚步,四周静寂无声,我的面色也已经平静如水。我低下头理了理身上的衣裙,又抬起手扶了扶头上的发钗,然后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身后一个细碎的脚步声果然又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 这个人是在门外不远的地方跟上来的,似乎是早就躲在那里等着我出现一样。刚开始我还没太在意,但是既然可以跟着我跑了这么久,就一定不是巧合了。 可是我才回来一天而已,又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什么人会特意安排人来盯着我呢?或者是彭城的局势真的已经紧张到草木皆兵的地步了? 不过不论他是谁的人,不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让他继续跟下去。一来我不喜欢做事的时候被人监视着,再有就是我不想现在就那么引人注意。我微微一笑,转进了一道不起眼的小巷。 以前看过的无数侦探片告诉我们,要摆脱跟踪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利用一下复杂的地势和拥挤的人群。我出门后像转迷宫似的东拐西拐不是没有原因的,这条巷子的尽头恰好通向彭城最热闹的集市,现在这个时候,那里的人一定多得很吧。 听到后面的人依然不紧不慢的跟着,我轻轻冷笑着一步踏出了巷子。眼前霍然开朗,来来往往的人群果然如我所料的一样,熙熙攘攘。我得意的笑着,挤进了穿梭不息的人流中…… 事实证明理论和现实永远是有距离的,很快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不知道是因为那些东西都是电视剧编导瞎掰的,还是由于我自己没有领会精神,任凭我怎么努力,那个影子依然不紧不慢的跟在我后面,怎么也甩不掉。 “啊——” “妈呀——” “快躲开——” “别档着路——”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紧跟着震天的蹄声飞速闯进了我的耳中。还没等我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就已经被杂乱的人流拥到一边。勉强站稳身子,我心中一阵狂喜——现在这种情况,那个影子估计也已经自顾不暇了,这可真是天助我也!我身子一矮,用力向里面挤去,迅速消失在了人群深处…… 仔细确认了一下确实已经摆脱了跟踪,我飞快的转入另一条小路。为了不让虞姬胡思乱想,我跟她撒了个谎。我要去见的人并不是凤翔而是陈平。 张良的信里说得不清不楚,而且对于我这位诡计多端的“同乡”说的话,我也实在不敢完全相信。既然从虞姬嘴里套不出什么,我决定去见见陈平当面问个清楚。 为了避人耳目,我特意选了一条偏僻的小路,七扭八绕的走了半天终于来到了陈平的住处。由于跳槽去了熊心那里,陈平已经从原来武信侯府的“集体宿舍”搬了出来,现在自己住在一个独门小院里面。 我见院门大开着也不客气,竟自迈步走了进去。外屋里一个女子背对着我正在整理几案上散落的书卷,我掂着脚尖走进去在她肩头猛地拍了一下。 那女子却不吃惊,轻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不是说有要紧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边说边转过身来。看到是我,她如花的笑颜变得有些尴尬。 我眯起眼睛笑道:“我还在想,一大清早的景兰姐姐怎么也不见人影,原来是到这里来做贤内助了。” 景兰的脸红了一下,嗫嚅道:“其实,我也不是常常来的……” “为什么不常常来,早晚都是自己的家嘛。”我捉狭的笑了一声,向左右张望了一下,“对了,大哥人呢?难得今天不用进宫,怎么也不陪陪姐姐,反倒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空对着四面墙。” “本来他说要教我写字的,不过刚刚有个人来找他,只说了几句话他们就急匆匆的出门了。你来得正好,待会儿我收拾好了,我们一起出去走走。” 出去了?怎么会突然就出去了?难道又有什么变故不成?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爬上我的心头。 “姐姐有没有听清楚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们男人说话,我怎么好在边上听着。不过好像宫里的事情,似乎说是什么人来了。” 什么人来了?我突然想起刚才在街上引起混乱的马蹄声,抬手狠狠的在自己头上拍了一下。我怎么这么笨,敢在都城放马奔驰的一定不会是普通人,为什么我没有多等几秒看看那人是谁。难道说—— 我转身向外跑去,却被景兰一把拉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大王……” 我强扯出一个笑脸,挣脱了她的手:“姐姐放心好了。也许只是前方来了军报,大王要大哥去商量一下而已。我去看看就回来。他们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话虽这样说,但是我的心却已经紧紧的抽成了一团,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人一下子抽空了一样。原来那些电视剧也不全是瞎掰的,很多重要的事情真的可能随时与你擦肩而过。现在也只能盼望一时的疏忽没有让我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希望我去得还不算太晚…… ---------------------------------- 新的一年,身边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先是弟弟住院,现在朋友也病倒了,医生说可能要做手术。担心之余我才明白,原来什么都是假的,身体健康才最重要。寒江在这里祝福大家在今后的日子里都能平安健康的度过每一天。这几天更新的很少,希望大家见谅。 第六十章 惊变(中) 王宫庄严肃穆一如往日,但是在平静中却有着不同往日的压抑气氛,好像连空气的密度都变大了,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山雨欲来风满楼。似乎每个身在其中的人都预感到了什么,大殿前的护兵站得笔直,以至于让人觉得他们本就不是真人,而是二排石雕泥塑的塑像。 我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去,对着门前的护兵敛衣施礼:“有劳将军通报一声,民女秋鸾求见大王。”说完便像以前一样向外殿一侧的偏房走去,等候召见。 唰的一声,两只黑沉沉的铁矛交错着挡住了我的去路。 “大王有命,未经宣召,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违令者,斩!” 卫兵的语气森冷得一如手中的铁矛,让我从心里往外打了个哆嗦。就算熊心还在和我生气,也不至于连个“传达室”都不让我进,莫非是这屋子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正在进行? 偏房的门虚掩着,只留了一个窄窄的缝隙,里面阴沉沉的光线很差。任凭我运足目力也看不清里面到底有没有人。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冒险破门而入的时候,一道凌厉的目光从窄缝里蓦地射了出来,冰冷得如同快刀一样将我穿了个透心凉。我心中一冷,立时猜出了藏在里面的人是谁。 无论是谁,只要被人这样看过一次,就很难会忘记这种感觉。何况是我这个曾一度被它频繁光顾的人呢。只是这一次,这眼光里前所未有的掺杂了一丝令人心寒的得意。犹如受惊的野兽一样,我全身的神经立刻崩得紧紧的,本能的感觉到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未知的危机正在慢慢向我靠近。 那个老狐狸显然没有躲在小黑屋里偷窥的爱好,不知道这次他又在策划着什么阴谋。 思来想去也没有半点头绪,心里反而被这目光灼得渐渐有些焦躁起来。我的头脑一阵发热,只想干脆推开门和他当面锣对面鼓的讲个清楚明白。 心念方动,一声恰到好处的轻咳在我身后响起。我心中一紧,头脑徒然清明起来,看着自己将动未动的手暗呼了一声“好险”,还好没有一时冲动闯进去,范增那种手握大权的小气鬼那里是我可以随便得罪的。 心知是因为最近的舟车劳顿加上对物是人非的感慨让我变得有些急躁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换上一个大大的笑脸,转身对着及时出现的救星翩然一礼:“多日不见,陈大人可还安好?” 陈平淡然一笑:“还好。”说完转身对我点点头示意我跟着他。 “那些是怎么回事?”跟着陈平来到一个角落,我看了一眼那些陌生的护兵压低声音急急的问道。 “刚才大王突然派人来急召我入宫,可是到了这里之后却被人拦在了外面。”陈平的语气变得有些神秘,“而且今天的护兵我以前似乎也没见过。”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无数影视剧中的镜头和小说中的情节浮现在我眼前。这分明就是有人想——那个让人心惊肉跳的词终于跳进了我的脑海里——逼宫! “里面的人是……” “项羽。”不等我说完,陈平便点头道。 果然,熊心本来就是项家扶上王位的傀儡,他身边的一切几乎都是当初项梁为他安排的。现在项羽想要换走几个人还不是小菜一堞。可是熊心一个人可以应付项羽吗?如果让项羽察觉到他的不安分,不知道项羽会不会像慈禧对光绪一样,直接在门口垒一堵墙把他关在里面。 怎么办、怎么办?想到这里,我眼前仿佛已经看到项羽破门而出,大手一挥让人搬砖垒墙的情形。 “你先别着急,大概是为了那件事情项将军想和大王单独谈谈而已。”看我急得团团转的样子,陈平一把扯住我的手臂。 “那件事情?是什么事情?”我定了定心神问道。既然现在着急也没用了,只好先问清楚情况再想对策。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项将军和上将军在发兵救赵一事上有点分歧而已,没想到最后却演变成了双方的论战。双方几乎每天都有人上书来争辩一次。” “怕就怕这些都是有心人早就设计好的。” 不知道现在里面的情况如何,以熊心的任性和项羽的狂傲不知道会不会一个谈不拢就……我紧张的将目光投向紧闭的殿门,丝毫也没有注意到陈平看着我时深沉的表情。 “你认为是有人故意挑起项将军与上将军之间的争端?” “当然。”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如果你是项羽,会不会喜欢被自己手中的傀儡反咬一口。” 陈平突然轻笑一声:“你怎么总是把项将军说得好像和怀王誓不两立似的。别忘了,项将军再怎么势大,也还是楚国的臣子。更何况他要夺取天下还要靠楚国旧民的支持,难道他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大王不利?” 我一愣然后心中突然霍然开朗——对啊!一直以来我都心心念念的想着若干年后熊心会被项羽杀死,在我心中早就把他们当成了不共戴天的对手。却忘了现在项羽羽翼未丰,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还远没有紧张到那种程度,也许一切还来得及改变。 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忽然转过头来疑惑的看着陈平。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觉得有些东西不对劲儿,只是心里一直有事,没有有时间认真去想。现在心中安定下来,我的思路也变得清晰多了,终于想到是那里有问题了。 “大哥刚才在哪里逍遥,怎么我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你呢?” 殿前的广场布置十分简单,根本不存在所谓的视觉死角这回事,再加上我本来就是来找他的,更加不可能对他的存在视而不见。可是刚才我进来时确实没有看到陈平,他的出现就好像从天而降一样突然。 “那个时候……看!项羽出来了。” 听到这句话,我没有心情在去管陈平的“隐身术”,集中精神向大殿的方向望去。 沉重的殿门轰然而开,一个男人迈大步越众而出。那种睨视天下的傲然气概就算扔进人堆里也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的存在。看到他志得意满的样子,我的心中虽然有些沉闷,却也不得不承认,项羽的确是有那种传说中令人敬服的王霸之气。项羽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该俯瞰天下的,和他相比最后成为天下主的刘邦,实在没有半点人格魅力。 “大王有旨,宣二位上殿。”一个尖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理理衣襟和陈平一起走进了尚未关闭的殿门。 第六十一章 惊变(下) 殿内摆放着各种金属的饰物,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冷冰冰的白光晃得人眼睛发疼。曾几何时,这里还是高朋满座、歌舞升平,如今却只剩下熊心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房间另一头的几案后面。 熊心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放在几案上的一只木盒,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放在案上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关节处崩得惨白。第一次,我真实的感受到为什么自古以来君主都被称作“孤家寡人”。 “微臣陈平(民女秋鸾)扣见大王。” …… 沉默之后还是沉默。熊心的姿势未变,丝毫也没有让我们起来的意思,好像我们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的膝盖开始麻木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指着面前的盒子对我冷笑道:“项将军刚才给寡人送了一份礼物来,寡人想也许你会有兴趣,便叫你进来看看。”说完将盒子向前推了推。 一名内侍端起盒子下的托盘,将它放到我面前的地上。打开盒盖,一股子混合着腥臭的怪味扑鼻而来,我的胃剧烈的抽搐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吐出来。 盒子里面是一颗人头!虽然为了防腐,人头已经因为被加工过而显得有些扭曲。但是我仍然一眼就认出了,那张满是惊恐不甘与愤怒的脸,正是被熊心倚为柱石的上将军宋义。 “怎么会……为什么……” “怎么会?”熊心似乎被我的惊恐不安激怒了,蓦地站起身来,一把抓起手边的一卷竹简向我扔过来—— “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推荐给寡人的能臣良将!” 我迟疑的捡起竹简,慢慢展开…… “哼,枉费寡人对他寄予厚望,封他作卿子冠军,令他统帅三军伐秦救赵。他却畏战怕死,龟缩一隅不敢出兵。 “赵国新建之城,地少人稀,根本无法抵御秦军。他却说什么要先斗赵秦,再承其敝。也不想想,暴秦灭了赵国之后只会变得更强大,怎么会有‘敝’给他承。 “天气寒冷,军中缺少御寒衣物。他身为主帅不知道调度物资,却为其子宋襄入齐国为相,亲身送至无盐,大摆筵席。以至天降大雨,将士饥寒交迫。宋义这厮还和寡人说什么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分明就是为一己私利枉顾六国结盟之谊。外堕我大楚军威于暴秦,内结怨于六国诸侯;三军怨怼,士卒离心。他究竟置寡人这个楚王于何地?!” 熊心越说越急,边说边在我面前快速踱步。说到这里,却突然站住脚步猛地转过身来瞪着我:“此等无勇无谋、不懂带兵的人就是你推荐给寡人的能臣良将!你自己说,这厮该不该杀!?” 熊心说得声色俱厉,我的心也跟着抖了一抖。当初我将宋义推荐给熊心,是因为听说他可以预知项梁兵败,认为这个人有些谋略,可以帮熊心镇住项羽。没想到此人一旦大权在手竟会变得如此不堪,根本无法与项羽较量。 只是如今宋义死了,今后又能靠谁压制项羽呢? 我抬起头看着熊心:“民女误荐匪人,请大王治罪。不过……” “够了!”熊心厉声打断了我的话,抬手指着门外高声道,“你给寡人出去,寡人不要再见到你!”说完背过身去,不再看我。 看着熊心的背影一股寒意漫上心头,我终于明白范增在得意什么了。我一直以为推荐宋义一事做得十分隐秘,却没想到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在彭城之中,失去了熊心的信任和保护,我也不过是一片无根的落叶,任谁都可以踩在脚下。 也许现在就有人在宫外的角落里等着伏击我呢。现在这种情况下,不只是熊心需要一个贴心的人共谋对策,我也需要他的庇护才能安稳的生活下去。 想到这里,我咬咬牙正要说话,手上却突然一紧,隐在衣袖中的手已经被陈平紧紧的握住。我诧异的看向陈平,却见他一脸从容的对熊心叩首道:“如果大王没有其他事情吩咐,臣等先告退了。” 熊心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向我们摆摆手“嗯”了一声。 我随着陈平退出殿外,出门的一刹那却听到熊心的声音从身后清晰的传来—— “传诏:从今日开始,民女秋鸾,如非传召,不得再擅入宫廷。违者,斩!” 恍惚中看着宫门在我面前重重合上。我知道,从今以后,这扇门再也不会轻易为我打开了。 “寡人再也不想见到你……违者,斩……”想到熊心的话,我的嘴里不由得有些发苦。想不到我千里迢迢的赶回彭城,为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别看了,先回去再说吧。” 陈平的话将我的思绪再次拉回现实中来。 我与陈平相对而坐,一时无语。看着面前的陈平,疑窦像杂草一样在我心中慢慢滋生。 “你不要怪大王,他也是……” 我摆摆手打断陈平:“大哥,你老实告诉我,你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为项羽做事的?” 陈平愣了一瞬,展颜笑道:“我早知道这件事瞒不了你多久,只是没想到你发现的这样快。” “也不算快了,如果我再聪明一点,离开彭城之前就应该猜到了。” “哦?” “在武信侯的丧礼上大王突然宣布册封宋义为卿子冠军之时大哥就已经十分不快,后来你又说以大王的资质不足以领袖群雄。可想而知大哥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想要另投他人了。在义军之中,只有沛公与项将军势力最大。沛公表面上看来虽然平易近人,但是却对读书人十分不敬,而且身边又已经有了张良,大哥要出人头地自然不会去找他的。项羽身边虽然也有范亚父为他出谋划策,但是范增老矣,又还能活多少时光呢。” “哈哈哈,我早就说,这世上最明白我的只有你而已。不过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到的?” 什么时候?自然是张良写信告诉我的时候。想不到这一次,他竟然没有骗我。 “在你突然出现的时候我也只是有点怀疑而已。直到大王传召你我二人入内,却只对我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他是想告诉我,我推荐错的远不只是宋义一人而已。”我苦笑一声,“看来我这个人还真是有眼无珠啊。” 陈平突然半眯起眼睛:“那你又知不知道宋义是怎么死的?” “看你笑得这么奸诈,一定又是你们串谋的杰作了。” 陈平面上笑容不变,看我的眼神却变得深沉起来:“可惜你身为女子,否则一定也不是池中之物。” 我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可是我却觉得池子里很好,至少可以不用活得那么累。” 陈平朗声一笑:“其实连大王自己都已经认可了这件事,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怎么说?” “明天大王就会颁诏,上将军宋义与齐通谋反楚,大王暗中命项将军杀之。鲁公项羽诛乱有功,立为上将军,主救赵伐秦之事。”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宋义不恤士卒或者是真的,但是说到联齐反楚只怕还不至于。可是只要熊心这道诏书一宣布,就让他坐实了这个罪名;也让项羽以下犯上、弑杀主帅变得名正言顺。熊心这样做等于是自己断了将来秋后算帐的退路,项羽究竟是用什么和他做的交换呢? 看到我迷惑的神情,陈平轻叹了一声:“其实大王还是很在意你的。” 我的心猛地颤了一下。转过头,视线穿透紧闭的车门望向王宫的方向。如果他真的要怪我,根本就不需要传召我进殿;如果他真的要杀我,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了。他那样做只是不想我再去趟那潭混水。不论他如今是大王还是平民,骨子里,他还是那个会向我撒娇的孩子啊。 只是这个笨孩子怎么还是那么糊涂,这种事也是可以用来交换的吗…… 第六十二章 怪声 我无聊的坐在屋子里抓着一卷书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眼光时不时的向门外扫去。怎么到现在还没人来“探监”呢?景兰大概又去扮演她贤妻良母的角色了,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还没过门就这样,活该她将来被老公欺负。 看着窗外大好的阳光,我的心开始痒痒起来,只出去散个步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心念方动,陈平的声音又一次在我耳边响起—— “你若是真的为大王着想,就不要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最近还是好好修身养性,不要再到处乱跑了。” 这话说得再明白没有了,虽然双方达成了协议,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警报没有解除之前我做人做事还是低调一点的好。所以为了不给熊心再添麻烦,也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从王宫回来后我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表现出很安分的样子。 我咬咬牙换了个姿势坐好,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忍耐,一定要忍耐,至少要忍到他们离开彭城为止。忍一时风平浪静啊,而且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很久了。赵国被秦兵围困已久,每天都有可能城破国亡;刘邦西伐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项羽很不会在彭城待太久的,等到他们都走了,我的禁闭也就解除了。 希望在人间嘛,忍一忍就过去了,我努力的安慰着自己。可是,看看从拿到手里到现在也没翻过的书卷,我还是苦笑了一声:这种日子真是难熬呀…… “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愁眉苦脸的。”虞姬柔媚的笑声传来,我才发现她已经在门口站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谢天谢地,可算有人来了。我连忙放下书简起身将她拉到屋内。 “姐姐快进来坐,今天有没有听到什么稀罕事儿?” 虞姬轻笑着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那么想知道不会自己出去打听。你以为我是你呀,出门看到只狗都能站在那里傻笑半天。” “我不过是好奇心旺盛了一点儿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离谱。”我夸张的揉着额头苦着一张脸道,“你以为我不想出去透透风吗,我这不是生病了不能吹风吗。” “生病了还看这些东西?” 虞姬拿起我放在身边的书简,弯弯的柳叶眉皱得都快连成一条线了。我困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虞姬一向都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忠实拥护者,何况我还不小心拿了一卷兵书来读。唉,看来又要享受她的魔音穿耳功了。 “我知道你读的书多,见的世面也比普通女子多。但是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有些东西是男人才可以追求的。我们身为女子的,最要紧的是可以留在自己心爱的男人身边,能够相夫教子、从一而终就已经足够了……” 天哪,怎么又是这些。我的姐姐啊,你好歹也换句台词好不好。我心里一声哀叹,见她顿了一下,立刻麻利的倒了一杯水,陪笑道“其实我也是太无聊了才随便看看的,结果看得头疼眼晕的,以后不看了,再也不看了。” “你呀。”虞姬接过水杯放在一边,轻柔的握着我的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和刘夫人一样,都是很有主意的女子。但是一个女人就算读再多书、再有本事也还是要依靠男人的。” “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难道吕姐姐出事了?” “你不是问有什么新鲜事吗,刚才我听人说沛公在西伐的路上又收了一房侍妾。听说沛公十分宠爱这个女子,还要带着她一起行军,简直连一天都离不开她。现在好多人都在猜测将来沛公裂土封侯之时,身边坐的还会不会是吕氏母子。”虞姬抿了一口水,语气中带着一点唏嘘。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信?” “不是不信,而是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为什么?” “为什么?”我轻轻一笑,“因为形势比人强啊。” 看着虞姬不解的神情,我忍不住卖弄起来:“你想想看,当初沛公起义的时候缺兵少粮,全靠吕公倾囊资助。现在吕家的两个儿子都在军中效力手握兵权。而且沛公麾下的将士大多与吕氏交好,连樊哙都是吕雉的妹夫。将来沛公百年之后,这些人的生死荣辱都系于刘盈能否继位,你说他们会不会坐看旁人摘取果实。吕公是生意人、吕姐姐是聪明人,赔本的买卖他们是不会做的。” 虞姬似懂非懂的看着我愣了半晌,突然长长的叹息一声:“我真不明白,这些道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难道做人做事一定要算计得这么清楚吗?” “虞姬你天性纯良,自然不会明白这些奸狡之人的用心。” 一个苍老的声音阴恻恻的响起,听得我心里打了个冷战。范增?他怎么会到这里来的?我连忙回过头去,却在他身边看到了另一个男人。 这样高傲刚毅的男人只要看过一眼,任谁都不会忘记他。只是这一次,项羽原本雕像一样完美的脸却板得比冰霜还冷,两只眼睛死死的瞪着我看。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慑人气势让我紧张得全身的毛孔都收缩起来。 气氛僵了一瞬,我偷眼一瞥,正看到在项羽的身后,虞姬的贴身侍女正用尽一切可以用的表情对着我们做无辜状。 我在养什么“病”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所以虞姬一直尽量避免我们照面。想不到躲来躲去,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我勉强扯出一个笑脸道:“秋鸾有病在身,就不给项将军行礼了。将军是来找虞姐姐的吧,那我就不耽搁你们说话了。”说完伸手推了推还在发愣的虞姬。 “怎么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了。”范增冷笑了一声眼中精光转了一转,“难道是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我暗自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为了留得青山在,我忍。 “范大人说笑了。我这里小小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全了,还能藏什么东西呢?” “可是老夫却听说每到子时你的房里就会有怪声传出来。” 怪声?我还灵异呢!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但是这个理由也太离谱了吧。 我气的不怒反笑:“范大人真是会开玩笑。如果真的有怪声在半夜传出来,我一个小女子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怎么还会敢一个人睡在这里。还有,不知道范大人这些话是听谁说的?一般人在子时都应该早就睡下了吧,我倒是有兴趣知道,那个人怎么会半夜不睡跑到我窗外来听什么怪声。” “哼……” “好了!”范增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却突然被项羽打断,“有话进去再慢慢说,站在门口成什么样子。” 项羽说完竟自向走进屋内。我心中暗暗冷笑,我这几天都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难道你们还能在我眼皮底下藏样东西来诬陷我吗。 项羽一步步向我们走来,我只好起身准备向他施礼。我站起身来的时候,他恰好走到我面前两米不到的地方。就在此时,我身后的榻下突然传出“铮”的一声金石相击般的声音…… 第六十三章 重见天日 身后的榻下突然传来“铮”的一声,紧接着是一阵龙吟般的嗡鸣。我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的意外弄得我一直疲于奔命,以至于几乎已经忘记了,我确实是藏了一件见不得光的东西。 那把泛着妖异的红光的魔剑,我曾经试着想毁掉它,但是它的质量实在太好了,一般的兵器根本伤不了它分毫。也许小Q可以斩断它,我但是拿着剑比划了半天终于还是不敢下手,真怕它们会像倚天剑和屠龙刀一样同归于尽。 人多嘴杂,我不敢把它带到外面去销毁,只好埋在了床下。只是自从我把它埋在那里,它一直都很安静,为什么今天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呢。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那里,时间似乎也凝固下来,寂静的房间中只剩下金属的嗡鸣声依然突兀的响个不停。 我偷眼扫了一下其他人的反应:虞姬的眼中除了惊愕还是惊愕;范增的眼中却已经开始闪烁出得意的精光,看来他事先确实知道一点什么;只有项羽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里,原本黑亮的瞳仁突然变得黑沉沉的光泽全无。心中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那个神采飞扬、傲视天下的项羽吗? 似乎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召唤似的,项羽突然向前踏了一步。嗡鸣声随着他的步伐变得更加响了,仿佛是在鼓励他的行动。 我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有灵性的剑会选择自己的主人,这一点我深有体会。上一次,那把魔剑选择了我,结果却被我埋在地下;难道这一次,它选择的人是项羽? 这是一把嗜血的魔剑,虽然可以让持剑之人得到神秘的力量,但也会影响那人的心志,让他成为一件杀人的工具。以项羽今时今日的地位,如果变成嗜血的狂人,不知道将会有多少人死在他的剑下。拯救苍生的伟大情操本来与我毫无干系,但是有了之前在死村的经验,那种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的场面我再不想、更加不敢看到了。 不能让他得到这把剑。脑子里盘旋着这个念头,我横跨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 范增一直站在项羽身后并没有看到他的样子,这时冷笑道:“哼哼,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来人,把床榻挪开,老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值得收藏得这样隐秘。” 我知道范增在笑什么:就算我拦在项羽身前又有什么用。以项羽现在的地位,要在自己的地方拿一样东西难道是我可以拦得住的吗。 看着项羽着了魔一样机械的向我走来,我只能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原来这种情况就叫做螳臂当车阿。 正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虞姬忽然伸手将我拉到她的身边,满脸都是告诫的意味。 二名亲兵快步上前将床榻搬走,嗡鸣声仿佛要破土而出一般更加响亮了。 “挖!” 当初埋剑的时候因为害怕被人发现,我的坑挖得并不深。没挖两下,就看到一个长条形的布包在黄土中微微的颤动着。项羽一把将布包抢在手里,随手扯掉了缠在剑上的布条。 与此同时,魔剑的嗡鸣声突然停止了,妖异的红光映得剑身仿佛是透明的一般,散发着浓艳得近乎血腥的美丽光芒。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浓艳的光芒吸引到剑身上。我小心的观察着项羽的眼神,发现他的神态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是……是这把剑!就是这把剑!”范增突然激动的指着剑身下端靠近剑鞘的位置叫道,“我羽儿果然是天命所归!” 我知道范增指的是剑上刻的“天下”二字。心中忽然有一丝好笑的感觉,想不到他这样精明的一个人竟然也会相信这种事情。 虞姬放开我的手走近项羽,看着剑上的刻字柔声问道:“亚父知道这把剑的来历?” 范增没有理会虞姬,只是兴奋的拉着项羽问道:“羽儿,你知不知道这是一把什么剑?” “还请亚父指点。”项羽的语气忽然恭敬得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范增眯起眼睛向四下里扫视了一遍,大声道:“在六国还没有覆灭时候曾经流传过一个故事。有一个冠绝一时的剑客,传闻从来没有人能够在她的剑下走过一招。有人说这是因为她的佩剑可以带给主人无穷的力量,也有人说得到那把剑就可以得到天下。直到这个传言引来了六国和诸多小国的君主的注目,那名剑客就突然消失了,从此再没出现过,也再没有人知道那把剑的下落。直到后来始皇收尽天下兵刃也没能找到它。 “亚父还以为今生都没机会见到这把剑了,没想到今天它竟会为羽儿你发出剑鸣。可见羽儿你确实是天命所归的盖世英雄啊!” 门外发出一阵嘈杂的人声,我知道范增这番话一定有很多人听到了。 我向后缩了缩身子和眼前这些人拉开了一点距离。看着项羽得意的将魔剑系在腰间;看着范增满意的睨视着沉迷于他的故事中的人们;看着虞姬用混合着沉醉、迷恋和崇拜的眼光看着项羽仿佛可以就这样渡过一生的时光;看着项羽的亲兵溢于言表的欣喜神色。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的感觉,好像有另一个场景渐渐的浮现出来,和眼前的人物重叠在一起。 这个情景何其熟悉,就好像是当年刘邦成为“赤帝子”的翻版。 但是两者之间却存在着一点让我不安的区别。刘邦的“戏”只让我觉得可笑,好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而眼前的情形却让我觉得惶惑不安,似乎是一场悲剧正在拉开序幕。 “你不能用这把剑。”我不知道是从哪里借来的胆子,突然走到项羽面前说道。 项羽的脸再次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给我一个理由。” “这是一把不祥剑,会给人带来不幸的。”古人对于吉凶看得很重,每逢有重大的事情要进行都会事先占卜问卦,我这样说应该会有作用吧。 范增突然冷笑一声:“可是老夫却记得这把剑曾经在姑娘手中出现过,难道你会带一把不祥剑上阵杀敌?” 我心中一惊,我怎么忘记了我唯一一次用这把剑的时候曾经遇到过项羽。也许项羽曾经和范增提起过这把剑的样子,也许在我离开彭城的时候这把剑也曾发出过剑鸣被谁听到转告了范增。所以范增才会推测出这把当年人人欲得之的“天下”剑被我藏起了来。他会等到今天,大概是要在项羽成功夺权只后再为他锦上添花多争取一点人气吧。 “正因为我用过,所以才会知道这把剑是不祥剑。”我梗着脖子看着范增道,“范大人说的也只是传言而已,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但是我却亲身体会过这把剑嗜血的魔性。再者说,如果得到这把剑就可以得到天下,当初那名剑客早就成了天下主了。还有这许多年来得到这把剑的人,他们为什么没有得到天下,反而让没有它的始皇灭了六国?”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没有毁了这把剑,却把它珍而重之的埋藏在床下?老夫看你分明就是另有打算。羽儿,这个女人心机狡诈,留在这里恐怕……” “亚父只怕是多虑了。虞姬认为秋鸾妹妹是真心认为这是一把不祥剑才会将它埋藏起来的。如果她要将剑献给别人早就献了,也不会等到今天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虞姬顶撞范增。她的话虽然是对范增说的,眼睛却始终看着一言不发的项羽。 项羽的眼光温柔的掠过虞姬的面容,然后朗声长笑道:“就算这真是一把不祥剑,我也要带在身边。我倒要看看,我项羽英雄一世会不会被一把剑左右命运。” 第六十四章 随军 虞姬欢天喜地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停的将东西塞进两个大大的背囊里。 就在刚才,有人传信来说,熊心已经从守卫彭城的军队中又选出了三千精兵,明天早上就会正式拜项羽为上将军,让他带同这些人赶赴安阳,汇合其余四国的援军共商渡河伐秦救赵之事。而这一次,我和虞姬要随行。 我不知道项羽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是不希望我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再兴风作浪,还是想在战场上顺便把我解决掉永除后患。也许项羽不稀罕这样做,但是范增就不一定了。毕竟要在战场上杀掉一个人太容易了,只需要一点点小小的“意外”而已。 不想这些了,我用力的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嘛。至于那些“意外”,也只好自己小心提防了。 我回过神来看着虞姬喜滋滋的用一套套华美的裙装衣饰和满目的胭脂水粉将背囊填得越来越满,不由得皱皱眉头。看来虞姬真的很开心呢。只不过我是不是应该提醒她,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战场而不是舞会,带着那些东西只是累赘,根本派不上用场。不过看着她那么高兴的样子,始终还是不忍心泼上这盆冷水。 虞姬一边将一只精致的小盒子装进背囊,一边头也不抬的对我说道:“你做的这个东西还真是好用。不过你把它们借给我,自己要用什么来放行李呢?” 我无奈的摇头道:“我带几件换洗的衣服就足够了。你随意,随意。” 顿了一下,我问道:“你真的那么想去吗?那里可是战场啊,随时会死人的地方。” 虞姬轻快的笑道:“战场有什么关系。有项将军在什么都不用怕。难道你不想看到他驰骋沙场所向无敌的样子吗。想想看在如血的夕阳下,他立马横枪扫视那些匍匐在他脚下的敌兵时的英姿……只要可以看到,就算危险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她花痴的样子,我不由得轻笑起来——果然是女人啊,为了爱情什么都可以不顾。 “而且凤先生也要去的。”虞姬将手中的胭脂盒在我面前晃了晃,继续说道,“到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些东西很有用了。” 我无可奈何的看着她说道:“只怕到时候他们会忙的脚不沾地,哪里会有时间来看我们打扮。”章邯可以在定陶打败项梁一定是很有些本领,接下来的仗项羽应该会打得很辛苦吧。 “好了,再塞下去包会撑破的。”看到虞姬拿着一个首饰盒子费尽心机的想把它塞进已经满得系不上口的包里,我终于忍不住了,“其实你带的东西都已经快够一个戏班的人用了,少装一两样有什么关系。” 虞姬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你不知道,这些都是项将军送给我的,我走到哪里都要一样不差的带着去。” 听到她的话我愣了一下——我不也同样是不论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凤翔送我的木钗吗。想到凤翔这次也会一起去,我心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流过。也许这是这次随军出征带给我唯一的安慰吧。 “终于整理好啦。”虞姬长出了一口气拍拍手道。红润的小脸溢满了幸福和憧憬的神采。 我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捏,笑道:“好了,幸福的小女人,早点睡吧。不然明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很难看的。” 天刚大亮,熊心的拜帅仪式就已经开始了。作为女眷我和虞姬是不能随便露面的,所以我们只好枯坐在马车里。 我悄悄拉起车窗上的帘子,不甘心的伸头向外望去。 由于离得太远了,我看不清仪式的细节,只见到远处临时搭起的高台上,熊心正珍而重之的将手中的帅印交给项羽,然后大声宣布项羽拜大楚的上将军。 台下三千士兵齐声单膝跪倒,低头向项羽致敬,动作整齐而静穆。 台上项羽双手捧着帅印向熊心俯身行礼,然后转身对着台下高声道:“项籍奉怀王陛下旨意讨伐暴秦。天地为证,暴秦不灭,项籍誓不还师!” “暴秦不灭,誓不还师!” 好像有人指挥似的,台下跟着齐声高呼三遍。声音虽然整齐响亮,但是比起当初在彭城时刘邦的部队却似乎少了几分震天动地的悲愤和热血沸腾的漏*点。让人觉得这一切似乎只是一场训练有素的表演。也许只有他带回来的那几名亲兵才是发自内心的跟随他的声音。 项羽转身下了高台,立刻有人为他牵过马来。 一人一马缓缓的在整齐的方阵中踱过,马身如墨般黑得发亮,四个蹄子却是雪一般的纯白色。马蹄不紧不慢的敲打在地面上,动作闲适而高傲,犹如一位贵族在巡视自己的封地。仿佛天地间除了项羽,再没有什么人能凌驾于它。 我知道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乌锥马,果然只有这样高傲的马才能配的上项羽这样高傲的人。 项羽走到方阵另一端时,所有士兵齐刷刷的做了一个180度的转身,后队变前队跟在项羽身后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我最后向熊心的方向望去,感到他的目光也正向我看来。无形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时,我分明的感觉到他的目光中有歉意、有无奈也有牵挂。熊心没有反对项羽带我出征,这一点我并不怪他。君主的权威来自臣民的膜拜,这一点熊心明白,我也明白。 我放下帘子把背靠在车厢的木质壁板上,既然离别在所难免,就应该痛痛快快、潇潇洒洒的离开。拖泥带水、扭扭捏捏的做小儿女装只是徒然让彼此难受而已。 千山独行,不必相送,江湖路远,天涯比邻。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离别。 “不看了?”见我回过头来,虞姬问道。 “不看了,不看了。精彩的段子都已经看完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虞姬的手不自然的握了一下,问道:“你真的放的下这里?”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便没心没肺的笑道:“有什么放不下的,难道我还怕这么大个彭城会突然长腿跑了不成。” 看着虞姬忍俊不禁的样子,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我的确是没什么放心不下的。陈平说的有道理,项羽再怎么势大毕竟还是楚国的臣子,在他没有能力只手遮天以前,至少表面上不会对熊心做得太过分。而且这次回来时我才发现熊心真的已经长大了,懂得什么时候该隐忍什么时候该退让。只要他能慢慢培养出自己的势力,就算将来他不能让项羽臣服于他,至少也能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 大概是因为出了城的关系,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颠簸。我的胃又开始翻腾起来。唉,看来我果然不是富贵命,一坐这种上档次的交通工具就开始晕车。 想看沿途的风景估计是不用指望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六十五章 有阴谋? “别玩电脑了,快去洗手,马上要吃饭了。”一个模糊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远得好像隔着整个世界。 “你们先吃,我要出去一下。等我回来切蛋糕啊。” 我迅速的在键盘上敲了几下,QQ上显示出一行小字:马上到,别胡思乱想,等我。 …… 身上觉得有些酸痛,我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半睡半醒中突然觉得身下的地面猛烈地抖动起来,难道—— 我一骨碌身子爬起来,朦胧中看到身边躺着一个人影,立刻扑上去想推醒她。 “老妈,快醒醒,地震啦!” 人影扭动了一下坐起身来,揉了揉还没睡醒的眼睛迷茫的看着我问道:“出什么事了?你说什么震?” 虞姬含糊不清的语调让我的心突然清明起来,我有些勉强的笑道:“没事,没事。我做了个梦,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只是做了个梦而已,原来刚才是个梦,只是个梦啊。 又梦到远隔千年的父母了。父亲卧床多年,以前,妈妈一直说在这个世界上能给她依靠和安慰的人只有我一个。所以一直以来,家就是我生活的中心,以前我从来没有去过离家远的地方,上大学也特意选了个附近的学校。可是现在,也许今生也没有机会再回去了吧。 不记得已经多久没有梦到那里了,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里的一切。可是原来,有些东西就好像埋藏在骨血里的刀子,看不到,摸不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你心底绞动。只要活着一天,就要为它受一天的苦。避不开,也躲不掉。 蛋糕香甜的味道仿佛还在我鼻端徘徊,那是我最后一次离开家。那天本来是我的生日,一如今日。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永远沉迷在梦境里,再也不要醒来。 虞姬的手温柔的在我脸上拂过:“是恶梦吗,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呀,你哭了?到底是什么样梦?” 我歪着头假装想了一下,道:“好像是恶梦吧,我也记不清了。对了,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有很多人在走动,地都跟着震起来了。” “啊?我没听到,大概是在调动兵马吧……”虞姬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便成了均匀的呼吸声。 我睡意全无,起身梳洗了一下走出营帐。 晨曦已经渐渐浸染上天空,营地中到处是默默走动的人影。 昨天傍晚我们终于到达了安阳。本来以为项羽杀了主帅这里多少应该有点恐慌的气氛,没想到一切却都是井井有条,所有将士对于项羽也都是绝对的尊敬和服从。 “首立楚后的本来就是项家嘛,宋义无功无德,凭什么做上将军。”虞姬骄傲的对我说道,眼睛里闪烁着自豪的神采。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知道你家老公最有本事了。不用再自卖自夸了吧。可是,”我的语气一转,“其余四国的援军怎么现在还没有到?” ---------------------------------- 其余四国的援军怎么现在还没有到?是不是他们也和宋义一样怕了秦军?可是—— 我不解的看着进进出出忙碌的人群,看他们的样子好像项羽已经准备对秦开战了。难道项羽准备孤军作战? 我尽量避开人群默默的穿过一座座营帐,向凤翔住的地方走去。在英布军中,凤翔既是幕僚也是军医,住的地方离我们不算太远。因为我们这一片营帐住的都是老弱妇孺和文人谋士,我还和他开玩笑说这里是项家军的家属院。 想起凤翔和虞姬当时哭笑不得的表情,我的嘴角慢慢的勾了起来。 来到凤翔的帐外,我忽然有些迟疑起来。现在天还没有大亮,不知道他会不会还没睡醒。这个布帘又不像门那样,可以敲的。难道要在外面叫他起床?还是直接进去,然后…… 我悄悄的将帘子挑开一条半人宽的缝隙,然后连忙闪身钻了进去。 笑容还未消退,我的身子已经僵在了当场。我忘了凤翔是和苏玉同住一间帐篷的。但是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他们人都上哪里去了? 本该谁着两个大活人的帐篷里如今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对着两张隐约中还在冒热气的被子发愣。 大冷天的,这两个人不在帐子里睡觉跑到哪里去了? 再走出来时,天已经渐渐亮了起来,我才发现这里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和其他地方比起来,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好像根本没有人在的样子。这里住的都是英布属下的门客幕僚。 巨鹿与安阳之间一河相隔,要救赵就要先渡河。我隐约记得好像英布是项羽这次渡河战的先锋,难道项羽的进攻已经开始了? 我心里突然觉得一揪一揪的难受。凤翔会不会受伤?为什么我事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否则我就可以和他一起去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只要能看着他平安无事,就算是危险血腥的战场也无所谓。 “项将军的计策虽妙,但是过于急躁,老夫怕会有闪失。趁现在天还没亮,你带人悄悄离开,就近征集粮草,等我们过河之后再运到附近。如果将军三日大胜,便不必运过河了;如果三日不能胜,就赶快运粮过河接应。这件事一定要做得严密,不能泄漏给任何人知道。” 范增低哑的声音突然从一座营帐后传出来,吓得我立刻缩到了一处阴暗的角落里。我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只老狐狸的声音,总觉得碰到他就不会有好事发生。 “先生果然深谋远虑,卑职会小心在意的。” 一个好听的男中音传了出来。我知道他们的谈话已经结束,就要离开这里了,连忙又往暗处缩了缩,保证自己不被他们发现。范增早就已经将我视为眼中钉了,如果被他发现我又偷听了这样的机密,天知道他会不会暴跳如雷,立刻、马上、直接冲上来干掉我。 刚刚藏好,一个中等身材的男子就从我斜前方的帐篷后急急的走了出来。可是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叠叠的帐篷后面,我依然没有等到范增出现。 苍天啊,这只老狐狸为什么还不出来,难道里面有金子可以挖?还是——我突然想起另一种可能——范增已经从帐篷另一端,我看不到的地方离开了? 不管了,赌一把。我揉揉蹲得有些发麻的腿站起身来,迅速的撤离了现场。 回到自己的营帐外面,我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心里忽然有些想笑,从何时起,我开始对范增那张老脸畏如蛇蝎了。 定了定神,我掀起帘子走了进去。这时我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一个多么正确的决定——范增正好整以暇的端坐帐中。看到我进来,他那张满是褶皱的老脸上突然泛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我从心里往外打了个冷战,这个表情唯一能让我联想到的就是——难道,有阴谋? -------------我是道歉分割线------------- 很不知死活的喊了一句我要两更之后,才发现有好多考试正在对我冷笑着。所以无耻的寒江只好再次改成一更。各位读者大人们,请用你们无比宽大的心胸再原谅我一次吧。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无限循环中……) 第六十六章 战地 范增诡异的神色让我的心里抖了一抖,我偷眼看了看虞姬,只见她正在一边拼命的向我使眼色,暗示我别再和范增斗气。 我对她眨了眨眼让她放心,对范增道:“一路上舟车劳顿范大人一定很辛苦了,还能这么早起来为公事奔波,这种鞠躬尽瘁的精神真是让小女子敬佩万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一顶高帽送过去范增眼中的敌意稍微少了一点,虽然这一点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记。 范增道:“如果老夫记得你曾经学过医术。” 范增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是个坑,谨慎,一定要谨慎。 我小心翼翼的答道:“不敢说学过,只是小时候贪玩,认得一些草药而已。” 范增面无表情的扫了我一眼,又道:“这就足够了。你随老夫来吧。” 什么就随你去啊?我诧异的看着向外走去的范增,问道:“去哪里?” 范增皱皱眉:“当然是随项将军渡河。现在军中正缺少医生。” 虞姬轻呼一声想要开口。我连忙对她摇摇头,对范增笑道:“范大人请稍等,我拿点东西便随你去。” 见我答应得如此痛快,范增似乎不太适应我的顺从,有些意外的看着我从他身边走过去。 我心中暗暗窃喜,正发愁怎么才能去找凤翔,想不到范增就把这个机会给我送来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虞姬悄悄的拉拉我的袖子,小声问道:“你真的要去吗?那里可是战场啊,你说过随时都会死人的。” 我一边飞快的从行李中捡出一些必须的东西,一边答道:“自然要去。我在你家吃了这么久的白饭,总要做点事才行嘛。” “可是……” “放心好了。”我回过头对虞姬笑笑,“别忘了我也是练过功夫上过战场的,就算不是打架的高手,至少也算是逃命的高脚了,不会有事的。” 听了我的话虞姬脸上有了一些笑意,却依然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我,看得我的鼻子也有些酸酸的感觉。 范增不耐烦的咳嗽了一声。我连忙将挑出来的东西放在一个自制的小背包里,对虞姬做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姐姐要好好照顾自己,放心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哈。” “你也一样,要小心啊。” 虞姬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硬起心肠没有再回头。我要去的地方不需要情意只需要杀戮,任何牵挂都可能会成为致命的杀机。 河边已经有另外几个人在等着,在他们身后是二艘快船。我打量了一下发现岸上这些人都是布衣打扮,甚至手上连一件兵器也没有。看来似乎都是被临时抓来充当军医的。 跟着范增走到近处,左面船上迎下来一个士兵将范增扶上船去。其他人则被人领上了另一艘船,我犹豫了一瞬,立刻选择跟着他们。在我心里总觉得离范增越远的地方越是安全。 我混在人群中间想和这些将来的同事打个招呼,却发现他们都无一例外的紧绷着脸。好像这艘船上只有我一个人是心甘情愿来到这里的。心里突然觉得他们有些可怜,也许他们都是附近的平民,根本就不想从军打仗,却因为会治病被强拉过来。 船未靠岸,突然有两个彪形大汉拖着大铁锤趟着水冲了过来。船上立刻引起了一场骚乱。 难道历史再次改写了?难道项羽已经败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大汉突然大吼一声:“奉项将军令,沉舟!” 原来是要破釜沉舟啊,我松了一口气,对那些还在团团乱转的人说道:“不要慌,不要慌,这是项将军的策略而已……啊——” 话还没说完,脚下的船板突然距离的摇晃起来。我惊恐的发现,原来那两个大汉不等船靠岸就已经抡起大铁锤开砸了。 船身猛地一晃,身边一个人扑通一声掉进河里。我本能的脚上用力一点,想纵上岸去却忘了脚下是一艘船,一艘晃晃当当快要沉了的船。结果脚下一滑,在与河岸一步之遥的地方光荣落水。 狼狈万分的爬上岸,我看着满是船只残骸和瓦锅的碎片的河岸突然怒气上涌——凭什么人家都是等船靠岸才凿沉,我们就要做落汤鸡。就算我们不是正规军,就算我们是后勤部队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耳边听到一声战马的嘶鸣,我急忙回头看去,只见范增早已经被人扶上一匹骏马,潇洒的决尘而去。 我被马蹄扬起的烟尘呛得大咳起来,脑子也开始有些短路:理论上说我们好是来作战地天使的,可是怎么现在感觉上却像是战地弃子? “你们几个,跟我们走!”砸船二人组已经完成了任务,拖着大铁锤瓮声瓮气的对我们喊到。 于是同样湿淋淋的一群人寻着大部队的足迹向战场走去。越往前走,地上散落的各种兵器和血迹越多。终于,大片的尸体出现在我们面前。看来这里就是项羽和秦兵交战的战场,而且仗好像已经打完了。 “从地上捡一样顺手的武器,看到有没断气的秦狗就补一下,要是自己人就扶着走。”领头的人头也不回的说道。 我握着剑柄在满地的尸体和残肢中穿行。兵器入肉的扑扑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混合着血肉的腥臭味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经。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我努力的寻找自己这边还活着的人。 走着走着腿上突然一紧,我回头看去,一个断了一条手臂的男人正趴在地上,用仅剩的一只血淋淋的手掌死死的握着我的小腿。血液混合着泥土在他的脸上蠕动着,让我感到说不出的狰狞和绝望。 我吓得僵在了当场。他黑色的甲胄告诉我他是我们的敌人。可是我勉力的提起剑却迟迟不能下手。两军对战的时候,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剑刺入对方的胸膛,但是面对着这具在地上痛苦扭动着的残缺的躯体,我实在鼓不起勇气将手中的剑插下去。 耳边传来“扑”的一声,抓着我的那只血手用力一缩,我的身子也跟着猛地抖了一下。 “秦狗!”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震得我的脑子里嗡嗡直响。随着长矛再次落下,抓着我的那只血手终于松开了。 我抬起头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韩信,你怎么会……” “秋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韩信将长矛从尸体身上拔出来吃惊看着我问道,“女眷不是应该在河对岸吗?” “我是来找凤翔的,你知不知道他在哪儿?” 韩信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你到这里就为了找凤先生?” “对。” “你不怕死?” “怕。” “那你还来?” “你废话怎么那么多!能不能直接说重点!” 韩信慢吞吞的用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座小山包道:“项将军今夜在那里扎营,凤先生应该也在。” 第六十七章 诱饵 我跟着韩信向小山走去,一路上韩信不停的讲着战争的经过。 “章邯听到我们要渡河的消息,急急忙忙的派司马欣和董翳过河扎营,想要阻截我们。英布将军带二万军队与他们交战。战到一半,秦军后方不战自乱。原来项将军早就偷偷绕到秦军后面劫了他们的营寨,此时包抄过来与英将军合击秦军。” 看着他说得眉飞色舞的样子,我笑道:“那司马欣和董翳还不赶快夹着尾巴逃。” 韩信拍手大笑道:“‘夹着尾巴逃’,这词儿用的妙啊!他们果然就是夹着尾巴逃过河的。渡河之后,项将军下令打破锅釜、凿沉船只,每人只带三日口粮。等到章邯出击时,三军上下因为断了退路,人人奋勇、竭力死战。一战大胜章邯,再战生擒秦将王离。” “就这样了?” “当然不是。当时章邯领残兵落荒而逃,项将军一马当先追了过去。只不过——”韩信顿了一下,继续道,“只不过项将军坐下的乌锥马实在太快,将所有兵将都抛在了后面。最后变成了孤身独追章邯的大军。我们赶到时,只见项将军正与秦将涉间交战。二马相错之时,项将军单手按枪,左手抽出鞭子向涉间抽去,正中涉间左肩。涉间落马,章邯又带大军杀回来相救。” 韩信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这时我们的大军也赶到了,一场冲杀,将秦兵杀得折损大半。本来项将军还要再追,这时范增范大人赶来劝阻说天色将暗,如果秦军还有伏兵局势会对我军不利,项将军这才下令三军在小山上扎营。” 我听得暗暗摇头:项羽为了替项梁报仇,已经杀红了眼睛了。如今也只能盼望他接下去不要再做冒险激进的事情了。现在他是三军统率,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恐怕都要糟糕。 来到大营外,其他清理战场的人也陆续回来了。我正想着要到哪里去找凤翔,一名士兵拦住了我的去路。 “你们这些新来的别乱走,都跟我来。” 我无奈的对韩信笑笑,随着众人向后营的角落走去。 那人将我们带到几座帐篷前,指着其中一座说道:“你们几个睡在这里。”说完那人看了我一眼,指着令外一座帐篷对我道:“你住睡里。” 走进帐篷,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范增的良心也不算太坏,还记得要给我留个单间,没有让我和那些人男女混宿。 看着天色渐暗,我溜出营帐想去找凤翔。结果没走多远便被人以“军营重地,不得乱走”为名拦住了,只好先返回来。看着那个面无表情的卫兵,我不服气的耸了耸鼻子,大不了等到天黑透了再去试试,我就不信躲不开你们。 回到住处,我看到和我同来的那几个人,正围着带我们来的那名士兵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我一时好奇心勃发,便凑了上去。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站在最里面故作潇洒的背着一只手,用右手捋着下颚上半长的胡须说道:“我们好歹也是附近有名的名医,平日里就算是达官显贵要请我们出诊也要好言好语的。这次平白被你们抓来也就算了,居然还不给足我们口粮,大家说有没有这个道理?” “当然没有。哪有让我们饿着肚子给人治伤的道理。” 在一片唧唧喳喳的附和声中,我终于大概听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原来项羽下令每人只能带三日的口粮,却没人通知这些临时征集来的“名医”们准备食物。现在凑出来的食物只够大家吃一天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他们都是被人奉承惯了的“名医”,在饿肚子的威胁下终于串联了一次集体上访活动。 那名士兵被他们吵得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我知道再这么吵下去他的怒气马上就要爆发了,连忙向人群外面退去。 “都给老子住嘴!”果然,还没等我退到安全距离,那士兵就仓啷一声拔出刀来吼道,“老子管你们是名医还是庸医,谁再敢罗嗦就直接军法处置。”说完一刀在中年人的身前斜斜劈下。 中年人吓得猛往后缩,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向后倒去。他身后本来有不少人,这时却都咻的一声跑了个无影无踪。我只好伸手将他拉住,免得他一把年纪还要摔得这么难看。 中年人稳住身子,猛地伸右手向那士兵指去。慌忙却中忘了自己的手里还抓着胡子,一幅美髯硬是活生生的被他自己扯下来大半。 “你……你怎么能……这样……还有没有天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中年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本来应该是义愤填膺的指责,此时却变成了哆哆嗦嗦的嗫嚅。 那士兵也不看他,冷笑甩下一句话:“你要天理?在这里,军令就是天,老子就是理!”说完扬长而去。 那帮“名医”这时才回过神来,忽然一个个的斗鸡似的瞪着眼睛看着我。看得我心中一愣,我没得罪他们啊,怎么突然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几个人对视了一下,一个年轻人指着我说道:“我打听过了,带你来的老人是这里的大人物。他说的话连鲁公项羽都要听的。” “那又怎么样?”我心里暗暗冷笑,原来是怕了那些大兵,就想向我下手。 “既然他能帮你安排单独的帐篷,自然也能……” 我恶狠狠的晃了晃手中的长剑打断了他的话:“我实话告诉你们,我跟范增一点也不熟,更加没有门路可以弄到食物。你们好歹还有一天的口粮,我连今天的晚饭还没着落呢。再敢罗嗦小心我抢你们的粮食。” 年轻人正要说话,那个还捂着下巴的中年人插嘴道:“老夫以为她说的是实话。如果她真的是重要的人物,也不会被派到这里和我们在一起了,大家还是少安毋躁再从长计议吧。” 这中年人似乎还有些威信,听他这样说,年轻人愤愤的退了回去。 回到自己的帐篷,我有些庆幸的拍着随身的背包。还好我事先知道项羽要破釜沉舟,在收拾东西的时候特地带上了一些干粮。虽然不算多,但是撑过三天应该没问题。于三天以后,就算项羽那时还没有取胜,范增派人调集的粮食也应该到了。 终于耗到天完全黑下来,我收拾了一下溜了出去。 夜里巡逻的人似乎少了很多,好在先前向韩信打听过英布军的驻地,我小心的在帐篷的暗影中穿梭着向营地的前方潜去。 越往前行帐篷越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那些帐篷好像是空的,虽然帐前也点着篝火却感觉不到任何有人在里面的样子。更奇怪的是,离项羽的大帐越近,巡逻的人就越少。直到来到大帐近前,我发现整座大帐死气沉沉的,只一个人影正背对着我独自站在帐门口发愣。 我一眼就认出了那背影的主人,走上去问道:“韩信,你怎么在这里发愣?” 韩信转身看着我忽然笑了一下:“你是来找凤先生的?” “是啊。” “你找不到他了,可能再也看不到他了。” 韩信的语气没落得让我觉得害怕,我急忙问道:“为什么?他去哪里了?快点告诉我。” “走了,全都走了。天还没黑,项将军就带人悄悄离开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和一些老弱残兵,还有这个。” 韩信用手掀起了大帐的一角,我看到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个大大的柴草垛散发出微微的油腥味。 我愣了一瞬便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项羽想引章邯来偷袭?” “不错。章邯自命为名将,如今新败心中一定不忿,今晚九成回来偷袭。这是挫败章邯的大好时机。可是章邯毕竟久经大战,不会轻易上当,要引章邯入圈套就要有一些诱饵。” 韩信顿了一下,自嘲的笑道,“而我们,就是这个诱饵。” 第六十八章 夜袭 诱饵吗?如果注定要被鱼吞进嘴里,我的选择一定是做鱼钩而不是鱼饵。我不仅要全身而退,还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项将军的具体计划是?” 韩信道:“项将军把大军埋伏在周围各地,只留五百老弱残兵在这里诱敌深入。另派一人等到章邯带兵来袭之时放火烧毁大帐,各路伏兵以火光为信号出兵围击章邯。” 我故意拍手笑道:“妙计!果然是妙计。此计一出,还愁章邯不败吗。你知道的这样清楚,想必就是那个负责放火的人。” “当然是妙计。只可惜我们恐怕是没机会看到了。你好像忘了我们正是引章邯中计的饵。你认为等章邯中计被击撤退的时候,我们这里还能剩下多少活人。” “这个嘛,就要看各人的运气了。” “你相信运气?” 看着韩信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我的嘴角慢慢勾起来:“我的运气一向不好。而且我知道,你的运气也不怎么样,不然也不会被留在这里了。不过这一次,你可能要转运了。” “你是想说只要我能把握这次机会让章邯受创,就会得到项将军的重用。”韩信摇摇头,“你知不知道留下的都是些什么人?指望他们和章邯的精兵对抗,根本就没有胜算。” 我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错,大错特错。你的思路要变一变。大败章邯那种风头是要留给项羽那样的大人物来出的,不然怎么能显示出他的用兵如神呢。我们只要能在自保的同时给章邯一点打击就足够了。要做到这一点,凭着我们现在的条件,再加上一点小道具完全有可能做到。当然,前提是你有本事让那些人听你指挥。” 韩信点头道:“这点没有问题。可是你说的小道具是什么,我们要到哪里去找?” 我拍拍身上的背包道:“你有没有听过有句话叫做有备无患?” ――――――――――――――――――――――――――――― 夜,浓黑而静谧。 今夜原是明月当空。但三更之后,天上却忽然阴云密布,将一轮明月连同满天星斗遮了个严严实实。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听着马蹄被厚厚的稻草包裹后踏出的闷声,章邯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若不是天助我章邯,天空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化。项羽啊项羽,过了今夜老夫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张狂。 “报告将军,前面十里外便是楚逆的军营。并未发现楚逆的斥候。” “再探。”章邯的笑容深了些,项羽啊项羽,看来你还是嫩了些,两军交战之时怎么连斥候也不派。若是换了你叔父项梁,老夫今日恐怕就没这么容易得手了。 …… “报告将军,前面五里外便是楚逆的军营。途中并未发现楚逆的斥候和伏兵。” “再探。”章邯的笑容又深了些,项羽啊项羽,白天看你孤身追击,老夫就料到你有勇无谋。今晚就让老夫教你一次,单凭武力是做不了大将的。 …… “报告将军,前面三里便是楚逆的军营。途中依然未曾发现楚逆的斥候和伏兵。” 章邯微微点了下头,沉声道:“传令斥候收队,不必再探了。三军减速慢性,有人语马嘶者,斩” 随着距离的推进,章邯的嘴角越绷越紧。白天的连番战败虽然还没有传回都城,但也只是迟早的问题。现在他只有献上项羽的人头,才能让自己再次得到二世陛下的信任,免遭赵高那阉贼的陷害。 …… 近了……更近了……已经近得几乎可以看清楚军的营门了 章邯眯起眼睛向不远处的楚营望去,只见营门紧闭,营中旗帜整齐。在大营正中的帅帐后树立着一面大旗,旗上一个大大的项字威风凛凛的在风中招展。营中看不到任何巡逻的兵丁,只有营门的外站着两个手持长矛的士兵,此时正用矛头拄着地面聊天。他们身后,昏黄的篝火烘托出一片祥和安宁的氛围。 一切正常,果然是一切正常。章邯心中一阵狂喜,只要放箭射杀了那两个守门的便可以长驱直入,杀项羽一个措手不及了。可是—— 章邯忽然抬手示意三军停止前进。今夜的行动实在太顺利了,一切仿佛都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这让章邯忽然感到有些不安起来,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正在犹疑间,忽然营门左边那个士兵大大的打了个哈欠,伸头向右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右边的士兵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左边的士兵便蹲下身子靠在辕门的柱子上呼呼睡了起来。右边的士兵耸了耸肩,身体前倾,将重心靠在手中的长矛上头一垂一垂的也打起了瞌睡。 章邯嘴角轻扬:项羽啊项羽,你白天时只顾穷追猛打,却忘了人力有时穷。如今人马疲倦,连守门的人都睡着了,老夫要取你性命还不是如同探囊取物。纵是你一天之内连胜四场,最后也终究还是我章邯的手下败将。 章邯大手一挥——杀! 黑盔黑甲的秦兵如潮水般涌向营门。章邯伸手取下弓箭,弓弦迸响,一箭正中项羽的帅旗。 帅旗折断,轰的一声巨响帅帐好像凭空雷劈中了一样,火苗窜的半天高。紧接着,火焰中突然炸出无数火星,嗖嗖的向四周乱射。 “旱地雷!又是旱地雷!和沛县外一样的旱地雷!”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惊得章邯身子一抖。沛县的旱地雷,会炸的人粉身碎骨的旱地雷!这么恐怖的东西怎么又被他碰上了?! “撤……” 还没等一个兵字从章邯的喉咙里挤出来,跑在最前面的一队人突然马失前蹄,向地上载去。后面的人来不及勒住马,马蹄直接将这些人踏成了肉泥! 与此同时,在营门前,平地冒出了一溜木板。无数冷箭从木板的缝隙中射出来,一箭连着一箭,无穷无尽。 “撤兵!快撤兵!向西撤兵与苏将军汇合!”章邯扯着脖子吼道。mD,千小心万小心,到底还是中了项羽的奸计。 秦兵来的快跑得更快,没人注意到原本在营门前打瞌睡的两个士兵是在什么时候转移到坑道里的。 背靠着坑壁,我对韩信笑道:“怎么样,我那个镜子反光通讯法不错吧。只要手轻轻一摇,既不需要跑到近前又不需要发出声音,就可以远距离传信了。” “那有什么了不起。”韩信缩头避过一只流箭,“要不是这些兄弟箭法高明,你的信息再准确又有什么用。” “可是陷马坑和战壕可是我提议挖的。还有分前后两列轮番射箭也是我提议的。” “切,这种箭阵我们以前早就练过,难道你以为临时演练几次就能配合的这么默契吗。”韩信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你在帅帐的草堆里又加了什么东西?怎么能发出那么大的声音,连我都给吓了一跳。” “这个嘛。”我故作神秘的笑笑,“专利保密,说不得呀,说不得。” ———————————————————————————- 感冒了,一整天都晕忽忽的,等码完的时候才发现貌似又过12点了。汗……爬走…… 第六十九章 夜战 秦军来得快去得更快。前一刻还是人喊马嘶的好不热闹,转眼间就跑了个干干净净。四周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烧得半天高的火焰中,木头烧得断裂时偶尔发出的几声噼噼噗噗的轻响。 “我们还活着?”不知道是谁在喃喃自语。 “秦兵撤退了?”好像起了连锁反应一样,声音越来越响 “我们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我第一次看到一群大老爷们抱成一团大喊大笑,直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在一片欢声雷动中,韩信轻轻的吐出四个字:“章邯无才。” “说得没错。章邯的确不是大将之才。” “你又知道?” “我为什么就不能知道。如果章邯真的有本事的话,就算是兵败撤退也会旗帜整齐,队形不乱。可是你看现在秦军的队形已经乱成一团了,所以我说章邯不是大将之才嘛。”嘿嘿,还好当年看过三国演义,还记得里面好像是这么说的。 “不仅如此,章邯还是虑得不虑失,思胜不思败。若是换成我韩信,在出兵之前一定会再分派两路援军在东西两侧埋伏,然后才自带兵马由正北进军。如果劫营失败,便会发出信号让援军截断敌方伏兵进路,再利用下山之势冲杀出去,里应外合将敌方的伏兵一举歼灭。可惜章邯事先没有部署,又已经被项羽吓破了胆,一发现自己中计立刻就想到逃走。这样无勇无谋的人当然会败。不信你自己看——”韩信说着伸手向山下一指。 半山里突然冒出无数火光,如流星般投向同一个方向。那是章邯撤退的方向,看来项羽的伏兵已经截住了章邯的退路。 “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未来韩大将军?” 韩信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低声说道:“再等等。现在项羽的伏兵刚动,我们就这样冲下去一定会有损伤。我们刚刚才吓跑了章邯,若是现在冲下去送死岂不是太不值得了吗。” “也对。”我把身子靠在一颗树上,懒洋洋看着半山的战事,“反正我们已经超额完成了‘鱼饵’的任务,没必要再去自找麻烦。不过你最好给后面那群热血青年找点事做。我看他们已经被刚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若是给他们发现下面的战事,一定会要求出战,争取再多立一些功劳的。” 韩信转过身去大声喊道:“各位同袍,我们智退章邯,项将军一定会有所封赏。现在我们要先将帅帐的大火扑灭,安置好伤兵之后再去追随项将军歼灭暴秦的军队。” “好——” 我缩了缩脖子——果然是一群热血青年啊,这声音要是再大点怕是耳朵都要震聋了。 好在事先挖了隔离带,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不过要想完全扑灭还需要费些功夫。任由那些人对着火堆发泄满腔的热情,我和韩信站在山顶看着下面的战况。 西面半山的地方与山脚下,各有一处地方闪烁着火把的光芒。火光忽明忽暗,渐渐各自围成了圆圈的形状。 “看来项羽早料到章邯还有伏兵,先一步派人包围了他们,阻断了章邯的退路。” “嗯。看,章邯想要突围与苏角合兵呢。” 半山上的火圈的边缘突然剧烈的抖了抖,圈子的形状随着抖动的加大向山下拉长了些,但是没过多久便再次平息了下来。看来章邯这一次突击没有打破楚军的合围之势。 韩信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山下道:“项羽的安排也算是缜密了,不过还是不够绝妙。如果换成是我带兵,我会先派人暗袭苏角,然后再派一队人马在章邯退兵的时候在他身后虚张声势,自己则埋伏在章邯与苏角的约定之地。等到章邯来自投罗网之时,便连同追击章邯的人前后夹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那样一定可以……” 山下的火圈突然向内迅速缩紧。我拉了一把还在喋喋不休的韩信,指着山下道:“快看,苏角已经败了。” “苏角早就该败了,要是按照我的计划……” “别吵!快看,章邯突围成功了!” 半山的火圈在秦军的左冲右突之下已经变成了不规则的多边形。终于,东面的一个尖角被秦军冲开了一个口子。流动的人群如潮水般泄了出去。被突破的火圈迅速的合并成一条直线向东面追去。 山下的火圈已经几乎缩成了一只实心的圆盘。此时,圆盘的西端蓦地向两边散开,形成向东凸起的半圆形。半圆的顶端,仿佛系着无形的绳子,被人用力向东边扯去,变成了大大的“人”字形。随着火光的推进,“人”字的两个尾翼迅速向中间合拢,终于合并成一条闪亮的火龙与前面的队伍汇合。在火龙的东侧,几只火把组成的亮点飞速向队伍的前端追去。 “看来歼灭苏角部的是项羽,被章邯突围而出的则应该是英布带的队伍。”韩信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好了,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们准备出发。” 留下了一众老弱伤兵和那几位“名医”,我和韩信带着仅有的八十三名壮丁向着项羽前进的方向追去。 路上不断能看到秦兵的尸体,看来这场仗又是以项羽大胜告终。 “看,前面有秦兵的营寨。” 我们停止脚步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只见营门大开着,里面静悄悄的看不到任何人在走动。中军帅帐的后面的帅旗斜立着,皱巴巴的旗子上勉强还可以分辨出一个“章”字。难道这就是章邯的大营?项羽果然是当代骄雄,只一战下来,便连章邯的老窝都给端了。 “快来看,这里有好东西!” 我随着众人走到一座偏帐里面,顿时眼前亮得直冒星星。 哇塞,这次发财了啊。 偏帐之中树立着几十只簇新的长矛,更让我激动的是,帐子的西边还摆着一溜各种型号的弓弩。这可是上阵杀敌、暗杀行刺的绝佳装备啊。至于边上的盒子里,不用问都知道一定是装满了发射用的弩箭。 这就是跟在队伍的尾巴上的好处啊,既不用冒险杀敌又可以跟着捡漏。 看着全新顶级装备,我不由得对着韩信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我们就这样一边追,一边拣。秦兵随手扔下的好东西真是不少。害得我只恨爹妈当初没有给我多生几只手,可以让我多再拿一点东西。至于那样会不会变成八爪鱼,现在已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终于追上大部队的时候已经是日头偏西。刚进大营,便看到一名小将迎了上来。 “你就是韩信?” “属下便是韩信。” “来人,韩信不尊军令,拉下去杖责五十!” ------------------------------- 感冒在家抗了两天终于撑不住去了医院挨针,医院的护士姐姐长得好漂漂哦,可是为什么下手就那么不温柔捏?555555疼死了 第七十章 也搞夜袭 “小豆子,你确定韩信住在这里?”我指着对面的一座帐篷问道。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这里怎么看怎么像是正规军的高级宿舍,我们待的辎重营跟这里比起来真不是一个等级啊。韩信能住在这里看来前途还是一片光明地。 “秋鸾姐,小豆子什么时候骗过你嘛。我们这帮兄弟刚才还来看过韩大哥呢。”说话的小豆子是我们这些人里年纪最小的一个,满打满算才十五岁。此时瞪着一双纯真无害的大眼睛,满脸委屈的看着我。 “那个……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啦。”唉,真没想到,这小子还是天生的一双电眼。现在就这么电力实足,长大后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小妹妹哦。 看看左右无人,我拉着小豆子咻的一声闪了过去。 “秋鸾姐,我们干嘛要这么鬼祟的行动?”小豆子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了两下。 “这个……做人要低调嘛。你还小,不懂啦。”我含含糊糊的应付道。总不能告诉他我是怕引起某只老狐狸的怀疑,给他借口干掉我。 “秋鸾姐,你们慢慢聊,我在这里给你望风哈。”小豆子冲我挤了挤眼,那神情,怎么看怎么觉得暧昧。 “啊?嗯。那你激灵点儿。”果然是青春期的孩子,想象力还真不是一般的丰富。含糊其词,继续含糊其词。反正跟他也解释不清楚。 才走进去,就看见韩信正爬在那里做备份欲绝装。“项羽!你个心胸狭窄、嫉贤妒能的莽夫!要是让我……唔唔唔唔……” 我冲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疯了吧你。敢在这里骂项羽,你活腻味了!” “唔唔唔唔……”韩信单手撑地,猛的拉开我的手。“我说的没错啊。若不是我韩信用计吓得章邯军心大乱,他项羽怎能如此轻易的大胜秦军!现在非但不论功行赏,反而……反而还……” “反而还打你屁股?” “哼。” “我说,你怎么这么笨呢?” “我笨?我哪里笨了?!若论行兵布阵,章邯、英布、项羽,哪一个是我的对手。若是我韩信也有项梁那样的叔父,今日的天下哪里还会有这些人的立足之地。” “只可惜你没有项梁那样的叔父给你撑腰,所以你说话做事就更应该小心谨慎。”天下哪里有绝对公平的事情,点子背就不要赖社会,这是我当初在现代就明白了的。 “哼!”韩信咬牙、瞪眼、扬下巴。 “你‘哼’也没用,这是事实。而且我说你笨也不是为了这个。我来问你,要是你来带兵碰到不听军令的会怎么做?” “当然要严惩。带兵打仗令行禁止最重要,不尊军令的人杀了也不为过。” “可是你别忘了,项羽给你的军令本来就是只放火而已,可没让你帮他吓唬章邯啊。你做的事情就是不尊军令。按你的话说,项羽杀了你也不为过。” “哼。”依然咬牙、瞪眼、扬下巴,但是面部表情明显放松。 不理他,我继续:“可是项羽只是打了你五十军棍,你都不想想是为了什么?所以才说你笨嘛。” “哼~~” “别再‘哼’了,声音都快飘到天上去了。”我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这个药是给你的,对治疗外伤很有效的。” “嗯哼,嗯哼。”帐外传来两声轻咳。 有情况。我左看、右看。天,这个破帐篷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除了——地铺旁边挂起的一张帘子。我咬咬牙捏着鼻子冲了进去……好臭。谁规定要把夜壶放到这里来的,简直太不讲文明了。 “韩信不尊军令,着除去执戟郎一职,暂留军前效力。” 声音听着耳熟,好像、似乎、莫非就是渡河之前范增私下派去调粮的那个人?这么快就完成任务了,效率很高嘛。 “韩信,你……唉……” …… …… …… 叹个气要叹这么久?!有什么话您倒是快说啊。我捏着鼻子在夜壶旁边咬牙切齿,一个大男人怎么说个话怎么这么默唧。那个韩信同志,他不说你倒是问一句啊,你不会是已经忘了我还在这里受罪吧。 “钟离将军……”终于说话了,天籁之音啊。 “韩信啊,唉……我不是提醒过你只要按照项将军的命令办事就好了,你怎么非要强出头呢。现在,唉……” 又“唉”?不要再唉了,快点说重点吧,再熏下去我就晕了。 “唉……现在什么都别想了,赶紧收拾东西去辎重营报道吧。唉……” 终于——终于——终于——当我再一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不由得对韩信说了一句语重心长的话:“未来韩大将军啊,你上火了吧。” 让小豆子扶着一瘸一拐的韩信来到辎重营,我对着里面大喊一声:“兄弟们,老大来喽!”呼啦啦从帐篷里冒出一堆久相识来将韩信围在当中。我对着韩信挤了挤眼——看到没有,这就是你建功立业的本钱。 集合的鼓声响起,我们推着满车的军需物资跟在大队人马的后面缓缓前进。 “这么晚行军,我们是不是要去夜袭章邯?你说章邯会不会早就料到了,已经埋下陷阱在等我们上钩呢?”要是被章邯照葫芦画瓢反黑我们一次,项羽这个脸可就丢大了。 “我军新胜,章邯一定会料到我们去偷袭,预先设下埋伏等我们上钩的。”韩信说得自信满满。 “啊?那我们不是去自投罗网?” “笨了吧你。项羽当然不会给章邯这种机会。若是我没猜错,我们这次一定是兵分几路。由项羽带领大军正面诱敌、假做偷袭。其他人则是走小路先行歼灭章邯的援军,然后再与项羽的大军合兵一处,围击章邯。哈哈,章邯此番又是棋差一招。” “嘘——”我杀鸡抹脖子似的冲韩信猛使眼色,“千万别再说了,知不知道杨修是怎么死的?要是被人听到说你泄露军情就糟了。” “杨修?是哪国大将?他是怎么死的?” “那个……是我做梦梦到的。” 韩信的嘴开始歪,再歪,有一直歪到耳根子的趋势。好吧,我承认我错了,杨修现在还没生下来。 走到天已经黑透了的时候,大军突然停了下来。从前军传来了一声紧似一声的战鼓声,全军集体做起了原地踏步运动,喊杀声响彻天际。 第七十一章 饺子陷儿 三万人同时做起原地踏步来,声势果然不同凡响,连地皮都跟着颤动起来。扬起的滚滚烟尘加上震天响的喊杀声,好似真的有千军万马掩杀而至。相比之下,昨晚章邯货真价实的偷袭行动反而让我觉得像是在做戏一样。 我堵着被震得嗡嗡乱响的耳朵,郁闷的缩在一角。真不知道这帮古代人是吃什么长大的,从渡河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两天两夜没睡了,他们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精神头。 不知道是不是耳鸣的原因,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你说章邯会中计吗?外一项羽料错了怎么办,外一……” “没有那种可能。因为这一战章邯必须要胜。”韩信靠在车辕上板着手指对我说道,“此番秦国倾尽精兵,将所有希望寄于章邯一身,为的就是要将义军一举歼灭。如果章邯败了,不论是咸阳宫里的秦二世还是奸贼赵高都不会轻易放过他。当初白起、蒙恬为秦将,屡战屡胜尚且被杀。何况章邯为秦将三载以来,令秦损兵十万有余而诸侯并起。如果这次不胜,恐怕满门上下都难逃一死。事关声名性命,由不得他不中计。” “我是说外一嘛,智者千虑还必有一失呢。外一章邯根本没有分兵伏击,我们现在只有三万人,秦兵却号称有三十万大军。如果秦军蜂拥而上,我们的援军又未及时赶到……”诶?为什么他要用那种呆滞的目光看着我?难道被我的假设吓着了,还是我又说错话了? “哈哈哈哈,是谁告诉你秦军的三十万大军都在这里的?章邯要是把兵都调到这里来跟我们打仗,赵国那边的围早就解了。” “……”我再一次明白了脸上发烧的感觉,怎么把项羽这次来的目的都给忘了。地缝啊,你在哪里,快点让我钻进去。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出现的战鼓声一声紧似一声,浓黑的夜色中冒起一片火光,兵刃相接的铿锵声穿插在喊杀声里渐渐从前方晕染过来。 “出现了!秦军出现了!”我收腹、挺胸、脚尖掂起、脖子伸长,直到脊椎上所有骨头之间的缝隙都拉伸到最大极限,依然只看到一片乱糟糟的人头在晃动。 “上来看。” 眼前冒出一只大手,我顺着手伸出来的方向看过去,韩信正蹲在装运物资的大车上对我露出两颗门牙。果然不愧是未来的一代名将啊,头脑就是灵活。我怎么就没想起还有这么好的资源可以利用呢。 “看那边。我说的没错吧。” 站在车上视野开阔了好多,我顺着韩信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两条火龙正从东西两侧向秦军冲去。火光中隐约可见在火龙前面不远处还有一群人在慌忙逃窜。看来韩信推测的没错,章邯果然以为我们会像他一样老老实实的来偷袭,所以事先埋伏了人马想要夹击项羽。只可惜他又一次被项羽算计了。 看来千百年后被人过八卦过无数次的破釜沉舟之战就快打完了。好歹我也算是个参与者,想不到却一直都是跟在人家的后面乱跑,除了昨天晚上放炮吓人之外,一点紧张激烈的气氛都没感觉到。 我一屁股坐在车上。“唉,真是没意思。”两声叹息同时响起。我回头和坐在隔壁的韩信一对眼色,心有灵犀啊同志。 咻——噗。一个不明飞行物贴着我的鼻子飞了过去。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一只长箭正钉在拉车的马的脖子上打颤。战马一声悲鸣,四蹄乱扬向前冲去。还没等我找到可以扶稳的地方,车子猛地一颠,我立刻身不由己的做了一次自由落体运动。 身子刚一沾地,我立刻鲤鱼打挺弹了起来。还好,还好,没有成为踩踏事件的牺牲品。“XXXX的,是哪个混蛋把我拉到马车上做箭靶子的?!” 喊声未落,那个“混蛋”也灰头土脸的爬了起来,对着还在发愣的众人大吼一声:“有敌军,准备作战!” 我一把拉住韩信:“你不是说项羽已经把章邯的伏兵都干掉了,这些秦军是哪里来的?” “推断有误,看来我们都太小看章邯了,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招。绝敌后路,乱敌军心。好,很好。”这语气、这眼神、这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胜券在握。 “你有对策了?快说出来,再不说就晚了。”秦军已经从后面兜上来了,黑压压的一大片,还都是骑兵。再耽误下去,就彻底不用打了。人家用马蹄子就能踩平我们。 “对策就是——” “辎重营的兄弟们!咱们跟他们拼了!”还没等韩信说话,一个比他高了八倍的声音就在细密的箭雨中冒了出来。这下好了,什么策略都不需要了,已经彻底乱成一锅粥了。 辎重营都是运输兵,平时都是跟在大部队的后面行动很少有机会打仗,武器装备样样不如人。拼?用什么拼?难道拿命去拼? 转眼间就感觉到秦兵的马蹄砸在大地上的颤动。我举目望去,黑盔黑甲的秦兵统一收起了手中的长弓,拔出长剑向我们奔驰而来。 “兄弟们!冲啊——”随着一声怒吼,一群人猛地向秦军冲去。举着长矛的,握着短剑的,甚至还有挥舞着马鞭的人群与秦军的战马纠缠在一起。 敌强我弱,只有以死相拼! 我拔剑出鞘正要冲出去,突然被韩信死死拉住。“你也疯了是不是?!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你想大家陪你一起死是不是?!”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我猛地清醒过来:“那你说怎么办?” “往前追,先赶上大队人马再说。” …… “前面也有秦兵!韩大哥,秋鸾姐,我们该怎么办?” 往前赶了没有几步,小豆子便绝望的拉住我的袖子。我们这才发现,项羽的大军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前后左右都是秦军黑色的盔甲,我们就像是大海中的一座孤岛,或者说是被包在面皮里的饺子陷儿。 眼看着韩信也傻了眼,我一把将他拉过来:“我现在还有一个方法,也许可以让大家保住一条小命。” 第七十二章 战地甲克虫 “快说,什么办法?”韩信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周围的战场。 四面都是秦军。刚才冲出去的那些人已经淹没在秦军黑色的海洋中,换来的,是秦军攻势上一时的胶着。就像是在我们和秦军中间撑起了一个保护层,让我们有了一些喘息的时间。但是秦军无论在装备还是兵种上都占有绝对的优势,歼灭他们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你确定项羽一定会赢?” “当然,我说过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已,对于大局不会有任何影响。因为……” “这就够了。”我挥手打断了韩信的话。情况紧急,没有时间听他的长篇大论了。 “我的办法是卸下所有马车,找几个骑术精良的人骑马突围出去向前队求援。其他人结成阵势边防守边向前队靠近。” “你知道项将军在什么地方?” “如果你是章邯,被人碾在屁股后面逃的时候会去哪里?”在古代混了这么久,终于也轮到我卖一次关子了。 “赵国城下。”韩信直接抢过话茬,“因为只有那里才有秦军可以接应他。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们只剩下百多人了,凭这点人够结什么阵法的?” 我晕,韩信果然是统率大军的材料,手下的人一少了就开始范傻。 “少有少的打法。我大概估计了一下,这里的秦军最多也不过两千人,若是只求自保我们还有一线生机。现在的关键是,这些人能不能彼此信任,把自己的性命交在搭档的手上。” “搭档?” “正是搭档。就像人的左手和右手一样合作无间、彼此依存的搭档。” ――――――――――――――――――――――――――――――――――― “老子凭啥要听一个女人的指派?” 大多数辎重营的官兵都已经冲了出去,留下的基本上是昨夜“鱼饵行动”中被我和韩信带出来的人,这些人都是以韩信马首是瞻,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我冲着不和谐声音的发源地瞪了一眼。找茬的果然是一个“外来人口”。 “你不愿意的话大可以不必听我的,不过等到秦军冲上来的时候,可别怪我们见死不救。”你那么爷们刚才干嘛不一起冲出去拼命,只会窝里横的人,鄙视之。我用眼扫了一下和他站在一起的人:“没有问题的话,现在听我说……” “我们这几个人能打的过秦军吗?人家可是骑兵啊。”某甲开始撒播悲观的种子。 “都别吵,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先听我……” “还有我们的装备……”显然我没有那种让别人惟命是从的王霸之气。 “我说了,先听我……”怨念啊,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要是我们也有骑兵……”靠,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在这YY?! 在一片乱糟糟的唧唧歪歪声里,我扫了一眼外围的战场,秦军强悍的骑兵队已经开始缓慢而顽固的向我们推进。没有时间了—— “够了!不想死的都给我闭嘴!”母老虎不发威,还真把我当小病猫了?! “那个,我再问一句……” “嗯?!” “我不问了,你说。”很好,还是河东狮的气场够强大。 我在车箱的壁板上画了一个前后是锐角,左右是钝角的菱形。“我们要排成这样一个阵形,一共分成四组……” 菱形阵从里到外共有三层。最外面一层由两组人穿插构成。一组持盾,作为防护队只守不攻,负责挡住敌军所有的进攻;另一组持剑,只负责在敌军靠近的时候砍马腿,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托付给身边持盾的搭档。第二层的一组人手持长矛,负责在防护队架住敌军进攻的时候偷袭马上的秦军。最里面是由我和韩信带领几名身手敏捷的士兵作为第四组,负责居中接应。 “好一个射人先射马,马匹可以成为秦军的优势,同样也可以成为他们的拖累。而且马匹体形较大,倒在地上还可以帮助我们阻隔秦军的进攻。”听到我的安排,韩信立刻作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阵形排好,战场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秦军推进的速度在明显加快,近了,更近了。 在秦军纷乱的马蹄间,还有一批全身染血的人在挣扎战斗着。 战马仰头嘶鸣着,一名大汉挥剑刺入马腹。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秦兵举剑从他肩头斜劈而下。鲜血狂飚而出,杀马的人与马上的秦兵同时摔在地上,被后面奔涌而来的马蹄踏做肉泥。 急促的吸气声在我身边响起。我深吸了一口气高声道:“看到没有,如果不想因为顾此失彼而死于非命,就要按照我说的去做。” “谨诺!” 一小队秦兵冲出保护层向我们奔来,我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你们实习的机会来了,记住我说的话,在战场上想活下去,就要先学会相信你身边的人。” 随着秦军冲到近前,菱形阵正式启动。举盾、挥剑、刺矛,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让整个阵势如同一部完美的杀人机器。 “试验成功,开始行军,目标——赵国城下!” 四周的保护层已经到了破裂的边缘,我们必须赶在秦军合围之前冲杀出去,否则就真要变成饺子陷儿了。当然,被我们仍在身后的那几十辆大车也能起到一些防止秦军一拥而上的阻碍作用。 就在大家倍增的开始行军的时候,韩信偷偷拉住我小声问道:“你这个阵势叫什么名字?怎么兵书上没有记载过?” 废话,这个菱形阵可是我看了无数传统武侠和穿越文后总结出来的精华产物,你们这个时代的兵书上当然没有记载过。 “此阵是我一晚梦中偶得,名字叫做——那个叫做——”眉头皱了好几皱,我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你看最外面那组人手举盾牌的感觉像不像飞虫身上的硬甲,这个阵就叫做甲克虫阵。”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地缝啊我在亲切的呼唤你。韩信啊,未来的韩元帅啊,再未来的淮阴侯大人啊,我知道我没文化,我错了。求求您的嘴别在抽了,再歪下去就快变半生不遂了。 “什么虫不虫的实在太……现在,我韩信正式将它命名为旋甲阵。” 旋甲阵?不错,不错,还是这个好听些。不过什么叫他韩信正式命名,怎么听起来好像是他要窃取我的智力劳动成果? ---------------------------------- 这一章是昨天的,因为昨天我家这里突然断网,所以只好等到今天才更新。大家海涵海涵,笑纳笑纳。今晚照旧还有一更。 第七十三章 黑马突袭 隔离带正在不断的缩小,我们必须在秦军合围前的缝隙里穿插出去。现在,时间就是生命,速度就是生机。但是为了保持阵形不乱,我们偏偏又不敢提高速度。偶尔有少量的秦军冲出防线,刚一靠近就被解决掉了,但是这些已经不能再令我振奋。 秦军合围在即,前后两队秦军间的空隙越来越窄,在空隙中穿插的秦兵也越来越多。那是我们唯一的生门,但是以我们现在前进的速度,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在我们面前关闭。 后队开始出现骚动,但很快就平息下去。 “秋鸾姐,后面的人说再不加快速度,他们就自己冲出去。韩大哥已经快弹压不住了。”小豆子的声音低得有些沙哑。 “放心好了,我们一定能在合围之前冲出去的。”话说得信心十足,可是我心里却是一团乱麻。在千军万马中,这个旋甲阵是我们唯一可以赖以安身保命的东西。如果真的有人弃阵逃走一定会打乱整个阵形,到最后…… 我用力咬咬牙根,现在不是悲观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如果这些人可以统一步伐,就可以保证在提高速度的时候不打乱阵形。可是怎么才能让这些从没有在一起训练过的人行动统一呢。 办法啊,办法啊,为什么我就是没有那种随机应变的机智呢。急得额头上冒出了一层油汗,我突然很想抬起手来抽自己一下。笨啊,在当初的现代不是就有一种专门的口令用来指挥多人一致行动吗。我只要把口令的内容转换成古人熟悉的字就可以了。 “大家听着,想要活下去我们就必须保持阵形和提高速度。现在大家跟着我一起喊号子,喊‘甲’就迈左脚,喊‘乙’就迈右脚。都记清楚,现在开始跟着我喊,甲!乙!” “甲!乙!” “甲!乙!” …… 口号的节奏越喊越快。迈着整齐的步伐,我们终于在秦军合围前的一瞬间,从无数马蹄前面成功的穿插出去。 “全阵减速,准备迎敌!”面对尾随而来的滚滚马蹄,韩信的声音平静得让我心里感到一种特殊的自信和踏实,似乎不论发生什么意外,他都可以应付。 秦军如潮水一样向我们涌来,打倒一批,后面的人立刻涌上来补上前面的空缺。清一色的黑色盔甲,让我恍惚间以为自己面对的是同一批敌人,一批永远打不死、杀不完的敌人。好在大量倒在地上的战马多少起到了一些阻碍作用,秦军才不能一拥而上冲乱我们的阵形。 我们向着赵城的方向且战且走。周围已经看不到秦军的骑兵,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步兵。我们已经陷入了另一个战局之中,之前针对骑兵安排的战斗流程再也占不到一丝便宜。 “盾手听令,弃盾拔剑迎敌!长矛手随时准备接应!”还好有韩信果断的下令应变,看来我的确不是带兵打仗的材料,缺少随机应变的冷静和急智。 天空渐渐开始泛白,我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已经打了一夜,依然没有看到楚军的影子。难道我们走错了路线?如果是那样,就真的糟了。都说人力有时尽,何况我身边这些人已经连续两天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了。不知道他们的体力还可以撑多久…… 正想着,斜前方一名剑手反应稍慢,被人劈倒在地。眼看着他身边的人也要遭殃,我连忙挥剑为他挡住了劈到头顶上的铁剑。与此同时,身边一名长矛手急急上前补住了他的位置,勉强稳住了阵形。 危机一次又一次发生,眼看阵形就要散掉的时候,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快看!是项将军的帅旗!我们赶上大队啦!” 项羽的帅旗就好像是一支兴奋剂,激发了所有人身体里最后一点的潜能。旋甲阵再一次稳若磐石的向前推进。 感谢老天,感谢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太上老君、齐天大圣……还有我们的精神支柱项羽同志,终于让我们看到了活命的希望。 “啊——” 一阵惊叫从旋甲阵的最后面传来,我急忙带人赶了过去。一匹黑马正在不断的冲击着阵尾,马上的人手中铁枪横扫,两名长矛手挺矛招架却被大枪扫得向后跌倒,撞倒了身后几名同伴。周围的秦兵趁机蜂拥而上,向他们挥剑乱砍。马上的人长啸一声铁枪反手向阵的另一端扫去,一片惊呼声中,守阵的楚军慌忙逃散。 “左右是个同归于尽,跟秦狗拼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旋甲阵,顶住了秦军骑兵的一次次冲击,却在离目的地只有半步之遥的地方被对方的一匹黑马独力挑散。 原来我们奋战了大半夜的时光,最后依然是要以死相拼。 “阵破了!韩信,小心!”我不知道历史上的淮阴侯大人武功怎么样,但是我眼前这个韩信却实在是菜的可以。眼看着破阵的元凶挥枪向他砸去,我慌忙纵身上前替他挡下了这一枪。 鑶的一声,半截枪杆向空中激射而去。我抖着被震得酸麻的手臂拉起韩信扭头就逃。XXXX的,这家伙到底是不是人,怎么这么大的力气。好在我手中握的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神剑,否则估计现在也和那两个长矛手一样被人剁成肉陷儿了。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我随手砍翻了面前的秦兵扭过头去。韩信单膝跪在地上,半边身子全是鲜血。 “别管我了,你快走。” 我松开拉着韩信的手,项羽的帅旗又开始移动了,正带着活命的希望从我的视线里渐渐消失。如果现在我转身离开,没有人会说我见死不救;如果现在我转身离开,十面埋伏可能再也不会出现;如果现在我转身离开,淮阴侯就会在历史上消失。可是…… 马蹄声从身后迅速逼近,我下意识的转身横剑挡在了韩信前面。 “你?真的是你?!”马上的人活见鬼似的高声叫道。 “苏石头!”终于见到亲人了,如果现在不是在打仗,我真想和他抱头痛哭一下。 苏玉挥剑劈倒面前的敌人,纵马来到我的面前。“有话回头再说,先随我离开这里。” 听着身后再次响起催命似的喊杀声,我突然拉起韩信的手臂塞在苏玉手里。 “先带他走。” ---------------------------------- 前天断网,昨天停电,今天沙尘暴加停水,最近真是霉运当头。泪,哗哗的。 第七十四章 大胜 斜刺里冲来的一队骑兵将我和苏玉分隔开来,紧跟着又不知道从哪里涌来了一群人,将我和苏玉彻底冲散。借着微弱的晨光,我努力的在人群中寻找着苏玉的影子,却只看到刀光剑影中,秦楚双方的人马乱糟糟的打成了一团,根本看不清各人的容貌。 由于光线不明,局面变得一片的混乱。项羽的帅旗再一次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没有了前进的目标,我只有随着混战的人流漫无目的向前涌去。渐渐的,我觉得手中的剑越来越沉重。两日的行军加上一夜激战让我的体能急剧下降,连身法感观都变得迟钝起来。再这样下去,力气耗尽之时便是我的死期到了。 不能就这么死掉,我还没有找到凤翔怎么能就这么死掉。左躲右闪间我不停的向四面观望,终于在旌旗的缝隙间看到一片灰蒙蒙的影子。赵城!那一定就是赵城!只要向着城池的方向走就有机会见到凤翔了。我鼓起最后一丝内力,尽力向着赵城的方向杀去。 到处都挤满了正在交战的士兵,到处都是兵刃交接的声音,在这种几十万人大混战的背景下,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方向会突然冒出一只长矛刺向自己的胸膛。任何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话在这里都是瞎掰,我只能依靠直觉决定自己的行动。就像现在,直觉告诉我身后有危险在靠近。 我猛地拧身闪到旁边,一只长矛擦着我的右臂“噌”的一声将我对面的人穿了个透心凉。忽然觉得右臂被长矛擦过的地方上凉了一下,紧跟着有热流涌出。我扫了一眼正在慢慢扩大的血迹心里一沉,终于还是躲慢了一步。 身上挂了彩我不敢再恋战,本着能躲就躲的基本原则向赵城的方向凑去。一匹黑马突然从我眼前冒了出来,我只来得及听清马上的人大叫了一声“再接我一枪试试!”一根黑乎乎的东西就向我当头砸了下来。 什么是“迅雷不及掩耳”?这就叫做“迅雷不及掩耳”。枪砸下来的速度快得我根本来不及躲闪,只有本能的双手举剑向上架去。 枪剑相接的瞬间,一股大力袭上我的双臂。右臂上的伤口猛地崩裂,我感到全身的力气正随着鲜血不断向外流失。时间只停留了一瞬,我的手臂便不由自主的垂了下来。好在与此同时马上的人恰好收招,否则我的天灵盖就要与他的枪杆亲密接触了。 这时我才有时间抬头看清了马上那人的样子,居然就是刚才破阵时被我削掉了枪头的那个秦将。难怪在刚才架住枪的瞬间,我下意识的会有这样的感慨:没枪头的也能叫枪?分明就是烧火棍。 马上的秦将看着自己手中缺了口的“烧火棍”冷哼一声:“好厉害的剑,好没用的人!”说罢不容我反唇相讥,便胳膊一抡,烧火棍再次向我头顶砸来。只是这一次,我的手臂已经酸软得连剑都快拿不住了,再也提不起力气来招架。 黑乎乎的铁棍取代了我眼中的所有景物,在我面前迅速放大,然后—— 铛的一声巨响震得我全身的骨头都酥麻起来,我双腿一软,直挺挺的倒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原来这就是被砸死的感觉,死的的确很快很彻底,我甚至连半点疼痛都没来得及感觉到。至于我脑浆迸裂的样子会不会很难看,现在已经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一团团红的、黑的颜色泛着光晕在我眼前闪过,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张人脸上面。凤翔满脸焦急的看着我叫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阿鸾,你倒是回答我啊?!” 唉,一定是我太想念凤翔了,所以才会在死后看到他的样子。我颤抖着伸出手掌想碰碰他的面颊,却突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以前听说过灵魂是没有实体的,不知道我的手会不会像电视上演的一样,直接从他的脸上穿过去呢? 凤翔温热的手掌用力握住我的手,将它放到自己的面颊上。我可以感到他的脸上湿湿的,仿佛有泪水在蔓延。等等,我还有感觉,这么说—— “诶,我还没死?!”我这才发现,那名嚣张的黑马小将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难道你很想死吗!谁允许你跟到这里来的!”明明是在骂我,可是语气中却有一种让我心酸的欣喜在流淌。 “没法子,人家想你嘛。” “哼,等有时间再慢慢教训你。”凤翔用左手将我虚软的身子揽在胸前,右手挺剑向人群中杀去。我将剑交在左手,准备与他并肩作战。只要我和凤翔在一起,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不可去。 随着天色渐亮,战场上的局势也逐渐明朗起来。秦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是气势上却明显比楚军差了很多,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时候。 激昂的战鼓声自赵城的方向传来,无数兵将如下山的猛虎一般冲向秦国的阵营。看来赵国的守将也看清了战局,终于派兵出城来夹击秦军了。 也许战事马上就要结束了,经过一夜苦战,这个想法让我格外的感到振奋。 前方混战的人群突然沸腾起来。一辆战车犹如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我面前,赶车人猛地拉紧缰绳。然后,张三招牌式的破锣嗓子在我耳边响起:“天啊,终于让俺找到你们了!快上车来!”原来这,就是天籁之音啊。 ――――――――――――――――――――――――――――――――――― 在楚赵两国的夹击之下,章邯理所当然的再次败走。而我则在战事结束后的第一时间被凤翔全天候贴身监视居住起来。 “唉,刚才你真应该出去凑凑热闹。”苏玉故意顿了顿等着我问下去。 “切,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群大老爷们在那里虚情假意的互相吹捧而已。”臭小子,明知道我在禁足中,故意掉我胃口是吧。我还就偏偏不让你如意了。 “那些可不是一般的大老——嗯嗯哦。是赵王歇亲自带领手下的张耳、陈余两名大将在城外置酒拜谢项将军的援助之恩,还要请我们进城休息呢。” “哦,连赵王都出动了,气派不小呀。” “你知不知道项将军跟他们说了什么?”苏玉眨眨眼睛。 “你说我不就知道了。”让你跟我显摆,坚决不上钩,急死你。 “你就不能配合一点,问我一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就沉不住气了。 “这还用问?如果项将军答应了赵王进城,我们还在城外扎营做什么。” “你猜的没错,项将军说要一鼓作气歼灭秦军,直捣咸阳。所以我们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 说话间,集合的鼓声突然响起。张三从帐外伸进头来:“你们快出来,项将军有令全体官兵在营前集合。” ———————————————————————————————- 又到月中了,寒江再一次厚着脸皮来要票。各位看官,手头上还有P票的,赏两张吧^_^ 第七十五章 屈膝 “这么突然的击鼓集合,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我去看看,马上回来告诉你哈。”苏玉似乎嗅出了一点危险的味道,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我飞快的伸手将他揪了回来。“老听你转述多不直观,还是自己亲眼看到的比较有意思。”小样儿,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就想溜?没门儿。 “想去也可以,不过要看你能不能说服那个门神了。”苏玉冲着张三的方向努了努嘴。刚才有一个人神秘兮兮的将凤翔叫走了,临走之前他特意嘱咐张三要看着我好好在这里养伤,不要再到处乱跑招惹是非。 想禁我的足哪有那么容易。我对着满脸憨厚的张三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张三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呀……” …… “秋姑娘——唉,待会儿你可千万别出声,还有也千万别做引人注意的动作,还有……干脆我们还是回去吧。” 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出来放风,哪能就这么回去。无视跟在后面罗嗦个不停的张三,我扯平了临时套上的男装,跟在苏玉后面快步向营前的空地走去。 “唉,别走那么快,你倒是也帮忙劝劝啊。”张三进走两步追上了苏玉。 苏玉把手一摊:“除了凤翔大哥你见她怕过谁来的?要我说,刚才你就不应该松口答应她出来。”马后炮啊马后炮。 “那,俺反悔了行不行。” 我一脸奸笑的指了指面前的辕门:“现在才说反悔是不是有点儿太迟了?” 辕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士兵。苏玉自到他编制所在的阵营去站队,我拉着张三在伤兵混杂的地方找到一个视野较好的方位挤了进去。刚站一稳,我就开始忙不迭的东张西望。自从被凤翔扔上了战车,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好好看看这座害的我们不眠不休了三天两夜,费劲八啦的从秦军手里救回来的赵城(的城门)究竟长的什么样子。 “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趁着还没碰到熟人,我们还是回去吧。要是让凤小哥知道了……”这个张三在战场上也是悍不畏死的角色,不知道为什么一碰上凤翔就吓得像老鼠遇到猫一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 “张三哥,大不了我答应你不说话、不多事,一定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好不好。”我拉着张三的袖子拼命做谄媚装。不是我喜欢欺负老实人,实在是因为在我印象里项羽大胜章邯之后会有一场好戏可看。要是错过了这场大戏,怎么对得起自己回到古代走着一遭。(虽然是被迫穿过来的) “嘘——”斜刺里射过来一对白眼飞刀——肃静! 诶诶,周围那么多人在交头接耳,凭什么就“嘘”我一个人,无视之。 “那是做什么用的?”好奇心耸动,我捅了一下张三顶着在我头上乱飞的白眼问道。 “那是赵王为了犒赏三军临时搭起的……”张三把声音压低、又低、再低。我拼命竖起耳朵,终于在他只张嘴不出声之前把他的话听明白了。唉,从大胜到现在才不过几个小时,就能搭起这么高的木台。难怪人人都想升官发财,看来有钱有权就是好办事啊。 “嘘——”烦人的背景音再度嚣张的响起。 “你嘘什么嘘!”懒得理你还真当我好欺负啦。挺胸、抬头、气沉丹田使劲儿瞪回去。 冥冥中好像有人指挥似的,上一秒还在交头接耳的人群突然齐刷刷对着我把食指竖在嘴唇前面,嘘——然后挺胸抬头立着站好,带着一脸仰慕之情向远处高台的方向看去。 项羽单手扶剑,昂首步上高台。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项羽的目光向台下撒来,我的心突然跳快半拍。心里明明知道他看的是台下所有的将士,但是却偏偏给我一种感觉,好像在千万人中,项羽看的只是我一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领袖魅力? “报告上将军,各路诸侯将领奉召求见。”传令兵的语气活像现代的追星族看到了偶像。 “传!” 哇塞,秋后算帐啊。我使劲儿伸长脖子,脚尖踮得像在跳芭蕾舞一样。 一双大手在我肩头用力一按,立刻将我打回了原形。张三咬牙切齿的冲着我把眼珠子瞪得溜圆——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缩缩头——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哈。 几个人随着传令兵畏畏缩缩的走过来。我暗自撇了撇嘴,这些诸侯将领未免也太没胆子了吧。 “听闻项上将军以寡敌众大胜章邯,吾等特来恭贺。”走在最前面的人长揖到地,后面所有的人立刻跟着折腰:“吾等恭贺上将军大胜秦军。”声音动作整齐划一,看来事先排练的不错。 “报,英将军求见。” “快传。”项羽目不斜视的看着传令兵,显然压根儿没打算搭理这些来买后悔药的贺客。 “黥面英布”这个名字再一次让我无视掉张三的警告伸长脖子向前看去,恰好看到一个侧影在我面前快步走过。以前只听过英布因为被相士预测他会“受刑而王”而在黥面之后欣喜若狂,我还以为他是一个神神道道的狂人,想不到他没有被刺青的侧面还是蛮英俊的。 “末将英布奉命追赶章邯未果,使章邯被秦将章平等人救走,请上将军降罪。” “英将军严重了。将军连战三日人困马乏,战章平生力之军而未败,以属不易。何况那些见死不救、作壁上观的人还未称罪,将军何必自罪己身呢。” “嗯哼。上将军勇武过人,果是人中龙凤。吾等愿追随将军歼灭暴秦。”不甘心被晾在一边冷嘲热讽的某国诸侯陪笑道。 “是啊,是啊。上将军为救赵国,连战三日也该好好修息一下了。像追击章邯这样的小事,不如让小王等代劳吧。”唉,这位老伯,您胡子都一大把了还自称“小王”?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当初干嘛要作壁上观。 “追击章邯乃我项羽之事,不敢有劳各位。” “上将军这话就太见外了。诛灭暴秦乃我六国共同的目标,如今岂能让项将军独自担此大任。”诶诶,这位“小王”,您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哼,原来诛灭暴秦非是我楚国一国之事。那我倒要请教,我项羽渡河救赵之时各位在何处?!” ……低头 “我项羽破釜沉舟之时各位在何处?!” ……弯腰 “我项羽三日九战章邯之时各位又在何处?!” ……继续弯 项羽的眼光直接跳过状如鸵鸟的各路诸侯,朗声道:“如今章邯未除、秦军远遁,若不乘胜追击,恐被秦军逃进城去修养生息,终成后患。传令,明日卯时造饭、天明出发追击秦军。大军直捣咸阳,灭秦之族,以报六国之仇、雪天下之恨。” “谨诺!”应喝之声犹如平地响起一声炸雷。 噗嗵一声,几位诸侯终于从折腰变成了屈膝,跪在地上再也不敢吭声。 ---------------------------------- 刷新了无数次,终于登陆成功了,突然发现原来我的人品问题很严重。泪啊,爬走…… 第七十六章 调节心情? 我蹑手蹑脚的回到营帐外。左看看、右看看,还好还好,没人在附近。我小心的拉开一条缝飞速闪了进去。哈哈,无惊无险看完表演。潇洒的做了个三百六十度完美旋身,我脚下突然打绊险些栽倒地上。凤翔正斜倚在我的软垫上,手上拿着一卷书看得正入神。 “嘿嘿,那个……你回来啦。”这就叫乐极生悲啊。 凤翔依然保持着他那个懒洋洋的的姿势,将手中的书卷展开了一点。从始至终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呃,看来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我一点儿一点儿的蹭到凤翔身边,笑得分外甜蜜:“那个,其实我这么做是为你着想嘛。” “哦?” 我指指受伤的手臂:“在我们那里病人要多呼吸新鲜空气,要进行适量的运动,还要保持愉快的心情才能康复得更快。我受伤最紧张的就是你,我的伤早好一天,你就可以少担心一天。你说我是不是为了你着想?”真是佩服我自己,这样的理由也能随口编出来,还说得理直气壮。 “所以你就溜出去看热闹来调节心情了?” “嘿嘿……嘿嘿嘿……” 凤翔丢掉手中的书卷一把将我拉到身边:“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乖乖听话,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陷入险境呢?如果早上我再迟到一步……知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看不到你有多害怕。” 我把双臂环在他身上,用力将头埋在他怀里:“谁让你一声不响就扔下我跑来玩命的,我说过你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 凤翔的下巴轻轻的蹭着我的头顶:“那说好了,从现在开始,我去哪里都会告诉你;你也一样,去哪里都要跟我说知不知道。” “何止告诉你,我还要一直粘着你不放,让你想甩也甩不掉……” ――――――――――――――――――――――――――――――――― 叮咚,哗啦,咣铛——铛铛铛—— 谁这么缺德,大半夜在这儿瞎折腾!我翻身从被窝里跳起来一把扯开帐帘。 天空还是清澈的深蓝色,营地里篝火的映照下到处都是忙着收拾行装的人影,偶尔传来几句低声的笑语。一阵阵烤面饼的焦香味从火堆的方向飘过来,让我心里觉得暖洋洋的,好像嗅到了阳光的味道。 原来已经到卯时了。整个营地里丝毫也感觉不到大战在即的紧迫,好像战争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天色微明,集合的鼓声响起。大军在赵国城门外再次集合起来。项羽扶剑高坐于马上,身后跟随着各路诸侯将领。 两名战俘被押上高台,项羽高声道:“暴秦无道,天下英雄共伐之。兹有王离、涉间二人,助纣为虐,不愿降伏。今斩之以彰军威!” 寒光闪过,刽子手提起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向台下展示。我下意识的别过头去。杀俘立威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尽管心里明白要想生存就要改变自己适应这里的法则,可是在我心里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 行军至漳南,天色还早,项羽便下令扎营休息。似乎他并不急着要打这场仗。 “真不明白项羽在想些什么。既然不着急开打,干什么还巴巴的赶来,还不如让大家多休息几天。” “这你就不懂了。项羽在等——”韩信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上翘,表情看起来那叫一个奸诈。 “等什么?”本来是闲的无聊过来看看他,想不到还能顺便帮我解惑。 “自然是在等粮草。别忘了我们当日可是破釜沉舟,只带了三日的军粮。虽然范亚父事先让人攒集了一些粮草救急,但是数量始终还是太少了。所以项将军要等后续的粮草运到才能和章邯放手一战。” “既然是粮草不足,我们不是应该速战速决?若是章邯此时反扑……” “这点你放心好了。章邯已经被打得吓破了胆子,只要我们不进攻,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这也正是项将军敢于不等粮草就急着赶来的原因。只要我们牵制住了章邯,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等到粮草来了这场仗就一定会赢。” “也许不等粮草到来,章邯就会主动投降呢。”我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也来扮演一次先知的角色。 “很可能。”韩信再次抢过话茬,“听闻章邯自恃是名门之后又多立军功,与阉贼赵高素来不睦。这次章邯损兵折将,赵高一定会设法趁机除掉他。如果我是章邯,与其死于赵高之手,还不如倒戈投靠项羽再建一番功业。但是章邯毕竟杀了武信君,不知道项羽有没有容人之量,接受章邯的投降。” “这点你放心好了。”我学着韩信的口吻自信满满的说道,“项羽一定会接受的。” “为什么?” “因为这是女人的直觉啊。”看着韩信的表情,我咧嘴哈哈大笑。让你跟我抢话说,活该被我雷到外焦里嫩。 ――――――――――――――――――――――――――――――― “唉——”从韩信那里出来,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虽说可以不用打仗是个好消息,可是想想以后不知道要过多久吃饱就睡、睡醒发呆的日子,我就从心里往外觉得无聊。 “唉——”身边响起一声伴奏。我回头恨恨的瞪了苏玉一眼:“我叹我的气,你跟着添什么乱?!” “谁添乱了。我是在想,为什么你从那个叫韩信的家伙那里回来后就开始愁眉苦脸的。老实说,你们到底……” “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这个臭小孩思想怎么那么复杂。这表情,好像满脸写的都是“有奸情”这三个字。 “既然没关系,为什么昨天在战场上你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了也要先救他?” “我的苏大少爷,你思想就不能简单一点?我那纯粹是见义勇为的自然反应好不好。就算当时不是韩信,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会救的。”当时的确是自然反应。如果再让我选一次的话,我绝对第一个跳上马逃命,谁还顾得上韩信死不死。 “真的?” “爱信不信!” “真的就好。”苏玉长出了一口气,“不然真对不起我特意在凤翔大哥面前帮你瞒了这么久。” “你帮她瞒了我什么?”凤翔的声音突然从我们身后冒了出来。 “嘿,嘿嘿,嘿嘿嘿。这个问题——好像有人在找我,你们先聊哈。”看着苏玉很没意气的一溜烟跑得没了影,我也只能在心里把他骂得体无完肤。 面对凤翔的笑脸,我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改天你自己问他好了。”来到这里,我最大的收获就是脸皮越来越厚了。 “只怕真的是要改天了。”凤翔对我挑了挑眉,“你不是说要适量运动调节心情吗,现在我就带你去个地方。” 第七十七章 天上掉下个菜妹妹 营地的角落里,张三靠在马车车箱的壁板上对着我呲出两颗大板牙,以表达他看到我的喜悦之情。在他身后还有——呃,一小队士兵?难道我又猜错了,凤翔不是想带我出去约会? “我们要去哪里?” 凤翔笑得让我觉得有点神秘:“我们去接一个人。” “去接谁?”我下意识的跟着凤翔走向马车。什么人会让项羽想要派兵保护又不愿张扬? 凤翔轻巧的跳上马车对我伸出手来:“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你不是说不论我去哪里都要粘着我不放吗,难道现在反悔了?” “当然不是。”我伸手握住凤翔温热的手掌。难得有机会和凤翔二人世界(呃,关上车门、拉上帘子勉强也算是吧),当然要好好把握机会。 马车平稳的驰出营地。说来也怪,同样的马车、同样的路况,张三就能把车赶得四平八稳。若是换了别人,现在我恐怕已经被颠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张三哥马车赶的好稳啊。”我探出头来向张三笑道。 “那当然了,这可是俺师父独门真传的。” “你师父是赶车的?” “不是。俺师父是铸剑师,师父是俺知道的最好的铸剑师。只可惜,俺太笨了,连师父一成的本事也学不到。”张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你师父一定很疼你吧。”我还记得张三说过他小时候是孤儿。 “是啊,师父只有俺一个徒弟,他平时虽然老是板着脸,但是俺心里知道他对我很好的。不过在俺很小的时候师父就……” 我伸手在张三肩头拍了拍:“你也不要太难过。爱我们的人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们的,只要你心里想着他,他就永远在你身边。” “是啊。”张三伸手拍拍腰间的佩剑,“师父临走前也是这么说的。他说虽然他人不在了,但是还有他铸的剑陪着俺嘛。”张三那把剑看起来黑乎乎的很不起眼,但是我心里明白,那是一把真正的好剑。看来他说他的师父是最好的铸剑师也不完全是在吹牛。 “那里——”我指着远处依稀可见的城墙问道,“我们是在走回头路?” “是啊,我们要回到漳河边去,凤小哥没告诉你?” 我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反身坐回车厢里对着凤翔眨眨眼:“我们要去接的人是虞姬对不对?”原来是项羽等不及想要早点看到媳妇了。 凤翔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张三……本来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告诉你了。” “我这么聪明,哪里用得到他告诉我。我一发现我们是在往回走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看到凤翔作出一脸惊讶的表情,我使劲儿瞪了他一眼。什么意思嘛?我是没有什么方向感,但是也不至于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吧,更何况还有那么大一座赵城给我作参照物。 第二天下午,我们回到了渡河后第一天晚上被章邯偷袭的那座小山包。原本被烧得七零八落的营帐已经收拾干净,看来虞姬她们渡过漳河后就一直住在这里等消息。 在原来帅帐的地方已经支起了一座新的帐篷,两名虞姬的贴身护卫就站在外面。看到我来了,正准备进去报告。我对他们作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小心的拉起帘子,悄没声息的闪身进去。 帐篷里面横放着一张几案,虞姬与一名少女坐在几案两端正在对弈。两个人都是侧对着我,似乎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虞姬一只玉雕般精致的美手支着下巴斜倚在几案边上,懒洋洋的看着面前的棋局。在她对面,一名绿衣少女正对着棋局咬牙瞪眼。 过了半晌,绿衣少女拿起颗棋子比划了一下,摇摇头又放下。再拿起另一颗,犹犹豫豫的向棋盘上放去,终于在落子的一霎那又收了回来。虞姬无奈的叹息一声,绿衣少女头也不抬的抗议道:“虞姐姐,你不要出声好不好,这样会打断我的思路的。要是我因此想不出妙着来,岂不是输的冤枉。” 嗯,声音很好听,但是态度很嚣张。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家世很好,被娇惯得无法无天的大小姐。 虞姬眉尖微颦,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出声。唉,这个虞姬哪里都好,就是做人太温顺柔弱。要是换成我,早就红口白牙的顶回去了。 我向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了她们在下的居然就是我以前教虞姬解闷用的跳棋。看棋盘上的局势,绿衣少女已经必败无疑。我沉住气没有作声——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妙着。 等了N久,绿衣少女终于提起白嫩的小手,捻起颗棋子走了几步。这也算妙着?!我忍,我忍,我忍忍忍——我忍得好辛苦才没笑出声来。 虞姬的脸也是憋得通红:“你确定要这么走?” “当然确定。” “不反悔?” “自然不反悔。你别想诈我。”绿衣少女精致的下巴抬得老高。 嗯,不错,很有自信,只可惜很没有脑子。 虞姬轻笑一声,从绿衣少女眼前捻起颗棋子慢悠悠的一路连跳到自己眼前。“我可只剩下一步了,你又输了。” 绿衣少女把眼睛瞪得溜圆,满脸怀疑戒备的神色看着虞姬。虞姬皱了下眉淡淡的道:“我可没诈你,不相信你可以自己拿着棋子退回去看看。” 绿衣少女立刻抓起棋子一步一步的退了回去,反复试了几次,她终于哀叹一声,将面前的一枚衣饰交到虞姬手中,口中恶声恶气的说道:“你别得意。再来一局,我一定要全都赢回来。” 哈哈,看不出虞姬这么单纯的女孩子连赌棋都学会了。唉,看来真的是我带坏她了。 虞姬随手将衣饰丢进身边的布袋中,轻声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再输下去……” “谁说我会输的!虞姐姐你不要自己赢了就想跑,要是怕我赢回来就直说好了。”诶,世界上还真是有这么嚣张的人啊?! 虞姬终于瞪了她一眼,从布袋里抓出一把衣饰放到她面前:“这些是你的。若不是你说要加上些彩头才好玩……算了,我们姐妹之间本来也不过是解解闷儿罢了,难道还真要赢你什么?” “这个你收回去。我要拿回来,自然会自己赢回来的。”绿衣少女小下巴扬得都快碰到帐篷顶了。 “你——蔡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 哈,原来是“菜妹妹”难怪说话这么冲。“我劝你还是收下吧,你没机会自己赢回来的。”看到虞姬被气得干瞪眼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虞姬的身子僵了一下,蓦地回过头起身向我走来:“阿鸾。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到的?身子还好吗?有没有遇到危险?啊!”她的手指在我手臂的伤处轻轻触碰了一下,又立刻收了回去,好像怕会弄疼我似的。“你受伤了。怎么伤的?什么时候受的伤?还疼不疼?”说到后面,我看到有亮晶晶的东西在虞姬的眼中涌动。 我大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要那么紧张嘛。只是皮外伤而已,早就已经不疼了。” “嗯哼!”绿衣少女似乎很不习惯被人无视的感觉,用力的清了清嗓子。 我回头对她淡淡笑道:“这位菜妹妹有什么指教?” “哼!”绿衣少女使劲儿白了我一眼,铁青着一张小脸正要说话,突然面色一变,对着我展开了一个无比甜蜜的笑颜。这一笑,笑得我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来——这丫头不会是气疯了吧,怎么情绪变化这么快? ------------------------------- 锣声响起:月底了,寒江又爬出来厚着脸皮要票。各位读者大大,手里还有PK票的,赏一张吧。 第七十八章 情敌见面 绿衣少女突然美目含春,对我笑得灿若春花。然后,只见她纤腰微摆、莲步轻移,几乎是用小跑的速度向我飘过来——飘过来——咻的一声与我擦肩而过。一股熏人欲醉的香风扑鼻而来,让我情不自禁的随着她转过头去。 “多日未见,凤公子看起来好像瘦多了,军中事务再怎么繁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绿衣少女停在凤翔面前,声音柔得仿佛要渗出水来。 我狠狠的剜了凤翔一眼——这女人是从哪里惹来的?! 凤翔尴尬又无奈的和我对了下眼色,温声说道:“在下一切都好,多谢蔡姑娘挂记。” “那就好了。对了,蔡姬托人带去的平安符公子可曾收到了?公子每日在战场厮杀,蔡姬心里很是不安呢。” 还收了她的平安符?我心里好像突然多了团东西堵得难受,脑袋里“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蔡姬一张小嘴已经成了O形,眼睛瞪得好像灯泡一样,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瞬间转移到她和凤翔中间。 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蔡姬圆瞪的眼睛里嗖嗖的往外直冒火光。 要你管?!我下巴微扬立刻毫不示弱的瞪回去。跟我比瞪眼?你再瞪也没我的眼睛大。我趁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蔡姬。平心而论,蔡姬身材高挑,纤腰细得不盈一握,偏偏该有肉的地方又很丰满。凸凹有致的身材加上一双妩媚的凤眼,怎么看都是个娇艳欲滴的大美人。都说女人如花,如果把她比作红玫瑰,那我只能算得上是路边的蒲公英。 凭什么她就长得比我好看,我心里的火越烧越大。穿裙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借长长的裙摆遮掩脚下的动作。我一边用目光和蔡姬打得不可开交,一边小心的把脚跟后移。然后在凤翔的脚尖上慢慢的、慢慢的,使劲儿踩了下去。让你背着我和她交换信物,让你当着面和她明送秋波。 僵持了一阵子蔡姬忽然垂下眼皮,作出一脸很受伤的表情:“凤公子,这位姑娘是……” “虞姐姐,你还没给我介绍这位姑娘是谁呢?”不等蔡姬把话说完,我便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我承认这么作毫无意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听到她的名字从凤翔嘴里说出来。 一直被冷落了的虞姬立刻走上前来:“这位蔡姬是当阳君英布将军的妻妹,这位是我的义妹秋鸾。” 我暗自点点头,原来她是英布的小姨子。早就听说英布的岳父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老爸有钱、姐夫有权,难怪蔡姬可以嚣张成这个样子。 听到我的名字,蔡姬的脸色再度转变,原本斗鸡似的脸孔突然笑得格外温柔亲切:“原来是阿鸾妹妹啊,我常听凤公子提起你呢。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美丽有趣的可人儿。”麦糕的佛祖啊,我心里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简直比未来的川剧国粹还速度。 “是吗?可是我却从来没听他提过你呢。”惊叹归惊叹,正事还是不能忘的。 “妹妹还真会说笑话呢。难怪你师兄在我家里疗伤的时候,常常跟我说他有一个多么有趣的——小妹妹。” 这是什么意思?口口声声说得好像她是凤翔的老婆、我的嫂子一样。我压压心里的火气,很“诚恳”的对她笑道:“如此说来,我到真要好好谢谢蔡姬姑娘你替我照顾了凤翔这么久呢。” “妹妹下次可再不要随便乱跑了。你都不知道,你师兄找不到你有多着急呢。连我都跟着担心的不得了。” “谁说不是呢。要不是秦兵突然跑来烧村,我和他也不用彼此担心了这么久,经历这么多波折了。”我和凤翔在一起多少年了,跟我比资历?有胆就放马过来吧,谁怕谁呀?! “说起来凤大哥真是博学多才,在我家的时候每日里都和我说些趣闻典故,还教我读书识字,让我受益不少呢。” “是啊,他真的是什么都懂得,只可惜就是不懂得怎么拒绝别人。否则也就不会有那么多误会发生了。” …… …… 默了一瞬,蔡姬突然微红着脸对凤翔说道:“姐姐也真是的,我只不过无意中提了一句‘不知道凤大哥现在怎么样了’,她就写信告诉姐夫了。害的你还要亲自跑一趟来接我,蔡姬真是又高兴又过意不去呢。” 这算什么?跟我显摆家世还是向我示威?我转过头对虞姬笑道:“这一趟可是项上将军特地让我们来接姐姐的呢。姐姐还是早点收拾行李我们快点起程吧。翔哥哥也是,早点吩咐下面的人去准备吧,不要让项上将军久等了。”听清楚,现在的老大是项羽,凭你姐夫还差不动我们呢。看着蔡姬强撑着笑脸,我心里爽歪歪的。几乎忽略了因为那声“翔哥哥”我牙根还在发酸的痛苦。 被我点到名字的两个人立刻长出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逃离了“战场”。只剩下我和蔡姬还杵在那里唇枪舌剑,脸上偏又笑得比帐外的春光还要灿烂…… 马车备好,凤翔牵着一匹骏马心虚的对我笑笑。“几位姑娘请上车吧。” 蔡姬眼珠一转,媚声笑道:“好漂亮的马,反正也要赶路,不如凤大哥顺便教我骑马好不好。” “翔哥哥,你记不记得答应过我要教我骑马的,不如就今天好不好嘛~~~”不顾凤翔快要崩溃的表情,我要多酸有多酸的扭着身子撒娇。 “你们不要再胡闹了,哪里有人一边赶路一边学骑马的。等到了地方再慢慢学好不好?”虞姬两条眉毛皱得几乎要连到一起了。 “不好!”面对虞姬温柔的抗议,一直在针尖对麦芒的两个人终于异口同声了一次。 “不好也得好!都给我上车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虞姬的声音只能让我联想到“咆哮”这两个字。事实证明,再温柔的女人被气急了,也都有作母老虎的资质。 --------------------- 谢谢馨的提醒,电脑坏了,今天上来才发现这章点开是空白的。瀑布汗,重发一次祈祷这次能够更新成功。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_Η_U_九_⑨_ ._ ℃_ o _Μ 第七十九章 天变了 向来温文的虞姬突然吼起来,立刻起到了震慑全场的作用。我脸上微热,乖乖的闭上了嘴巴。蔡姬在飞给我一对卫生球之后,把头扬得高高的竟自上了马车。 虞姬在后面伸手拉了我一下:“能少说两句便少说两句吧。”我默默点头,反正刚才已经承够了口舌之快,看在虞姬的面子上就让她一次好了。所以马车刚动我便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妹妹先别睡,路途漫长,我们姐妹聊聊天好不好?” “……” “妹妹刚才不是说得挺起劲儿的,怎么这么快就睡了。难道是姐姐我说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还有完没完啊。我心里一阵厌烦,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我就说妹妹不是真睡了嘛,不如……” “蔡姬妹妹,阿鸾自幼便有晕车的毛病,我们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虞姬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悦,我不用看也能猜到,蔡姬现在的脸色一定很有趣。 虞姬特意为我卷起了帘子,明媚的春光晒得我身上暖洋洋的泛着一股倦意。恍惚中听到蔡姬把声音压得低低对虞姬说着她所谓的趣事。没过多久,我便在她的絮叨声中沉沉睡去。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猛地向前栽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双手用力将我拉了回来。张开眼睛,正看到虞姬似笑非笑的对我使了个眼色。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我噗哧一下笑出声来。蔡姬正半跪在地,一只手扶着车厢的壁板,另一只手用力的揉着她自己的额头。原来刚才睡着的不止是我啊。 在野外过了一夜,第二天傍晚我们终于回到了营地。车子还没停稳,我就迫不及待的探身跳下马车。蔡姬那种笑里藏刀的说话方式还真是累心,短短一天半的时间已经让我从心里往外厌烦起来。 深深的吸了口微凉的空气,我心里慢慢轻松起来。从现在开始,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只要她不来找我麻烦,我是坚决不会主动去惹她的。可是—— 放眼望去,本该是营地的地方一片狼藉,项羽的帅旗、大帐早已不见了踪影,偌大的空地上几乎找不到一件完整的东西。我茫然的转头看着张三:“大营到哪里去了?我们不会是走错方向了吧?”难道我们不在的这三天里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 “怎么可能走错方向?估计是出了什么事情吧。”张三说着向前面努了努嘴,“凤小哥先到一步,咱们跟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我向前望去,远处一名男子正在对凤翔说着什么。只因为离得远了,任凭我竖起耳朵也只是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内容。过了片刻,那名男子跟在凤翔后面向我们走来。我这才认出,原来那人竟是韩信。 没等我们开口提问,凤翔便温声道:“项将军再战章邯,如今大帐已经移往他处。这位韩信兄弟便是项将军派来来接我们的。” 凤翔话音未落,虞姬便抢上半步:“不知道韩兄弟来的时候战事结束了没有,项将军现在怎么样了?” “虞姑娘请放心,这一仗我军又是大胜,项将军一切安好。” “如此便有劳韩兄弟带路了。”虞姬说完便快步向马车走去。我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跟了上去。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韩信,但是我心里清楚,虞姬一向都不喜欢我对这些事情太过关心。为了耳根清净些也只好等以后再找机会向他问个清楚。 车轮再次转动起来,虞姬把双手握在一起无意识的扭动着,时不时的还要探出头去看看外面的情况。果然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心中暗自好笑。正要取笑她两句,突然听到蔡姬从鼻子里轻飘飘的“哼”了一声。从今天早上起蔡姬便是一幅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知道她心里又在算计什么。 马车终于慢悠悠的停了下来,虞姬急匆匆的下了车带着侍从一溜烟儿的走没了影。蔡姬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襟,对着凤翔甜甜的笑道:“蔡姬初来,不识营中路途。正巧凤公子在姐夫帐下,我们应该算是同路人,不知道公子可不可以送我去营帐休息。” “听闻妹妹也在军中效力,还曾杀敌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呢。”见我向前凑了两步,蔡姬轻快的对我说道。 “那又怎样?” “我只是想提醒妹妹,你在的那个什么——辎重营,好像和我们不同路呢。” 凤翔眉头微皱,对我温声道:“奔波几日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改日我再去看你。” 眼见凤翔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我心里突然觉得一阵阵的泛酸。蔡姬一句“同路人”让我突然觉得自己和凤翔好像被远远的分隔开来。不甘心向前追了几步,韩信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拦在我前面。“别再追了。” “让开!” “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听你说。” “那你告诉我,你追过去又能怎么样?你冷静一点,只要凤先生心里想着的人是你,就算让他们住的再近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懂什么?除了打仗你什么都不懂。”其实我知道韩信说的没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中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让我心里好似有一股邪火,总想找个人发泄一下才能舒服些。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来说些我懂的东西吧。比如,这一次你的直觉好像出了点问题。”韩信边说边自顾自的向住处走去。 我下意识的跟了上去:“对了,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粮草还没有运来怎么又开打了。章邯输了这么多次难道还敢来挑战?” “我也猜不出章邯在想些什么。按道理来讲,秦军连场败阵正是气势低落的时候,章邯也算是久经沙场,怎么会想到以久败之兵攻新胜之楚。猜不透呀,猜不透。” “猜不透就别猜了。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我们都是要赢的。”而且章邯不投降就代表不会有杀俘事件发生。虽然我不是圣人,但是眼见二十万人要被杀掉还是没有办法做到视而不见的。 “事情恐怕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话怎么说?难道章邯还留了杀招没有使出来?” “此事不在章邯,而在天数。”韩信突然停住了脚步负手而立、举头望天,然后无比深沉的叹了口气:“你没看到吗。天,变了。” 天变了?我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浓云密布,星月无光,可是这跟战事有什么关系?看看韩信似乎没有给我解释的打算,我试探着问道:“难道章邯还敢来偷营?” “你有点想像力好不好。”韩信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的意思是变天了,要下雨了!” “呃,所以呢?”晕,一个天气预报也要整的这么神秘。 “所以——所以——唉,你就不能认真想想。军中本就缺少粮草,若是再遇上下雨,军粮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运到。章邯也不是傻子,迟早会发现这点。到时候他若真是拼命死战,只怕我们还有一番苦战啊。唉——”韩信说完背过身去长叹一声,又丢给我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高大背影。 “唉——”我跟着摇了摇头,你这个装蒜的毛病为什么就不能改改呢? ------------------------------------------- 弱弱的问一句,大家还有票票没,有的话投过来吧,寒江端小碗接着呢。 第八十章 新发明 一觉睡醒,我张开眼时帐内还是灰蒙蒙的,似乎天还没有亮透。美美的伸了个懒腰,我慢吞吞的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却不由得打了冷战。好冷啊,难道是大风降温了?我用薄薄的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成了粽子状。侧耳仔细听了听,帐外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有微弱的唰唰声,空气里也充满了阴冷的寒意,应该不是在刮风而是下雨了。 想不到昨晚韩信才说要变天了,今天一大早就开始下雨。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的,居然比后世高科技的天气预报还要准确。改天我一定要好好跟他学学,说不定以后还能靠这个混口饭吃。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从被窝里爬出来,我把身上的被子又裹紧了些。难怪听说有人在行军途中冻死,在这种鬼天气下打地铺身子骨差的人还真是够呛。 “秋丫头,秋丫头!你快出来看,看俺给你带什么来了!”张三招牌式的破锣嗓子像炸雷一样在雨中响起,震得我心里一激灵。要不要叫这么大声呀,我又不是聋子。 “等——等等——”我慌忙从被窝里爬出来。嘶——好冷啊。 “快点啊——唉,怎么这么慢。”大清早的又是这种鬼天气,真猜不出张三要给我看什么东西,能把他激动成这样。 “来啦,来啦。”衣服,衣服在哪儿。我飞速翻出所有衣服胡乱套在身上向外走去。 帐外的大雨中,张三咧着大嘴笑得像朵花似的。在他手里正拿着根细木棍,在棍子的顶端还撑着一个圆锥形的用布做的帐篷似的东西。看形状好像是把——雨伞?! 我目瞪口呆的瞪着张三手里的东西,我前些日子只是随口跟他提了几句雨伞的样子,没想到他竟真的做出来了。虽然没有折叠伞精巧,也没有油纸伞美观,但是那个东西的确是一把雨伞,至少我看了只能联想到雨伞这种事物。 张三走到帐篷门口一把将我拉到伞下:“怎么样?俺做的对不对,这个是不是你说过的雨伞?你倒是应俺一声啊!” “你——这个——你怎么做出来的。”我指着头顶上的伞里舌头都开始打结了。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不要说化学胶布面料,就连油纸、油布我也没见到过。张三是从哪里淘到的面料? “你这么说就表示俺做的不错?” “不错,不错,相当不错。你到底用的是什么面料?”我伸手在伞里上摸了一下,在雨中站了这么长时间,伞里上丝毫没有浸湿的趋势。 “这个嘛,就是普通的绢布,不过俺在上面反复涂了几层菜油。你说过雨伞的伞面上的布料可以防水,不论在雨里站多久都不会被水浸湿。俺就想啊,什么东西才不怕水浸呢?想来想去好像只有油是浮在水面上不会和水混合的。所以俺就找全了所有能找到的布料来试验,最后终于给俺试出来啦。哈哈哈哈——” “啊——”这得费多少功夫呀,真难得他能有这份耐心,勤奋才是最好的天赋这句话说的果然没错。要是换成我……我摇摇头,光是想想都觉得枯燥,看来我真的不是搞发明创造的料。 “走!”张三拉起我的胳膊大步流星的就往前走。 “这大雨天的,去哪儿啊?” “去找韩信!前两天跟他多要了几块布而已,他就罗嗦个不停。哼,俺倒要看看,现在他还有什么话说!”原来是去炫耀呀。嘿嘿,终于可以看一次韩信目瞪口呆的样子了。我屁颠屁颠的紧跟在张三后面(貌似不跟紧点也不行诶,会变落汤鸡的)。 钻进韩信的帐子,我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只不过这次不是被冻的,而是冷了很久忽然遇到热气后冷热相激的结果。我愕然的看着正坐在帐中抱着手炉烤火的韩信,怎么这个时候他这里还有火炭这么奢侈的东西? 韩信看着我的眼神透着点迷惑的样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当然是冻的,不然难道是我喜欢穿成这样?”我看了看只穿着夹衣的韩信,再看看裹得像球一样的自己,心里异常郁闷起来。 “外面很冷吗?我都没发现。” “你抱着火炉子当然不觉得。早春赶上下雨天当然冷了。”我一把将手炉从韩信手中抢了过来,心满意足的享受着难得的温暖。“不过话说回来,你哪里来的火炭取暖?不会是……” “当然不是,你别乱讲。这个听说是范亚父派人送来的,说是我受了伤,容易冻病。” 我愣了一下,心里突然有些苦涩的东西冒了出来。军营里受伤的成百上千,却只有韩信一个人受到了特殊照顾当然是有原因的。这次我们丢了辎重物资本来是要受罚的。但是由于韩信凭借旋甲阵以百人消灭了秦军二千多人的骑兵队,使章邯前后夹击的计谋破产,功过相抵之下大家才可以平安无事。 这件事化作无数版本在军营里传得沸沸扬扬。所有的版本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就是辎重营的韩信沉着冷静、机智绝伦,在秦兵大举进攻时如同神授般发明了旋甲阵创造了以百人胜两千的奇迹。大家都在猜测,韩信什么时候会被再次提升。当然,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所有的版本无一例外的全都没有出现我的名字。对于这一点我倒是早有思想准备。在这个时代,女人永远只是男人的附属品,就算精明刚毅如吕稚也只能在刘邦身后行事,何况是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 深吸了口气,我扯了个笑脸对韩信道:“想不到今天还真下雨了,还真让你猜对了。” “什么叫‘猜对了’?那是因为我博闻强知,善观天象的缘故。你不明白,要想成为战无不胜的名将,不只要熟读兵书还要上知天文、下明地理,对于各地的风土人情……” “好了,好了。我对做名将没兴趣,你只要告诉我怎么才能预知天气就好了。”无数次被魔音穿耳的经验告诉我,只要一提到和打仗有关的东西,韩信就一定会滔滔不绝的说到周围的人被烦得生不如死地步。 韩信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来表示他高处不胜寒的寂寞,然后——然后很恐怖的开始从三天前的天象和风向说起。 “……所以我才会说今天要下雨了。现在你明白了?” “明、明白了。”我晃了晃已经满是糨糊的脑袋,突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原来想要未卜先知也是一件苦差事啊。 “既然你明白了,现在该轮到俺了吧?”张三说着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来表示他的不满。 “呃,那个——当然。”唉,差点忘了我们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了。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 “俺不是要问你问题,是想给你看样东西。”张三晃晃手中的雨伞,不由分说将韩信拉到帐外。 站在伞下,张三再次咧开大嘴:“怎么样?俺做的这个雨伞不错吧。现在你到说说,俺要那些布料到底是不是浪费?” 韩信一言不发,只是皱着眉头傻乎乎的盯着伞面发愣,好像根本没听到张三在说什么的样子。我知道通常韩信出现这种表情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想到了和打仗有关的事情。 “张三哥在和你说话呢。”我无奈的捅了韩信一下。韩信忽然伸手到外面接了下雨水,然后继续发愣。 “你不要老是想着打仗的事情好不好。”唉,这个人怎么随时都能想到那些东西,简直就是个战争贩子。 “打仗?你说打仗?!”韩信猛地转过头来,兴奋的眼睛里好像要喷出火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雨袭,雨袭呀!” “雨——什么东西?” “我来问你,为什么今天我们完全没有做应战的准备?就是应为在下雨呀,下雨的时候不只路途泥泞。而且蓑衣笨重,士兵穿上之后行动会不够灵活,所以没人会在雨天出兵。但是有了这个东西……” “等等。你不会是想告诉我让大家举着伞去打架吧。”一只手拿着伞还怎么打,这也太扯了吧。 “你——你——你——怎么这么笨呀!”韩信被我气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我是说如果把这种布料做成衣服,不只可以防雨还不会影响士兵的行动,我们就可以在雨天偷袭敌营了。你想想看,毫无准备的秦军看到我们从天而降会是什么情形?!” “对呀。韩信,你真是太有才了。这件事要快点告诉项将军。” “等等!”张三大手一挥拦住了韩信的去路。 “你放心,我会告诉项将军这种布料是你做出来的。这个东西你先借我用一下。”韩信说着伸手便去夺张三手中的伞。 “俺才不在乎这个呢。”张三一把将韩信推到边上,撇了撇嘴道,“俺是想告诉你,这种布很难做,而且必须用织得极密的绢做材料。你想想看,我们有多少绢布可以用来做油布?就算全都用上做出来的油布最多也只能装备千把人,你能用千人击败章邯二十万大军?” 韩信无意识的张了张嘴,终于也意识到这是不切实际的事情。长叹一声转身走到伞外,冒着大雨慢慢走回帐篷。 我和张三对望一下,知道这件事谁也帮不了他,只有让他自己慢慢调解心情了。不过这把伞我到正好用的上。 我转过头对张三笑得分外甜蜜:“张三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啊。”话音未落,张三粗壮的身躯突然打了个抖。 --------------------------------------- 寒江对着电脑作谄媚状:昨天赶上下雨又在外面跑了一天,天寒地冻之下实在掰不开手指头码字,所以偷了一天懒。为了表示道歉的诚意,今天这章写的长些,希望大家笑纳、笑纳哈。 第八十一章 了断 “你、你要商量什么事情?”张三双手握紧伞柄向后猛地退了一大步,就好像怕我会直接从他手里抢过来似的。结果害得我几乎整个人都淋在了大雨里。 “诶、诶。你这么激动干嘛,也不怕把我淋病了。我只是想要跟你借这把伞用用,又不是借了不还给你。”虽然、好像我的确是暂时不打算还给他,不过只是暂时、暂时而已。俗话说有借有还,才能再借不难嘛。 “那个——俺不是那个意思。嗯——其实你自己也有蓑衣和斗笠的,还要这个做什么?完全用不上嘛。” “谁说用不上的。总之你不要多问,给我就是了。”我说着便要伸手去抢,谁知道张三这次却是早有准备。还没等我的手指头尖儿碰到伞柄,张三猛地把伞往空中一举,笑嘻嘻的看着我的手空抓了一把空气在他面前飞速闪过。 “把伞——给我——”我一跳一跳的去抢他高举在空中的雨伞。唉,就为了这个时代唯一的一把雨伞,我连这么不淑女的动作也做出来了。不过也没办法,谁让张三长了个傻大个,而我现在的身体偏偏又长得这么娇小呢。 “给你也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俺你为什么非得要这个东西不可。”张三一面拼命的将伞举得老高,一面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做跳跃运动,连自己的衣服上已经被我溅了一身的泥点子也没注意到。 老顽童啊,真是个老顽童。我终于停止了毫无意义的蹦达,郁闷的看着张三。没想到一向那么好说话的人居然会为了一把破伞跟我较真。我又不是要抢他儿子,至于的嘛——我恨恨的白了张三一眼,气鼓鼓的转身向雨里走去。 “别生气嘛。”雨水还没来得及淋湿我的头发丝儿,张三便一把将我拉了回来。大概也发现自己做的有些过了,张三红着老脸陪笑道:“俺做这个东西可是用了不少时间,你要借总得告诉我干什么用嘛。” “熬着吃!”简直废话,雨伞还能干什么用,当然是遮雨了。我又不是黄飞鸿,专门拿把伞来打架。 “嘿嘿,俺的意思是你自己不是有蓑衣吗,还跟俺借这东西干什么?” “为了美观呀。”我伸手指指在远处站岗的士兵,“你看他们穿上蓑衣的样子活像个刺猬,多影响美感。这样可是会影响我的淑女形象的。” “哈哈哈——咳、咳、咳——”听到“淑女”这两个字,张三很可恶的笑得捶胸顿足。呃,不对。应该说是笑到一半被口水呛得捶胸顿足才对。 这就叫做恶有恶报呀。我使劲儿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而且用这个比蓑衣方便多了。去找人也不用又穿又脱的那么麻烦。” “原来是去找人——啊,早说嘛。”张三一把将雨伞塞在我手里,貌似心照不宣的对我眨眨眼,“你可要抓紧哦,可别让人家抢了先去。”那眼神、那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暧昧,难道我的心思真的这么容易被人看透吗。 我心满意足的撑着伞向凤翔的住处走去。虽然凤翔说过有时间会来找我,但是又没说我不可以主动去找他。而且张三说的对,蔡姬不论在家世还是外貌上都比我出色太多了。虽然我不相信凤翔会因此离开我,但是感情本来就是需要经营的。如果等到出了问题才想到要去弥补,就真的是太迟了。我可不是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心里再怎么喜欢,为了坚持一点点矜持只能坐在那里空等着幸福从天上掉下来。在我的记忆里,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有人在吗?我进来啦。”我象征性的在帐外打了个招呼便拉开帐幕转身退了进去,顺手将雨伞也带了进去支在门旁。张三做的伞哪里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开合。 转过身去,突然看到一张人脸出现在我眼前。那张脸与我贴得如此之近,以至于我根本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看到白花花的脸上扣着半张金属面具。 “啊——”我吓得猛地向后跳去,因为用力过猛险些直接跌出帐门。“你、你这是干什么?想吓死人呀!”我捂着胸口做了二下深呼吸,蹦蹦乱跳的心这才平复下去。 铁毅的勾起嘴角:“还不错,终于有进步了。这次没有再把我当成鬼。”他的脸在笑,声音在笑,就连话语的内容也好像在是调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在这浅浅的笑意中听到一股浓浓的失落。 “你是妖精,我是鬼怪,我们不是正好凑成一对儿。”初见铁毅时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我脑海中。那冷漠中带着点戏谑的语气像根硬刺,扎得我心底深处某个地方生生的疼。 “铁大哥怎么会在这里?凤翔他们人呢?”我边说边向周围扫了一眼。帐篷里统共就这么大点地方,目光一扫就发现这里只有我和铁毅两个人在。大雨天的,凤翔又跑到哪里去了。 “我住在这里。”铁毅的声音平板得听不出一丝情绪。 “嘿嘿,是呀,我被你吓得差点都忘了。”我的心里开始后悔,怎么能忘记铁毅也住在这儿呢。早知道他也在,早知道只有他一个人在,打死谁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对于铁毅,我总有一种歉疚的感觉,因为是我抢走了他生命里一件很珍贵的东西,却又无法补偿他些什么。 接下来便是沉默。铁毅就那样站在我面前,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我。深邃的目光将我的勇气一点一滴的慢慢吸走,让我的心里不由自主的冒出一种想逃走的欲望。 默了半响,我实在顶不住了,慢慢的向后退了两步。“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情,要先走了。”没等他回话,我便自顾自的转身去拿地上的雨伞。 “这个东西,你拿回去吧。”又是那种无奈中带着自嘲的语气,我的心猛地缩了一下,下意识的转身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东西。 一片小小的东西放在我手里,还带着些许温暖的热度。我傻乎乎的看着手中的半片玉佩,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是真正的秋鸾小时候送给铁毅的定情信物,多少年来铁毅一直把它当作宝贝一样贴身带着。 “为什么?” “怎么,难道你不想拿回去吗?” 我想拿回来吗?这个问题我好像从来也没考虑过。也许这是因为虽然我占用着“秋鸾”的名字和身体却从来也没把自己真的当成她的缘故。但是既然铁毅肯主动把它还给我,就表示他至少在表面上已经放弃了那个承诺。无论如何事情总算有了个了断,虽然我心里不免有些为他难过,但是私心里我还是有一点小小的高兴。说到底,原来我也还是个自私的人啊。 “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以后的的日子,你要过得好好的,知不知道。” “嗯。” “还有就是——”铁毅的语气一转,突然恢复到先前的戏谑,“你自己也要激灵点。不要傻乎乎的把人家当成宝,却不知道人家只当你是根草。” “你什么意思嘛?”说得我好像花痴一样。 “你知不知道这种天气,凤翔跑到哪里去了?” 我脑子里突然嗡的一声响,难道凤翔会冒着这么大的雨去看蔡姬?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蔡姬用了什么诡计骗他去的。虽然不相信凤翔会主动去亲近蔡姬,但是我的心还是不安起来。不知道是哪个混帐说的话突然在我脑海里盘旋起来:丈夫、丈夫,就是一丈之内是你夫,要看紧才行啊。也许我真的应该做点什么了。 ------------------------------------------ 这一章是昨天的,因为停电所以现在才更新。晚上还有一章,欢迎大家继续收看^_^ 第八十二章 该来的总是要来 蔡姬现在是和虞姬住在一起,如果我也能搬过去住——哼哼,看那个女人还怎么施展阴谋诡计勾引凤翔。想要搬家当然不是我说了算的,现在能帮我这个忙的人只有虞姬了,想到这里我快步向虞姬的住处走去, 离得老远就看到帐门突然打开了。虞姬的贴身侍婢墨竹探头探脑的向往张望了一下,然后便对着我一阵猛打手势,好像是让我快点过去。 我连忙紧走了几步,抖了抖伞上的水珠将伞交到她手里:“没想到你也学会未卜先知了,我人还没到就打开门迎客了。” “姑娘这回可说错了,婢子哪里有那个本事,是我家小姐让我开的,说是要透透气。”墨竹边说边向我使了个眼色,“你快去看看吧。” 帐篷中点着火炉,烘得空气都是暖暖的。虞姬此时正斜倚在榻上眉头深锁,用手指使劲儿揉着太阳穴。 “姐姐这是怎么了?对了,怎么没看见蔡姬?” “她出去了。”认识虞姬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生气的样子。“别提了,都是那个蔡姬气得我……唉,不说了。” 看到虞姬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愣了一下,在她身边坐下来,展颜笑道:“蔡姬也未必是有心要气姐姐,你也别太生气了。记不记得我说过,常生气的女人很容易老的。要是你变成了小老太婆,可让我们的项大将军情何以堪哟。” 虞姬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伸手在我额头上点了一下:“真不知道你这张嘴是怎么长的。我见了那么多人,偏就只有你能说出这么奇怪又有趣的话来。我要是男人一定把你娶回去,就算什么也不做,只这么对着过一辈子也不会闷了。” 我扯了个没心没肺的笑容:“就算你不是男人我也可以陪你说话嘛。不过就是住的远了些,不能时时在一起罢了。” “你不说我倒差点儿忘了。本来我打算早上过去接你过来一起住的,没想到却碰上下雨这才耽搁了。你自己说说看,你一个姑娘家成天跟一帮男人混在一起成什么样子。等待会儿雨停了我立刻找人帮你搬东西去。” “啊——”我吃惊的差点连下巴都掉到地上。本来我就是来找虞姬说这件事的,没想到还没等我开口虞姬居然自己提了出来。姐姐啊,真是我的好姐姐啊。看着虞姬柔美的脸蛋,我激动得直抱住她亲上几口。 “不过——”虞姬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有些犹疑。 “姐姐放心好了,我保证搬过来之后绝对不会找茬和蔡姬吵架的。”我郑重其事的拍着肋骨向虞姬保证。反正以蔡姬的个性,就算我不主动去找茬,她也不会放过我的。到时候——嘿嘿——反正是她挑衅在先,我只是自卫而已。嗯,对、没错,只是自卫而已。 “那这两天就要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她也在这里住不了几天了。过两天她姐姐一来——哼,就算她想多赖一天也难。”虞姬愤愤的语气让我心里不由得打了个抖,蔡姬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虞姬提到她时这么咬牙切齿的。 “对了,你还没说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看着虞姬突然变得笑眯眯的脸,我不由得一愣,原来女人都有这种天赋——变脸比翻书还快。 “我这次可是给姐姐带了一样好东西来哦。”我边说边起身拿起雨伞遮在头上原地转了一圈。“姐姐觉得这东西怎么样?” 虞姬有些迟疑的接过雨伞对我吐了吐舌头:“这是什么稀罕物,怎么我从来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这东西叫雨伞,是我找人刚刚做出来的,特地先带来给姐姐看看。你先说,你觉得这东西怎么样?” “你确定要我说?” “说!” “嗯——这东西我以前从没见过,别的也不敢乱说。只不过刚才乍一见时还以为是你将帐篷变小了,顶在头上作弄人呢。” 呃——我的姐姐啊,你还真是会打击人。好在这话没被张三听到,不然还不郁闷至死。不过说真的,张三做的这把伞的确不够美观。要是外形能再小巧些,再加上折叠功能,再染上颜色、画些图案就完美了。到时候拿到街上去卖,一定很抢手的。哈哈,改天一定要让他好好改进一下,没准打完仗以后我们的衣食住行问题就全靠它解决了。 一只白嫩的小手突然在我眼前晃了晃:“阿鸾,阿鸾!魂兮归来。” “啊?”我无意识的应了一句,脑子里还在想着做未来伞业大亨的发财大计。 “又想什么呢?快把嘴巴闭上,再这样下去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耳边传来虞姬轻快的笑声,我的脸腾的一声变得滚烫,连忙闭上嘴用手在嘴边擦了一下。呼呼,还好还好,口水没真的流出来,要不然这人可就真丢大了(虽然现在也很丢人)。 “嗯哼!”我不满的看了看笑得直打跌的虞姬,使劲儿清了清嗓子。“姐姐知不知道这雨伞是用来做什么的?”汗,这话问的真是太没水平了,连答案都告诉人家了。 果然,虞姬听了我的话用食指点着下巴,微微偏着头眼睛笑得都快变成一条缝儿了。“让我来猜猜。嗯——是用来遮雪的?不对呀,现在已经是春天了,哪里还会下雪呢。哦——是用来遮太阳的。可是现在才是春天呀,妹妹这把‘雨伞’可是准备得有些早了呢。呀,我到忘了这东西原来是叫‘雨伞’来的,难道——是用来遮雨的?” 你就气我吧!我咬牙切齿的白了虞姬一眼。“都对,又都不对。这东西虽然名字叫‘雨伞’但是除了遮雨之外,冬天可以遮雪,夏天可以遮阳。一把雨伞,多种功能,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用具。”不错、不错,后面这句将来可以当成广告词来用,效果一定不错。 “听你说得这么好,真到了雨里会不会荫湿漏水呢?” “当然不会。算挂的可以骗你十年八年,我卖……嗯嗯,我秋鸾可不会。正好外面在下雨,我们这就出去试试。”好险、好险,心里老是想着赚钱差点说漏了陷儿。还好我及时把“卖伞的”这几个字咽了下去,不然至少要被她嘲笑半年。 我拉着虞姬在营地里走了半响,看着她时不时的伸手摸摸伞里,我笑道:“你放心好了,这种布料是我一个朋友费了好大功夫才做出来的,绝对不会有问题。” “既然如此,那就再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了。” “去哪里你尽管说。” “你跟我去就是了。”虞姬说着便拉着我向前走去。看着虞姬微红的脸颊,我心中暗自好笑,这个方向除了项羽的帅帐还能通向哪里呢。 “虞姑娘请留步。上将军有令,暂时不见任何人。”没容我们通报,守门的卫兵便上前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我知道了,那我们先回去好了。”虞姬的语气里没有一丝不快或是好奇的情绪。 唉,这才是古代贤妻良母该有的行为,只可惜我就是做不到。所以在虞姬和那名卫兵说话的时候,我好奇的向四周东张西望起来。这个举动让我无意中瞥见两个人正被引进偏帐,他们衣服的颜色让我的心紧了一下。那是让我联想到死亡黑色,那是我在战场上常常见到的颜色,那是秦军的服色。那一瞬间,我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来: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 汗,回家之后太困了。结果睡过头更晚了,大家莫怪。 第八十三章 画地为牢 “哈哈,我还剩一对‘十二’哦!”虞姬兴奋得两只眼睛里直冒金光。唉,我的好姐姐呀,哪里有你这么玩牌的。 “切~虞姐姐你可要看清楚,我那是顺子好不好。而且还是同——花——顺——你管不了的。”蔡姬扬起头撇了撇嘴。 “那个——阿鸾?”虞姬红着脸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我只能无比遗憾的点了点头。真想不到,我搬过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和蔡姬在一起——斗地主。 本来以为搬过来一起住我和蔡姬会闹得不可开交,结果没想到在虞姬的高压政策和无休无止的魔音穿耳功的夹击之下,我们的日子居然过得很太平。只不过太平得有些过头了,就让人觉得太无聊了总想找些事情来做做。这个任务理所当然的落在了我的头上。用虞姬的话来说就是“谁让这里只有你才能想出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呢。”于是便有了现在放在我们面前的这副用薄木片做成的纸牌。呃,不对,应该叫木牌才对。为了避免她们缠着我问“JQKA”是什么东西我特意将牌面做成了“一至十三”的全数字排列,当然还要加上两张“王”。 “这就叫做风水轮流转,可算该让我赢一次了。”蔡姬得意的晃着手中仅剩的一张牌笑得比春花还要灿烂。 自从我教会了她们规矩之后蔡姬一直都在输,偏偏她又看中了虞姬的一只发钗,想要借机赢过来,所以刚一开局便吵着要加些彩头才肯玩。有人主动要送钱过来,我自然是来者不拒,结果就是我和虞姬再次赢得盆满钵满。 不过这次她的运气的确不错,现在虞姬的手上还有一对“十二”,而我——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四张牌扬头对蔡姬轻笑道:“看你一直在输,我便再多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肯认输就罚一半好了。” “呵呵,妹妹真会说笑话,现在这种情况好像这番话应该我跟你说才对吧?” “你确定不认输?” “哼!自然不认输,你休想诈我!有本事你先管住我的同花顺再说。”蔡姬瞪眼、撇嘴、扬下巴,那表情分明在说“你以为我傻呀,我比猴儿还精呢。” “唉——为什么有些人就是执迷不悟呢?”我边说边在手里抽出两张牌轻飘飘的扔下去。两张牌面上都刻着同样一个字,分别只在于字的颜色是一黑一红。我对着蔡姬妩媚一笑:“我出两个‘王’,不知道蔡姬姐姐觉得够不够资格管你的同——花——顺——呢?” “你、你怎么会有两个王?”唉,这个女人还真是笨的可以。这两张牌不在她自己手里又不在虞姬手里,自然是在我这儿了。看来真应该建议她有时间去测测智商了。呃,当然前提是要等这里有了这种机构再说。 “既然没人说话,那这局又是我赢了。”我扔下最后一对五,对着虞姬眨了眨眼。虞姬立刻抛出手中的牌,拍着手笑道:“还好、还好,也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看到蔡姬的手捏着最后一张牌直哆嗦,我很八卦的凑过去看了一眼,蔡姬砸在手里的牌居然是张“十三”。(为了照顾古人的思维方式,牌面的大小是按照数字的大小排列的,最大的是红色的“王”,黑“王”次之。在古代谁敢不听“王”的话呢。)如果蔡姬一早就拿出这张牌,恐怕我最后也凑不成一对“王”来砸她了。 “这就是命啊。”我拍了拍蔡姬的肩膀,边摇头边将她面前的衣饰拿了过来。同情归同情,赢来的彩头还是要收的。 “用不着你假好心!你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我一定要你双倍奉还!”看着蔡姬眼中几乎要冒出红光来,我的心不由得抖了一下。小赌宜情,大赌乱性,古人诚不欺我。 “好了,好了。不过是自己姐妹闲来玩玩,何必那么认真呢。”虞姬边说边扯扯我的袖子。 “就是就是,大家玩了这么久也该累了,还是散了早点休息吧。唉,肚子好饿呀。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来祭祭我的五脏庙。”我边说边将战利品丢进随身的包里。虞姬要做和事老我是绝对支持的,但是要想让我像她一样把赢来的东西还回去就没那么容易了。我的原则是绝对不会和朋友计较钱财,但是对情敌嘛——嘿嘿,就只能对不起了。反正她老爸那么有钱,大不了再回去要就是了。 “秋鸾!你给我站住!”还没走到帐门,我身后便传来一声尖叫。 这算什么?撕破脸啦?还是输不起要动手把东西抢回去?我站定脚步,转过身勾起嘴角:“不知道蔡姬姐姐还有什么吩咐?” “我们——再赌一局。” 还赌?这女人还真是不怕输死。难怪未来的现代要禁赌,看来赌博还真不是什么好活动,将来一定不能让我老公和儿子沾上这玩意。我拍拍手在她身上扫了一眼:“我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不知道蔡姬姐姐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做彩头呢?” 蔡姬从头上拔下一根发钗:“这只银钗。” 我摇头。 蔡姬咬咬牙指着耳朵上的坠子道:“再加上这个呢?” 我依旧摇头:“老实说,赢了你这么多饰品之后,我对于这些东西已经没有兴趣了。” 听了我的话,蔡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这对耳坠上镶的宝石比你那里任何一件东西都值钱的多?” “是吗?在我看来它们也不过是镶了两块好看的石头而已。而且我胆子很小的,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怕会被贼惦记着。”倒不是我突然清高起来。没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的宝石的,但是看着蔡姬那幅孤注一掷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也许蔡姬这样做是因为她认为是我将凤翔从她身边抢走了。但是难道她不明白,早在凤翔遇见她之前我们便已经是一对了。更何况,如果一个男人的心不在你这里,勉强留住他的人又有什么意思。 “那你说要赌什么?反正不再和我赌一次,你休想踏出这里半步!” 看到虞姬要说话,我对她使了个眼色,上前一步重新坐在蔡姬对面。“既然这样,我便再和你玩一次。”我将蔡姬输的东西统统倒在几案上,“你若赢了,这里所有东西你拿回去;我若赢了,你就要为了做一件事情。” “你说的,不能反悔。” “我说的,当然不会反悔。”唉,果然是输红了眼了,这样的条件她居然也会觉得自己赚到了。 “那你说怎么个赌法。” “很简单。”我将所有木牌的牌面向下打乱了顺序。“这些牌里我们各自抽一张出来。谁抽出来的数目大,谁便赢了。虞姐姐便是见证人。” 看着蔡姬抖着手终于从木牌中抽了一张出来,我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虽然作弊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但是为了摆脱她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唉,没办法,看来连天都在帮我呢。”我对着蔡姬双手一摊,“既然这样,愿赌服输,蔡姬姐姐我可要对不起咯。” 看到我手中的长矛,蔡姬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你、你要干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我用矛尖在地上随手画了个圈子,“只不过是,画——地——为——牢——” 第八十四章 输家没有还价的资格 我迤迤然走向凤翔,凤翔脸上的第一个表情便是惊喜。那种毫不保留的欣喜将我心中仅有的一点阴霾清扫得干干净净。虽然那天之后凤翔便再没有去找过我,但是在他心中毕竟还是想念我的啊。这种想法让我心中油然产生了一种甜甜的满足感。 然而还没等我暗爽完,凤翔的神情已经从欣喜变成了谨慎,开始皱着眉头向四周打量。我猜到他是在防备蔡姬突然冒出来。这几天蔡姬就好像是我的影子,不论我走到哪里她都会突然跟在后面。然后时不时的说几句话、做些事情来显示她在这里的优势地位,弄得我没心思做任何事情。 “放心好了,她没跟来,而且暂时也不会跟来找麻烦了。”我撇了撇嘴,不就是个女人吗,而且还是被刚刚还我整的团团转的女人,用不用这么紧张啊。 凤翔长出了一口气,面色明显的放松下来。不知怎地,我突然觉得他这个表情看起来很心虚,好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样子。让我不由得想起先前蔡姬说的话,心里不痛快起来。 “既然这么怕她,当初干嘛要去招惹人家。还教她识字,还给她讲故事,还收她的东西,还……还不是看上了人家有几分姿色就想……”看到凤翔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我心里一惊,猛地闭上了嘴。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说出这种酸溜溜又没大脑的话来。凤翔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又怎么会去招惹别的女人。 说出去的话就好像泼出去的水,再怎么后悔也收不回来了。不知道凤翔会怎么想我,会不会觉得我也是个只会掐酸吃醋、无理取闹的女人,和一般的妒妇没什么分别?会不会因此因此看轻我,觉得我也不过如此?我提心吊胆的扫了凤翔一眼,顿时差点背过气去。他在笑,他竟然在笑!而且还笑得分外欢喜!难道说、不会是、有可能、八成是——被我刺激傻了? 我心虚的冲他咧嘴笑了笑:“那个——有什么好笑的?” 笑。 “你倒是说句话呀,不要再笑了好不好。” 继续笑。 “笑,笑什么笑!” 凤翔好看的挑了下眉:“我心里欢喜,自然要笑。” “你、你疯了是不是,我这么说你、你心里还欢喜?!”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在吃醋,你为了我而吃醋我心里自然欢喜。就像你以前说的,嫉妒有时候的确是一种健康的情绪。不然你怎么会主动来找我呢。” 天呀,我知道错了,不要再整我了。怎么我以前从来也没有发现他原来是这么一个超级自恋的男人?吃醋?谁为你吃醋了!我恨恨的白了凤翔一眼。虽然刚才我心里是有些酸酸的感觉,但那绝对不是在吃醋,绝对不是。 “不过下次别再这样了。你这么说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么不可靠的一个人。”凤翔边说边拉起我的手漫无目的走着,动作自然好像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一样。 “我并不是怕她。只不过她怎么说也算是我半个救命恩人,如果你们再吵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才妥当。” “那我下次不和她吵就是了。反正她吵架的水平那么差,我赢了也没什么成就感。”反正我就算不用吵架的方法一样也可以整她整的很爽。我轻笑着扫了眼已经鼓鼓囊囊的背包。 就在这当口,一种有意压低的笑声若有若无的传到我耳朵。眼光扫过去时,正看见斜前方帐篷的拐角处有人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我的脸突然烧了起来,这些无聊的大嘴巴看到我们这么亲密的样子一定又会产生无限的联想吧。如无意外,今晚军营里的八卦内容将会再次更新:虞姑娘的义妹终于战胜了英将军的妻妹将神医凤先生抢到手了。我跟你说,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具体过程是这样的…… 我红着脸偷扫了凤翔一眼,看到他的嘴角正勾成了好看的弧度。也许凤翔这样做就是想要蔡姬听到传言之后知难而退也说不定呢。想到这里我的慢慢扬起嘴角,不管结果是不是这样,至少我知道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是在我这里的,这样就足够了。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我茫然的抬起头,愕然发现眼前有好粗一根木桩。要不是凤翔一把拉住我,恐怕我已经一头撞上了。 “没、没什么啦。”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在他面前出洋相,再这么下去我在他眼里岂不是一点形象都没有了。转移话题,快点转移他的注意力。“对了,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甩掉蔡姬的?” “这个嘛——我想想,你该不会是把她打晕了吧。”呃,有没有人说过他这样笑看起来很可恶?虽然有点儿帅帅的,但是一样很可恶。 “切,我这种智慧与美貌并重的淑女怎么会用那么粗鲁的方式解决问题。”看着凤翔习惯性的挑起了眉头,我得意洋洋的讲起了“画地为牢”事件的始末。 “画地为牢?”听到这四个字蔡姬好像占了老大便宜似的,欢欢喜喜的站进了我画的圈子。 在拜托了虞姬继续为我做监督工作之后,我得意的迈开大步向外走去。终于、终于、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尾巴了。等到我一只脚都已经迈出帐门了,蔡姬这才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还没有问—— “先别走。那个——我要在这里站多久?” “这个嘛——”我歪着头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下,“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高兴让你出来的时候自然会跟你说的。” “不行!那也太不公平了,谁知道你什么时候高兴?!” “至于这个问题——”在虞姬嗤嗤的偷笑声中,我一本正经的告诉了蔡姬一个真理:“输家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的。” “败军之将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你回去告诉章邯,他若是拿不定注意,我项羽不介意帮他作出选择。”一声咆哮像炸雷一样在耳边响起,吓得我差点跳了起来。原来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走到了帅帐附近。 “上将军请息怒。我家将军不是那个意思。”一个声音弱弱的响起。难道是秦军的使者又来了?我竖起耳朵正要继续偷听下去,凤翔突然拉起我的手臂将我托得远远的。 “啊呀,不要走的那么快嘛。你说秦使怎么又来了?项羽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是不是章邯不想降了,还是条件谈不拢?” “我——”凤翔张了张嘴终于叹了口气,“如果我说我不知道你一定也会去找别人问个清楚对不对?” “嗯,嗯。”我连忙在一边猛点头。 “好吧,我告诉你。听斥候回报,昨日傍晚有咸阳来的使者进入了章邯的大营。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个让章邯产生了再观望一阵子的想法。” “观望?有什么好观望的?难道秦二世会对他屡屡战败的事情轻轻放过?要我说……” “阿鸾。”凤翔突然打断我的话,脸色变得郑重起来,“答应我,不该管的事情不要去管;不该说的话,就要让它烂在肚子里。我不想你名垂青史,我只希望你可以永远活得平安喜乐,知不知道?” “嗯。”心里虽然明白他是为我好,但是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有种警告的味道? ---------------------------------------- 昨天发现放在书架上养了很久的一本灵异小说貌似终于够肥了,满心欢喜的去看书,结果就是被吓得完全没心情码字。汗如雨下 在顶锅逃走之前再弱弱的说一句,晚上凌晨左右还有一张。熬夜不是个好习惯,所以大家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就可以看到了。 第八十五章 禁赌令 不知道项羽和章邯派来的使者又说了些什么,总之不久之后我就看到一个高瘦的男人带着两名扈从兴高采烈的离开了大营。这样看来,似乎这一次使者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难道我们的粮草真的已经少到了这种地步,以至于一向高傲的项羽也要让步妥协了。 看来“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句话果然是至理名言。我远远望着正骑在马上准备离开的人形信鸽摇了摇头,你们这次还真是好运气呢。 “又在乱想什么呢?真不明白你每天怎么会有那么多事情可以感慨。”凤翔接过我手中的剑,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拔剑出鞘修长的手指在晶莹的剑身慢慢滑过。自从上次神剑在他的手中爆出一束红光之后,每当凤翔抚摸剑身的时候,在剑身流动的荧光中都会出现一点红芒随着他的手指移动。从那以后这就个动作成了他的休闲娱乐项目之一。 “你这把剑真的很有灵性。”凤翔的眼中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在流动。 “是呀,它好像很喜欢你呢。若是换成别人拿着,它就会变成一种灰不溜秋的颜色,一丁点光芒都没有。” “也许是因为它知道我们是一对儿,所以才对我另眼相看也不一定。”凤翔的嘴勾成好看的弧度,眼神却让我觉得有些捉狭。 谁和你是一对儿了。我转过头正对上凤翔明亮的眼睛还有眼中好似能融化一切的温柔,我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本来要冲口而出的话便不知不觉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视了一瞬,我全身的血液便都向脸上涌去,一时间我的头垂得下巴几乎要碰上自己的胸膛。一只温暖的大手将我的手紧紧握住。没有人再说话,仿佛我们都很享受这份安静中带着温馨的气氛。享受着在这样温馨的气氛中看着日头慢慢西斜、低垂、渐渐变成绚丽火红的夕阳,一点一点消失在远山的轮廓里。 脸颊突然变得燥热起来,我的心里好像也多了点儿特殊的感觉。难道真是春天到了,春心也跟着动起来了?我心里不由得有些好笑,难怪这两天一直想找人麻烦,原来是—— “糟糕——啊哟——”我猛地抬起头来,颧骨却正撞上一个略有弹性的东西,虽然不是很疼但是力道用的猛了,也让我觉得被撞的有些晕乎乎的。一道人影飞速从我身边跳开,我捂着脸看过去,只见凤翔正捂着鼻子泪汪汪的和我对视。 “你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我——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知道现在不应该笑,但是他那种酸囔囔的声音实在让我忍不住想笑。见他没什么大碍,我的笑意便肆无忌惮的浮上了眼角眉梢。 “笑,你还笑,再笑我就把你——”见到危险无效,凤翔自己的嘴角也勾了起来。 “本来嘛,谁让你突然把头凑过来的,不然我也不会撞到你还把自己吓了一跳。”某个神经大条的人继续理直气壮的振振有辞。 “我——我只是想——” 看到凤翔的脸慢慢泛起了红晕,我这才意识到刚才他把脸凑过来想做什么。全身的血液不由得再次冲上来扮关公。“我突然想起来还有要紧事,那个——我先走了。”话未说完,我便逃也似的转身离去。 还好,还好,夕阳把什么都映得火红,他一定看不出来的。我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向住处赶去。真是该死,只顾得自己谈情说爱怎么忘了还有一位正在我画的“牢”里圈禁着呢。这都过了大半天了,也不知道蔡姬出来了没有。不过转念想想,蔡姬那种娇纵的性格再加上虞姬的温顺,如果她要出来大概虞姬也不会太过反对。也许我前脚跨出营帐,蔡姬后脚就跳出来了也不一定呢。 离得老远,我就看到墨竹正急得在帐子门口乱转,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果然,墨竹一看到我便长出了一口气,好像见到救星一样毫无形象的狂奔过来。 “我的好姑娘,你可算回来了。你这是跑到哪儿去了,让我们一通好找,要是再找不见你婢子都不知道怎么活了。”说着,小丫头便扯着我的胳膊往帐子里跑去。 “我的好妹妹,你就出来吧,赌气也不是这种赌法。再说阿鸾也不过是一时贪玩说说而已,你何必这么较真儿呢。要是真——真——坏了身子可怎么是好。”未进帐篷,我便听到虞姬几乎急得快哭出来的声音。 “不要,我蔡姬也不是无信之人。愿赌服输,她不叫我出来,我就不出来。”蔡姬的声音听着好像有点虚。我晕,蔡姬果然还在圈子里。没想到蔡姬不止是好胜,还是个死心眼儿。不过虞姬说“真——坏了身子”又是怎么回事?我一头雾水的走进帐篷。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虞姬见到我身子一软险些摊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我连忙上前扶住她。 “怎么了?你自己看吧。” 我的回头看向蔡姬,只见她正用一种别别扭扭的姿势跪坐在软垫上,脸色确实不太好,苍白之中还有点——发绿?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离开的时候她还是活崩乱跳,骂起人来中气实足的啊。 “蔡姬姐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怎么也不请大夫来看看?”我迷迷糊糊的向虞姬求助。 “还问!还不快点儿叫她出来!”虞姬急得几乎要跳起脚来。 “快出来,快出来。”先别管为什么,照虞姬的话做总是没错的,反正她又不会害我。 话音未落,刚才还病恹恹的蔡姬便突然一跃而起,然后以豹的速度冲向了——呃——用来遮挡五谷轮回之地的帘子?我愣,我再愣,我使劲儿愣。难道蔡姬——我回头傻乎乎的看着虞姬:“她憋了多久了?” “你还说!”虞姬的脸色黑得有如锅底,忽然从盒子里拿出那幅木牌交给墨竹:“拿去烧掉。从今天开始你们谁也别想再赌了,都给我学女功去。” “改成学武功行不行?”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因为我第一次看到虞姬的眼睛瞪得好像灯泡一样,一样闪着光——火光。唉,看来我的苦日子就快来了。 “小姐,项将军派人带话过来了。”墨竹的声音有如天籁,将我从虞姬的怒火中暂时解救出来。如果不是考虑到她的接受能力有限,我真想冲上前去抱着她好好亲两口。 “项将军说了什么?” “项将军说明天早上秦军会来归降,如果小姐喜欢,可以在附近的偏帐中观看。小姐若是想去的话,婢子就带人先去收拾一下。” “要去,当然要——嘿——嘿嘿——”受降大典啊,在军中闷了这么久谁不想去看看热闹呢。不过这话貌似不应该是我说的。所以话未说完,我便尴尬的向后缩去。 虞姬含嗔带笑的剜了我一眼,对墨竹道:“去收拾吧,明天一起去。” ----------------------------------------- 热腾腾刚出锅的更新送到,爬去睡觉之前召唤一下PK票票~~~ 第八十六章 克星来了 天还没亮我就被虞姬从被窝里强行拽了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我茫然的看着兴奋得两眼直冒光的虞姬。貌似昨晚拉着我猛说了大半宿项羽如何了不起的人是她,貌似昨晚在我撑不住睡着了的时候还在自说自话的人也是她,可是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好像彻夜未眠的人却像是我一样?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啊。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梳洗!”在我愣神感慨的当口,虞姬冷不丁的拽走了我的被子。 冷啊。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简直太不人道了。正要吐气出声表达我的抗议,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推着向一盆水走去。有人替我打好洗脸水当然是不错的,只可惜有些美中不足的是,那盆直到我走到跟前也没冒过一丝热气的水显然是冷的。 就算要给我提神也用不着这样吧,我有些郁闷的看着虞姬,却换来她坚定的、不容反抗的命令:“快洗脸。” 算了算了,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疯子,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本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不得罪女人的宗旨,我十分顺从的任由虞姬摆布着。 在我的哈欠连天和虞姬无休无止的唠叨声中,我们终于来到了那座所谓的侧帐。吹了一路的冷风让我清醒了不少,不过我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开朗起来。因为我发现,除了极少数士兵与我们擦肩而过之外,整个军营好像还沉浸在黑甜的梦乡里。 恋爱中的女人啊——我再次摇了摇头,闷闷不乐的跟着虞姬走进了帐篷。这座帐篷原本是临时储物室外加值班的暗哨。帐篷所在的位置很巧妙,里面的人可以清楚的看到辕门外的情形,但是由于角度的关系,外面的人却看不清帐篷里面的情形。此时帐篷中的杂物已经被移到了旁边,正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矮几,矮几的周围除了靠着帐门那边,其余三面都放着一只软垫。 虞姬理所当然的坐在了正中的位置,我和蔡姬分别坐在两侧相配。接下来的时光,就是虞姬兴高采烈的第N次和蔡姬讨论从我这里听来的战场上的一些细节。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蔡姬用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反驳虞姬,百无聊赖之际,我将视线转移到辕门外。那里正有一群人叮叮当当的不知道在建造什么东西。 啊——一个大大的哈欠打出来,我的眼睛再一次变得酸痛起来,好像上下眼皮也开始不安分起来,好像很希望能马上来一次亲密接触的样子。不行,要想个法子提神醒脑了,不然还没等纳降开始,我就见周公去了。想到这里,我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香包放在鼻子前猛嗅。香包是凤翔送给我的,他曾经说过这里面装的药材对于预防春困很有效,不知道对于因为缺少睡眠引起的困倦有没有作用。 正在皱着鼻子乱嗅,我突然感到一道锐利的眼光向我刺来。我条件反射似的向蔡姬看去,看到她正若无其事的和虞姬闲聊着,只不过那双明亮的眼珠却时不时的向我手中的香包扫过来。我示威似的冲她微微一笑,顺便晃了晃手中的香包,蔡姬立刻收回了目光,赌气似的目不斜视的盯着虞姬,直看得虞姬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心虚的神色。 诶?好像没那么困了。貌似斗气解困的效果要比闻这个香包有效得多了。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对不起了。我坏笑着将香包收了起来,加入了讨论的行列。只不过在我有意无意的搀和下,这场关于战况的八卦讨论会开始不知不觉的向斗嘴的方向发展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过,眼见太阳都已经升得老高了,辕门外的空地上依然没有动静。除了那些不知道在修建什么东西的人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里。等等,那个东西的形状怎么好像似曾相识的样子?一种让我想要崩溃的想法突然出现在我脑子里—— 我心惊胆战的看着虞姬的樱桃小口:“姐姐,你不会告诉我他们在造的是等会儿纳降时项将军要站的高台吧?” “当然是项将军的高台,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东西?”看着虞姬那幅理所当然的模样我险些喷出血来。天啊,高台还没搭好、军队还没集结、还有一大堆繁琐的准备没有做,这个纳降活动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始?!难怪我们出来吹冷风的时候大家还睡得贼死。 “我的好姐姐,你老实告诉我们,项将军有没有告诉你那个纳降活动什么时辰开始?” 虞姬心虚的看着我和同样瞪大眼睛貌似想要喷火的蔡姬干笑道:“那个——我们好像来得有点早了——” 这叫有点早了?!我深呼吸再深呼吸,这才把那股子憋屈的感觉镇压下去。挪了挪身子,我老实不客气的把头枕着手臂趴在矮几上。“你们继续,到开始的时候记得叫醒我。”爱咋咋地,我先补个回笼觉再说。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鼓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我茫然的睁开眼睛向往看去,不提防被一道白光刺得眼睛生疼。连忙低下头眨了眨眼,再抬头时却发现刚才还空旷的辕门前已经站满了人。 由于角度的关系,我只能看到高台上项羽按剑高坐的侧影。在他身侧唯一的坐位上端坐着被项羽尊称为亚父的范增。虽然离得原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只看范增挺起的胸脯和摇头晃脑的样子,就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志得意满”这四个字。高台两侧,项羽军中的各级将领和重要的谋士依次垂手而立。再往后看,便是无数盔明甲亮的士兵雄纠纠气昂昂的昂首站立。日光映在他们手中的兵器上,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我转头有些怨怼的看着虞姬:“已经开始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虞姬噗哧一下笑出声来:“我叫啦,可是不论怎么叫,你都是那句‘嗯~嗯~人家还要睡嘛——” “哈哈——”一阵很欠揍的笑声响起,我愤愤然回头瞪向笑声发出的源头却不由得愣了一下。在蔡姬身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女子。面貌虽然不算美艳,但是眉眼之间却流动着温和柔媚的气质,让人不自觉的有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这位便是当阳君英布将军的夫人。”听到虞姬的介绍我对着那女子做了个大大的笑脸,想不到蔡姬那样嚣张的性格,她的姐姐看起来却这样内敛。 那女子也未说话,只是面上轻轻一笑对我微微点了下头。那样恰到好处的笑容,那样恰到好处的神情,那样恰到好处的装容,甚至连嘴角勾起的弧度和下颚低下的角度都控制得近乎完美无缺。 看着眼前这个曾经被虞姬赞美为当代大家闺秀中的典范的女子,我的心里忽然有些沉重。这样的女子一定不是我能够对付的,如果她要帮妹妹“报仇”的话——我心里苦笑一声,我过去的轻松日子便再也回不来了。 胡思乱想中只听得营门外一声高喝:“降将章邯求见!” 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我将目光再次转向帐外。 ----------------------------------------- 打着哈欠呼唤一下PK票,然后爬上床去见周公^_^ 第八十七章 性格决定命运 又是三声战鼓擂响,用来遮挡辕门的障碍物被挪到了旁边。一名中年男子顶盔冠甲手捧一卷降书迈步走进辕门,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同样衣着的男人。这一定就是曾在定陶之战上令项梁兵败身死的秦军主将章邯与他的部将董翳和司马欣。章邯的步伐让我觉得有些迟缓沉重,或许此时在他心中也有着“夕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的感慨吧。 在章邯三人踏入辕门的那刻,我分明的感觉到每个人的腰杆似乎都不由自主的挺得更加直了。曾经横扫六国的秦军,曾经令各路诸侯将领退避三舍的秦军就这样被我们打败了。他们的最高统率马上就要拜服在我们的脚下。这个念头令得我的心绪也跟着激荡起来。想必此时其他的人感觉会更加强烈吧,毕竟他们不像我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已经预知了这个结果。在他们眼中,秦军特别是定陶一战之后的秦军是一只强大到近乎不可能战胜的力量。转过头去,我果然看到虞姬等人激动得两颊通红眼中几乎要冒出火光来。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边厢的空地上章邯已经走到了高台之前手中高举降书屈膝跪地。“末将章邯,同董翳、司马欣帅麾下秦军二十万向大楚项上将军请降。” 项羽从容接过侍从呈上的降书,将降书放在面前的几案上的一只木盒之内。微微欠身单手虚扶:“三位将军请起。”项羽的言行彬彬有礼而不失威严,没有言词的侮辱,也没有故作的亲切,甚至连得胜后的志得意满都没有。得体得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 “上将军果然是名门之后,有大将之风。”英布的夫人由衷的轻叹道。虞姬听到有人在夸她的心上人自然是忙不迭的赞同。蔡姬大声附和着转头向我一笑:“今天秋妹妹好像很安静呢。”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如果我告诉她们我更喜欢看到的是那个在清算诸侯将领时目空一切的项羽不知道她们会作何感想,大概会觉得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吧。我有些恍惚的看着面前如仪进行的仪式,感觉有一种不清不楚的不祥感正像毒气一样在我心中蔓延开来。 后面的程序便是章邯等人对天盟誓永不背离大楚和兵权的交接仪式,总体来说繁琐而无趣,看得我无聊得要死。我揉了揉有些酸涨的太阳穴为自己到了一杯水。杯沿刚刚沾唇,一阵如丧考妣的哀嚎骤然响起惊得我捏着杯子的手猛地一抖。“当”的一声响震得我牙齿直发麻。好痛!我连忙扔掉杯子很没形象的捂着嘴眼泪汪汪的向外张望。 项羽不知何时已经走下了高台,在他面前章邯正在老泪纵横号啕大哭:“将军有所不知。章邯日前曾上书二世请求救兵,谁知二世皇帝听信奸贼赵高的谗言,不只不发兵来援,反而拘禁我等一家老小,并下召令我等回咸阳服罪。如今偌大之秦,已无我等容身之地,仰归将军,如婴儿之望父母。且因昔日定陶之战,章邯与将军各位其主,有伤项梁老将军,罪当万死。如今蒙将军宽恕,恩同天地,章邯等敢不竭力报效,以图建立微功。上报将军不杀之恩,下雪亡族生死之仇?自今日起,章邯等任由将军差遣驱使。” 老男人的眼泪显然很能蛊惑人心,项羽一改方才的从容,伸手将章邯扶起拍着胸脯大声道:“尔等既然归顺于我,今后定当重用。以将军之才,只要掳力用心,无生异念。我项羽保证,灭秦之后,富贵与将军共之!” 随着项羽宣布摆酒庆祝,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差不多有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揉了揉饿得呱呱直叫的肚子,我可怜巴巴的看着虞姬。虞姬抿嘴偷笑着转头对蔡姬道:“妹妹就要搬到英夫人那里去了吧,我倒真是有点舍不得呢。不如今晚我吩咐下人加点酒菜权当是为蔡妹妹饯行。” 没等蔡姬说话,英布夫人便轻声慢语的说道:“小妹一向玩劣,恃宠而骄,有劳虞姑娘照看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是我摆酒向虞姑娘道谢才对。”看到虞姬还要推让下去,我按着饿得火烧火燎的胃伸手偷偷去拉虞姬的袖子。谁请客都好,我只要有的吃就行了。 突然感到有一道目光在我脸上刮过去,我惊疑的抬头看去,只见英布夫人依然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在和虞姬客套,目光仿佛从未离开过虞姬身上一样。她的语气优雅谦和,却偏偏让我觉得有些不容置疑的味道在里面。果然,只三两句话之后,虞姬便败下阵来。 “既然如此,等会儿我便让下人去给舍妹整理东西。明日我便虚席以待二位光临了。”英布夫人的脸上依然挂着那幅无懈可击的笑容,仿佛可以永远这样笑下去。比起这位优雅的名门淑女,我反而觉得还是蔡姬的骄横看起来舒服些。不过我倒是不担心明天的饭局,反正一切应对丢给虞姬就好了,我只要负责埋头大吃便可以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对着虞姬连声奸笑,直笑得她的嘴角又开始抽搐起来。 “想想看章邯将军也真是可怜呢。只因为奸臣当道便被逼迫到如此境地,若不是项将军收留他,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吃饱喝足之后,虞姬回忆起白天的事情不禁有些唏嘘。 我心满意足的拍了拍填得满满的肚子:“还能怎么样呢。大不了再去投靠别国诸侯呗。”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才不相信章邯会在项羽这一颗大树上吊死。他会选择项羽也不过是因为项羽比别的诸侯将领势力更大些,更有可能夺取天下罢了。 “其实真正可怜的不是章邯他们这些将士,而是他们的家人。既便章邯兵败有罪,然则他的家人何辜?章邯等人尚且可以选择投降以保全性命再图他日建功立业,但是他们的家人却只能任人宰割,丝毫没有选择的余地。章邯投降的消息穿到咸阳之时,不知世上又要多填多少冤魂。” “你的意思是他们的家人不该杀?”看着虞姬瞠目结舌的样子,我心里苦笑一声。怎么忘了虞姬也是习惯了“连坐连诛”的古人,居然和她谈起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道理来了。 沉默良久,虞姬突然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我道:“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如若他日项大哥有难,虞姬一定不会苟活性命。若是为了项大哥好,虞姬便是死上千百次也一样甘之如饴。” 看着虞姬笃定的神色,我已经不知道是该诧异还是该苦笑好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性格决定命运”? ------------------------------------------ 顶着炒勺爬上来作谄媚状,那个——我承认昨天是我偷懒了,今天补回来哈。凌晨左右还有一章,请大家点收。 第八十八章 意外发现 项羽安排章邯在楚军中效力,将归降的二十万秦兵交由董翳和司马欣率领。修正了一日,大军继续向咸阳的方向推进。章邯的归降使得大秦帝国失去了最后的藩篱,项羽如摧枯拉朽般一路杀到了新安城下。如果一定要形容我们行军的速度,那便只有六个字“如入无人之境”。 “照这个速度项将军一定可以在沛公之前到达咸阳。”这已经是虞姬不知道第几次说这句话了,如果耳朵真的能被磨出茧子的话,估计我的耳朵眼现在已经被磨出的茧子堆得密不透风了。 “怎么又变成‘项将——军——’了,不是应该叫‘项大——哥——’吗?”我捉狭的看着虞姬,满意的看到她的脸又一次变成可爱的红苹果,低下头讷讷不语了。自从那天虞姬心情激荡之下不小心说出了“项大哥”这个称呼,这句话就成了我反击虞姬的魔音穿耳功的唯一武器。本来还担心用的次数多了她会有免疫力,现在看来虞姬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薄。 不过这几天我的日子过得的确很舒心。不但找回了往日的高床暖枕,而且蔡姬也搬走了,少了个眼中钉在我面前乱晃找茬。最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范增似乎也放弃了迫害我的念头。虽然偶尔撞见的时候老头子还是习惯性的对我乱飞卫生球,但是毕竟没有再出现具体的行动,这一点让我安心不少。闲来无事和虞姬聊聊天,找凤翔约个会,再不就是有事没事的跑去骚扰张三,逼着他早日研究出折叠伞和彩色伞来实现我的发财大计。 “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嘛。”我惬意的伸了个懒腰,换来了虞姬的一阵嗤笑。 “笑,笑什么笑,再笑我就把你……”后面的工作貌似应该留给项羽来做。呃,我发誓,我是纯洁地,嘿嘿。 “有什么好笑的?说来给我听听。” 虞姬微颦着眉尖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我,那清澈的眼眸让我心底有些愧疚感。唉,果然二十一世纪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纯洁了。转头看看外面的满地阳光,我笑着对虞姬道:“我想出去转转,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没有。”新安不大不小也算是个城市,也许这里可以买到一些特别的染料,让我有借口再去折磨一下我们的“发明家”张三同志。 “是去找染料吧。”看着我惊疑的神情虞姬的小鼻子可爱的皱了皱——“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盘?不如我们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没运动了,你说过生命在于运动的。” “好吧,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要买胭脂饰物,我可不负责掏腰包。”看着虞姬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两串红桃心来,我连忙为自己找好了退路。和我以前在现代见过的大多数女性一样,虞姬上街基本上只做两件事,就是买化妆品和衣服首饰。我一向都是一穷二白的主,要是任由她去买只怕到时候把我当了都不够付帐的。这种讨好美女的机会还是留给她的项大哥来表现吧。 果然,听到我的话虞姬眼中的红心立刻破灭。“怎么?不去啦?生命可是在于运动哦。”我好笑的挑了下眉。 “去,自然要去。就算我不买东西也可以帮你拿染料嘛,我们还顺便看看张三的试验的怎么样了。”我就奇怪她怎么会这么勤劳,原来是想拿到折叠伞制造进程的第一手资料。自从虞姬从我这里听说了这世上还有一种伞是可以折叠的,除了小巧精致之外伞面还可以染成不同颜色,绘上花鸟鱼虫。她就一直在追问这种伞什么时候可以造出来,紧张的程度丝毫不在我和张三之下。只不过张三是为了攀登他那个领域的新高峰,我是为了赚钱致富。虞姬则是希望可以在夏天之前拿到这样的伞,一方面可以防晒。另一方面还可以等到烟雨朦朦时持伞站在雨中,让项羽小惊艳一下。不过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后者才是她真正的目的,因为如果真是为了防晒的话,那把现成的黑绢伞已经足够了。由此看来,女人的爱美之心和八卦精神一样,一样都是千年不朽的。 虽然是在战时,新安城内的商家依然照常营业着。一半是因为就算要打仗也一样要赚钱吃饭,另一半大概是因为这座城池过渡到楚军手里的过程实在太和平了。听说新安城的守将是章邯的旧部下。项羽将大军屯于城下摆好阵势之后,只是让章邯写了一卷劝降书射了上去,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然后这位守将就麻利儿的打开城门归降了。加之进城之后的安抚工作做得到位,估计新安城的百姓还没来得及感到惊慌就已经接受了城池易主的事实。 先前我还担心项羽会受魔剑影响而烂杀无辜,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应该是人用剑而非剑用人,这句话项羽做到了。也许他真的是魔剑的克星,这就叫做一物降一物吧。也许现在魔剑正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后悔不已,转念想想这把剑还真是倒霉到家了,先后选了两个主人,到头来却都没有达到它的目的。 在街上转了一大圈,虽然虞姬沿途看到买饰物的摊子还是有些迈步开脚,但是在“折叠花伞”这个虚拟大饼的诱惑下,我们最终还是兴高采烈的抱着几大包染料回到了军营。 “我看我一个人去找张三哥就行了,你还是先回去歇歇吧。”虞姬毕竟是坐惯了马车的娇弱女子,陪我走了大半日已经有些气喘了。 “才不要。”虞姬腰肢轻摆,躲过了我伸过去的“魔爪”笑道,“我要第一时间看到折叠伞的诞生,然后……” “然后第一时间拿到成品,然后第一时间去炫耀给你的项大哥看,对不对?你自己说这句话你都说过多少次了,我都已经会背了。”唉,早知道不在她面前乱说话了,现在连“诞生”、“成品”这些词都学会了,再过些日子估计她说出话来比我还像穿越的。 我们边打趣边向张三的住处走去,刚踏入后营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喝骂声—— “你们找打是不是?!还不快给老子搬走!”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好像是——苏玉?!我拉着虞姬急急向声音的源头走去。前面几座帐篷之间有一片不大的空地,此时那里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不顾虞姬的反对,我拉着她不由分说的向人群里挤过去。 站在人群中间的正是苏玉,那张时常在笑的脸此时却拉得老长。只见他铁青着脸指着摊坐在地上的一名杂役兵喝道:“少在那里装死,还不起来把东西搬走!” 在杂役兵身边,一名同样服色的低等士兵单膝跪地低着头似乎正在查看他的小腿。此时猛地扬起头来怒视着苏玉,拳头攥得咯咯直响:“你没看到他的腿摔伤了吗?!就算我们是降兵俘虏也不能不把我们当人看吧。” “当人看?”苏玉的眼睛眯了眯,嘴角挂着冷笑。还没等他说下去,周围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冷笑道:“你们这些秦狗几时将我们六国的百姓当人看过?!” 第八十九章 危机暗伏 “你们这些秦狗几时将我们六国的百姓当人看过?!”这句话才一出口立刻在围观的人群中引起了一片响应之声。冷笑者有之,讥讽者有之,谩骂者有之,甚至跳着脚掳胳膊挽袖子的要上前揍人的亦有之。唯一缺少的便是为那两名降兵说话的人,就连方才少数对他们面露不忍之色的人,现在也铁青着脸。显然往日秦兵的行径已经达到了令他们切齿痛恨的地步。 单膝跪地的那名降兵闻言紧紧抿着嘴角,嘴唇绷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眼光闪动几下似要说话却终于没有出声。 苏玉冷笑道:“听到没有?这就叫作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若是我真错待了你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为你们说上哪怕一句话?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们,识趣的就快将东西搬过去,若是再拖拖拉拉的小心军法伺候。” “你、你们分明是故意在折腾人!”那名降兵的忍耐似乎也到了极限,用手指着苏玉怒声道,“后营的人让我们把这些破烂搬到前营,前营的人又让我们再搬回后营,现在你又叫我们再把东西原封不动的搬过去,几次三番的分明就是在故意折腾我们这些降兵。现在伤了人你们还——还——”我拉着虞姬向里面又挤了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在地上横放着一根碗口粗的长木。我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这么大的一根木头分量可不算轻啊,苏玉他们做得确实有些过分了。 “有人折腾你们吗,我怎么不知道?”苏玉扬着下巴冷哼一声,“我只知道这些东西前面等着用。你说这些是‘破烂’?那我到是奇怪,你们这些连搬点‘破烂’都作不好的人又是什么东西?” “姓苏的,你——你——有本事就不要仗势欺人,像个男人一样跟老子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定个输赢。” “堂堂正正的打一场?这我倒是没意见。”苏玉边说边撇着嘴向周围巡视了一遍,我心中暗自叹息一声,相处多年我简直太熟悉他这个动作了,只怕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了的。果然,苏玉如点朱般红润的口唇中轻轻吐出了几个字“只可惜你们这样贪生怕死、跪地求降的人算不得真正的男人。” “谁贪生怕死了?!谁跪地求降了?!我们章大将军只不过是……” “二弟!”一直摊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那么降兵突然低声轻喝,打断了他的话头。“不要再说了,既然上面吩咐下来了,我们照做就是了。”说着便挣扎着要站起身来,被他称呼为“二弟”的那名降兵急忙伸手想要扶他一把却被他挥手制止了。 先前因为他一直低着头又不说话,我几乎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此时见他抬起头来,才发觉这个男人长得相当清秀。只是紧紧咬着的下唇已经失去了血色,苍白的脸色映得他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更加黑亮,放出倔犟的光彩来。 这样的男人应该也是骄傲而倔犟的吧,但是如今却沦落到这般境地。我心中不由得有些唏嘘感慨。毕竟以前所闻所见都是秦兵如何残暴不仁的对待六国的百姓,毕竟我自己也是因为这些秦兵而家破人亡险些连性命也不保。所以刚刚听明白是楚国的将士在欺压秦国降兵时,我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冷眼旁观。但是现在我心中又突然有些不忍起来,毕竟我习惯了怨有头债有主的思路,这样只因为对方曾是秦军便横加抱负的事情我作不出,也不愿跟着搀和。 这时那名降兵已经支撑着站起身子便要弯腰去抬木头,被他称为“二弟”的那人却不等他的手指碰到木料便抢先将木头抗在肩头,转身大踏步向前面走去。 “我就说人哪有那么容易受伤的,还不是装出来想博取同情好借机会偷懒。”不知人群中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周围的人全都哄笑起来。 眼见苏玉还要跟上去,我连忙凑上前去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衣袖:“够了,被你们奚落了这么久什么气也都该出完了。” 苏玉转过身来看见是我和虞姬,便又换上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今日便先饶了他们,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和他们清算。” “没错,这些秦狗都不是好人,的确是应该慢慢清算。”说话的不是苏玉,却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虞姬。虞姬是我来到古代之后遇到的最温柔和顺的女子,突然听到她这样愤恨的语气我心中突然有些发愣。这才记起虞姬的父亲也是死在秦军手上的。 “虞姑娘说的不错,这些秦狗都不是好东西,全都该死!”如果说虞姬的话只是让我有些吃惊的话,苏玉这句话便真的让我心中惊恐起来。既使虞姬再怎么恨这些秦人,毕竟平日里与他们接触的机会很少,没什么机会起冲突。但是苏玉这样的将士却是每天都要和他们照面的,如果这些秦兵在六国将士的手下普遍都是受到今天这种对待的话——纳降当日的那种不祥的感觉再次在我心头升起。 “你怎么能这么说,纳降当日项将军也曾说过要对来降的秦军将士一视同仁,不得公报私仇。你这么做不怕事情传到项将军耳朵里,到时候军法处置吗?” “你就不用担心这些了。他们不过是降俘而已,凭什么与我们这些人平起平坐?何况比起其他五国的人,我们做得已经够宽厚的了。若是换成别国,那里只会让他们搬点东西而已。就算这事传到项将军耳朵里,我也不相信将军会因为这些降俘而处罚我们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果然——看着苏玉愤愤的表情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就算项将军不会追究,也不表示你们这样做就是对的。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这些降兵本就担心有人会借机欺凌,你们今日的做法只会令得军心更加不稳——” “阿鸾姐姐!”苏玉突然打断了我的话,看着我的眼中竟然泛起泪光来。“难道你忘了是谁烧了我们的村子?!难道你忘了你爷爷和我姑母一家是被谁杀死的?!难道你忘了村中的父老是被谁杀死后还要被挫骨扬灰?!也许你忘了,但是我忘不了!我不是圣人,所以我做不到用贤略仇、因功忘私!”苏玉一口气说完,转身迈大步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除了苦笑还是苦笑。那些事情我怎么能忘的了,但是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却还要继续活下去。如果将来真的因此而引起军中哗变,或是那些秦军在未来的战场上突然倒戈相向,我们要面对的就不仅是谁来作关中王的问题了,而是应该怎样活下去。毕竟树大招风,只怕到时候就连那些在赵城之下被项羽羞辱惨了的各路诸侯也不会放过这个抱负的机会。到那个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应付这样的危机…… 正在胡思乱想时突然觉得有人拉了拉我的胳膊,转过头我正看到虞姬一脸焦虑的神色。“你刚才说的话的意思是不是他们这样对待降兵会对项大哥有危害?那我要不要去提醒他小心提防?不过项将军一直都不喜欢女子参与政事的……” 虞姬的话让我眼前一亮。对阿,我们完全可以在事情没有变得不可收拾的时候就严加预防嘛,只要项羽发话军中谁还敢再这样做。而且虽然项羽不会听我的话,至少虞姬对他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 我抑制着心中的激动,拉着虞姬的手道:“姐姐说的不错,他们做的事情的确会对项将军有害。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回去好好商量一下你该怎么对项将军说才妥当。” ---------------------------------------- 寒江也知道自己挺讨厌的,但是我真的好想要票票,所以只能厚着脸皮爬上来。嘿嘿,大家表嫌我烦哈,给张PK票票吧^_^ 第九十章 百密一疏 我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圈又一圈的在帐篷里乱转,时不时的举目向帐门外望去。唉,虞姬已经去了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啊,不对、不对,项羽一向不肯听人劝。如果虞姬这么快就回来了,八成事情就是砸锅了。从这个角度看虞姬还是晚点回来的好,最好今天都不要回来了,多给项羽吹点枕边风……停停停,这当口还在乱想什么呀。我第N次看着帐外,可是我等得真的好心急啊,鱼与熊掌为什么就不可以兼得呢。 直到转得开始两眼发花,我才一屁股坐在软垫上。两只眼睛却依然直勾勾的盯着帐门的方向,身子不老实的扭来扭去,觉得怎么待着都不舒服。要是这个时代有手机、窃听器一类的东西就完美了,起码我也可以听听现场的情况。高科技产品啊,我好想念你。 “噗——哧哧哧哧——”一种微弱的、貌似不和谐气体排放的声音隐隐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回头有些莫名其妙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墨竹那个小丫头小脸憋得通红,好似没发现似的还在那里不停的制造那种不雅的、压到低得不能再低的噪音。 居然敢嘲笑我!我恨恨的甩过去一记白眼飞刀——你就憋吧,看你能憋多久。然后扬起下巴转过头去,继续盯着帐门外偶然走过的人影。真希望下一个出现的就是虞姬,好让我知道确切的结果;同时我又有些害怕她的身影,外一虞姬带回来的是坏消息怎么办?别的还好说,大不了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就算是天塌下来也还有高个的人顶着。我最担心的是如果项羽会因此而责怪虞姬,想想虞姬提起项羽时那种痴恋的神情,真不知道她的小心肝儿能不能接受这样的打击。 我不由自主的在心里又把刚才和虞姬的对话过了一遍: “你不要一见到项羽就把话说出来,记住要等到周围没有旁人的时候,再在闲谈中装作不经意的把刚才看到的事情对项羽复述一遍。” “就像我们平时聊天那样?” “对,就像我们平时聊天那样。” “嗯,我记下了。” “如果项将军问你为什么会到那里去,你就说看外面天气不错想出去走走,顺便去看看蔡姬姐妹,结果不知不觉就走到那里去了,正好撞见这件事。不过你要记得,一定不要提起我的名字。你知道项将军一向都不太喜欢我,会影响他的心情的。”这也不算是完全是在撒谎,项羽对我的印象的确是不怎么样,好像没次看到我他都是臭着一张脸。当然更主要的是我还记得凤翔给我的忠告,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还是小心点好。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这个我明白。但是事情就那么照说给项大哥听吗?会不会对苏玉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这个应该不会。”我沉吟了一下,“毕竟军中的将士差不多都吃过秦兵的苦头,就算现在对他们有些小小的报复也是人之常情。项将军应该会体谅,就算要罚也不会罚得很重的。”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毕竟苏玉的表兄是英布,后台足够硬。而项羽从来也不是一个公私分得很清楚的人,否则以苏玉小小年纪又没什么大的功劳,也不会做到俾将这个位置了。何况项羽在军中威望很重,那些欺压降兵的事情就算不是他授意的至少也要他默许,否则谁敢随便违反军令。只不过他大概没有想到情况会像今天这样普遍、这样严重,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而已。 “那我去了。” “去吧,不过你要记住,只要说出你看到苏玉他们欺压降兵时的情况以及偶然听到其余五国诸侯的军队也是如此就足够了,后来我和苏玉的对话一个字也不要提,知不知道?” “那项大哥会不会……”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你那个项大哥在打仗的问题上比我们两个加在一起都聪明,一定听得出事情的严重性。但是这些话如果从你口中说出来,恐怕他心里会不喜欢。你不是说他一向不喜欢女子干预政事吗?” 当时虞姬听了我的话,很放心的走了出去。但是现在我自己的心却又不安起来,我将这些话掰开了、揉碎了、拆成一个个字又拼起来,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次。这些话有没有问题?有没有漏洞?还是那个字我说错了,为什么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许话的本身没有问题,难道问题是出在人身上?我的好姐姐呀,你可千万别在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呀。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找个人跟着虞姬一起去,起码现在还能有个来通风报信的人。我斜眼看了看又开始在那里制造噪音的墨竹,心里突然一冷,我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我和虞姬出门的时候一个随从也没有带,但是这并不表示项羽不会找人暗中保护虞姬。如果真的让我猜对了的话,那么我教虞姬说的那个小小的谎言就会立刻被拆穿。我抬起头望着帐篷顶,如来佛祖、三清祖师、玉皇大帝、观音菩萨……总之走过路过正在上班的满天身佛啊,你们可一定要保佑我,保佑刚才的那些都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而已。 当日头开始西垂的时候虞姬终于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了回来,只看她的步态我就知道事情一定成功了。果然虞姬对我微微笑道:“项将军说这件事他会好好处理,还说多亏我们细心。” 她说“我们”?!这两个字好像一声炸雷荡平了所有侥幸的幻想。“项将军都知道了?他怎么说?”我想我现在一定笑得很苦。 虞姬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我:“是啊,他说有人看到我们抱着大包的东西从外面回来。现在想想,那个时候的样子的确也是太招摇了,很容易被人记住。不过还好,他只是以为我是怕他怪责我私自出营才说谎骗他的,没有真的生气。” “所以呢?唉,有时候跟一个人太熟了也不是件好事。比如像现在我看到虞姬轻咬着下唇欲语还休的样子,就知道接下来她一定有什么对我来说不太妙的事情要说出口。 “项大哥说有事情找你,要你去见他。” “现在?!”我本能的感觉到项羽“请”我过去一定不是去喝茶聊天的。“我明天再去行不行?” 虞姬低着头为难的、担忧的、不好意思但是却坚决的对我吐出四个字:“好像不行。”让我充分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重色轻友,什么叫做有异性没人性。 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无奈之下我只好壮着胆子,满怀悲愤的在侍从的注视下走进了项羽的中军大帐。 第九十一章 警告 大帐之中只有项羽一人,走进去我便看到项羽正面无表情的端坐在主位,黑亮的眼眸中放出的那种喜怒难辨的光彩让我的心不由自主的悬了起来。 “坐。”项羽用手指指他面前的软垫。 我老老实实的在项羽面前跪坐下去,在他目光的压力下下意识的将腰杆挺得直直的。还真是难得呢,明明是要审我礼数还这么周全。看来项羽真的如虞姬所说“越来越有大家风范了”。让我不由得开始怀念起当初从虞子期口中听来的收服英布时那个豪气干云的项羽,如果换作今日那个场面大概也会像纳降章邯时一样礼数周全而又繁琐乏味了吧。至少决不会出现两个大老爷们抱在一起那么劲爆的场面。 正在抿着嘴偷笑,突然感觉到两道冰冷的目光直射过来,我连忙回过神来对着面前还在释放气场的未来霸王强扯了个笑脸:“敢问上将军唤民女前来所谓何事?” 项羽没有出声,气氛就这样沉寂下来。在静默之中我分明的感觉到两道犀利的目光在我脸上来回来去的刮过,弄得我心中的不安开始迅速升级。项羽急喉喉的找我来到底为了什么缘故?担心我教坏虞姬?警告我要安分守己不要多管闲事?这两个念头在来这里的路上就已经被我翻过来倒过去的想了好几次,总觉得两样都有一点道理又都不太成立。毕竟如果只为了这个原因,项羽只需要让虞姬传达一下或者让虞姬疏远我就够了,根本不需要叫我过来和他干瞪眼。那么到底又是为了什么缘故? 我看着项羽那棱角分明的刚毅面孔长长的出了口气。算了,既然想不出来就不想了。反正我人都已经在这里了,既来之则安之,难道项羽还真能吃了我不成。这个想法让我觉得整个人都轻松起来,虽然来自项羽目光的压力丝毫也没有减轻,但是至少我不会再觉得自己被他盯得像僵尸一样全身肌肉不协调了。我甚至对项羽扯了下嘴角,——喜欢看就看吧,反正又不会被看掉块肉。然后我集中精力对着项羽的这间中军大帐打量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差不多连帐篷上有几条接缝都数得清清楚楚时,耳边终于传来了项羽不冷不热的声音—— “你唆使虞姬来找我说那些话,究竟是为了什么?”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我心中一惊,随即释然。这里是项羽的地盘,他当然什么都知道了。说不定连我和苏玉的对话他都一清二楚,可笑我还紧张兮兮的让虞姬来旁敲侧击通风报信。我浅笑道:“如此看来倒是民女太多事了。” “我是问你,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应该说,是为了谁?” 我能感觉到项羽眼中有精光一闪,连带着我的心也跟着缩了一下。我眨眨眼没心没肺的笑道:“为了谁?自然是为了我自己可以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民女的运气一向不好,所以我不认为在军中大乱的时候我还可以毫发无伤的生存下去。” “哼。” 项羽的鼻子里发出来的声音显然不能理解为是对我的赞美,大概此时在他心中已经将我划成贪生怕死之徒了吧。不过本来就是我想要的。项羽这样高傲的人,如果想在他面前保全自己只有两条路。一是让他喜欢上我,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再有就是不要触犯他的骄傲,让他觉得我卑微得根本不值得他去注意。我承认这样是很没面子,但是毕竟里子比面子重要得多。 “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只为自己的人,不过你倒是很坦白。”项羽的语气中透着明显的轻蔑,让我怎么听着都觉得不自在。但是人在屋檐下,我忍。 “人本来就是为了自己活着,难道不是吗?”我继续故作轻松的笑着,但是天知道此时我的内衣都已经快要被冷汗浸湿了。 “希望你不要忘了今天的说过的话。” 貌似这是在下逐客令了?我心中大喜过望,强压着激动得蹦蹦乱跳的心脏,在心里将古今中外所有的神仙统统感谢了一遍。终于——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这种霸王级别的气场我可不想再感受下去了。 “如果上将军没有其他的事情民女就先行告退了。”没等项羽答话我便忙不迭的爬起身来。“对了,上将军打算怎么处理那些欺压降兵的人,其实他们也是情有可原——”话刚说到一半,我便急急闭上了嘴巴,直把肠子悔得都青了。什么叫做得意忘形、乐极生悲啊,我今天总算是真切的体会到了。刚刚才被虞姬警告过项羽不喜欢女人多事,我怎么就能好死不死的往枪口上撞。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但是这种情况下要舌自尽似乎也有点太迟了。 “你的意思是,为了那些秦人要我惩处自己的部下?”果然项羽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霸王气场再次升级。 “民女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民女觉得此事如果轻轻放过,恐怕那些降兵心中会不服气。”我艰难的回头看着项羽。死就死了,反正不该说也说了,多少也不差这一句话。 项羽皱了皱眉头:“坐好。” 坐好?难道我没有坐着?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全身的血液都轰的一声涌向头部。难怪我刚才会觉得回头看项羽一眼那么艰难,原来我一直都完美的保持着撑地起身时那个四肢着地的姿势。 手忙脚乱的将自己调整回巍然端坐的姿态,我无意中发现项羽的嘴角竟然微微的勾了一下。什么男人嘛!居然嘲笑我,一点风度都没有!我心中不停的腹诽着,脸上却只能保持着那个连我自己都很鄙视的谦卑表情。 “难道我项羽会怕那些败军之将?” “上将军当然不需要怕他们。但是想必将军也听过‘各自为政’的故事,想必将军还没忘记陈涉王是怎么死在一个车夫的手里的。人人都说兵凶战危,但是民女认为人心远比刀兵更加凶险。一个人再怎么英勇也敌不过千军万马,战场之上万众一心才是王道。所以才会有‘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之说。” “哼。人心不和杀到它和便是了,哪有这么多废话可讲。” 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向我席卷而来,老天爷,你不要告诉我这就是项羽屠杀那二十万秦军的理由。天可怜见啊,我真的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不能杀!如果你杀那些降兵会令关内秦国百姓齿冷,会令那些想要归降你的人望而却步,会令前面守城的秦军不敢投降,会令……总而言之杀了他们会有很多后遗症的。”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不要作变相的刽子手,我不想以后都在恶梦里被冤魂索命,就算项羽的眼光真能杀死人我也要说出来。 如果说项羽刚才的目光像刀片在我脸上刮的话,那么现在那就是一只尖锐无比的锥子,似乎要将我的头颅钉穿了才肯罢休。“你说不能杀,那还能怎么办?是放任此事不管,让他们蛊惑章邯等人造反使你的哗变论变成事实?还是本将军给他们钱粮放他们逃走,好让这些人将来有朝一日重新成为我的敌人?又或者本将军严惩自己的将士给降兵出气,令得我自己的将士心中再生嫌隙?”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项羽,老实说我一向只会发现问题却从来也没想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如今被项羽这一大串问句追问下来,除了干瞪眼还是干瞪眼。难道事态真的已经像项羽说的这么严重,已经严重到了不得不杀的地步了? “那个,事情总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解决的……” “够了。”项羽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希望你记住,这些事情不是一个女人应该过问的。我项羽虽然不屑于杀女人,但是不表示我不会杀女人。” 第九十二章 后遗症 “我们到这里已经多久了?”虞姬直勾勾的望着山脚下的城池头也不回的问道。那里正在进行一场攻城战,我们离开新安后的第一场攻城战。 “几天已经是第四天了。”话一出口我自己也愣了一下。我们到这里已经四天了,也就是说项羽连续进攻了四天也没有拿下这座不起眼的小城。不知道在破釜沉舟之后已经习惯了胜利的项羽此时又会是什么心情呢?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微微苦笑。 “已经是第四天了?!怎么过了这么多天还是没攻破,难道这里的守将比章邯还厉害?”虞姬似乎是被我的话吓倒了,猛地转身看着我惊呼道。 “我想这和厉不厉害应该没多大关系吧。我们那时候和章邯打的是野战,没有城墙作为壁垒应该比较难于防守。你看这里既有城墙又有护城河,进攻起来肯定比那时候困难。而且如果城里的人其心死战,就算是小城寡民也很难攻破的,这大概就是所谓‘地利不如人和’了。”沐浴在虞姬崇拜的目光中,我边说边时不时瞟一眼在旁边咬牙切齿的韩信,心中那叫一个得意。 韩信由于前次战斗中表现出色再次受到了项羽的赏识,终于脱离了运输兵的队伍,成为了保护虞姬的亲卫。这些话是昨天韩信告诉我的,鉴于当时只有我们在场,我很放心的剽窃过来在虞姬面前炫耀了一下。看到没有——我对着韩信微微勾了下嘴角——这就叫作“剽人者必被人剽”。呃,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不纯洁。 “照这样下去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关中咸阳?这里的守将真可恶,守着这么一丁点儿的城池也要死战。”听完我的话虞姬开始有暴跳如雷的倾向。 人家守将也只是尽忠值守而已,虽然立场不同也不用骂人吧。我看着虞姬不由自主的想要摇头。我猜虞姬现在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不许我乱谈军政的事情了,原来这就叫做关心则乱。 “项大哥为什么不绕城而过,其实这么大点儿的城池绕起来应该不是很费功夫的。” “因为就是这么个一丁点儿的城池却是进关的咽喉要塞呢,如果不攻破这里我们进军的路恐怕会很难走,而且还要常常提防会不会有人从后面偷袭。”这句话倒不完全是剽来的,只能算是我和韩信英雄所见略同。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听说项大哥前两次派人射进城去的劝降书都被他们扔了出来,第三次绑着劝降书的箭还没射出去,射箭的兵士就被城头的一阵箭雨给射了回来。我真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肯像其他守将一样开城投降。难道是始皇父子给了他们什么特别的好处,还是暴秦的苛政从未波及到过这座小城?” “当然都不是。”看着急得直跺脚的虞姬我幽幽的叹了口气,“也许是他们太死心眼儿了,认为作为秦人不应该向叛军投降。也许他们只是怕……”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虞姬越说底气越是不足,短短的几个字,到最后几乎已经变成了呓语。我知道她和我想到了同样的两个字“怕死”。 离开新安的那个早上,项羽当众宣布归降的二十万秦国兵将阴谋叛乱,已经于昨夜被他派人全部处死。只有章邯、董翳和司马欣三人,由于并不知情保住了性命。当时章邯等三人听到这个消息虽然脸色苍白却也并未有什么异议,还欣然接受了项羽委以的重任,再次发誓永不背叛项羽。 “是不是章邯他们早就得到了消息,不然怎么能那么处变不惊。要是换成是我,听说自己带来投降的人被杀了个精光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事后我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当口拉住苏玉很八卦的问道。 苏玉那幅欲言又止的表情终于在我火热的求知欲中败下阵来。“我告诉你也可以,但是千万不要跟再别人说了。” “嗯,嗯,嗯。”这种时候我当然是狂点头不止。 “嗯哼。”清了清喉咙,苏玉故意压低了声音,“我听当时在帐中轮值的兄弟说,当天夜里就在项将军下令杀人之后不久,章邯、董翳、司马欣这三个人就衣冠不整的来到大帐求见。你猜他们跟项将军说了什么?” “总不会是求项将军放过那二十万兵将吧。” “当然不是,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我对他们到还又几分尊敬。可是这三个老家伙压根儿就没提求情这碴儿,只是一直在给自己撇清关系。当时他们那个瑟瑟发抖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怕死,居然还装模作样的求项将军降罪。”苏玉不屑的撇了撇嘴。 “以退为进本来就是官场上惯用的招数,他们要是直接求饶我才觉得奇怪了。然后项将军就温言抚慰他们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苏玉吃惊的张大眼睛,配上他那孩子气的张娃娃脸突然让我觉得他好像还没长大似的似的。 我微微一笑:“因为我冰雪聪明、秀外慧中嘛。”这种情形还真像是被拍烂了的电视剧桥段呢,我当初在现代已经看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怎么可能会猜不到。 不过当我很不厚道的把这件事情透露给韩信的时候,倒是从他口中听到一句让我怎么也没想到的话。“断其臂膀外加杀鸡儆猴,想不到项将军竟会用这种方法来让章邯对其死忠,如此毒辣的计策想必又是范亚父的杰作。” “你是说一切都只是个局?”想起苏玉欺压降兵时的跋扈样子,我心里突然有些发冷。原来那也是早就安排好的,只是给项羽一个杀人的借口而已。 韩信迤迤然靠在树干上沉吟道:“是呀,一切都只是个局。只是不知道当这个局的副作用出现的时候,项羽会不会后悔呢?” 如今项羽有没有后悔呢?我看着远处黑麻麻一片小得如同蚂蚁般的黑点,正如海浪般不停的冲向城头又一次次被迫退下来,心中突然有些恍惚起来。 第九十三章 有隐情? 山下的战事还在继续。几十名楚军簇拥着攻城车反复撞向城门,强攻的人群如潮水般冲击着城墙,一浪高过一浪。今天,对于攻守双方都是一个重要的日子。这已经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第四天了,这已经是项羽下令攻城的第三天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个道理既便不是熟读兵书的人也都心知肚明。如果今天依然不能拿下这座城池,受损的将不止是项羽的威名还有楚军的士气。而眼前这场仗既便最终取胜,其过程也将会打得异常艰难。所以今天的胜利,对于攻守双方而言都是同样的势在必得。既使是在远离战场的山包上,我也能感觉到那种蒸腾的杀气。 “啊——”我轻呼一声,指着山下将嘴巴张成了O形。山下的天空中忽然飞起无数黑点,漫无目的的向城中猛砸下去。 虞姬拍了拍我的手背:“不用怕,那是我们的投石车在向城里投石头,听说这种东西攻城时很有用的,只是大石头比较难聚集,所以一开始才没有用上。”似乎是因为终于可以在我面前显摆一次了,虞姬微扬着下巴语气中带着些许的兴奋。 “我知道那是投石车在向城里投石头,我以前也看到过。”我打断了虞姬的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么多石头这样一股脑的乱砸下去,砸到的可不止是军营和府衙。不知道有多少民居会被怏及,不知道有多少平民会因此遭到灭顶之灾。” 虞姬瞪大眼睛有些傻乎乎的看着我:“可是打仗本来就是这样啊。” 虞姬的话很简单,意思也很明白,战争本来就是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看着虞姬清澈的眼睛,我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起来。这就是这个乱世之中我们要遵守的生存法则,为什么我到现在还是没能做到融会贯通呢。是因为我太笨了吗,所以才会时不时说出那些冒傻气的话来,一如当日我试图阻止项羽杀降结果令得自己陷入尴尬甚至艰险的境地。 “我说错话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个表情?” 就是因为你说的没有错所以我才会是这个表情啊。我摇摇头竭尽全力使自己笑得不要那么苦涩,将目光再次投向城门。攻城车再次猛地撞进城门洞的阴影里,只是这一次它再也没有退出来。那一瞬间,我仿佛也听到了城门轰然碎裂的的巨响。紧跟着攻城的楚军也终于涌上了城头,变成一片黑点在城头胶着着慢慢推进。 “成了!成了!”虞姬在我旁边美的拍着手直跳。 我一把拉住她:“既然成了我们就会帐篷里去吧。免得你待会儿一不小心直接跳下山去玩儿自杀。” 被我一拉,虞姬的身子僵了一下,脸上突然像着了火似的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拉着我转身一言不发的专心向帐门冲去,偏生还要在快步急行中保持她那种纤腰微摆的淑女仪态。结果就是一个娇翘的小屁股在我眼前飞速晃动,霸占了我本就小得可怜巴巴的全部视野。 “不、准、再、笑、了!!!”虞姬皱着柳眉、瞪着杏眼、皱着悬胆小鼻子、张着樱桃小口、呲着贝齿银牙,用纤纤玉手的食指指着笑得猛揉肚子就快满地打滚的我,很没形象的做细脚伶仃圆规状。“再让我听到你笑一声,今天晚上你就准备减肥吧。” 不要啊!听到口粮受到威胁,我几乎是在刹那间便坐得腰杆笔直,然后看着脸上还飘着两朵火烧云的虞姬一本正经的说道:“有人在笑吗?怎么我什么都没听到唉?” “哼!少给我耍贫嘴。”虞姬咬着细牙气哼哼的说道。边说边面对帐门分外优雅的在我面前坐下来,丢给我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默了半晌,眼前的黑色物体不耐烦似的动了动。我心里不由得有些好笑,懒洋洋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几案,眯起眼睛看着虞姬的背影。 “你说怎么这么久了,还是没人回来报捷呢?”虞姬背对着我声音轻得好像是在自说自话。 也许是在整理战场吧。不知为什么我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出声,只觉得懒懒的不想说话。 “是在整理战场准备接我们过去呢,还是……不会的,一定不会有意外的。我们回来的时候明明看到已经攻进城去了是不是?” 是呀,是呀。唉,这个女人还真是喜欢胡思乱想,项羽那么会打仗怎么可能会有意外嘛。 “阿鸾?”似乎是因为没有听到回音,虞姬转过身来看着我迟疑的叫了一声。“唉,这么大个姑娘怎么倒像只猫似的,居然这样也能睡着。”在虞姬轻轻的笑叹声中,我闭上了眼睛,感觉有一双温柔的手小心的在我身上披了一件衣服。虽然明知道外面便是战场,但是此时此刻在我心中却升起一点小小的温馨。春天真的已经到了,不然我怎么会觉得眼睛酸酸的不想睁开呢。 没有等太久,捷报便如走马灯般连番传来。 “我军已攻进城池。” “我军已击退城内残余秦兵。” “我军已歼灭城内反抗之秦兵,生擒秦军守将。”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城?”虞姬已经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两只眼睛兴奋得直冒光。以至于让我觉得如果现在是夜里,我八成会以为自己身边坐着的是一头狼。 “那个——项上将军有令,三军原地休息,不必进城。” 不必进城?!这是哪门子命令?我满脑子糨糊的和虞姬对了下眼色。就算是要节省时间全力以赴的赶路好歹大家也打了四天的仗,进城修整一下也是应该的吧。 “这是项上将军的命令。”传令的小兵特意在“项上将军”这几个字上加强了语气,让我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心虚。好像就差直接跟我们说“不要问我啊,我什么也不知道”了。唉?貌似令有隐情哦,我的好奇心再度被勾了起来。 “知道了,你回去忙吧。”听到虞姬这句话,小兵的身影逃也似的消失在帐门外。 我装作不经意的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闷了大半天了,我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虞姬皱了下眉,终于轻叹一声:“问清楚了就早点回来,记得不要再乱说话了。” 呃,被发现了。我心虚的对虞姬笑笑,在她继续诲人不倦之前逃出了帐门。 “你要去找苏玉?”一个淡淡的声音平空从我身后冒了出来。 “韩信!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我抚着胸口红眉毛绿眼睛的瞪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韩信。 “你想去问他为什么项羽不让我们进城?”韩信抱着双臂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谁说的?我只不过是想到处走走散散步。”哼,整天摆出一幅先知的模样,我就偏偏不让你猜中。 “你不用去了,他还没回来,而且就算回来大概也不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 “你不是要去散布吗,问这么多干什么?” 我怒,这个臭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居然在这里等着憋我。 “不要再瞪了,再瞪我就不告诉你了,让你被好奇心折磨死。” “哼~~~”我对韩信翻了个白眼,“你少在这儿吹了,你和我一样留在这里,怎么会知道战场上的事情。真当我那么好骗吗?” 韩信习惯性的扬起了下巴:“你怎么知道我就不知道呢?” 第九十四章 选择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知道呢?”韩信抱着双臂高高的扬起下巴,黑眼珠翻得都快要找不见了。 好嚣张的表情啊,几乎和那个蔡姬有一拼了。难怪平时看他没什么朋友,能受得了他这种态度的人估计还真找不到几个。从这个角度来看,我的忍耐程度还真是不一般诶。我边胡思乱想边在韩信旁边找了一颗表皮光滑的树干靠了上去,双手食指交叉枕在脑后轻快的笑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就说来听听吧。”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找人去求证;我不找人求证,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臭吹骗人。”我对着面前忙碌的营地努了努嘴,:“再者说了,如果你是有话想告诉我,刚刚何必又要叫住我呢。何况在这里除了我之外,难道还有人肯花时间听你长篇大论吗?” 韩信的原本那种咄咄逼人的神采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也变得有些黯淡起来:“你说得不错,在这里除了你我真的找不到第二个人来听我说话了。那些人不是说我夸夸其谈哗众取宠,就是说我不切实际妄想一步登天。偶然有那么一二个真心为我着想的人也都是劝我不要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你知道吗,我还曾经因此受过责罚。” 看着韩信郁郁的表情我的心里突然有些发酸,我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放心好了,只要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世上有那么多伯乐,难道还怕没人相中你这匹千里小马驹。看你这么想找人倾诉一下,我就发扬发扬阶级感情勉为其难听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韩信侧这头看着我愣了一下忽然笑起来:“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为什么言谈举止好像和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糟糕,我怎么又忘了说话做事要跟上古人的习惯潮流。唉,这个臭毛病估计是改不掉了,不知道将来会不会被它害死。我的头皮虽然已经开始做收缩运动,但是好在面部肌肉还很协调可以笑得出来。“嘻嘻,因为我是美女嘛,当然要与众不同一点了。” 韩信一双眼睛瞪得好像铜铃,把我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然后毫无意义的张了张嘴,最后终于无限惋惜的摇头叹了口气。貌似是在说:唉,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自恋的白痴女人? 这是什么意思?!我学着刚才虞姬的样子皱眉、瞪眼、咬着细牙双手叉腰做细脚伶仃圆规状:“老实交待你这是什么表情?难得我好心肯听你废话,你居然还要恩将仇报。现在我正式通知你,本姑娘不听了。”大不了我找别人问去。我咽下后半句话扬着头做势向前走去,士可杀不可辱。嗯,话说女士也算“士”的一种。 “哎哟,我好害怕哦。”韩信明显忍着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没天理啊,怎么这些古人都喜欢用我教给他们的话来损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有了徒弟没师父? “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走的好。” 不理他,继续走。小样儿,居然还想吊我胃口。 “我敢保证,除了我没人会告诉你这件事的。” “为什么?”我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国家秘密?” 摇头。 “军事秘密?” 继续摇头。 “那为什么他们不告诉我?” “因为你要去问的那几个人是你的朋友。”这算是什么理由?我开始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瞪着韩信。在这种异样的目光中韩信镇定自若的说完了后面的半句话:“他们会担心你知道实情之后会吓倒你。” “我是什么人,哪里有那么容易被吓倒的?” 韩信冲着我勾了勾手指头。在好奇心的趋势之下,我只好乖乖的走了过去,大大的满足了一下这个臭男人的虚荣心。 “战争是很残忍。”韩信摆了摆手将我要插嘴的话语直接扼杀在喉咙里。“你知不知道这场仗最终的结果?” “当然知道,我军成功攻下城池,全歼秦军,虏获敌方守将。”我将刚刚听到的情报一股脑儿的倒了出来。“可是这有什么残忍的?”难道韩信所说的“残忍”是指“全歼秦军”?打仗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虽然我曾经表示过对于杀降的反感,但是我不认为我给他的印象已经迂腐到对敌人讲仁慈的地步了,而且还是手握武器的敌人。 “你说的是官面上的消息。” “难道你知道小道消息?” “不是小道消息,而是事实。听说项将军带人杀进城后秦军并没有投降,而是在城中的街市上继续死战抵抗。而且就连街市两侧的民居中也有人向外投掷石块袭击我军。” “你是说巷战?”我见韩信表达的有些困难适时的为他扩展了一下词汇量。 “不错,就是巷战。”韩信饶有兴趣的看了我一眼,“你好像知道很多新鲜词儿。” “不要跑题,说重点。” “重点就是最后我军终于全面控制了整个城池之后,有人生擒了秦军的守将和他身边仅剩的十几名士卒。项将军问他为何不跪。那人闻言反而将腰杆挺得更直说道‘我是大秦的官员,为什么要向你一个逆贼下跪?’。” 我皱了皱眉:“这个人实在是太顽固了,人人都说暴秦无道,秦国究竟有什么好处值得他这样愚忠?难道他看不到因为他自己执着不肯投降连累了城中多少无辜的百姓吗?” “想不到你的看法倒是和项将军如出一辙。当时项将军就是这样问那守将的。”韩信突然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觉得他笑得有些诡异。“结果那守将非但没有被问住,反而仰天长笑道‘暴秦无道,难道你项羽便有道了?你让我降,我倒要问一句,那随着章邯老匹夫投降的二十万秦军如今在哪里?与其最后被你哄骗死得不明不白,倒不如血战一场好歹先杀个够本。’。” 我的嗓子突然干得有些发苦:“项羽听到这番话一定很生气。” “当然很生气。项将军当时便下令将那守将乱刀剁成肉泥,然后屠城。” “屠城?”我下意识的重复着这两个似乎离我很遥远的字眼儿。想不到以前印在书上的两个冷冰冰的铅字,今天竟真实的发生在我眼前。 “不错,屠城。听回来的人说全城老幼已尽被杀死,如今城中遍地都是尸体,血流成河,汩汩有声。” “不要再说了!”我的身子猛烈的颤抖着,既使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也还是止不住肌肉的抖动。为什么我没有老老实实的留在帐篷里和虞姬在一起,为什么我要这么多事跑出来听韩信说话。本来我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对于战争的残忍知道得够多了,任何事都不会再让我感到恐惧了,但是现在我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可笑,说到底原来我还是那只蹲在经理的青蛙啊。我现在突然很渴望自己现在是在做梦,只是做了个恶梦而已。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我什么也没听到过。 “所以我才说他们肯定不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 韩信摇了摇头,将他坚定有力的手掌按在我的肩头:“这样你就怕了?将来怎么做女将军?” “谁说我要做女将军的?”我不解的看着韩信,虽然感觉到了他掌心里的温度,但是我的声音依然有些颤抖。 “可是我觉得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呢,如果给你机会,你一定可以比这里很多男人更有名的。” 这是第二个男人这样说我了,虽然心里难免会有些许的得意。但是如果成功和名气要靠这样血腥的手段来获取,我宁可选择放弃。所以我正视着韩信的眼睛说出了我的选择:“你看错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也不需要什么名气。” -------------------------------------- 貌似好久没出来说话了,那个、我承认我是来要票的,嘿嘿嘿嘿…… 第九十五章 多了个朋友 话说出口却没有为我带来预料中的轻松,我的心里反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原本只是有些惊悸,现在又多加了几分压抑感。 还未等我理清楚其中的头绪,韩信的声音便清晰的传入我的耳中。“你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你说你不需要出名?”他的表情、他的语气分明的告诉我,我说的话他一个字儿也不相信。 我的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烦躁,大声道:“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再者说,你是我什么人,我何必骗你?” 韩信皱着眉头轻哼一声:“既是如此,我倒要请教一下,你哪里像一个普通的女人?普通的女人会每日里到处打听军中的各种情况?普通的女人会对战局时势感兴趣?普通的女人会随身带着那种能把人炸上天的东西?普通的女人会喜欢听我说如何攻城略地还兴致勃勃的和我争论?” 我徒劳的张了张嘴却没有哪怕一丁点儿声音发出来。韩信的问题让我哑口无言,无奈之下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对着他苦笑。在这个时代,普通的女人应该是像虞姬那样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坐在那里等待自己的夫君,而不是像我一样每天到处乱窜去打听军情;普通的女人手里拿着的应该是画眉用的炭笔和刺绣用的银针,而不是像我一样握着把剑随时准备厮杀;普通的女人应该安安份份的相夫教子,而我呢,我有多久没见到凤翔了?一天还是三天?这些日子我究竟在做些什么? 侧着头想了一会儿,我的嘴边泛起一个无奈的笑容:“如果我告诉你事情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呢,你会相信吗?其实之所以我会喜欢听你说话,也许只是因为我喜欢看到你谈到战局时脸上那种夺目的光彩。也许是和我做其他那些事情的原因一样,只是为了让我自己可以长久的平安的活下去而已。” 看到韩信不解的表情,我用手指了指眼前的营地,继续说道:“因为我知道,我和在这里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样。我没有家族的势力可以依靠,甚至由于我以前做的事情有些人可能还会很希望我死掉。所以如果我在战乱之中遇到危险,没有人会派千军万马来保护我,能够想到来救我的也只有凤翔和那两三个朋友而已。可是我不想变成他们的拖累,我不想每一次都让他们为我承担风险。所以我要收集所有可以打听到的情报,我要尽可能做最周详的准备,以便应付任何突发情况。而且我希望在发生意外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他们分担。其实我和其他女子一样,只是想让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平安快乐的生活下去,只不过我性格注定我用的方法和他们不同罢了。” “性格?”韩信有些茫然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忽然摇着头笑了起来:“为什么是‘性格’?我还以为你会说这些都是上天注定的呢。” 我望着远方长叹一声:“当然是‘性格’啊。你没听说过‘性格决定命运’吗?所谓‘天意’也不过是个人自己选择的结果。” “性格决定命运?”韩信紧皱着眉头,好像很难消化我说的话似的。 “是呀,是呀。你不会打算告诉我这么有名的至理名言你都没听说过吧。”我撇了撇嘴,还说是历史名人呢,居然连这个都不懂,白白浪费了我说话时那么沧桑感慨的表情语气。呃,等等,韩信似乎、貌似、好像是“未来的”历史名人来的。那么是不是表示我又和他做了一次超时空对话? 就在我满头冷汗的时候韩信很慷慨的说了一句通常被形容为火上浇油的话。“这句话很有名吗?是那个学派的学说?儒家?法家?墨家?该不会是道家或者阴阳家吧?” 没办法了,死就死吧,好歹也要先糊弄过去。“嗯哼。”我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对韩信做了一个很欠揍的笑容:“是‘我’家说的。” “那个,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回去了。就快到饭点儿了,虞姐姐还等着我开饭呢。”看着韩信一直往一个方向抽搐甚至有抽到耳根子边上的趋势的嘴角,我使劲儿憋着想笑翻在地的冲动,匆匆忙忙的逃回了帐篷。在转过身子的那一瞬间,我再也忍不住终于咧开嘴笑了出来。我的心情变得轻松起来,仿佛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随着哧哧的笑声消散到爪哇国去了。 直到回到帐门口,我才想起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儿,这一次韩信好像没有像以前那样被我笑得怒气冲天的哇哇大叫。我回过头远远看着正靠在树上沉思的韩信心里好像有点温热的东西正在慢慢融化,原来这个心比天高的男子也有细心的一面,居然能够牺牲自己的形象来逗我开心。“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的朋友了。”看着韩信的身影,我在心里轻轻说道。 走进帐门,正看到虞姬低着头在做刺绣。大概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虞姬放下手中的针线一如既往的对我微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看着她温柔的笑脸,我忽然觉得很不应该用那么血腥残忍的事情来刺激这个生性柔顺的女子。那么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就在我这里结束掉吧。我拿起水壶急急的倒了杯水一口灌了下去,然后兴奋的大声笑道:“有趣的事情可多着呢。你知不知道城门最后是怎么攻破的?我听说攻城车最后撞击城门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城门不是像已往一样被撞出了一个大洞。而是整个城门都跟着倒了下去。结果一直在门后面顶着的那些秦兵居然被自己家的大门砸死了一片。你说好不好笑?” 虞姬轻笑着一把从我手中夺走了水壶:“你别听他们胡说,攻城车再怎么厉害也没有把整个城门撞塌了的道理,一定是那些人在跟你吹牛呢。”说话间虞姬已经又倒了一杯水递到我手里:“哪里有人像你这么喝水的,也不怕呛着。” 接过水杯,我看着虞姬含嗔带笑的美态我忽然很庆幸自己刚刚说了那个劣质的谎言,如果刚刚真的说了实话让虞姬吓得心惊胆战的话,我哪里还有这种舒心日子过呢。我一面将杯子举到唇边,一面在心里轻轻念着:有姐姐疼的日子真好。不过正沉浸在茶来张口的幸福之中的某人很明显的忘记了有一句俗语叫做“乐极生悲”。 事实证明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不是盖的。还没等我的嘴唇沾到半滴水,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便横空冒了出来,一把夺走了我手中的杯子。我身不由己的一个趔趄,险些抢走了几案的初吻。 我百忙之中撑住身子茫然的看着虞姬,只见她一本正经的看着我,轻启朱唇丢给我一个晴天霹雳:“哪里有女孩子像你这样喝水的,一点淑女该有的仪态都没有。看来从现在起,我要开始对你起居住行的仪态加紧训练了。” 神啊,你杀了我吧!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学会虞姬那种一摇三扭的走路姿势的。 第九十六章 非人训练 之后的日子便是在行军、攻城、屠城、再行军中循环进行,不过我们再也没有在一座城池外停留得超过二天时间,可见项羽攻城打仗真的是很有一套。不过这些跟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因为自从虞姬打定主意要对我实行“完美淑女训练计划”以后,我的生活不论是在心理上还是在生理上都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生理上?的确是生理上。因为虞姬打一开始就宣布非经她的批准我是不能擅自离开训练场(也就是我们住的帐篷)的。而且就算是要出去,她也要贴身作陪。 开始训练的第二天,抱着在监视中放风也比在帐篷里闷死好的理念,我很不知死活的对虞姬宣布了我的权利。结果是从我的脚尖接触到帐外的第一粒泥土开始,虞姬的魔音几乎就没有停过。 “唉呀,我说过多少次了,步子不要迈得太大,走路像男人一样多不好看。” “错了、错了,我是让你走起来摇曳生资,不是让你在这里学鸭子走路。” “手!手不要乱晃。” “你又在看哪里呢!要目不斜视!目不斜视啊!” …… 如来佛祖啊、太上老君啊、三界内外、九天上下的各路神仙啊,你们杀了我吧—— 面对面眼乱飞的虞姬的红口白牙,什么理智、什么忍耐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终于悲愤的仰天大叫一声,捂着耳朵转身就跑。我不要权利了,我不要放风了,我宁可每天在暗无天日里渡过,也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逼成疯子。我想如果我现在回头的话一定可以看到虞姬笑得比狐狸还要奸诈的表情。就为了这个我也绝对不能回头,我怕一回头成千古恨。 所以到今天为止我的头上除了马车顶和帐篷顶之外,还没有出现过其他另类的事务。当然虞姬曾经很“人道”的声明过,如果凤翔来找我,她是不介意让我们单独出去约个会的。但是问题是她家未来老公项羽每天不停的打仗,以凤翔这种军医职位怎么可能有时间来找我嘛。 唉——我单手托腮做怨妇状,发出了我今天的第九百九十九声叹息,真怀疑这两口子是不是事先串谋好的。 “嗯,这次做的不错。你叹了这么多声只有这次不论是神态还是声音都让我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看来凡事还是要熟能生巧啊。”虞姬甜蜜的声音如天雷一样劈得我顿时外焦里嫩。 神呐,哪里有豆腐,让我死了吧!这个女人也太会打击人了。我在背过气去之前,毫不吝惜的将好不容易疏顺溜的发髻抓成酷似当初在现代很流行的一款咖啡品牌的形状。 “唉,你这是在做什么?”虞姬立刻上前将我的手从头发中扯了出来,拿起梳子温柔的为我将发髻重新梳好。边梳边说出了一句让我想吐血的话:“我知道我好不容易才夸奖你一次,可是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没有语言了,彻底没有语言了。我绝望的翻着白眼,用尽可能镇定的声音说道:“那个、虞姐姐,你先别梳了。” “为什么?” “因为刚才那个动作,我想要再来一次。” “哈哈,阿鸾你真的是太会说笑话了。” 我回过头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虞姬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是认真的。” “噗,哈哈哈哈——” 我咬牙,我切齿,我想呕血而死。为什么我以前都没发现虞姬有这么恶毒的一面呢? 不知道咬碎了几颗槽牙,虞姬终于止住了笑声,拼命的揉着肚子对我说道:“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为了奖励你终于向大家闺秀迈进了一步,我决定满足你一个心愿。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自由,我想要个人空间,我想要基本人权,我想要自己一个人静静。”顾不得语言上的禁忌,顾不得虞姬听不听得懂,我只想将这几天一直憋在心里的这口怨气发泄出来。 “好啊。” “啊?”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虞姬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答应我了?” “对呀,我说过要满足你一个愿望的嘛。”虞姬说着便起身竟自向帐门走去。 不是吧,原来要解脱居然这么容易?!我相信如果我现在低头,一定可以在地上看到我自己的下巴。“可是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我探头看了看外面已经擦黑的天色问道。 “我要去项大哥那里。”我终于在虞姬的脸上看到了狐狸的表情,而且还是一只幸福又得意的狐狸。“记得在我回来之前要绣好那朵花哦,我回来要检查的。”在临消失之前,虞姬还不忘很尽职的提醒我要完成今天的作业。 看着空荡荡的帐篷,我郁闷的真想找个人肉沙包来打两拳。我怎么早没注意到,虞姬那种精致的装容,那身华美的服饰,特别是她头上带的那只玉簪,是她平时连看都舍不得让我多看一眼的宝贝。看这个阵仗,分明是一早就做好准备要去和项羽二人世界的。还说什么看我有进步了要奖励我一个愿望这种鬼话,根本就是存心拿我寻开心。我被她唠叨了这么久,除了好好清净一下,还能有什么别的愿望? 居然连虞姬都来欺负我,真是没有天理啊。我郁闷的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千声叹息,无奈的开始了我的绣花生涯。 在手指被针扎烂之前,我终于完成了我的作业——绣一朵花。当然,前提是如果白布上这团用丝线缝出来的东西可以被称之为“花”的话。老实说,我个人觉得这是可惜啊,可惜了这么好的布和这么好的丝线。 “唉。”一声叹息从我身后传来。谁这么知音啊,居然知道我现在想叹气,我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墨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的位置,正一脸羡慕的表情看这我? “墨竹,有事吗?”我试探着问道。 墨竹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嗫嚅道:“没、没事。婢子就是过来看看。” “你很喜欢绣花?” “嗯。不过婢子一直都没有机会学。” “这好办,我来帮你好了。”我直接把针线递到墨竹手里。“你帮我把花绣好,就当是练习好了。” “这、这怎么可以。”墨竹慌忙将手背在身后,对于我找抢手的行为表示坚决的反对。“这些是小姐给姑娘准备的,婢子怎么可以占用。” “为什么不行?反正我又不想学,现在让给你这叫各得其所。” “姑娘真的不想学?”墨竹的眼睛瞪得老大,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怀疑,“可是小姐说将来项将军坐了关中王凤先生也是要坐官的。到时候姑娘嫁过去就是贵妇人了,这些是一定要会的。” 听到“贵妇人”这三个字我全身上下凡事没有露在外面的肌肤都开始出汗,冷汗。为什么这三个字会让我联想起那些不美好的形象?比如说阿凡提里那个球形的地主婆……转移话题,一定要转移话题。我笑眯眯的看着墨竹:“对了,墨竹,怎么你家小姐这次出门没有带你一起过去伺候呢?” “这个嘛——”墨竹的笑脸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先前出去的那只小狐狸。“因为小姐让婢子在这里看着姑娘,免得姑娘乱跑耽误了课程呀。” 我晕,原来人太坦白也不是件好事。 “不过姑娘真的要快点学了。” “为什么?”面对下丫头卖出来的关子我有气无力的问道。 “因为我们就快要到函谷关了,离姑娘变贵妇人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诶?快到函谷关了?那不就是说那个名扬后世的著名宴会也快开始了?我自动忽略了墨竹的后半句话,心里开始有些期待起来。不管这一次历史要怎么进行,作为一个单纯的看客,我都可以看一场大大的热闹了。 第九十七章 重获自由 我拿着一根小木棍开始不知道第几千次对着铜镜在自己头上比划起来,试图完成虞姬口中那个据说“很适合我”的复杂发型。“喀”的一声,小木棍拦腰折断,我悲哀的看着那崭新的断口,终于明白虞姬为什么要找这种明显像筷子多过像簪子的东西来给我练习了。我缩了缩头,准备接受虞姬那温柔而孜孜不倦的魔音洗礼。与此同时在脑子里想出了七八条为自己开脱的借口,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道具的产品质量不过关”,谁叫她用残次品来给我练习的。 “唉——”等了半响,只听到虞姬轻轻的叹了口气,那声音跟她这两天的平均音量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记。 难道虞姬终于认识到要把我这种懒散惯了的人训练成淑女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那是不是表示我的磨难即将结束了?满怀着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我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坐在对面的虞姬。 虞姬正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不过从她那种散乱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八成是在发呆,根本没注意到我在做什么事情。真是好没有存在感啊,不过对于我这个已经被她关注了太久的人来说,偶尔来这么两次感觉也不错。于是我理所当然的将那断成两截的簪子藏在了跪坐的软垫下面,单手托着下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就这样和她脸对脸的对视着。不知道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会不会吓得跳起来呢?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虞姬慢慢的垂下长长的睫毛又叹了一声。听着那幽幽的叹息声,我不由得皱起眉来,虞姬这是怎么了?前天晚上她从项羽那里回来的时候还唧唧喳喳的在我耳边不停的勾画着进了咸阳城之后的幸福生活,说得好像现在项羽已经是关中王了,而她也已经成了项羽的小妻子似的。怎么今天就完全变了个样子。难道是项羽“男人有钱就变坏”,还没等进咸阳就开始算计着喜新厌旧了? “虞姐姐。”我伸手在虞姬眼前晃了晃,“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项将军对你做了什么?” “啊?项大哥对我做什么了?”虞姬眨了眨眼,有些迷茫的反问倒。很明显是没有听懂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那是他不想对你做什么了?”天呀,我的表达能力怎么变得这么差,一定是这几天被虞姬摧残的结果。 虞姬愣了一下,脸突然就红了起来:“你、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我还想问你到底想到哪里去了呢。看着虞姬的脸都红到耳朵根了,我无比郁闷的摸了摸鼻子:“嗯——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到底为了什么叹气。” “唉——”虞姬又叹了一声,声音好像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似的。“阿鸾,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不知道。”我用尽全身力气使劲儿瞪了虞姬一眼,险些把我的眼珠子也瞪出来了。您老人家每天把我关得跟深宫怨妇似的,根本见不到第二个人,我怎么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我们是在函谷关外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啊。” 奇*书*网*w*w* w*.*q*i*s*q *i* s* h* u* 9* 9* .* c* o* m “啊?那我们为什么不进关?”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连正午也还没到,为什么项羽既不继续行军也看不出要进攻的样子,难道说——“难道说刘沛公已经先一步到咸阳了?” 虞姬的眼中蓦地亮了一下,然后轻声笑道:“我本来以为只要把你困在这里,只要不让你听到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就不会在你面前显得那么笨了。没想到既便是这样,你也能这么快猜到事情的缘由。阿鸾,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变得像你那么聪明呢?” 我傻乎乎的看着虞姬,只觉得胸腔里好似被酸涩的感觉填得满满的,连呼吸都不顺畅起来。本来我隐约中也在猜测虞姬执意要对我进行贴身培训会不会有软禁我的意思在里面,但是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来,我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让我更不是滋味儿的是,虞姬这样做只是不想在我面前显得自己那么笨而已。也许我真的是太喜欢炫耀自己这点微薄的见识了,全忘了要顾及她的感受。其实我会有这点微薄的见识说穿了也只不过是因为我比她晚生了两千多年,早已听过这个楚汉相争的故事而已,实在没有什么好炫耀的。 我讪笑着拿出藏在软垫下的那两截木棍,吐了吐舌头道:“我哪里聪明了?我若真的聪明也不会连个头发都盘不好,还连累它被腰斩了。其实我真的好羡慕姐姐的那双巧手,又会针线,又会化妆,又会做那么多复杂的法式。为什么我这双笨爪子就怎么也不开窍呢?” 虞姬半扬起头,眼睛笑得好像两个小小的月牙:“这种精巧的活计像你这样的粗鲁武夫自然是学不来的。说起来,将来要娶你的那个人还真是可怜呢。” “你、你、你,登鼻子上脸是不是?!”看着虞姬的心情变好了,我虽然装出一幅凶恶的嘴脸,私心里却也跟着她快乐起来。 虞姬看着我突然笑得格外温柔:“阿鸾,其实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很好,没有必要变得像我们一样,真的——很好。”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虞姬——我什么时候跟她说要变成她们那样了,我怎么都没有印象了? “好了,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取消对你的训练。你可以像过去一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虞姬边说边将我面前那些酷似筷子的物体收拢起来。 “真的取消了?”对于突如其来的自由我好像还有点不太适应。 虞姬侧着头笑道:“难道你还想再继续下去?” “不想了!” 估计我刚才的表情真的很有趣,虞姬笑得几乎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只不过她再这样笑下去不知道会不会产生对身体有害的激素。嗯,为了她的健康和我的面子,我觉得应该改变一下话题了。“这么说刘沛公真的先我们一步到了咸阳?” 听我这样问虞姬的神情又变得忧虑起来:“是呀,刘沛公先一步到了咸阳。项大哥现在一定很失望,可惜现在我又不能去安慰他。” “你放心好了,项将军现在还没到需要人安慰的地步,而且他也一定不会失望的。”我大包大揽的对虞姬拍着胸口道。 “为什么?” “这个嘛,我还要到外面去转一圈才能给你解释清楚。”我总不能告诉虞姬这是历史,是司马迁爷爷告诉我们的。还是听听当代人的分析再回来学舌比较安全。 “那你还不快去!”虞姬第一次对我要出去打听消息表现出这么热衷的态度。 “知道了。”就在我屁颠屁颠的跑到帐蓬门口的时候,虞姬在后面叫住了我:“记住不要乱说话,也不要再管闲事了。这个世界毕竟还是男人的世界,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应该插手的。” “知道了。”我口中应付着虞姬,心里却暗自笑道:男人的世界,我回来了。 第九十八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 听到虞姬说“这个世界终究还是男人的世界”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我心中蔓延开来。是无奈,是感慨,还是不以为然?也许都有一点,但又似乎不全是。我只知道,每当有人这么对我说的时候,这种情绪都会突然冒出来,好像它一直都藏在我的血脉深处等着被发现似的。也许韩信说的对,我真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因为我本就不是这个时代里的普通女人。当初的现代生活让我养成了平视的习惯。所以让我心中从来都没有过“这个世界是属于男人的”这种在虞姬她们看来理所当然的认识,所以我才会在这个所谓的“男人的世界”里处处碰壁。但是这一点我已经不打算改正了,谁让这世上有那么一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于是在跨出帐门的时候,我心里暗笑道:男人的世界,我回来了。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天光了,才一走出帐门,我的心变彻底被扑面而来的春光所虏获。看着耀眼的光晕仿佛有生命似的在我眼前跳动,我扬起头很想大喊一声“好大的太阳,好大的天啊!”来抒发我对自由的向往之情。不过眼球的生理构造显然没有体会到我此时的心情,所以还没等我看清楚太阳到底有多大,满目灼热的白光便刺得我两眼发花、又酸又疼。我只好飞快的闭上眼低下头去,揉着酸痛的眼睛眼泪哗哗的顺着眼角流下来。 这个太阳公公,实在太不给面子了。我边在心里腹诽着太阳公公的无情边低着头向前面走去。好不容易觉得那股子难受劲儿消失了,一睁眼,我便看到一片清凉的阴影蓦地出现在我眼前。几乎是与此同时,我的耳边传来一声闷响,一种天摇地动的晕眩感席卷而来。等我明白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正以一种十分不雅观的姿势摊坐在地上。 “这是谁呀,走路不带眼睛的?!”一个明显很欠揍的声音开始恶人先告状。我连看都不用看,只听那招牌似的破锣嗓子就知道发出这声音的人一定是张三。 “还说别人,你自己不是也没看路吗。不然怎么会走到跟前了还没发现有人冲过来?”听到这个略带戏谑的声音,我仿佛看到韩信那张时刻都在故弄玄虚的脸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了。难怪有句话叫无巧不成书呢,几天不出门,一出门就直接碰见两个熟人。 “好久没见了,你们想我了没有?”我摇了摇还晕乎乎的头站起身来,对他们做了个大大的笑脸。 “咦——你居然跑到外面来了!”张三和韩信异口同声的惊叫道,统一将眼睛瞪得有鸽子蛋那么大。那种活见鬼的样子显然不是在表示见到我的惊喜之情。 我白了他们一眼:“什么叫我跑——到外面来了,而且还是‘居然’?难道我出个门还犯法不成?!” “俺不是那个意思。上次你出来的时候虞姑娘不是一直跟在你身后,直到后来……嘿嘿——所以俺才奇怪你怎么还有胆子出来。”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不就是我被虞姬的魔音折腾的怪叫一声,很没形象的逃回帐篷了吗?居然敢当面提起我的伤心事,实在太不给面子了。我恨恨的、恨恨的瞪着张三,恨不得每道目光都能化成三千六百只冷箭射在他身上,好让这个大老粗明白得罪女人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也许是感应到了我恶毒的心思,张三干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嗫嚅道:“那个、那件事俺是听韩兄弟说的。” “嗯哼。”张三话音刚落,韩信便很适时的清了清嗓子,以提醒他那个被他很不厚道的出卖了的人此时正在旁观。 张三脸上的肌肉很明显的僵了一下,然后用手抓着头皮继续干笑道:“俺、俺想起来了,好像还有很要紧的事情等着俺去做。那个,你们先聊、先聊——”张三边说边向后退,话音未落,人便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我对着张三消失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转过头来对着散布谣言的始作俑者勾起了嘴角:“韩护卫最近很闲啊?”不然怎么会有时间乱嚼舌根。 韩信好像丝毫也没听出我语气中的讽刺意味来,扯了下嘴角说道:“是呀,现在全营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就只有我最闲。” 我不由得一愣,如果不是早就听过他对战局的精准分析,我实在不能想象眼前这个没落的男子便是后来那个几乎可以和刘项二人三分天下的韩信。我一向自以为口舌便给,现在竟觉得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吞了下口水,我看着张三消失的方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好像从没见过张三哥走得这么急,不知道他是要去哪里呢?” “去修理战车。” “修理战车?”我看到韩信说这句话时眼中似乎有些羡慕的神色流露出来,不由得有些奇怪,难道韩信已经把兴趣从打仗转移到手工业上来了? “是呀。前些日子我军一直都在攻城略地,几乎所有战车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但是为了能先一步赶到咸阳,大军并没有停下来做过修整。所以现在才要早早扎营,等修好战车明天才能进军攻打函谷关。” “攻打函谷关?”我发现我好像被虞姬关傻了,语言能力已经直接退化到鹦鹉学舌的地步。 “难道你还不知道?沛公刘邦已经先一步进入了关中咸阳。” “我知道,可是为什么我们要攻打函谷关?”话一出口我就开始后悔,因为韩信看我的眼神基本上和看白痴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 “你说为什么要打?刘邦那么辛苦千里伐秦是为了什么?他一改贪财好色的秉性,入关之后却财帛无所取、妇女无所幸还烧毁秦法与关中百姓约法三章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做关中王以便将来夺取天下。如果你是刘邦,此时听说项羽挥军而来会不会将这块到口的肥肉吐出来?” “理论上来讲,不会。可是刘邦能打得过项羽吗?如果打不过,就算派兵守住函谷关也只不过是多拖延些时日而已,到头来还不是一样。而且还会因此得罪项羽,简直就是得不偿失嘛。”虽然我对历史没什么研究,但是关于楚汉相争的评书和电视剧倒是看过不少。在我印象里刘邦在没有得到韩信之前,好像一直都是被项羽撵在屁股后面打得落花流水的样子。就算刘邦没有这种认识,但是那个张良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为什么不阻止他?是历史不可逆转,还是他掌握了什么秘密武器? “所以才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韩信脸上明显恢复了那种得意洋洋的神色,“如果刘邦此时拱手让出咸阳当然可以博取项羽的好感,但是同样也断送了他日后出兵的理由。如果是项羽打进去的局面就全然不同了,他日刘邦兵强马壮之时完全可以说是项羽仗势欺人、毁约在先,他只是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打仗不是拳头硬就行了,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难成’,你看古往今来哪次造反不是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帜来争夺天下的?” 韩信边说边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习惯性的仰头望天,再次留给我一个高大的背影:“而且刘邦能先入主关中,想必也不是侥幸。这一仗也许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打。” 我无比羡慕的看着韩信的背影——唉,你说这些人家的眼睛是什么构造,怎么看了太阳这么久都没出现不良反映呢? 然而还没等我感慨完,韩信便暴露了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质。“唉——可惜大战在即,连张三那种匠人都可以才尽所用,我韩信却空怀满腔抱负不能施展。项羽,你这个不能知人善用的匹夫,若是有朝一日——唔唔唔唔……” 没等韩信抱怨完,我便跳起身来捂住他那张大嘴巴直接将他拉到角落里。还好、还好,没有被人注意到。天啊,我终于见识到什么叫一山还比一山高了,想不到这个韩信说话比我还不知道忌讳。我瞪着韩信的眼睛把声音压的低到不能再低:“你若是还想活到‘有朝一日’那天,就最好先给我学会闭上嘴巴。” ---------------请大家一定要看的分割线---------------- 昨天晚上突然断网了,等到凌晨也没恢复过来,所以这一张更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地。 然后顶炒勺、穿盔甲、厚着脸皮跟大家请个假。因为明天要考试,听说临阵磨枪不亮也光,所以我想临时抱下佛脚,所以今天停更一次。不过大家放心,等考完试寒江会把这一章补回来的。 最后很贪心、很无耻的问一句,大家手里还有票票没,有的话赏一张吧。 第九十九章 炼狱 第二天一大早,战争如期开始。 第一声战鼓在太阳窜出远山的那一刻传遍军营每个角落,宣布着战局正式拉开。营门前整齐的排列着一个个方阵,密密麻麻的似乎看不到尽头。没有人声,甚至*马也忘记了嘶鸣,只有鼓声有节奏敲响。太阳的第一道金光蓦地跃上函谷关的城墙,沉缓的鼓声骤然转急。方阵前方旌旗一展,大小方阵随着旗帜所指的方向齐齐向函谷关推进。这个清晨,只有雄浑的战鼓声伴着十数万将士整齐的脚步声响彻云霄。 我坐在营地角落里的一颗树上,看着自我来到这里后最大的一场战役拉开序幕,心中却丝毫也没有热血沸腾的感觉。因为我知道刘邦不可能真的和项羽拼死一战,正如韩信所说,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一切也不过是做个姿态而已。不过既便如此,我还是很乐意来见证这个所谓的“历史时刻”的。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真正的历史战争,比起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表演要精彩多了。当然如果旁边没有那个唠唠叨叨、满口子怨天尤人的八婆男人韩信,我现在看戏的兴致一定会更高。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出征之前让鼓声响那么久干什么?好像生怕人家不知道我们要来攻城了似的。难道刘邦的人会听到你来了,掉头就跑吗?” 我看到韩信翻着白眼,就知道他下面的话一定又是“若是我韩信带兵会怎样——怎样——”连忙打断他:“我说,不知道多久以后的未来韩大将军,您能不能消停会儿。从集合你的嘴就没闭上过,说这么多话你不觉得口渴吗?” “哎呀,项羽怎么能这样布阵。气势是有了,可是人家城上要是有远程攻击的弓弩,还不得一射死一片?”韩信显然没听到我在说什么,继续唠叨得欢实的不得了。 “韩信!”我怒,母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小病猫啦。 “啊?你没听明白?那我再多说一次。” “不必了。我是想告诉你,你要是还想在这里旁观,就最好给我闭上嘴。”我泄气的看到韩信白痴痴的样子,真想直接把他踢下树去。“我找这么棵树容易吗,又不引人注意,又要视野开阔,离战场还不算太远,简直就是整个大营中独一无二的观战台。要是因为你在这里嚷嚷被人发现了,看你哪里找这么好的地方陪给我。” “哎呀,失策呀失策——”就在我口水横飞的对韩信进行再教育的时候,耳边又一次响起了他不知悔改的噪音。“骑兵!项羽怎么能派骑兵冲锋呢?这又不是野战,难道他想用马头去撞城墙吗?!华而不实、华而不实啊,项羽此战真是大失水准。” “华而不实怎么了?反正这一战我们是稳赢的,何必那么小心。”我望着远处方阵前骑兵掀起的一阵阵烟尘,心里突然很羡慕他们,若是我也能这样骑着马飞驰就好了。 “你懂什么!”韩信撇着嘴一脸倨傲,“用兵之道贵乎谨慎二字,如若鲁莽行事很可能带来不必要的损失。难道你没听过‘骄兵必败’吗?如果对手在城外事先挖下陷坑,你认为那些奔驰的战马有没有可能避过去?” “我听过,我听过。我还听过‘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忧劳可以兴国,富贵可以亡身’。你别那么紧张好不好,哪里会这么巧到处都是陷坑呢。”我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一块烤得金黄的烧饼,边吃边含糊的说道。 “你知道还能说出那种话来?将来若是让你带兵打仗,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命。”现在韩信已经渐渐适应了我随口蹦出来的那些超时代词句,直接忽视了我从后世剽窃来的明言警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说道。 “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带兵打仗,被人丢出去当靶子还差不多。” 韩信张了张嘴,忽然笑了一下:“说的也对,若是女人都可以带兵打仗,我们男人的脸还往哪里搁去。” 哼,大男子主意!我白了他一眼正要反唇相讥,视线突然被战场上发生的变故拉得紧紧的,再也收不回来。 跑在最前面的那排骑兵已经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团飞扬的烟尘。那些人应该是冲进烟尘中去了吧?可是以骑兵的速度,要冲出来也只是顷刻间的事,可是他们就好像是消失在了烟尘之中,再也没有冲出来的迹象。 由于离得远了,我看不清烟尘中的情形。只看到在他们之后的第二排骑兵奔到近前时向前急冲之势猛地一顿,那情形忽然让我想起了一个成语“悬崖勒马”。只可惜他们停得太迟了,或者应该说是他们后面的人冲得太急了。还没容他们站稳,便被后面的人马推进了那团烟尘,而他们后面的人马又被更后面的人马推了进去。只有进,没有出,那团烟尘就好似远古猛兽的巨口,静静的张开等待着吞噬那些靠近它的人们。既使离得很远,我也似乎能听到那人马绝望的嘶叫声。 我紧紧的抓着韩信的手臂,嘴巴张得老大,完全没有注意到口中的那块烧饼已经开始做自由落体运动了。那是什么东西?团体穿越?灵异现象?还是外星人绑架事件? 直到项羽的军队终于完全停了下来,那团烟尘才慢慢落下。在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我终于看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陷坑!一条长达数十米的陷坑!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好像是初生浅草的平地上撕开了一张巨口,就那么横在函谷关与项羽的军队之间,嘲笑着那些前赴后继向它冲来的傲慢愚蠢的人类。 我艰难的转过头对韩信扯了下嘴角:“求你件事,麻烦你以后没事不要乱说话。” 话音刚落,无数黑点便从城墙之上飞射而下,只不过它们的目标不是项羽的军队,而是那个陷坑。 “天啊,是火箭!”韩信失声惊叫道。 还没等我想明白他口中的“火箭”是什么东西,那些黑点便齐刷刷落在陷坑之中。几乎是与此同时,陷坑之中轰的冒出一片燎天火光。函谷关外顿成*人间炼狱。 -------------------------------------- 不知道是牙疼引发了头疼还是头疼引发了牙疼,自从考完试之后我这两个地方就一直在疼,疼的半边脸已经开始抽筋了。难怪都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本来是想更两章补回昨天欠大家的字数,结果到现在才码完了一章。只能再对大家说一声抱歉了,明天寒江一定会把欠的章节补齐的。 第一百章 转折 火焰就那样从陷坑中毫无征兆的填满了我的视线,好似带着来自地狱的仇恨红得妖异而狰狞。一团团浓黑的烟雾在火焰之上徘徊不散,红与黑相互呼应着在这青天白日之下张扬着死亡的气息。 虽然远离战场,虽然身在上风口,但是我似乎依然可以感觉到那如同在宣告末日般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似乎依然可以听到烈火中人们绝望的嘶喊,似乎依然可以嗅到空气中那焚烧人体的焦臭味。这一切如同无数尖利的锋刃摧残着我的每一条神经,战栗从我身上的每一条骨缝中渗透出来。我伸手想要抓住身边的树干,却看到我苍白的手背在不由自主的颤抖。越是用力,便越是觉得手指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酸软无力。 “想不到刘邦手下还有这样的能人,可以在我们到来之前便布下如此狠决的陷阱。”韩信仿佛没有注意到我的情形,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的烈火自顾自的说道。 看着韩信眼中期待的光芒,回味着他兴奋的语义,我的心突然迷茫起来。究竟是我的心太脆弱,还是他的心太冷酷,为何面对这样惨烈的情景他还能做到如此的冷眼旁观? 似乎是为了回答我的疑问,大军忽然沿着中轴线整齐的分裂成左右两个部分。绕过陷坑,毫不迟疑的向城门的方向推进。若不是他们明显的减慢了速度,若不是浓烟和烈焰依然在他们身后蒸腾,我几乎要怀疑刚才的一幕是不是真的曾经发生过。我的耳边好似又响起了张良那日清冷的声音“慈不掌兵”。也许这也是成为将领的素质之一。一将功成万骨枯,说来容易,却也不是人人都能够做得到的。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拉了拉还在那里自言自语感慨万分的韩信:“你刚才说的‘火箭’是什么东西,怎么能一下子制造出那么大的火来?”现在世道这么乱,天知道我会不会哪天再碰上这么恐怖的玩意儿。此事忧关身家性命,一定要先弄清楚才行。 “所谓的‘火箭’就是在箭头后面绑上稻草等易燃物,在射箭之前将稻草点燃。难道你以前没见过?” 韩信说的那个东西我虽没见过却也听说过,如果是用来远距离射击引燃敌方的帐篷或者粮草还比较靠谱,但是如今……我看着还在熊熊燃烧的火光不由得摇了摇头。虽然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虽然说刚才城上射下来的箭足有百多只,但是那些小火头有可能在瞬间引发这么大的火势吗? 我皱着眉头看着韩信说道:“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在骗我?” “骗你?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看韩信的表情似乎是比窦娥还冤。 “你的确是没有理由骗我,但是你说的话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除非你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只凭那些小火头是如何在瞬间引发这么大的火势的。” 话刚说完,韩信的脸上便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古怪表情,活脱脱是在说“你傻了吧”。心里虽然有点虚,但是我还是毫不犹豫的飞给他一对白眼——什么意思嘛。 “这么大的火当然不只是靠那些火头引起的。”韩信转过头把目光又一次投向战场,“我想在坑底一定预先就铺满了稻草。那些稻草应该还做过其他手脚,也许是洒上了油。” “不是油,是酒。”我脱口而出,否定了韩信的假设。 “不可能是酒。这个陷阱一定是在我们到达之前就做好了,若真是酒早就干了,怎么还会有用?” “如果是酒坛子呢?”我的心猛地缩了一下,当初在黑店差点被烧死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我眼前。遍地都是酒坛子的碎片,到处都是烈火浓烟。 “不错,如果他们在坑底每隔一段距离便摆上一只装满酒的酒坛子,等到有人掉下来的时候就会将酒坛子砸碎。到时候那些酒不只会洒在坑底的稻草上,还会洒到掉下来的人身上,更容易引发大火。” “而且酒精蒸发时并不需要多高的温度,我想等到火箭射到坑里时,坑道里的空气中也许已经充满了酒气。所以火苗才会一下子扑了出来。”话说完了我才想起来,韩信应该能猜到“酒精”是个什么物体吧。 韩信的理解能力显然比我想象中的要高的多,几乎立刻便高声叫道:“不错,一定是这样!看来项羽这次是碰到对手了,不知道能设下如此狠辣绝妙的陷阱的会是什么人,我现在真的很佩服他。” “有什么好佩服的?”我冷笑一声,“也不过是杀人的手段比别人残忍些罢了。” “我佩服的正是他手段的残忍。若换成是我,最多也只会想到在坑底反插上一些尖刺而已,如何能想到这样狠决的手段。经过此事,楚军一定是人心震慑、士气大减,这比单纯的杀人要高明的多。” 韩信的话让我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颤抖起来。在肉体上消灭敌人的同时还要在精神上打击敌人,这样的手段我也曾经见到过一次。两相比教,这幕后之人简直就是呼之欲出了。 张良,那个无论何时看起来都是温润优雅的男子,我很清楚在他那张阴柔美好得犹如女子的笑脸后面隐藏着一颗怎样的灵魂。为求目的,什么阴险狠辣、不择手段的事情他都可以做得出来。只是他不是最怕历史会改变?他不是最希望历史会按照我们所知道的那条路原封不动的走下去?那么这一次,他又为什么要亲手将历史推向一条未知的道路?难道说他已经等不急要爬上自己生命中的权力顶峰了? 就在我纠结于这些问题不能自拔时,我的肩头猛地被人推了一下。我一把抓住韩信的手臂,边大口喘气边惊叫道:“你疯了是不是,想把我推下去摔死啊?!” 韩信连解释一句的话也欠奉,只是连声叫道:“快看,快看,开始攻城了。不知道设下那个陷阱的人还会给我带来多少意外呢?” 看着韩信那混合着期待和焦灼的眼光,我的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他一定更希望现在在战场上交锋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项羽。只是这个机会到现在还没有到来的迹象。而且若是张良真的可以将项羽拦在函谷关外,韩信的这个机会还会有到来的一天吗? 第一百零一章 暗算 远处的战场上,项羽的军队在城上守军的射程之外停了下来。一队盾手抢上前去,在射程的极限处立起一排巨大的盾牌。躲在盾牌后面的弓箭手开始拼命的向城头上射箭,以掩护抢攻城池的步军安全进入城上守军的射击死角。与此同时,巨大的攻城车也冒着城头上射下来的箭雨疯狂的向城门撞去。 一切都很正常,和普通的攻城战没什么两样。云梯已经架起,城上的守军开始顺着云梯往下扔石头。一个个黑影奋力爬上云梯却在半途中被石头砸中,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落回地面。看着眼前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情景,我的心却开始不安起来。张良究竟在想什么?他一定不会单纯到认为只凭那个陷阱就能吓得项羽不战而退。是我猜错了,那个陷阱根本不是出自他的手笔,还是他另有打算? “设陷阱的人怎么还不出手,难道说他已经黔驴技穷了?”韩信的声音中满是疑虑,听得出他心中的困惑并不比我少。 “应该不会吧。” 韩信长叹一声:“希望不会,否则后面就真的没什么好看的了。本来我以为项羽没这么快攻到城下的,现在看来是我太高估那个人了。” “怎么说?” “秦军最厉害的守城武器就是硬弩。我想在函谷关中一定有不少射程很远的大型弓弩。若是换成我来守城,一定会在项羽军队士气受挫之后利用这些弓弩将他们逼得远远的,哪里会让他们这么轻易的攻到城下。” “可是你忘了一个很重要的前提条件。”我微微勾起嘴角,“那就是首先刘邦手下的人里要有会使用这些弓弩的人。若是没有人来操作,再强悍的武器也只不过是废铁而已。我在刘邦的军中待过一些日子,恕我直言,他手下的那些人的素质实在不能被称为正规军。” 韩信愣了一下拍手笑道:“那么这场仗打得就更没有悬念了。军队人数又少、素质又低,怎么可能是项羽的对手?除非——” “除非怎样?” 韩信又一次仰头望天:“除非是我韩信领兵。” 我想晕倒,我想撞墙,我想呕血数升——怎么绕来绕去到最后又是这句话?不过为了自己还能平平安安的坐在树上,我决定还是将那些动作保留在想象阶段。 韩信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精彩表情,一手指点着远处的战场眼中亮的似乎要冒出火来。“现在刘邦若是想保住函谷关首先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游说各路诸侯,让他们在项羽背后捣乱,使项羽无法集中精力攻打函谷关。第二件事就是要截断项羽的粮路,使他粮草供应不及,无法在关外久待。而且这件事情最好要让那些诸侯来做,免得因此分薄了本就很少的兵力。做好这两件事后剩下的就是要比谁的耐力更足,谁的粮草更充裕了。等到项羽无心恋战的时候便可以与他签下盟约,然后再借此缓冲之几增强自己的实力,以图后战。” 我对韩信撇了撇嘴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没有想到这个方法,难道这世上只有你韩信一个聪明人不成?” “他们想没想到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像现在这种打法,只怕不到天黑函谷关就被攻破了,就算让他们想到又有什么用?除非……” “除非他们还有后招,若是换成你会怎么做?”说到这里我忽然转过头与韩信对视着,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苍白的面孔。 “偷袭后方!” 就在我们异口同声的叫出这四个字的同时,耳中突然听到几声震天巨响,身下的大树猛地晃动起来。我几乎是本能的抱住了身边的树干,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直到树干又恢复平静,我才发现自己的被人从后面紧紧的箍在了树干上。 “放手。”我艰难的动了动紧贴在树干上的头,向身后的人吐出了两个字。身后的人闻言立刻松开了手,我回过头去直接忽略了韩信眼中那点暧昧不明的东西,气乎乎的叫道:“你疯了是不是,想挤死我呀!” 韩信愣了一下突然笑道:“原来我想救人还救出不是来了。不过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而且那种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看到韩信的眼神越来越深邃,我突然感到全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都缩到胸口去了。那个声音我实在是太熟悉了,那是火药爆炸的声音。这让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守城的计划一定是出自张良之手。 “那东西我送给过别人……”我只来得及说出这几个字,下面的话语便淹没在一片嘈杂的人声中—— “不好啦!起火啦!快去救火啊!” “粮仓!粮仓起火啦!先救那里!” “放火的人在后营!” “快点抓奸细!” 眼见营地之中冒起几处浓烟,我一把抓住韩信的手臂:“韩信,你老实告诉我,今天是不是你轮值?” 看到韩信刷的一下变得惨白的脸,我就什么都明白了,急忙推了他一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想被人当成奸细吗?!” 没等韩信反应过来,我便竟自跳下树向人群中冲去。刚才慌忙之中我看到有一处冒烟的地方好像离凤翔的住处很近,我一边在乱成一团的人群中拼命向那个方向挤过去,一边在心里将满天神佛叫了遍。苍天垂怜,千万千万不要让他有事啊。 眼见凤翔住的帐篷已经近在咫尺,我更是一门心思的只想快点冲过去。慌乱之中我突然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还没容我作出反应便觉得一双手猛地推在我的肩头上。倒下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一片寒光在我眼前闪动。不远处一名士兵手中的长矛正指着我倒下的方向。 也许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了,绝望还没爬上我的心头我便觉得自己被拦入了一个有力的臂湾。 “丫头!秋丫头!你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呀!” 看着张三焦急的脸,我这才觉得后怕起来。天呐,他要是再晚一步我现在已经见上帝去了。我侧头绕过张三的脸竟自将视线投向他的身后。人群还是一样的慌乱,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一幕,推我的那个人自然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还好凤兄弟有先见之明,不然的话……” 我一心在找那个推我的人张三前面的话没有听清,直到听到凤翔的名字,我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我抓住张三粗大的手掌急急的问道:“凤翔人呢?他有没有事?他去哪里了?” “放心放心,凤兄弟没事。”张三轻轻拍着我的手背温声道,“刚才俺看到这边着火了便过来看看,正好遇到凤兄弟。他说担心你出事要过去看看,又怕你也过来找他中途错过了,特意叫俺在这里等你,免得你找不到他会担心。” 我心里一暖,好像不论在什么时候凤翔都会这么体贴周到,哪怕是再细微不过的事情也从没漏掉过。这让我本来慌乱的心突然安定下来。我对张三微微一笑:“我想回去看看凤翔到了没有,有劳张三哥……” “等等。”张三一把扯住我的手臂,好像生怕我跑了一样,“你就给俺待在这里,哪儿都想去。凤兄弟刚才千叮万嘱,让俺看到你一定要将你留在身边照看好。若是刚才那样的意外再来一次,你有个三长两短凤兄弟非得拆了俺的骨头不可。” 提到那个“意外”,我皱了下眉:“对了,张三哥刚才有没有看到推我的人是谁?” 张三摇了摇头:“刚才那么乱,俺看到你冲着矛头倒下来,吓得魂都飞了,哪里还能顾得上注意其他的事情。不过俺想也许是情况太混乱了,才会有人不小心撞到你吧。”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拉着张三找了一个明显的地方站住脚等着凤翔回来。也许刚才的情况是很混乱,但是直觉告诉我那个人决不是不小心撞到我的。在那双手推到我肩头的那一瞬间,我分明的感觉到它饱含的狠意。只是,那双手的主人究竟是谁呢? --------------------------------------- 这一章是补上周五欠大家的那章,各位读者大大请点收。 文字债还清,寒江又要冒出来要票了。眼看着就要超过30万字了,这是这本书最后一次PK了,大家手里还有票票的,投给寒江吧。 第一百零二章 撤兵 多了张三在我身边,不论刚才那个暗算我的人是谁应该也不会再出手了,现在我能做的也只有老老实实的等凤翔回来。没有过多久,耳边就传来震天价的脚步声混杂着马蹄踏地的声音。随着声音快速逼近,大营中几乎所有的人的视线都被拉到了辕门的方向。终于,一面书写着“项”字的大旗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我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项羽终究还是撤回来了,只是不知道张良赢了这一次,下一次他还能使出什么样子的计策来呢? 随着项羽的归来,一条条命令如流水般迅速传遍营中各地: “所有的人禁止喧哗。” “当值的士兵马上回到自己的岗位。” “没有轮值的人速速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去。” “清点人数。” “清点粮草损失。” …… 只听这些命令的内容,就不难让人猜到项羽是想借此查出军中还有没有其他混进来的奸细。刚才的爆炸和起火都来得那么突然,事先丝毫也没有惊动巡逻的士兵。不必太聪明的人也都能看得出来,这些一定是家贼干的。 本来这个时候我很应该立刻回到虞姬那里去,以撇清嫌疑。但是我的双脚就好像被钉在了地上似的,怎么也挪不开半步。刚才的暗算让我突然发现,原来人的生命可以如此脆弱,只要一个不留心就可能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了。所以现在这个时候我想要见到凤翔,我从未这样急切的想要见到凤翔,只要让我再看到他温暖的眼睛,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秋丫头,上面有令让我们回到自己的住处去。” 我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张三的提醒。便将视线掠过正匆匆赶回自己住处的人们,一瞬不瞬的盯着凤翔可能出现的方向。 “秋丫头,俺知道你想见凤兄弟。可是现在有这么多伤兵被送回来,凤兄弟估计一时半刻也不会回来了。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不要让虞姑娘难做。” “嗯。张三哥先回去吧,我这就走。” “唉,罢了。”见我没有离开的意思,张三叹了口气,一把拉着我的手臂:“走吧,俺陪你到他们给伤兵疗伤的地方去。估计凤兄弟现在已经在那里了。” 我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我知道张三说得很有道理,在这时候凤翔于情于理都应该先去照看伤兵。但是在私心里,我真的很希望他能先来看我一眼。其实这又能代表什么呢?说明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比那些伤兵来得更重要些?什么时候开始,我竟变得这样不自信了呢?我摇头苦笑了一下,跟上了张三的脚步。 医帐的门大开着,还没走到门口我便闻到一股子混合着血腥的怪味。走进帐篷正看到凤翔从一名伤兵身边站起身来。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凤翔突然转过头来正对上了我的目光。我看到,在那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一片温柔的光芒。 我正要迎上前去突然发现他的目光转向了我的身后。我下意识的回过头去,正看见两名士兵抬着一名伤兵进来。那伤兵双目紧闭,两条眉毛因为忍受疼痛而皱成了一团。原本饱满的嘴唇抿得几乎只剩下一线缝隙,那张似乎时时都在笑着的娃娃脸如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只要轻轻一碰便会碎裂开来。看清那张脸时,我的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跳了出来。我再也顾不得别人会怎么看,一下子扑到他身边。 “苏玉!苏石头!你醒醒啊!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话音未落,我便觉得有一双手扯住了我的胳膊。“谁让你进来的?快出去!” “让她在这儿吧。”凤翔边查看苏玉的伤势边对扯住我的那名士兵说道。跟着,他抬起头来对我温声道:“放心好了,有我在,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听到凤翔的话,我的心就那么平静了下来。不错,有他在苏玉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我默默的站在凤翔的身后,看着他为苏玉清理伤口。 “基本上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只是双臂骨折了,这个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很严重。我想他大概是疼得昏过去了。”似乎是为了安我的心,凤翔一边为苏玉检查一边将结果轻声说了出来。 “我才没昏。”苏玉突然将眼睛张开一条缝隙,艰难的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来。然后又闭上眼睛再也不出声了。直到此时,我的心才真正的放回了肚子里。臭小子,没事装昏倒干什么,害我担心了半天。我用力瞪了他一眼,却不小心将满眼的泪水也一起瞪了出来。 “唉,你若是真的昏过去了多好。”凤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似乎没有看到苏玉本来就应为忍痛而皱在一起的眉头变得更加纠结。一边从身边摸出一只小药瓶来,一边继续小声嘟囔着:“你知不知道你双臂的折断处有不少碎骨,现在那些碎骨已经散开了,我要一块一块的隔着肉皮把它们对回原来的位置去。若是你真的昏过去可以少受不少罪,而且我也不必浪费一颗这么珍贵的麻药来麻晕你了。”我明知道凤翔这样说是要分散苏玉的注意力,但是看着他连连对凤翔直翻白眼,我还是不由得笑出声来。 吞下药丸之后不久,苏玉便闭上了眼睛,连他一直紧皱着的眉头也跟着舒展开来。凤翔用剪刀迅速剪开了苏玉的袖子,十根手指在他的手臂上轻轻的揉搓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凤翔突然回过头笑着对我伸出手来。我愣了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来放到他的手中。盒子里装的是三哥的蛇角磨成的药粉,对于治疗骨伤效果很好。这东西我一直都贴身的藏着,一来是东西过于珍贵,二来是我要时时刻刻都让自己记住三哥对我的好。随军出发之前,我将它交给了景兰照顾,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当苏玉悠悠转醒的时候,我已经用夹板和布条将他的两只手臂都固定好了。苏玉似乎很无奈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叹了口气:“唉,这么难看一定不是凤大哥亲手为我裹的。我怎么就这么可怜呢,要给你做试验品。” “说什么呢你?”我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敲了一下,“我说苏石头呀,你知不知道你可是这世上第二个有幸让我亲手为之裹伤的人。所以你应该对此感到荣幸才对。” 苏玉徒劳的动了动胳膊,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不可能对我实行打击报复的,只好继续对我翻着白眼:“哼。你还敢说,我会伤成这样都是你的错!” 不会吧?!我莫名其妙的看着苏玉气鼓鼓的脸,实在不能领会他话里的含义。“我说,你是姓‘赖’的吧?这也能赖到我头上?” 第一百零三章 心病 “就是你害的。”苏玉蛮不讲理的冲我翻着白眼。 我被他气得笑出声来:“那你倒是说说,我是怎么害你的?” “你猜我的手臂是怎么断的?” 我侧着头想了一下,从营地起火到项羽撤军之间隔的时间并不算长,那么他们应该还没有攻破城池与刘邦的军队短兵相接。那么苏玉应该不是为重型兵器所伤,再结合他身上的擦伤我突然想到一个有些尴尬的结论。 “你不会是从马上掉下来摔的吧。”看到苏玉的脸色突然像安上了霓虹灯泡一样,一会儿变篮一会儿又变红,我感觉自己的半边面部肌肉不由得有些失调的征兆。不是让我猜对了吧?骑马上阵居然能从马上摔下来,他的马术是那个不开眼的师父教的?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苏玉的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我又不是自己掉下来的,我是被石头砸下来的!” “石头?难道那些守军扔石头砸你们?” “没错。那些每种的家伙,不敢和我们正面交锋,就只会暗箭伤人。挖了那么歹毒的陷阱还不算,居然还在我们撤兵的时候,在城墙上用投石机从后面扔石头砸我们。” 看着苏玉咬牙切齿的模样,我只好暗自叹了口气。同志,现在是打仗啊,你以为是比武招亲吗?谁规定打仗的时候不可以预设陷阱,不可以暗中偷袭了。 “你不会打算告诉我你是被投石机仍出来的石头砸下马的吧?”我的话中基本上有九成是玩笑,剩下那一成估计只能算是取笑。投石机投出的石头有多大我不知道,但是想必不会太小。石头本身的重量再加上那些我从来也没弄明白过的重力加速度之类的因素,要是真的砸在人身上估计就算是铜皮铁骨也要变铁饼了,哪里只会断两条胳膊这么便宜。 “你又猜对了。”苏玉的脸皱得跟包子褶似的,还貌似很哀怨的叹了口气。“好在我听到破空声及时回头用枪杆挡了一下,不然恐怕……” “你先等等!你是说真的?”天呐,要是他说的是真的,那他的力气得有多大?我几乎是立刻就找到了一个参照物——他和项羽比起来那个力气更大些?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难道很威风吗?”苏玉使劲儿哼了一声,“本来那石头不是砸向我这里的,谁知道它飞到半路竟和另外一块石头在空中撞了一下,结果……” “结果它就好死不死的相中你了?” “哼。” 又哼我?我很顺手的在他头上又敲了一下,“那你应该说,好在那石头在半空中被撞了一下,卸去了大半的力道。好在你的枪杆不是木头制的,抗砸能力比较强。才让你不至于变成肉饼才掉下马去才对。不过说来说去,我怎么没听出来自己哪里害到你了?又不是我让那块石头去砸你的。” “就是你害我的!谁让你整天都叫我‘苏石头’来的。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好端端的被石头砸中?” 咳咳咳咳——我被口水呛得一阵大咳,这也算理由?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 “他既然会冤枉人就证明已经没事了,你也该回去了。”凤翔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我的身边,握了握我的手轻声道:“再不回去只怕有人要到处找你了。” 看着凤翔有些疲惫的面容,我的心突然酸软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说要他注意休息吗?我扫了一眼满地的伤兵,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有时间休息。我总说要为他分担,可是现在我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我在虞姐姐那里很好,什么都很好。所以不要为我担心伤神,知不知道?”原来到头来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个而已——好好活着,不让他为我操心。 离开医帐,我嘱咐张三快回自己的住处去,然后自己一个人低着头心不在焉的往回走。不知道想暗算我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在排除掉所有的可能性之后,我忽然闻到空气里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臭味儿。我抬头向四周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这是营地中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除了巡逻的士兵偶尔经过之外只有发出臭味的方向围拢着十几个人,弯着腰不知道正在摆弄什么东西。我好奇的向他们凑了过去,发现走得越进,那股焦臭味儿就越浓。 难道他们在开发什么生化武器?这个念头才一出现,我便无奈的摇了摇头。唉,最近跟韩信接触的太多了,害得我变得跟他一样,看到什么都会往打仗的方向去想。我皱着眉头、捂着鼻子慢慢的向那些人靠近,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由于害怕被人发现,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的伸长脖子向人群里面望去。只见那些人面前的空地上散乱的摆放着很多焦黑色的物体。小的形状不一,大的却像是一个人蜷缩成了一团。我突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拼命的想转头逃走,却发现脖子好像僵死了,怎么也转不动分毫。只能眼看着那些人用布将他们小心的包裹起来,整齐的排放在地面上,虔诚而郑重。 突然,我的耳边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这几位兄弟,小弟实在分不清这些究竟是哪位的贵体。现在只能将你们葬在一处,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这个声音好似突然唤醒了我身体的所有机能。我慌忙的转过头去,只听到自己的颈骨因为僵硬发出了“咯”的一声脆响,便慌不择路的向前逃去。 不知道跑了多远,我终于扑倒在一颗树的树干上。虽然见惯了死亡,我现在已经不会再吐出来。但是我依然能感到自己的胃在翻涌抽搐着。我靠着树干摊坐在地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似的。 我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转头前的那一幕:包裹尸体的布上渗透出一片片污渍,我知道那是油渍——人油啊。彻骨的寒意从我身上的每一条骨缝里渗透出来,纵使正午的阳光撒满我的全身也不能趋走一丝一毫。 “秋姑娘,你怎么坐在这里?小姐找不到你,已经急得不行了呢。”恍惚中我听到了墨竹的声音。 我抬起头对她无力的笑了笑,任由她扶着站起身来。这时我才发现,原来这里已经离我和虞姬的住处很近了。 走近帐篷,虞姬看着我皱了皱眉,似乎正要说什么却又突然愣了一下。然后我看到她奔到我的身边将手放到我的头上,轻呼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那里不舒服吗?怎么额头这么凉?” 我摇摇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她。我的确是病了,只不过是心病,谁也帮不了我。 “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虞姬说着便将我带到几案旁。 看着食盒中的烤肉,我的胃再一次翻腾起来。强压着想吐的感觉,我嘶哑着声音说道:“姐姐自己吃吧,我想先休息一会儿。” 第一百零四章 夜惊 “就是没胃口好歹吃一点儿吧,不然身子怎么顶得住。”虞姬拿着一块肉干,哄孩子似的送到我的嘴边。我勉强压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皱着眉头别过头去。唉,原来有一个太体贴的人在身边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 “不想吃东西就先歇歇吧,等你饿了的时候告诉我,我再让人给你弄点吃的。”虞姬边说边将我按到了被窝里。 我对她无力的扯动了一下嘴角,顺从的躺了下去。虞姬坐在我身边,温暖的小手贴在我的额头上,皱着眉尖微侧着头轻声问道:“早上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就病成这样了呢?我看还是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比较妥当?” “不用找大夫了。”看到虞姬回过头要叫人去请大夫,我连忙拉住了她。我自己很清楚自己的毛病。我是因为刚见过被火烧焦的尸体,回来再看到烤肉干,就条件反射似的想到了那些死尸,才会这样的。叫大夫来又有什么用,他们又不能给我洗脑,让我失忆。不过这些我是不会告诉虞姬的。她的身材已经很好了,没必要跟着我减肥。自己倒了霉也要看着别人再倒霉一次心理才平衡,这种变态事情我是做不来的。 “估计是最近天气干燥上了点儿火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过几天自己就会好的。现在伤兵那么多,那些军医一定已经忙得团团转了。我这点小毛病就不要给他们添乱了。” “你真的不要紧吗?” “真的不要紧。”为了安虞姬的心,我特意对她做了个笑脸,“姐姐要是能再给我唱个催眠曲,我保证睡醒之后又变得欢蹦乱跳的。” 虞姬轻笑一声,然后绵软的歌声便从她口中飘了出来。歌声很轻,好像是用什么地方的方言唱出来的。我听不懂歌词的意思,只觉得那轻柔的曲调让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也许是我早上醒得太早了,也许是我上午受得刺激太多了,也许是受到了歌声的蛊惑。我的意识慢慢模糊了起来,就这样随着虞姬轻柔的歌声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 “小姐,要不要叫秋姑娘起来用膳?”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嘘——让她再睡一会儿吧。我让你去找的干粮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 诶?虞姬找干粮干什么?我迷惑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只见虞姬从墨竹手中接过些什么东西,小心的放在几案上。然后竟自跪坐在几案前开始用餐。 我皱着鼻子使劲儿闻了闻,空气中没有什么热饭的香气,反而有一股子略带腥甜的气味儿。我爬起来凑上前去,果然虞姬吃的依然是肉干。 “啊——你什么时候睡醒的?”大概是因为突然看到我的头从她肩头冒了出来,虞姬猛地吸了一口气,身子一闪,白着小脸用手紧捂着胸口说道。 “就是刚才你说让我再睡一会儿的时候呀。”我到了杯水给她压惊,皱着眉头看着那些肉干:“怎么又吃这个?” “没法子,听说粮草给奸细烧了。虽然火是扑灭了,但是剩下的粮食也都被熏得焦黑。所以现在我们只能吃这个了。” “不会是以后都要吃这个吧?”我看着那些肉干感觉自己有面瘫的征兆。虽然现在那股恶心的感觉已经基本上没有了,但是看着这个东西我还是没什么胃口。要是以后只能吃这个,估计我的体重也可以直追那些骨感美人了。 “是我们最近要吃这个,不过你不用。”虞姬说着将一个布包塞在我手里。“你也该饿了,这些干粮你先吃着。项大哥已经派人去催粮了,后续的粮草很快就会运来的。” 拿着那小小的一包干粮,我的眼睛突然涌上一股暖流。也许时间可以让我很多东西,但是我永远都会记得虞姬对我的细心体贴。 白天睡得太舒服的后果就是晚上失眠。我不停的用手捅着虞姬: “虞姐姐,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嗯……” “虞姐姐,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唔……” “虞姐姐……” “呼……” 看到虞姬已经睡得貌似某种动物,我实在不好意思再去叫醒她。而且,估计我也没本事叫醒她。没办法,只好用传统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一只羊,二只羊,三只羊…… 十四只羊,十五只羊,十六只羊…… 二十七只羊,二十八只羊,二十九只羊…… 四十只羊遇上大灰狼…… 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说数羊可以催眠来的?简直就是歪理邪说,我怎么越数越精神?闭着眼睛翻了几次烧饼,我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不可能睡着了。躺平了身子,我看着帐篷顶将白天被暗算的情形又回忆了一次。 究竟是什么人要至我于死地呢?在军营中想杀我的人并不算多,就算不用十个手指也能数的出来。范增已经很久没有找我的碴儿了;项羽虽然警告过我,但是他要杀我根本用不着暗算,只要上下嘴唇一碰,我就会合理合法的在人间消失。可是除了他们以外,我还真是想不出第三个有动机杀我的人。对于军营里的大多数人来说,我的存在与否都与他们毫无厉害可言。 我翻了个身,开始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这件事。那人暗算我的地方是在凤翔的住处附近,我会去那里完全是出于偶然,所以可以排除有人事先埋伏在那里的可能性。那么那个人是偶然走到那里碰到我的,还是本来就住在那附近呢?如果是前者,那就不用想了,根本没有可能推测出他是谁。如果是后者呢?我苦笑了一下:那附近住的都是幕僚和军医。我平日里连那些酸儒的面都很少见,又怎么会得罪到人家要至我于死地而后快呢。所以结论就是,那个人是偶然走到那里,看到有机可乘才会推我一把的。可是那个人是谁,我依然想不到。 我实在不喜欢这种被不知身份的人暗中算计的感觉,但是如今却想不到一点头绪来扭转这个局面。正苦恼着,耳边突然听到虞姬轻哼了一声。也许是做梦了吧?想到这点,我不由得有些羡慕虞姬,像她这样可以无忧无虑的做个梦的感觉真是好。 “嗯——”虞姬又哼了一声,这一次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虞姬的声音听起来好像痛苦。 难道是做恶梦了?我起身凑了过去,借着昏暗的光线模模糊糊的看到虞姬纤秀的眉毛正紧紧的皱着。 “嗯——”随着这一声呻吟,虞姬的身子开始蜷缩起来。不对,不像是在做梦。我摸索着点燃了油灯,只见虞姬的脸色如纸一般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却隐隐透出骇人的青紫色。 我的心突然揪了起来,虞姬好像是——中毒了。 第一百零五章 毒计 中毒了,虞姬一定是中毒了!我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心突然揪成了一团,堵在那里说不出的难受。 “嗯。”虞姬痛苦的呻吟声再次响起,比之前的更加沉闷也更加短促。 似乎受到了惊吓似的,我拿着油灯的手下意识的抖了一下。本就吞吐不定的火苗“呼”的一声拉得老长,在我眼前划过一道明亮的火光,又在瞬间之后收缩成豆粒般大小,如同要熄灭了一样黯淡委靡。在这骤明骤暗的变化中,我仿佛看到虞姬那苍白的脸正在离我远去,一如当日景洪带着炸药离开的时候。 不能让她死,绝对不可以!我在这里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了,我不能再失去第二个。 我放下油灯,一把抓过随身的背包。我记得那里收藏了不少解毒的药物。在哪儿?在哪儿?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 我用双手抓住背包的底部,将它倒着提了起来。“哗啦”一声,包里的东西一下子撒到地上。我连忙将所有可以解毒的药物都划拉到一起,然后转身抓起水壶晃了晃。还好,里面还有小半壶水。 转回身子,我一手捏着水杯,另一只手去拿药。突然,我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我不知道该拿哪种药,我不知道虞姬中的是什么毒。如果不是时间紧迫,我真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我就是个猪啊。 将被子掀起一角,我将虞姬按住腹部的手臂轻轻拉了出来。不知道有多久没给人诊过脉了,我笨手笨脚的摸到虞姬的脉门。只觉得这个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如今却生涩得好似回到了第一次跟爷爷学习的时候。我的心突然悬了起来——我可以吗?我真的可以救回虞姬吗? “诊脉时要平心静气,心无挂碍。”我在心里重复着爷爷当年的叮嘱,深呼吸几次,闭上了眼睛。 心无挂碍,心无挂碍…… 我不停的提醒自己要冷静下来,但是当我触到虞姬虚浮的脉搏时,我的心绪便再也平静不下来。“我要救活她,一定要救活她。可是,我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这个念头像杂草一样在我心中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不行,我做不到。我猛地张开眼睛,正看到虞姬的眉毛微微的抽*动了一下。虞姬已经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不是她的眉毛还因为痛苦而微微的抽*动着,我几乎要以为躺在那里的是一个死人。 不能再耽搁了。凤翔,凤翔一定可以救她。我把嘴凑在虞姬的耳边轻轻说道:“你要活着。答应我,一定要活着。”说完,我转身冲出了帐门。 出门之后,我没有直接去找凤翔,而是绕到旁边的帐篷叫醒了墨竹。 “你家小姐病重,我现在要去找大夫,你快些过去照顾她。还有,即刻找人去通知项将军,务必让他过来看虞姐姐。”看到墨竹还有些迟疑的表情,我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就去。”虞姬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套用一句后世电视剧的经典台词: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就要看她的意志力了。希望那些俗得不能再俗的桥段可以变成事实——爱情真的可以创造奇迹。 “什么人?站住!”眼看要到凤翔的营帐了,一队巡逻的士兵不知道从哪里转了出来,挡住了我的去路。 “是我!”我边喊边迎着他们手中火把的光芒跑了过去。 “站住!”巡逻的士兵不退反进,一根黑漆漆的矛杆向我扫了过来。 我伸手在矛杆上轻轻一按,身子借力从他们头上越了过去。落地之后听着身后的斥骂声,我头也不回,足不点地的向前掠去。没有时间了—— “凤翔!”顾不得避嫌,我一把拉开帐门冲进凤翔住的帐篷。凤翔睡的地方空无一人,借着微弱的月光,我勉强可以看见他的被褥整齐得好似根本没有动过。 凤翔没回来过?医帐,他一定还在医帐。 “嗯——”在转过身子的那一刻,我听到一声呻吟在帐篷的另一端响起。在微弱的月光中,我看到铁毅高大的身子蜷缩成了一团,好似母体中的胎儿。 我心中一抖,好像有盆冷水当头浇了下来。如果虞姬中毒是偶然的,为什么铁毅也会变成这样?难道——难道——我转过头将视线扫向周围的帐篷,突然觉得有一股阴冷的死气铺面而来。难道这里每一座帐篷中都躺着中毒濒死的人? “站住!什么人?”在医帐门前,一名士兵再次拦住我的去路。 “是我!” 这次,这两个字终于起了点作用。那名士兵伸手拦住了我的去路,声音中透着无奈:“姑娘,现在已经是夜里了,大夫们还在忙着……”眼见他神情暧昧的还要对我进行说服教育,我一把将他推到旁边,竟自冲向了帐门。 “凤翔!”冲进帐篷,强烈的光线晃得我眼前一片花白。等我别过头去眨着眼睛适应了光线后,我才发现帐篷里面所有的人都好像被点了穴似的僵在那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的方向。 “阿鸾,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凤翔最先回过神来,快步向我走来。 “谁叫你进来的?”还没容我说话,一颗花白的脑袋突然从我眼前冒出来,动手将我推向帐外。“出去,出去。这里是医帐,是救命的地方,闲杂人等快点出去。” “救命的地方?难道你以为我是来旅游的?!”我顾不得看那老头子的脸色,撂下这句话拉起凤翔向外就走。 走到帐外的黑暗中,我突然拉住凤翔:“你有没有吃过肉干?” “没有,我从正午一直忙到现在,只来得及啃两口干粮。” “谢天谢地。”我长出了一口气,一直提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凤翔用手拢住我单薄的肩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个样子就跑出来了?” 我苦笑了一下,我从被窝里爬出来便一路狂奔到现在,现在一定是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状如女鬼了吧。“出事的是虞姬,我觉得她好像是中毒了。” “你怀疑那些肉干有毒?” 看着凤翔边说边转头看向周围的营帐,我点了点头:“是,我怀疑有人趁着白天的混乱在食物中下了毒。因为我去找你时发现铁毅大哥也中毒了,症状和虞姬一样。我想中毒的人可能远不止是他们两个。” 现在应该还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但是事情总会传开,到时候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恐慌。我突然想起当年在现代经历的那场疫情。在流言传的最汹涌的时候,很多人像疯了一样到处虐杀猫狗。恐慌和盲目的杀伤力永远都比疫情本身要大得多。我抬头看向函谷关的方向——张良,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 电脑又坏了,好不容易修好却发现不能上网,所以拖到现在才更新。这一章是补昨天的,晚上还有一章,请大家点收^_^ 第一百零六章 解毒的方法 我拉着凤翔急匆匆的赶回营帐,才一踏进帐门便愣在了当场。昏黄的灯光里,项羽侧坐在虞姬身边,将她的手合拢在自己的手心里,就那么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仿佛永远也看不厌倦。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项羽,便衣布袍,长发未束。身上没有盔甲,手中没有长剑,脸上没有不可一世的倨傲。几缕披散下来的黑发在他石雕般英挺的侧脸边垂下,点缀出一抹懒散的温柔。 也许是感觉到有人进来了,项羽忽然回过头来放开了虞姬的手。刚才还溢满室内的温柔缱绻立时消失无踪。 “快过来看看虞姬。”项羽边说边起身走到几案前端坐下来。 不知是不是主观判断在作怪,尽管他的语气霸道依旧,但是我却好像在其中听出了隐隐的焦灼和不安的情绪。我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那个生杀予夺的项羽,和这个为了虞姬而焦心的项羽,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也许两个都是,毕竟男人就是这样。不论是古代的英雄好汉还是未来那些网络男写手,有几个不是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手握天下权势、坐拥无数美人呢。相比起来,项羽身边一直只有虞姬一人,也可以称得上是情真意切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侧过身去,眼看着一名士兵带着刚才还在医帐里忙碌的那几名大夫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几名大夫只是对着项羽行了个礼,便竟自围到了虞姬身边。那名士兵则走到项羽身前,低下头对他小声说了些什么。 我看到项羽的眉头抽*动了一下,脸色明显的沉了下来,心中忽然明白了几分。项羽一定也早就看出虞姬的中毒不是偶然事件,所以在派人去请军医的同时也调查了军中其他人的情况。看他的脸色,估计中毒的人不在少数。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张良此番可以称得上是已经胜利了一大半。先是在阵前搓了项羽的士气;然后是爆炸恐吓加火烧军粮外带下毒;等到明天传出集体中毒的消息以后,军中上下在本就缺粮的情况下,面对所有食物都可能变成毒药这个打击将会作出怎样的反应几乎已经不言而喻。 我们所处的地方虽然不是与世隔绝,但是在这种兵荒马乱的环境里,除了那座城门紧闭的函谷关之外,周围连一座村子也很难看到。这样的情况下,是上下一心潜力爆发,一举拿下函谷关;还是人心慌慌之下出现逃兵潮。我想如无意外,天平的重心将会毫不迟疑的移向后者。毕竟现在这只军队里已经混编了其余各国的将士,虽然那些将领表面上说服从项羽的指挥。但是到了这种境地,那些怀着鬼胎的各路诸侯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不错了。难道真能指望他们死心塌地的跟着项羽拼命吗。 在我看来,现在唯一的悬念就是张良的打算:是联合各路诸侯歼灭项羽,再与那些诸侯争夺天下;还是在项羽势弱之时与他签定盟约,等双方养精蓄锐之后再图后战。这不仅关系这项羽的生死荣辱,也许也同样关系着我和凤翔的小命能不能保全。 就算我再不聪明,“覆巢之下安得完卵”这个道理也还是明白的。不论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在项羽军中。若是真的混战起来,刀剑无眼可是不会分我是心甘情愿还是迫于无奈才会留在这里,都会无差别的砍下来的。何况除了我自己之外,这里还有凤翔、还有苏玉、还有虞姬、还有铁毅、还有那个可能永远也当不上淮阴候的韩信。如今这些人的性命几乎全都悬于张良的一念之间。 本来这个江山是姓“刘”还是姓“项”我全无兴趣,但是现在我真的恨不得自己会读心术,可以先一步探明张良的心思。至于今后还会不会有大汉天下、会不会有汉武大帝此刻全都顾不得了。现在我在乎的只是我和我所关心的人能不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起火之时你在何处?” “啊?”项羽没头没尾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差点冲口而出“我在树上看你们打仗”。还好我及时闭上了嘴。脑子里飞速的转了几个念头,我觉得还是实话实说比较妥当。“我怕虞姐姐担心战况,所以找了个比较高的地方观看战局。” 不知道项羽是不是又想起了白天的那场窝囊仗,脸色顿时变得比锅底还黑。“起火之时,你又在何处?” 诶?这是在怀疑我吗?就算我曾在刘邦那里待过,就算我和吕稚有点交情,也不能就这么认定我是奸细吧?这帮古人,党派思想怎么这么严重。不过还好这一次我有时间证人。 “那个时候我看到后营着火,所以挤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在半路上碰到了张三,接着就听说上将军回营了。” “听到军令你为何没有回营帐?” “我听说有人受伤,担心其中会有我认识的人,所以便和张三先去了医帐。结果正好看到苏玉重伤,便在那里逗留了一会儿。直到正午才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这里。” 项羽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既然你一直都待在这里,为什么你与虞姬同吃同住,她身中剧毒你却没事?” “因为我病了,看到肉就会反胃,因此中午什么都没吃。虞姐姐怕我饿坏了身子,晚上特意为我找来了面饼。”说到这里,我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若不是之前我看到那么骇人的场面,现在躺在这里的就不止虞姬一个了。可是如果我也躺在这里,项羽想必也就不会怀疑我了。福祸相依,古人诚不欺我。 “你病得倒是凑巧。”项羽冷哼一声。我看到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向旁边扫了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正看到墨竹低眉顺目的站在那里。我心中不由得暗叫了一声“好险”,看来在我回来之前项羽已经问过墨竹了。幸好墨竹中午找到我的时候我是一幅病恹恹的样子,不然现在真的是有嘴都说不清了。 “是呀,幸好我病了,不然虞姐姐……”我边说边将目光投向昏迷不醒虞姬。偷眼看到项羽的面色变得柔和起来,我暗自舒了一口气,不论项羽心里对我是不是还有疑虑,这一次的危机总算是避过去了。等到天亮,还有更大的麻烦要他去面对,只怕他也顾不得来折腾我这个无辜的犯罪嫌疑人了。 眼看天色开始泛白,那些军医已经结束了诊查,却将凤翔围在中间不知在低声争论些什么。我心里开始焦躁起来,难道是虞姬中的毒没有解,还是他们的意见出现了分歧? “虞姬到底中的什么毒?”不愧是这里的老大,项羽一声低喝,那群军医立刻收声齐齐来到他面前回报。 “回项将军,虞姑娘所中的毒毒性十分猛烈,而且是由几种不同的毒物混合而成,老朽从医数十载也从未见过这种毒药。”那个曾要将我赶出医帐的老头子上前一步答道。 听他说完,项羽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你们到底有没有解毒的方法?” “方法也不是没有。虽然老朽还不知道药中混合的是哪几种毒物,但是只要试验几次,凭老朽数十年从医的经验,一定可以找到解毒的方法。” “这怎么可以?!”我现在终于明白向来好脾气的凤翔为什么会铁青着脸跟他们争论了。他们这么做分明就是把病人当成小白鼠。都说医者父母心,怎么这些医生的心比后爹后妈还狠毒,根本就不把病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难道你有解药?还是你愿意以身试毒?” 面对项的问题,我只有沉默。我没有佛祖割肉喂鹰的慈悲,也没有舍己救人的觉悟,我只是个怕死的女人而已。也许在冲动之下会做些见义勇为的事情,但是深思熟虑之后还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冒险,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一个背影为我挡住了项羽讥讽的目光,我听到凤翔平静的声音在我面前响起:“请将军放心,我等会尽快找到解毒的方法。” “一定要快。” “好好照顾虞姬,如果她有什么不妥……” 我感觉到项羽的目光再次投在我的身上。如果虞姬有什么不妥,我也要陪葬是吗?看着虞姬毫无生气的脸,我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凤翔随着那些军医转身走向帐外。在经过我身边时,我感觉到他用力的捏了捏我的手,仿佛是在对我说“有他在,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手心的温暖一如当日,趋散了我心中所有的不安。感觉到心又放回了肚子里,我不由得苦笑一声。一定要找机会和他离开这里,不然再这么下去,我早晚要得心脏病。 ----------------------------------- 这一章是昨天的(汗,老是这么说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耻),昨晚出了点突发状况,所以跳票了。这一章有三千字算是给大家道歉,晚上一定准时更新。 第一百零七章 流言四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帐篷里渐渐亮了起来。我坐在虞姬身边,用筷子沾着温水点在她干裂的唇上。一缕阳光透过帐门突然照在我的脸上,我下意识的偏了下头让开了光线。再看向虞姬时,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少了我的遮挡,阳光直射在了虞姬的脸上。虞姬原本只是苍白的脸在阳光的映照下,突然隐隐泛起一抹淡淡的青色。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我突然打了个冷战。凤翔他们给虞姬看诊时是在晚上,在昏黄的灯光下他们一定看不到这个情景。就算现在是白天,如果不是我大开着帐门,如果不是我刚才偏了下头让阳光照在虞姬的脸上,那么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一点。 由于以前被武侠小说荼毒的太深,我对于各种毒药的兴趣远远大于治病救人。所以在凤翔教我认识了大部分常用字之后,我便连蒙带猜的将爷爷的藏书中有关毒物的部分看了个遍。我知道这世上并没有多少毒物可以让中毒的人的脸色变成虞姬现在这样,这一点也许正是破解毒药配方的关键。 我不知道凤翔他们凑巧满足这个条件的几率有多大,我只知道我不能坐在这里等着这个微乎其微的几率发生。我跳起身来边向外跑边头也不回的对墨竹说道:“好好照顾你家小姐,我马上就回来。” 我的脚还没来得及迈出帐门,眼前便是突然一花。“唰”的一声,两只长矛在我面前摆出了一个大大的黑叉叉。 “项将军有令,非经许可任何人不得出帐。” 任何人等?这里除了我和墨竹还有什么人在?项羽这道军令看来分明就是冲着我来的。想到这里我在心里冷笑一声:项羽啊项羽,你以为凭这两个人就可以限制我的自由了吗?这样的禁锢也未免太儿戏了。 不过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我强压了压心头的那股火,温声道:“二位将军,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到医帐去,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行。” “这件事情关乎军中所有将士的生死,若是耽误了你负的起这个责任吗?”眼见软求不行,我直接抓了一顶大帽子向他扣了下去。 “若是被人知道我们私放了你出去到时候一样要死。” 唉,这是什么人呐,软硬不吃啊。没办法,我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有劳二位随便去个人帮我传个话好了。” “不行,擅离值守一样是违反军。” 怎么世上还有这么顽固的人。眼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我真想直接化掌为刀砍晕他们两个。不知道凤翔他们的试验开始了没有,这个消息早到一刻也许就能多救回一条人命。 想到这里我心头的火气再也压不下去:“你们知不知道现在医帐里有多少人等着这个消息救命。现在给你们两条路选,要不你立刻给我去传话,要不我现在就打晕你们自己去说。” 两名士兵交换了一下眼色,突然异口同声的问道:“你是要去医帐?” “是。” “你会治军中流行的疫病?” 什么疫病?我微微一愣立刻明白了他们指的就是中毒的事情。虽然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把中毒当成疫病的,但是为了节省时间我还是点了点头:“我虽不会治,但是却发现了治疗的线索。” “真的?” 这两个是什么人呐,怎么这么罗嗦?我咬着压根低声吼道:“少废话,你们到底去不去?人命关天,我没功夫跟你们在这里耗着!” “姑、姑娘要我传话给什么人?”站在我左手的那名士兵终于说到了重点。 “你先等等。”我说着便转身钻回了帐内。 抓过一块手帕,我用描眉的炭笔在上面飞快的写了几种可能造成那种现象的毒物的名字。然后转身扑回帐门将手帕塞在那士兵的手里:“你进入医帐以后找一位叫做凤翔的军医,告诉她我发现病人的脸色在阳光会变成青色,然后将这条手帕交给他就可以了。记住,一定要交给凤翔。”到不是我有意藏私,实在是为了要节省时间,我在上面写的是二千年后才会出现的简体字。就算给了别人他也不认得我写的是什么东西。 那士兵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脸上突然露出几分狂喜:“我知道,我立刻就去!”说着便一溜烟跑没了影。 这人情绪反差也太大了吧。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下意识的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我本来没想过会有人回答我这个问题,想不到竟听到身边传来一阵抽泣的声音。尽管做足了心里建设,我回过头去的时候还是被吓得不轻。剩下的那名士兵竟然满眼含泪的望着天空,嘴里一个劲儿的嘀咕着:“老天保佑,快点,快点,快点……” 这是在念什么咒?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们这是怎么了?” 那士兵看着我眼中突然流下两行泪来:“老头保佑,是我们兄弟二人来这里监视姑娘。这次老三有救了。” “嗯哼。”我用力咳嗽了一声,虽然我早就猜到是被人监视了,不过亲耳听到监视我的人这么说,我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你要是激动完了,是不是可以先告诉我,为什么要监视我。还有,你说‘老三有救了’是什么意思?” 那士兵红着脸抓了抓头皮,刚才那幅公事公办的样子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老三是我们最小的弟弟。我们是兄弟三人一起来投军的,刚才走的那个是我们的大哥。从昨天晚上开始,老三就一直喊肚子疼,后来就昏迷不醒了。我们这种低等士兵生病就算去找军医,人家也不会过来看的。所以我们想着等天亮了去医帐找凤先生说说病情,让他给我们些药也就是了。对了,凤先生可是好人啊,在这里只有他才会偷偷给我们一些药材。其他人……” “停。咱们能不能说重点?”虽然他在夸凤翔我听着很开心,但是再放任他这么跑题下去,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嗯,我说道哪里了?对了,昨天晚上我们老三……”(我翻翻白眼,直接略过这段废话。)“结果没想到,天还没亮上面就派来了几名士兵把老三接走了。后来我听说军营里正在闹疫病,生病的人和我们老三的症状一模一样。有人说范亚父也得了这个病,现在就快病死了。项将军为此十分惊慌,命令那些军医用活人做试验,务必要救回范亚父一命。我家老三被人接走估计就是为了这个缘故。” “这个消息你是听谁说的?”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今天一早几乎整个大营的人都知道了,怎么你没听说吗?” 我摇头。想不到流言竟然散布的这么快,才一个早上就已经尽人皆知了。想必张良是一早就在这里安排了人做这件事。 那士兵说到这里突然压低了声音:“项将军为此还特意下令,军营之中不得私自聚会,凡有散布流言者,杀无赦。” 听他这么说我才发现,整个营地都静得出奇,每个路过的人都是低着头行色匆匆的样子,好像唯恐会沾染上什么似的。我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消息既然已经散布出去了,就算现在强迫大家闭上嘴也只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而已。 我知道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便转身回到了虞姬身边。看着虞姬越来越虚弱的脸,我心里只能盼望凤翔的解药快些送来。否则只怕我还没看到张良的最后的杀手锏是什么,就已经先去找阎罗王报道了。 ------------------------------------- 网络出现问题,于是又晚了(瀑布汗)。顺便说一句,周日晚上九点准时加精华。欢迎大家留言参加^_^ 第一百零八章 一起逃命吧 中午的时候有人送来了午饭,打开食盒我看到里面只有一碗稀粥。我皱了皱眉头,想不到军中的粮食已经稀缺成这样了,看来就算能渡过这一关以后我也要常常饿肚子了。 “这是虞姑娘的午膳,你们快些喂她吃吧。”送饭的人说完这句话便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和墨竹,好像生怕一个不留神我们就会抢了虞姬的口粮似的。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原来我们已经被人当成准死人了啊,不过项羽还真是小气呢,连断头饭也舍不得给我们吃一口。 我让墨竹从后面撑住虞姬的身子。用筷子撬开虞姬的牙关,我盛了小半勺粥汤小心的喂进虞姬的嘴里。看到虞姬还有吞咽的意识,我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喂虞姬吃了小半碗粥汤,还没容我开口问能不能把剩下的粥给我们果腹,送饭的人便劈手将碗从我手中夺了过去放回食盒,急匆匆的离开了。 看着帐外越来越小的背影,我撇了撇嘴自言自语道:“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东西又不是他们家的,也至于抠缩成这样。” “姑娘。”耳边响起墨竹怯怯的声音,飘忽得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样。 我回过头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肚子饿了是不是?来,我这里还有些吃的东西。”我边说边从身边翻出一个布包在她面前打开来,里面还有半张面饼,正是昨天虞姬让她给我找来的。 墨竹垂下头,看着面饼缓缓的摇了摇头。 “唉,这饼我是掰着吃的,没沾过口水的。”我抓了抓头皮,“要不然你从另一边吃好了。” 墨竹的头垂得更加低了:“墨竹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个下人,怎么敢嫌弃姑娘。墨竹不饿,不想吃东西。” “人是铁饭是钢,你半天没吃过东西了,怎么会不饿呢?来来来,别跟我客气。”我执意将饼塞到了她手里。 墨竹突然抬起头来,小小的脸上满是泪痕。“姑娘,你说小姐会死吗?我们还能活到明天吗?如果活不到明天,现在吃饱了又有什么用呢?” “你家小姐不会死,我们也不会死。”我用手扳着墨竹的脸,强迫她涣散的眼光对上我的眼睛,“明天、后天、大后天,我们都不会死。我们一定可以活下去,一定可以。” 墨子忽然笑了一下,眼光却变得越发没有焦点:“姑娘骗我。” “我没有!”我下意识的大声吼道。 墨竹笑得越发不真实起来:“姑娘若是真的那么肯定,为什么要对着我大喊大叫呢?为什么要说那么多话来强迫我吃东西呢?因为姑娘心里也害怕,所以才要刻意找些事情来做。” 我胸中一滞,我真的是在害怕吗?紧张也许是有的,但是害怕到胡言乱语却还不至于。虽然项羽说过虞姬若是死了便要我陪葬,不过那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也许这里所有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他项羽的手中,但是这里面绝对不包括我这条小命在内。靖哥哥的二师父教育我们:行走江湖,打不过就要跑。 我用力按住墨竹单薄的肩头:“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死的。我跟你保证,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死的。”外一凤翔没有及时找出解毒的方法,我带着她逃命一起就是了。凭我和凤翔的身手,再加上我手中的神剑和为数不多的炸药带着她逃出去还是有些把握的。 时间从不会应为人们的意愿而停止,眼看着射进帐门的光影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虞姬的情况也越来越差,凤翔的解药却依然没有送到。看到墨竹的身子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本就惨白的面色变得越发不似活人。我苦笑了一下,看来这里真的待不得了。 正要叫她收拾东西准备逃亡,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跟着便是一声怒喝—— “你们这是做什么?要造反吗?!” 墨竹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死死的抓住我的手臂,尖声叫道:“姑、姑娘——不要抓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拉过她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握了一下,温声道:“不要怕,没有人来抓你。我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马上就回来。” “姑娘——” 我将手臂从她的手里挣脱出来,快步走到帐门外。守住帐门的那两名士兵这次没有拦住我,只是示意我不要走出门口太远。 “这是怎么了?”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我和虞姬住的地方不远处有一片稀疏的树林通向营外,此时那里已经挤满了拿着各种武器的人。在他们对面,几十名士兵手持长矛正在与他们对峙着。纵是身在局外,我也能感觉到那种剑拔弩张的紧迫感。 身边传来守门的那两兄弟懒洋洋的声音:“不久之前有人传说营中的食物都被人下了毒,已经吃不得了。而且项将军派去附近城池调粮的人全部被拒之门外。也有人说,其他几路诸侯已经暗中归顺了刘邦,正在准备撤兵。还有人说军医们解不了将士们中的毒,范亚父已经毒发身亡了。总之现在各种说法传得沸沸扬扬,已经有不少人偷偷的逃走了。不过这些人比较倒霉,在中途被人发现了。” 听他们这么说,我心里微微一动:“那你们呢,有什么打算?” “若不是老三还在他们手里,我们也早就走了。可是现在……” “你们留在这里也是一死,为什么不趁乱想办法带着你们的三弟逃出去?毒是刘邦的人下的,你们去投靠他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看到他们开始迟疑的表情,我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我把目光再次投向那些倒霉的逃兵,很坏心眼儿的暗中祈祷着:快点打吧,打得越乱越好。最好你们打得天翻地覆,我逃起命来就容易多了。 “逃兵是死罪,你们这么做难道不想活了吗!”抓捕一方终于有人打破了僵局。 “左右都是个死,兄弟们,跟他们拼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静止的人潮终于涌动起来。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械斗,我对守门的两兄弟使了个眼色,缩回帐篷打算叫墨竹一起逃走。 “全都住手!”一声炸雷般的怒喝突然在门外响起。我吓得身子一抖,在这里能发出这种音量的人除了项羽根本不用做第二人想。唉,我想跑个路怎么就这么难呢? ----------------------------------------- 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的宽带老是罢工了,原来是接口坏了。问题已经解决掉,今晚开始恢复每天一章稳定更新,不过时间还是不确定。因为最近又要准备考试又要找工作,实在挺忙的(顶锅逃窜……) 第一百零九章 扭转乾坤 “全都住手!”面对上百人的械斗,不论是谁喊出这四个字来估计都只有两个后果:要么被人当成空气直接无视,要么被当成神经病嘲笑。不过项羽大概是属于比较逆天的类型,四字出口帐外立刻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所有音效动作立即定格。 唉,好不容易逮到个逃走的机会,为什么这个霸王这么快就赶过来了。为什么他不再晚来一会儿,等到打得刀剑横飞、大家都杀红了眼睛的时候,他就算想压也压不下来了。不长眼的老天爷,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非要玩儿死我不可。 我一边唉声叹气一边不甘心的探头向外面望去,巴望着能再出现其他变故给我带来一线生机。突然感觉手臂被人死死的抓住了。 “嘶——”好疼。我呲牙咧嘴的倒吸着冷气回头看去,却看到墨竹惊慌的面孔。心中不由得一软,已经窜到嘴边的责备就那么被我又原封不动的咽回了肚子里。 我轻轻拍了拍墨竹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的手背,低声道:“别怕,他不是来杀你的。” 墨竹机械的点了点头,不过看她那幅懵懂的表情估计根本就没听到我在说什么。 “你先回去看着你家小姐,我等会儿就过去。” 果然,墨竹还是点头,却丝毫也没有放开我的意思。看她吓得连魂儿都飞了,我实在恨不下心来拉开她的手,只好任由她这样抓着。不过还好,她抓得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紧了,不然我的胳膊非淤青不可。 “我知道现在军中有流言说食物里被下了毒……”帐外传来项羽洪亮的声音,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侧耳仔细倾听。 “我可以告诉大家,食物的确是被下了毒,那些将士会晕倒也的确是因为中毒的缘故。” “嗡”的一声,人群好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项羽伸出双臂向下虚按,将嘈杂的人声又压了下去。 “虽然这次中毒的人很多,但是大家不必为此担忧。因为军医已经找到了解毒的方法,那些中毒的人马上就会康复。”项羽说着身子向旁边微侧,一个人从他身后慢慢的显露出来。 又是“嗡”的一声,人群再度沸腾起来。 在项羽身后,范增推开扶着他的士兵,拄着拐杖缓步走上前来。范增半扬着头眼光慢慢的在他面前的人群上扫过,闪亮的精光从他微微眯起的眼中射了出来。显然,他对于自己这样出场造成的震撼效果非常满意。 “嗯哼。”清了下喉咙,范增慢悠悠的开口说道:“老夫听说军中盛传老夫已经毒发身亡了。现在老夫可以告诉你们,我的确是中了毒,不过在军医的治疗之下已经康复了……” 听到这里我微微一愣:解药已经配制出来了?我仔细的端详着范增的面色。范增满是皱纹的脸虽是苍白如纸,但是比起虞姬那种白里透青的脸色已经好看得太多了。看来他所言非虚,但是既然已经有了解药为什么没有人给虞姬送来一份? “咱们也不愿意做逃兵。但是就算有了解药,现在没有粮食又被诸侯孤立。若是沛公攻过来,我们还不是一样活不成?”不知是谁不知死活的喊了一句,将我的思绪又来回现实中来。 闻言,范增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谁说我们没有粮食?谁说我们被诸侯孤立?老夫可以告诉你们,那些都是刘邦找人散布的谣言。” 说到这里,范增顿了一下,项羽立刻适时的接过话头高声喝道:“赵将张耳何在?” “末将在!”一名男子自随项羽同来的队伍中抱拳出列。我认得,此人正是当日在赵城之外见过几次的赵将张耳。 “末将张耳见过项上将军。” 项羽伸手虚扶,高声问道:“不知将军自哪里来?” “末将自赵国来。赵王感念上将军千里驰援之德,恐上将军深入秦地粮草供应不及,特命末将押运粮草三万石与将军劳军。” “未知将军路上可听说过各路诸侯都已经归顺刘邦的传言?” 张耳朗声道:“末将只听说各路诸侯正欲前来恭贺上将军诛灭暴秦。至于归顺沛公云云,末将从未听闻。” 还没等我看清那些逃兵的反应,一名士兵快步走到项羽身前单膝跪地高声道:“启禀上将军,前营有齐将田都求见。” “传!” 不多时,传令兵带着一名顶盔冠甲的男子走上前来。远远看去,我只觉得那男子的白净面皮和他满身的盔甲实在不太匹配。 田都见了项羽躬身施礼道:“末将田都听闻上将军缺少粮草,今带两万五千石粮草前来,希望可解上将军燃眉之急。” 项羽微微勾起嘴角:“二位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来人,带二位将军到营帐休息。” 眼见张耳和田都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项羽将炯炯的目光投向面前的逃兵。既便那目光并未扫到我身上,我也能感觉到其中那股震慑人心的力量。 “你们都看到了,什么诸侯归顺刘邦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刘邦之所以不惜代价也要散布这些谣言,就是因为他怕了我们。因为他知道若是光明正大的在战场交手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才会用这些阴险卑鄙的手段来打击我们的士气,瓦解我们的军心。等到我们自己乱了阵脚,他便可以伺机偷袭,坐收渔利。” 说到这里项羽双臂一振,高声道:“各位追随我项羽为的是诛灭暴秦名垂青史。想当日破釜沉舟一役,连章邯的三十万精兵也败在我们手上。如今函谷关就在眼前,若是输在刘邦这个贪财好色的卑鄙小人手中,你们甘心吗?” “不甘心!” 听着外面热情漫溢的高呼,我的心中不知不觉的升起一种厌倦的感觉。虞姬和其他将士中毒未醒,独独范增却好的这么快,张耳和田都又出现的这么及时,这一切若说是巧合实在有些牵强。也许这些都是项羽安排好的,也许他要的正是这种力挽狂澜扭转乾坤的效果。现在想想,我的紧张和墨竹的恐惧实在有些可笑。 我转过身对正在低声抽泣的墨竹温声道:“你都听到了,解药已经配制好了。你家小姐不会死了,你也不会死了,不要在害怕了。” 我拉着墨竹举步向虞姬走去,突然听到身后的帐外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末将等人愚昧,险些中了刘邦的奸计。请项将军治罪。” 我突然站住脚步,心脏不由自主的抽*动起来——这个声音,我认得的。 第一百一十章 私奔计划 帐外那低哑的声音将我的思绪带回了半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再次真切的感觉到景洪飞扑在我身上的重量,感觉到他的鲜血滴在我脸上时那灼热的触感。我猛地回过头看着远处跪在项羽身前的那个男人。 “雍——齿——”这个名字不知不觉间从我的齿缝中渗透出来。他那张阴沉的脸一如当日我在火光中匆匆的一瞥,便是化成了灰我也不会认错。 突然觉得手被人紧紧的握住了,我用力一挣,耳边却听到墨竹低声的惊呼。我转过视线,正看到一双小手死死的按着我紧握剑柄的右手。 抬头看着墨竹惊恐的表情,我的心突然清明起来。如果现在我突然冲出去下手,一定可以杀掉雍齿为景洪报仇。但是在此之后,不光是我,还有所有和我有关联的人——凤翔、苏玉甚至张三都会托不了干系。我自己当然可以在杀人之后逃走,但是那些人,谁又能提醒他们早做准备呢。 想到这里,我用力咬着牙根,将心头窜起来的那股怒火强行压了下去。用尽全力松开握着剑柄的手,我勉强对墨竹扯了下嘴角:“我也不知是怎么了,也许是今天太紧张了……没吓着你吧?” 墨竹轻轻拍着心口舒了口气:“姑娘刚才就像突然变了个人,我还以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过这一天过得真是辛苦,就好像是过了一年那么久,也难怪姑娘会这样。” 我随着墨竹回到虞姬身边,耳中断断续续的听到项羽的声音。“逃兵本是死罪,但是念在你等也是受人蒙蔽……这次本帅不予追究,如有下次必严惩不怠。” 我慢慢吸了口气,直到感觉两肺涨的好似要炸开来才缓缓的将它吐了出来。项羽说的对,现在的确不是算帐的好时候。但是迟早有一天,雍齿,你要为当日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不知道张良用的是什么毒药,毒性来的快去的也快。短短两天功夫,那些中毒的将士就已经恢复了战斗能力。源源不断运来的军粮更是让散乱的军心再次凝结起来。至于那些曾经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此时却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每每有人提起,周围便会响起一阵对刘邦的鄙视和笑骂声。当初用力瓦解军心的利器如今却变成了鼓舞士气的灵药,这恐怕是张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在这样一片大好形势中,项羽发起了对函谷关的最后一次攻击。所有将士都立下军令状:不破函谷关,誓不回头。今天便是出师的日子,这一次我却没有接受韩信“再去观战”的邀请。现在我心心念念的只想着一件事情:早日找机会为景洪报仇,然后便逃得远远的,去过简单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吸引我的注意力。 “阿鸾!”耳边突然响起虞姬的声音,与此同时,我感到有人从我手中夺走了一样东西。我诧异的回头看去,只见虞姬手中举着一只水壶,正吃惊的看着我。我低下头,看到几案上早已满得不能再满的水杯和满桌子的水迹,这才想起自己先前是在倒水。 我尴尬的抓抓头皮:“那个、我有点渴了,想倒杯水来喝。” “你这是倒杯水来喝?若不是我发现得早,恐怕就要水淹大营了。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魂不守舍的。” “我哪有魂不守舍。”我一边擦着几案上的水渍一边小声嘀咕着。 虞姬突然握住我的手:“阿鸾,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怪项大哥之前那么对你?” 我当然生气。无缘无故被人怀疑,还差点连命都没有了。就算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我要是这样还能不生气,就可以直接升级做上帝了。心里虽然是这样想,但是我的嘴里却毫不迟疑的说道:“我没有生气。” “真的?”虞姬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我知道这次项大哥做得有些过分了,不过你就当是为了我,不要生他的气好不好?你是我的妹妹,他是我的项大哥,我真的很想我们能想一家人一样和睦相处。” 事到如今我们还能和睦相处吗?我心里苦笑一声,嘴上却答道:“好的。” 看着虞姬脸上流露出毫不作假的欣慰之情,一股子疲惫的感觉突然从我心底深处冒了出来。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多么渴望可以早点离开这里,可以早点忘记这里的人和事。这种口是心非的生活,我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和虞姬相对无言的坐了一会儿,我暗暗叹息一声正想打破沉默,突然自帐外传来一阵喧嚣。 虞姬猛地站起身来。也许是用力过度的缘故,她的身子晃了晃,脚下一个趔趄。我连忙伸手扶住她,低声道:“不要怕,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还没等我走到门口,帐门的帘子突然被人掀了起来。一个人影直冲到虞姬面前大声叫道:“赢了!我们赢了!姐姐,我们打进函谷关了!” 我有些恍惚的看着虞姬姐弟拉着手又叫又笑,那种毫不掩饰的欢乐让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一硬被拉来个看戏的人,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溶入到他们的世界中去。走到帐外,到处都是兴高采烈的人群。我心底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这是他们的欢乐,丝毫与我无干。 不知游荡了多久,一双手用力按在我的肩头。我回过头去,正对上凤翔温暖的眼眸。 “城破了,你不开心?” 我正要试着扯出一个笑脸,嘴突然被凤翔温热的手掌按住。耳边传来他温柔的声音:“不要对我笑,我知道你不开心。” 我轻轻拉开他的手掌,低声道:“是,我不开心。不过这和城破不破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我突然发现,我不想留在这儿。” “那我们走好了。” 我吃惊的看着凤翔微笑的面孔:“我们走?” “当然,难道你想自己溜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可是项羽已经打下了函谷关。你辛苦了这么久,马上就要到收获的时候了,你真的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我舍不得。”凤翔用手捏了捏我的鼻子笑道,“可是我更舍不得看着我的小媳妇儿不开心。” 我的眼睛突然湿润起来,却兀自板起脸孔:“是你自己说要跟我走的,你将来可别后悔。” “是,是我自己赖着要跟你走的,我保证不后悔。” 看着凤翔满眼的笑意,我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凤翔有些为难的皱了下眉头:“可不可以再等我三天。在走之前我要把手头的事情安排好。英布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没有交待就这样走了。” 三天的时间不算太长,凤翔要安排好他的事情,我也要将景洪的事情做个了断。不然那会成为我心里的一根刺,不论再过多少时日,我都不能真的忘记那日血肉横飞的情景。 我点点头:“好,那三天之后我们私奔。”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故人 咸阳不愧是一国之都,虽然经历了改朝换代,街市却依然热闹如夕。似乎对这里的百姓而言,谁做皇帝都与他们无关,只要能够让他们平平安安的生活就足够了。 昨天傍晚进城时,街道两侧挤满了城中的百姓。坐在马车里看着那望不到尽头的密密麻麻的人头,那情景让我直接联想到了以前在现在每逢黄金周时的各大景区。 “怎么这么多人啊。”我趴在车窗旁边不由自主的感慨道。谁说古代人口少的,那也得看是在什么地方。只要是在首都,就绝对不会缺少劳动力。 “是呀,真没想到咸阳城有这么大,城里有多人。”虞姬也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一对眼珠子只顾得东张西望,估计就快感慨为什么人只有两只眼睛了。 “小姐!快看,那边是不是卖布匹的店面?”墨竹的兴奋劲儿看来决不在我和虞姬之下。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么三个头一次进大城市的女人凑在一起,这台戏的主题就可想而知了。在把这里所有店面的货品都YY了一次之后,虞姬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展开有益身心的购物运动。这也正是我现在为什么沦为移动货架的原因。 “阿鸾,你过来看看这块料子,颜色很配你呢。” 我摇摇头:“姐姐,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你再卖下去财政会赤字的。” “哪有那么夸张。”虞姬笑了一声,突然侧着头打量了我一阵子,“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这些东西好像都是我的。怎么,这里没有你喜欢的东西?” 我微微一笑:“我是个粗人,这么精细的东西不适合我。”笑话,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卖这么多东西怎么带走? 离开绸缎庄,虞姬又兴冲冲的拉着我往首饰店走去。眼看她不知道又要奋战多久,我转过身漫无目的的向街上看去。对面的铺子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一个小男孩傻乎乎的看着街上来往的人流。我不由得笑了起来,估计这小家伙是和我同病相怜的难友。记得小的时候,每次全家人一起去逛商场,我和老爸都会留在商场门口,然后一人举着一串糖葫芦坐在台阶上聊天。 想到这里,我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台旁边,回头冲着铺子里的伙计招了招手:“这些东西我先放在这儿,你帮我看一下。”说完便穿过人流向街对面走去。 还没走到跟前,那个小男孩突然看了我一眼,然后跳起身来急匆匆的向街尾跑去。我微皱着眉头向他的背影看过去。怎么看到我就跑走了,难道我长得很像人贩子? 正在郁闷中,一个白色的人影在我的视线中一晃而过,转过了街角。我的头皮突然有些发紧,怎么他还留在城里,难道不怕被人发现? 我的动作反应得明显比思想快得多。心里还在诧异,我的脚已经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转过街角,我看到那个人影正在我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我默默的跟在他后面,心里飞快的转着念头:我下面该怎么做?假装没看见转回头去找虞姬;还是上前去和他大声招呼,问一句“是否别来无恙”? 就在我考虑的时候,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我猛地刹住步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带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 前面的人转过身来对我淡淡一笑:“好久没见,姑娘别来无恙否?” 看着他依旧笑得风情云淡的脸,我心里忽然有些恍惚起来——这是一个刚吃了败仗的人应该有的表情吗?这个男人的心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 “怎么不说话?难道是看到我太开心了?”张良朝我走了过来,那张柔美得有些过分的脸笑得好像偷到了葡萄的狐狸。 “你怎么还在这里?”愣了半响,我才将这句话挤了出来。 “我不在这里怎么还有机会见到你呢?” “哼,真可惜我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也没有自信到花痴的地步。” 张良莹亮的眸子似乎暗了一瞬,忽然轻快的笑了起来:“就是这样,这才是我认识的秋鸾嘛。刚才看你跟在虞姬后面那幅沉闷的样子,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呢。” “你一直跟着我们?!”我使劲儿瞪着眼珠子,真想把张良那张千年不变的笑脸撕下来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这男人是疯子吧,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急急似丧家之犬、慌慌如落网之鱼,又多远跑多远才对?怎么还有胆子跟在虞姬后面?到底是他神经病,还是我出现幻觉了? “我没疯。”张良笑得一双眼睛都眯了起来,“我留在这里是有目的的。” 听说城破之时,刘邦早就逃得不见踪影了。既然主角已经不在了,那么鸿门宴自然也就开不成了,汉中王自然也不会封给他了。事到如今他留在这里还能有什么作为?我暗笑着摇了摇头:“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你不想知道刘邦此刻在哪里?” 我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向来路走去。明天晚上我就要离开这里了,从此以后这里的人和事再也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还要知道刘邦在哪里? “赵国的粮草刚一出城,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于是便建议刘邦将主力从城中撤走。蜀中此时还是无主之地,我让刘邦先一步占据那里。烧绝栈道,阻绝追兵,以便休养生息。而我留在这里是要找一个人。” 张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心中暗叹。有道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我就知道他跟着我不会是闲的无聊。他这个时候来找我大概是想借我的嘴联络韩信,不过这一次我可没有闲工夫让他利用。我脚步不停的向后摆了摆手:“那我祝你马到成功。念在我们相识一场,今天我没见过你,也没听过那些话。” “还有一件事情,你一定会感兴趣。” 听到张良不紧不慢的声音,我的脚步不由得缓了下来。到底是什么事情,他会说得这么胸有成竹? “楚怀王就要死了,你想不想知道项羽为什么要杀他?” 我的双脚突然好像被钉在了地上,再也移动不了分毫。虽然熊心变了很多,但是想到离开时他抱歉和担心的眼神,对于这个消息我还是不能无动于衷。 不出所料,回过头时,我看到了张良悠然自得的笑脸。 “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谈。” “不必了。我不想知道原因,只想跟你做笔交易。” “交易?我真没想到你也会这么说。” 我的嘴角溢出了一丝冷笑——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难道我天生就该被你无偿的利用?“正是交易。你只要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就可以了。” “你说来听听。” “很简单,我帮你联络韩信,让他见你一面。而你,要帮我救熊心一命。” 张良的笑容变得有些发苦:“你这么说我不是很亏?” “这个世界上从来只有各取所需,没有等价交换。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好吧。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明天傍晚我会让他在城西的酒寮等你。” 张良的眼中突然多了几分我看不懂的神色:“你就那么讨厌再见到我?” 我咬了咬牙根:“是。”既然要走,就不要留下任何牵绊。何况我实在分不清他说得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走到巷子口,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我心里突然格外轻松起来。过了明天,所有的问题都会解决。过了明天,一切都会不同了。 ----------------------------------- 祝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 第一百一十二章 突变 离开小巷,我打听着找到了一家车马行,雇了辆马车。上了车,我立刻告诉了赶车的人虞姬所在的那家铺子的名字。老实说,跟着张良转了这么一大圈,我这种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人早就迷路了。还好赶车的人对这里的街道相当熟悉,没多久我就看到虞姬正站在铺子前面急得直跳脚的样子。 “你跑到哪里去了?”跳下车,虞姬一把将我拉了过去,咬牙切齿的好像恨不能啃了我似的。“才一转眼人就不见了,知不知道我会担心的?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儿都不懂事。” 我连忙笑着拉住虞姬的袖角乱晃:“人家是看你难得卖东西卖得这么高兴,怕自己两只手拿不过来扫了你的兴,所以才想要去雇辆马车嘛。谁知道才一出街口就迷路了。” “好了,好了。”虞姬将我的手拍开,有些无奈的看着我道,“知道自己容易迷路还敢到处乱跑,再有下次我就不等你了,让你也着急一回。” “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了。”的确是没有下次了,我人都走了,怎么还会有下次呢。看着虞姬含嗔带笑的眼睛,想到离别在即,我的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还不把东西搬到车上?” “遵命。” 坐在车厢里,我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虞姬在我面前炫耀自己购物的战绩,心里却想着找什么借口去见韩信。 我之所以会那么爽快的答应张良说服韩信见他一面,是因为我知道韩信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他早就对项羽没有重用他感到不满,如今项羽成功坐上王位,韩信在他手下出头的机会就更是少之又少。在怀才不遇和冒险一搏之间,他一定会选择后者。说服韩信实在是太容易的事情,何况我还可以借张良的手顺便解决掉那个雍齿。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藏在怀中的竹简。那是我对张良提出的附加要求——写一封信来让我诬陷雍齿私通刘邦。招数是旧了一点,但是往往越是古老的招数就越是有用。 吃过午饭,我躺在床上假寐,心里盘算着怎么应该找什么借口出去办我的事情。要见韩信容易,问题是如何栽赃雍齿。本来我是想把竹简放在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然后适时的引人去雍齿房里“碰巧”看到雍齿在看竹简。这样我就可以在临走之前亲眼看着他被抓起来的样子。可是从另一个角度考虑,如果这件事闹起来,我和凤翔再想走只怕就难了。 事事本就不能尽如人意,为了以后的自由生活,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只要把它藏在雍齿住的地方。临走前再匿名向项羽举报,雍齿的日子就不会那么好过了吧。 我躺在床上轻轻笑着,明天就好像是一个分水岭。只要过了明天,我就可以无牵无挂的离开这里,去过我一直想过的自由飞扬的生活。只要过了明天…… “虞姑娘,我家夫人说刚画了几个新的绣花样子,让婢子请你过去看看。”一个柔软的女声从外屋传来。 “嗯,你家夫人有心了,我这就过去。”或许是怕惊醒我,虞姬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我翻了个身子,将脸对着里面继续装睡。听声音,刚才说话的应该是英布夫人的婢女。我可不想给虞姬发现我没睡着,然后被她拖去对着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完美淑女”。 听到虞姬关门的声音,我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趁着虞姬不在的空当,我要先去见见韩信,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将竹简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到雍齿那里。 ―――――――――――――――――――――――――――――――――――― 韩信果真没有令我失望,还没等我那些早就盘算好的劝解说出口,他就一口答应了去见张良一面。看着他眼中难以掩饰的激动神色,我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做完这件事,我和这里的人再也没有任何牵连。从今往后,这世界姓刘还是姓项你们自己慢慢折腾去吧。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雍齿那厮竟然大白天的缩在屋子里,所以那份小小的竹简到现在还老老实实的躺在我怀里。看来只好等到夜里再摸过去了,反正我有迷香,也不怕他半夜突然醒过来。 回到房里我开始收拾要带走的东西,翻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是真正的孑然一身。偌大的房间里,除了一柄剑和两件换洗的衣服就再找不到其他属于我的东西了。 直等到天都黑了下来了,虞姬还是没有回来。我不由得按了按饿得直叫的肚子直皱眉头——真不知道她们两个有什么话要说到现在还没说完。还有这里的下人也够势利,虞姬不回来居然就不给我送饭来。唉,要是她在那边已经吃过了,我今天晚上岂不是要饿肚子? 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找点吃的,门外终于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我连忙拉开房门,只见墨竹举着灯笼在前面引路,虞姬低着头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下人,却是我从没见过的。 “我的好姐姐,你可算回来了。若是你再晚回来一会儿,我就要饿成*人干儿了。”我连忙闪身让虞姬他们进来。 虞姬背对着我吩咐那名下人摆好酒菜,然后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让人备了些酒菜,我们今晚好好叙叙。” 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沉闷,我心里突然一动:难道我们真的是有心灵感应,她已经预料到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我吞了下口水低声说道:“姐姐,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虞姬的背心抽*动了一下,抬头对那名下人和墨竹说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 关了房门,虞姬走到几案前倒了杯酒送到我面前:“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好像还是第一次在一起喝酒呢。姐姐先敬你一杯。” 我本来不怎么喜欢喝酒,但是听到虞姬这样说也不好推辞,只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感觉着绵软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去,我忍不住轻声赞叹道:“这酒味道真好。” 虞姬拉着我的手坐了下来,又为我倒了一杯轻声笑道:“既是好喝就多喝几杯。” 我看着她递过来的酒杯,低声道:“姐姐,我明天就要走了。” 虞姬端着酒杯的手轻轻抖了一下,笑得有些勉强:“我早该知道,你是不会永远留在我身边的。” 听她说得难过,我的心里也是酸酸的。但是再留在这里于我来说实在不是件快乐的事,我咬咬牙将酒杯从她手中接过来,低着头说道:“虞姐姐……”话才出口,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呼”的晕了一下,整个人都想向地上栽下去。 难道这酒—— “姐姐,不要喝了,这酒有毒!”我边说边抬起头来,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金属反来的亮光,刺得我两眼生疼。我直勾勾的看着虞姬手里指向我的匕首,始终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虞姬紧紧的咬着下唇:“阿鸾,你不要怪我,我这都是为了项大哥。” “是你在酒里下了毒?”我的声音突然嘶哑得连几乎自己都认不出来。 “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虞姬将下唇咬得渗出血点来,“英夫人告诉我在我中毒那天你曾经到过粮仓附近;还在军中谣言四起的时候鼓动士兵逃走;而且就在今天上午,你还见过沛公手下的张良。她说今晚你必定会跟我辞行,因为你要跟着张良去投奔沛公刘邦。阿鸾,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一定要看着项大哥兵败才开心吗?难道你忘了凤公子与你的恩情吗?” 英布的夫人,为什么我完全没有想过要提防那个女人。只是我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么多事情,也许那天趁乱想将我推到矛尖上的人也是她吧。 我艰难的扯动一下嘴角:“现在就算我告诉你我没有想过要和项羽作对,你也不会相信是不是?原来我们这么久的姐妹情,还比不上一个外人的几句话来得重要。” 虞姬的眼光闪动了一下,突然向我伸过手来。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想要闪身避开,头却突然又晕了一下。只能眼看着她从我怀里将那枚竹简取走。 虞姬扫了一眼竹简上的字,拿着匕首的手突然颤抖起来:“这就是我们的姐妹情?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看着她眼中流出的两行泪水,我这次是真正的无言以对。本来想要陷害别人的东西,没想到如今却成了我通敌的铁证。只是那个女人为什么连这个也会知道?难道她一直都派人在暗中跟着我,还是我的警惕性已经降低到这种程度了?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惘然,当务之急是我要想办法逃出去联络凤翔提早离开。想到这里我咬咬牙,突然将肩头向虞姬手中的匕首上撞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逃脱 我曾经根据一张古方改良出一种麻药,这种药的性子很猛烈,几乎是在瞬间就会让人四肢酸软无力。只是这种药必须要用鲜血做引才能发挥药性。因为凤翔曾笑它纯粹是鸡肋,所以我只配了很少的分量封入蜡丸,放在随身的荷包里。没想到现在这个鸡肋一样的东西却刚好可以助我脱身。 我咬咬牙将肩头冲着虞姬手中的匕首撞了过去。虞姬瞪大了眼睛,慌忙想要撤手却还是晚了一步。匕首的锋刃在我的左臂上划出了一个长长的口子。一股热流顺着伤口向外涌出,钻心的疼痛让我原本昏沉的头脑突然变得清明起来。 “啊!”虞姬惊叫一声,将手中的匕首咣铛一声扔在了地上。“阿鸾,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着她苍白的脸,我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难受。“你不是原本就是这样想——若是我死了,你和你的项大哥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我没有——我没有——”虞姬用手捂住了嘴,声音越发颤抖起来,“英夫人告诉我要暗中除掉你,免得张扬起来会牵连其他人。可是我不能——我没有想过——真的。我只是想将你关在这里,只要你不能出去就好。” 我用力按住手臂上的伤口,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只是我却分不清到底是该苦笑还是该冷笑。“就像当日在军营中一样?不过这次你倒是变懒了,没有再费心思找那些无聊的借口。” 虞姬的身子突然一抖,顺着她的眼神,我看到鲜红的血液正不断的从我按着伤口的指缝中渗出来。 “我、我去拿伤药。我这里有药……我即刻给你包扎……不怕、不怕……” 看着虞姬慌忙的扑向床边的橱柜,我连忙将解药投入口中。我一边将药丸压在舌下,一边用沾满鲜血的手指捏碎了荷包中的蜡丸。 虞姬抱着药箱转身向我奔来,脚下却突然一软扑到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看着她不解的目光,我轻叹一声:“不论你相信与否,我从没想过要去找张良。从今以后我会在这世上消失,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出了房门,我小心的避开府内的守卫从后门摸了出去。辨别了一下方向,我快步向凤翔的住处奔去。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开始麻木,我的头也再一次变得昏沉起来。不知道虞姬给我吃的是什么药,我自制的解药根本不起半点作用。现在,我只有争取在完全失去行动能力之前赶到凤翔那里,然后让他立刻带着我离开这里再想办法解毒。 不知跑了多久,我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要用完了,我的头也变得越来越昏沉。眼前突然冒出一间屋子,温暖昏黄的灯光从窗子里透了出来。我下意识的感到凤翔就在那里。我拼命的向前奔去,却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辨别距离的能力。明明觉得那扇窗子离我只有几步远,但是任凭我怎么奔跑,却始终也拉不近和它之间的距离。 就在我心中开始绝望的时候,两个人影突然出现在窗前。女子将头枕在男子的肩上,软糯的呢喃一直钻进我的耳中:“凤大哥,不要离开蔡姬还不好?” “好。” 那男子清朗的声音就算隔上千百万年我也不会听错。看着两个人的影子慢慢重合在一起,我的心好像撕裂了似的疼痛。我用尽全力向窗子扑去,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啊——”一股子彻骨的疼痛从背心传来,我不由得惊叫出声。头脑再次因为疼痛清醒起来,我眼前的窗子突然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只剩下黑洞洞的巷子口。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一定是我服用的解药和虞姬给我吃的毒药混在一起,起了什么反应。不过若不是那个幻觉让我不顾一切的飞扑出去,现在也许我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心中飞快的转着各种念头,我的身子却没有停下来。脚下用力,我拼命的向前窜去。金属破空的声音带动着森冷的气流,在我身后堪堪擦过。我不敢迟疑,才一落地便腰肢轻摆又向旁边荡去。脚尖才沾地,我便用力一点再向后纵。我借力将身子在半空中拧了过来,顺势将剑抽出鞘来。 眼见着一把短剑再次刺空,借着月光在剑身上反射出的光亮,我终于看清了刺空的容貌。那是一个穿着深色下人服的男子,正是刚才提着食盒跟在虞姬后面的那人。不过,此时在他脸上再也找不到任何谦卑的神色。我能感觉到的,只有自他眼中散发出的阵阵森冷凌厉的杀气。英布的夫人,原来早就安排好了后招等我出来自投罗网。 转念间短剑再次出现在我眼前,速度快得让我胆寒。仓卒之中我只好举剑隔挡,短剑的剑尖正好刺在我手中的剑身上。因为手臂向内弯曲用不上力,我只觉得手臂发麻,身子顺势向后退去,借机卸去了袭来的力道。 背后突然撞上人家的院墙,那柄追命的短剑却有一次出现在我眼前。避无可避,我只有双手握剑估计重施,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让我后退的空间了。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我的胸口好像被重锤砸了一下,双臂酸痛得好似要断了一样。眼看着短剑滑向我的咽喉,我不敢迟疑,猛地向旁边的地上跌去。狼狈万分的在地上翻滚几下,抬眼看时,一道寒光在我眼中越放越大。我拼尽全力,却再也提不起剑来隔挡。一股无力杆袭上心头,难道我今天始终还是难逃一死吗? 濒死的绝望感还未来得及将我淹没,我的眼前突然一黑。一个人影为我挡住了那道致命的寒光。 “噗——”刀刃入肉的声音蓦地传进我耳中,我听到挡在我身前的那人闷哼了一下,紧跟着便是“喀嚓”一声削金断玉的脆响。 “别怕,俺在这里,谁也别想伤的了你。” 张三手中用的是一把难得的宝剑,但是他的剑术却实在比不上眼前刺客的一成。想到这里,我艰难的撑起身子想与张三并肩对敌,头脑却好像存心拆台似的的再度昏沉起来。用尽全力也只能以剑拄地晃晃悠悠的勉强站起身来。 那边厢,张三却已经被那刺用一把断剑逼得步步后退。眼看着张三胸前空门大开,我咬紧牙关,拼命将手中的剑向那刺客投去。与此同时,那刺客的身子却突然软了下去。我的剑在他头上飞过,咣铛一声掉在地上。 危机已过,我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眼皮好似千斤重担般再也撑不起来。恍惚中,我只看到有个白影在我眼前闪过,我感觉身子好像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周日继续集中加精华,欢迎大家留言参加^_^ 第一百一十四章 残存的记忆 一片花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雪白的鲜花点缀在翠绿的叶子之间似乎一直蔓延到天边。在花海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在黑、白二种及至的颜色的对比下,显得格外分明。冥冥中好像被什么力量吸引着,我不由自主的向那黑影走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黑影的轮廓越来越大。快到近前时黑影突然动了一下。整个花海以之为中心,漾起了层层叠叠的波浪。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背对着我出现在花海之中。 虽然看不到他的容貌,但是我心中却分明的感到一种熟悉的气息自他身上发散出来。我蓦地停住脚步,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再也收不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黑衣男子突然转过身子,一步步向我走来。他的容貌并不出众,但是眉宇之间自然散发出的那股英气却让任何看到他的人都不能忽视他的存在。这个人我从未见过,但是那眉眼、那口鼻却让我觉得无比熟悉。看着他与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我的心突然没来由的酸痛起来。好似那酸痛已经在我灵魂深处沉睡了千百年,到如今才被唤醒。 “你身上的杀气很重,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身上的杀气像你这样重。这朵花送给你,也许可以化解你身上的戾气。”说着,他将手中雪白的花朵送到我的面前。 他的声音很轻柔,好似生怕会吓着我似的。但是那轻柔的声音却好似一道霹雳在我耳边响起,将我的心活生生劈作两半。我没有伸手去接他送来的鲜花,只是愣愣的看着他,有些茫然的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般的感觉。那黑衣男子却没有收回伸过来的手,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好像时间在这一刻突然凝固了似的。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我迟疑的对他开口问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认识?” 那黑衣男子眼中一暗,突然放开了手指,任由他手中的花朵轻轻的飘入脚下的花海中。便入水滴落入大海,我再也分辨不出那朵花落在何处。 我的心没来由的揪了一下,好似有人突然将一个名字放进我脑海中似的,我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你是姜斌?” “是。” 听到他淡然的回复,我突然问出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那我是谁?” “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我是苏苏——不是,我是秋鸾——不是——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到底是谁?”我心中突然恐慌起来,好像那些名字都是我,却又都不是我。为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黑衣男子突然叹了口气,我感觉到他的目光直射到我的眼中。好像预知到什么似的,我的心更加慌乱起来。 “不要说——我不想听——” 那黑衣男子却好似完全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是,杀我的人。” 眼前的世界突然被一片黑暗取代,我感到好似有无穷无尽的压力自四面八方向我袭来。耳边传来阵阵水声,我猛地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水下。眯着眼睛向四周打量了一下,我看到一个白衣少女正盘膝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随着水流飘散的白衣黑发将她的脸色衬得晶莹如玉。 我正在猜测她到底是人是鬼,那白衣少女忽然将双臂伸展开来,在水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她的身子便借着浮力慢慢向水面飘去。我连忙手忙脚乱的跟了上去,一浮出水面,我便大大的吸了口气,却不由得愣在了当场。刚才在水里,为什么我好像一点儿也没有憋闷的感觉? “没想到你能在水底潜这么久,害得我好等。” 正在纳闷,一个熟悉的男声传进我的耳中。我顺着声音看过去,身子突然感觉僵硬起来——说话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衣,正是我刚才见过的姜斌。 “姜斌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前阵子我去找你,他们都说你出远门了呢。”白衣少女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边说边向岸边游去。 我不由自主的跟着她走上岸去,却突然发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情——他们两个似乎看不见我。我伸手在姜斌眼前晃了晃,果然,他没有任何看到人的反应。这究竟是什么怎么回事? 姜斌的声音再度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的确是出了趟远门。”姜斌边说边从身后拿出一把剑来,“我找到了一块特别的矿石,让人为你铸了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剑。” 白衣少女好奇的接过剑来,慢慢抽剑出鞘。我眼前一亮,看到一抹熟悉的璀璨荧光在剑身上静静流转。我下意识的伸手向腰间摸去,果然一直与我形影不离的佩剑并不在那里。 白衣少女赞叹了一声,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石头来在剑身靠近剑柄的地方反复擦了几次,然后用一把尖细的小刀在那里刻了两个字。 “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的‘勾魂’了。”白衣少女的声音好似离我越来越远,我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模糊起来,只剩下不同颜色的光晕在闪动。 …… 画面再次清晰起来时,我发现自己身在一处院落中。远处的房间里一白一黑两个人影相对而坐。 “明天你真的要走?我听说这次的仗很难取胜的。”白衣少女的声音清晰的传进我耳中,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她心中的不安。 “是,这此我一定要随军出征。不论对手是谁,我都要赢回属于我姜家的荣誉。” “姜斌哥哥,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回来。我会一直等你,不管多久都会等下去。” “云疏——”姜斌伸手将她拦在怀里,“傻丫头,我一定会回来。等我得胜归来,我们便成亲好不好……” …… 画面再次跳转,依然是那个院落,依然是那个房间。房门紧闭,云疏破门而入。一道白光在我眼前闪过,我看到姜斌手中的剑刺入了云疏的肩头。在他身边,另一个女子如受惊的小鹿般将头靠在姜斌的肩上。 一抹浓艳的鲜红在云疏雪白的衣服上晕染开来,迅速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 …… 刺目的红色越缩越小,终于定格成一把剑的形状。我看到云疏手中提着一把散发着妖异红光的长剑站在一间零乱的屋子里,在她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来具尸体,每具尸体的致命伤都在喉头。在房间的角落里缩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他大大的眼睛里却没有惊恐,有的竟只是羡慕的神色。 “你想不想跟我学剑?”云疏的声音冰冷得让我心中不由得有些发抖。 “想。”那男孩似乎早就在等这句话,立时答道。 “你不怕我?” “不怕,你是师父的朋友,俺怎么会怕你?” “谁告诉你的?” “不用别人告诉我,俺看到师父每天都要拿着你的画像看上好长时间……” “小三——住口——”一个虚弱的男声从内室中传出来,我的心没来由的再次颤抖起来。这个声音我明明没有听过,但是为什么却觉得这么熟悉? “你叫小三?”我看到疏云握着剑的手轻轻抖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内室的方向口中却向男孩问道。 “俺姓张,在家中行三,所以大家都叫俺张三。” “我有个朋友在关外,你们可以先去投奔他。等我办完事情,便去找你——找你们……” …… 眼前的画面再次变换,这一次是在如血的夕阳下。我看到疏云手中的剑依然散发着妖异的红光。只是这一次,它却刺入了姜斌的胸膛。 我的心有一次像是被撕裂般疼痛。“你是,杀我的人。”姜斌的声音不停的在我脑海中徘徊不去。在画面消失的一瞬间,我看到疏云将剑拔出,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 眼前又是无尽的黑暗,当光明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看到自己还在那片花海之中。这一次,我眼前的人却已经不再是姜斌。 “你是疏云?”我看着眼前的女子有些迟疑的问道。 那女子对我轻轻一笑:“可以算是。” 用力咬了咬牙,我鼓足勇气问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愿相信的问题:“你是——我的前世?” “可以算是。” “什么叫可以算是?”听她这样回答,我心中突然冒起一股火来。 “因为,我并不是真正的疏云。我只是因为她的执着而残留在世上的一点记忆。” ---------------------------------------- 连续三天被抓出去陪人逛街,让我深刻的体会到为什么五一是劳动节了。码完字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唠叨一句:大家给张推荐票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他的选择 听她这样说,我心里才明白为什么刚才我看到的都是一些不太连贯的片断。也许这些都是她心中最难遗忘的记忆吧。有了这个认识,再联想到以前听过很多次的那个关于魔剑的传说,我的心里忽然变得很不好受。究竟是什么样的执念才能让她的记忆在这个世界上流连这么长的时间呢? 想起那个靠在姜斌肩头的女子,我突然很想知道那件事情的始末。但是,我徒劳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毕竟向自己前世的记忆询问自己前世的事情,感觉上总是有点奇怪。 “我是一个孤儿,自幼和师父生活在山里。”也许是看出了我的想法,疏云慢慢的说道。“很小的时候我就想出去看看山外的世界,可是师父说山外有很多坏人,只有练好剑术才不会被人欺负。所以我每天拼命的练剑,可是到最后我才知道师父错了,就算我的剑术举世无双也一样会被人欺负。” 说到这里,疏云忽然停了下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知道她又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话,只好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她。 沉默了一会儿,疏云抬起头来淡淡的笑了一下,指着面前的花海对我道:“我和他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那时候师父已经不在了,我一个人离开了山里到处游历。有一天我走到这里,却在这平静的花海中感觉到一丝浓重的杀气。于是我便好奇的向着杀气传来的方向走过去。没有走多远,我便看到在雪白的花海中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当我走近时,那影子突然动了起来,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出现在我面前。他身上的杀气很重,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身上的杀气像他这样重。不怎地,我就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然后你送了一朵花给他,告诉他也许鲜花可以洗涤他身上的杀气?”我忽然想起最初见到姜斌的那一幕,不由自主的插嘴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疏云看起来有些吃惊,但是只一瞬间便又变得有些明了,“一定是你侵入我的记忆时看到的。” 侵入她的记忆?原来刚才我看到的东西并不是她存心想让我知道的。那么我为什么会突然侵入她的记忆?联想到我最初见到姜斌的情景,我心中突然一动。 “听到我那样对他说,他忽然笑了起来。就在我被他笑得有些慌了的时候,他慢慢的走到我的面前对我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的想法和我一样呢’。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忽然莫明的感到很开心,原来我们的想法一样呢。”说到这里,疏云的眼神变得朦胧起来,看她的神色,好似又回到了当时的记忆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姜斌,他家世代都在这个小国之中为将。只是由于战乱,到了他这一代便只剩下他一名男丁了。”疏云第三次沉默起来,我不由得暗叹一声:不知道这一次她又要回忆多长时间。 直等到我开始想着是不是应该主动询问她时,疏云才再一次开口本来疏云的语气一直都是淡淡的,这一次却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本来那一次他说得胜之后要与我成亲的,但是——但是——没想到他回来之后不久便开始躲着我。为什么他要躲着我,难道就因为她是大王的女儿?那一次我本来只是想去向他问个清楚,没想到那个女人也在。不知怎地我就将剑拔了出来……” “后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突然开口打断了她。以我在现代被无数影视剧培养出来的想象力,再联系到自己刚刚看到的情景,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也可以猜出一个大概。而且在我内心深处,真的很怕她会说出什么可怕的事来。也许前世我已经有过一次不愉快的人生,我不想在现在再回忆起那些事情来。好奇心是很危险的东西,这一次我终于记起了这句名言。 “对了。”默了一下,我想起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来,“之前你在哪里?是不是一直都在……”我用手指了指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好。 疏云摇摇头:“本来我一直附在那柄剑上,在回忆中不知道渡过了多少岁月。直到有一天你唤醒了魔剑也唤醒了我,后来我就附在了你的身上。后来我遇到了他,虽然样子不同了,但是我还是能认出他来。那时我真的想占据这具身体,和他重新开始,可是残存的记忆又怎么能挣得过一个完整的灵魂呢。所以我只好继续等待,等到你的意志没有那么坚强的时候再动手。” 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我:其实我想抢你的身子自己用来的?我难以置信的看着疏云,她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啊,这么匪夷所思的话她怎么能说得好像只是想要跟我借钱买个烧饼似的?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似乎是认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分了,疏云嗫嚅道,“其实我也曾帮过你的。不然以你的修为怎么可能施展御剑之术?” 我想起那次手中的剑突然飞了起来,以至于让那些人把我当成了妖怪的事情,撇撇嘴哼了一声。“可是你别忘了,你也影响过我的情绪,所以大家扯平了。”我一直都在奇怪,为什么那时听到张良成亲的消息心里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现在想来一定是她在作怪。等等,如果真是这样,那张良不就是…… “是的。”似乎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疏云点头道,“你们现在都叫他‘张良’。”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不过吃惊之后我忽然发现了一个疑点。“我想知道你现在告诉我这件事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等不下去了,想让我主动把身体让给你?” “不是的。你不知道,其实你已经昏迷了两天。在这段时间里我已经代替你控制了你的身体,去见过他了。” “你怎么能这样?”听她这么说,我心里腾的一声窜起一股火来。就算你是我前世的记忆,也不能剥夺我生存的权利吧。一想起她控制着我的身子不知道和张良做过什么,我就觉得自己全身直冒冷汗。 疏云却仿佛没有听到我的抗议,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以为我可以瞒过他们,就这么和他过一辈子。可是没想到他几乎是立刻就发现这里面有问题了。我瞒不过去,只好将一切都告诉了他。后来我让他选,是我留下还是你留下。” “没疑问,他选的一定不是你。”谁也不会喜欢自己身边有一个借尸还魂的人跟着,何况在张良眼中她一定没有我有利用价值。不过想想古人还真是单纯,若是让她多看几本穿越小说,估计张良也没那么容易问出真相来。 “为什么你也这么说?”疏云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你又不喜欢他,为什么他还要选你?为什么?” 看着她有些疯魔的样子,我连忙向后退去。就算她是我前世的记忆,也不表示不会爆起伤人。虽然现在大家都是灵魂状态,虽然她说自己只是一段记忆,但是毕竟在这个领域中我还是新人,比不得人家已经做鬼很多年。若是真动起手来吃亏的一定是我。 过了好半天功夫,疏云还是没有动手,只是自顾自的沉浸在痛苦之中。我却开始焦急起来,听她说我已经昏迷了两天了,那不就是已经过了和凤翔约定的时间?那个来救我的白衣人不知道是谁。如果不是凤翔,那么他现在找不到我,不知道要担心成什么样子。还有虞姬,我逃出来之后她会怎么处理剩下的事情呢? 我有心想向疏云问个清楚,但是她现在的情绪这么激动,说的话也不知道靠不靠谱。还是我赶紧“清醒“过来自己看看比较保险。当然前提是她要先放我离开这里。想到这里我决定赌上一次,希望老天保佑我之前猜的不错。 “你知不知道,其实流连在这世间的记忆不止是你而已,还有他的。” -------------------------------------- 昨天家里出了点事,一个晚上都不在状态上,基本上是码多少删多少,所以没有更新。我记得,我今天还欠一章,争取凌晨以前补上。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速之客 “是他?”疏云几乎是立刻就清醒过来,“你骗我,若真是他为什么他不出来见我?” “也许他还在自责,也许他怕你不会原谅他。我说的对吗?“我边说边将目光投向疏云身边的空地。天地良心,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那里,甚至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若是这次我猜错了,不知道疏云会不会一气之下让我留在这里陪她。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在现实中的身体不是要变成植物人了? 还好姜斌同学很给面子,我的话音刚落,一个黑衣男子就从疏云身边凭空冒了出来。“你猜的不错,是我把你的灵魂召唤到这里来的,因为我不敢独自面对她。” 还召唤?当我是宠物啊?虽然心里一百二十个不同快,但是为了尽快离开这里,我还是装出很语重心长的样子:“你怎么这么傻呢?她要是真的怪你当初就不会跟你死在一起了。” “真的?” “姜斌哥哥,我早就已经不怪你了。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 “云儿——” 看着他们拉着小手相看两不厌的样子,我真的十二万分的不想打扰他们。不过为了我的人身安全着想,我只能很不厚道的提醒他们先把我这个电灯泡送出去。 “嗯哼,二位打扰一下。那个、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疏云和姜斌对望一眼,两个人集体摇摇头。呃,您二位还有完没完了,我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还要揪着不放。 “谢谢你这次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姜斌对我微微笑道,“不过——” 天地啊,千万不要告诉我还有后续任务。我这可是在现实世界里,又不是在玩游戏,再醒不过来很容易被人当成活死人处理掉的。 “不过要离开的不是你,而是我们。我们的心愿已了,也是时候去我们应该去的地方了。在我们离开之后你就会醒过来了,而且以后不会再有人影响你的情绪。”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这还是我第一次觉得疏云的声音有如天籁般好听。“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过总算是看到了点希望。我无奈的扯了下嘴角:“你都这样说了,我还可以不答应吗?” “当然不可以。” 看到疏云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我心里很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一激动说出“别说是一件事,就算是十件事也没有问题。”这种话来。否则我相信她会毫不犹豫的说“那就十件好了。” “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疏云拧着眉头说道,“我知道你给我的‘勾魂’改了一个可怕的名字,我的要求就是你必须把名字给我改回来。那个什么大扣还是小扣的,实在太难听了。” 我干笑了两声:“这个没有问题。”当初我会给神剑起‘小Q’这个名字,根本就是一时心血来潮觉得很有趣。自然也没必要在这方面和她较劲儿。 听到我的答复,疏云满意的勾起了嘴角,回过头去与姜斌对望着,再也不看我一眼。就这样对望着,他们的身影开始变淡,渐渐的变得透明起来,好像是要融化在空气中一样。我突然觉得如果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算是一起消失应该也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随着姜斌和疏云的离开,我身处的那片花海也一起消失无踪。在我身边,除了无边的黑暗,再也找不到其他颜色。这时我才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他们都走了,我该怎么回去捏? 嗯,好像疏云说过,他们走了我自然就会醒过来。没法子了,好歹试试吧。我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然后咬咬牙,猛地张开了眼睛。 眼前是一种熟悉的昏黄的光芒,我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跳动的灯火,心中的喜悦好似要将胸口撑破了似的膨胀起来。我终于又醒过来了。 “阿、阿鸾?” 耳边响起一个不确定的声音。我回过头去,看清了守在身边那人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为什么此时在我身边的不是凤翔而是那个张良。 “是,我是秋鸾。” “真的是你回来了?我还以为那个女人在骗我呢。” “是。”也许是看惯了他那幅风情云淡的笑容,也许是受到前世记忆的影响,看着张良惊喜交加的表情,我心里突然有些别扭起来。 “我去给你找把粥热热。你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现在一定很饿了。” 张良这句突然提醒了我,现在离我逃走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天。不知道虞姬是怎么处理我的问题,不知道这件事情有没有牵连到凤翔。我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不用了,我还有事要办。” 脚还没沾地,我便觉得后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不由得双腿发软,直接向地上栽去。慌忙之中,我伸手在墙上撑了一下。没想到这一撑之下,连我的手臂也疼得好像要断了似的。唉,我怎么就往了自己身上还受着伤呢? 眼看着就要和地板做亲密接触,一双手突然从后面环在我的腰间,将我抱回床上。我的脸腾的一下涨的通红,才一坐下便急忙挣脱了出来。羞恼之下,我抬起头瞪着张良,却正迎上他纯净无害的笑容,好像丝毫也没有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一下子将我冲到嘴边的话原封不动的堵了回去。 张良在我身边坐下,慢悠悠的说道:“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 “为什么?” “且不说你身上有伤,连走路都困难。单说现在的局势。你知不知道,在你被刺杀的第二天,被我杀死的那名刺客的尸体便消失了。而且整个咸阳城没有一点关于出了凶杀案的流言,只是在城门那里多出了不少人专门盘查出城的人员车辆。可见要杀你的人来头一定不小,你现在若是露面岂非是自投罗网?”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我没好气瞪了张良一眼,“要不是你好端端的非要来找我,我又怎么会被人追杀?” “这么说又是我连累了你喽?” “你也知道不是第一次啦?”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那幅全然没有半点愧疚的脸,真想踩上两脚。真不知道为了什么,我每次遇到他都没好事。 “别这么看着我,我会内疚的。不然这样好了,将来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我决不推辞就是了。” “不用等将来,我现在就有事情要你帮忙。”张良现在还可以对城里的情况了如指掌,一定有很多人脉关系,而且现在我能找到的人也只有他了。我吸了一口气,看着张良说道:“我要你把我现在的情况通知凤翔,最好是能安排我们见上一面。” 张良似乎是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当我正要再仔细看清楚时,他的脸上已经再次挂上了那幅风情云淡的笑容:“好吧,我明天天一亮就去。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看着门板被他反手带上,我不由得翻了翻白眼。我都“休息”了两天了,还有可能睡着吗? 百无聊赖之下,我慢慢蹭下床,试着在地上走了几步。虽然背上的伤口还是隐隐作痛,但是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走路。如果明天张良带了凤翔来,也许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想办法早点逃出城去。 慢慢的走到门边,我正想开门透透气,突然听到门外不远处响起“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我小心的将门拉开一条细缝,正好看到一条人影从我门前窜过。 ------------------------------------- 更新晚了,不过这次真的不怪我。我的网络又瘫痪了,到现在才恢复正常。 第一百一十七章 深夜故人来 我从门缝里向外面看去,正看到一条人影从我房门外窜过。在月光下,他对着我的着半边脸上隐隐闪动着金属的光泽。 “铁毅!”我条件反射似的拉开门轻声呼道。 那人影本来正要向前纵去,听到我的呼声猛地收住了势头回过身来。在身后灯光的映照下,我清楚的看到那人的脸上扣着半张金属面具,却不是铁毅是谁。 “你——阿鸾?你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铁毅的眼睛瞪得好像鸽子蛋,连说话都结巴起来,我咧嘴苦笑了一下:“这个说来话长。倒是你,怎么会半夜来翻墙?出了什么事?有人追你?你受伤了?”以铁毅的身手若不是受了伤,翻个院墙决不会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铁毅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似乎是不知道应该先回答我那个问题才好。正在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砸门声—— “开门!快开门!有喘气的没有?再不开老子可就不客气了啊!”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声音大得估计都能传遍整条街了,原来却还是客气的。若是换了不客气的岂不是要直接杀人放火了?不过敢在宵禁的时候还这么大声呼喝的一定不是普通人,何况不用想也知道那些人是来找铁毅的。有了这样的认识,我下意识伸手去拉铁毅,想让他和我回房间里去躲一下。 铁毅宽大粗糙的手掌在我手中抖了一下,忽然挣脱开去。 “嘶——”被他用力一挣,我身上的伤口又被牵动了一下,疼得呲牙咧嘴的直吸冷气,脚下再次开始发软。 勉强撑住门框稳住了身子,我有些不解的看向铁毅。我明显的感觉到铁毅的身子僵了一下,没有被面具覆盖着的半张脸上闪过一丝不忍的神色,终于还是对我说道:“我先走了,若是他日还能再见,我再跟你解释。” “等——”看到铁毅转身便走,我向前冲了半步低声叫道。然而还没容我把一个“等”字说完,便听到门外的喧嚣声徒然变大。我知道已经有人将大门打开不敢再出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铁毅翻过院墙跃入外面的巷子里。 “我们是鲁公府的亲兵,进去抓一个奸细。”听到先前那个叫门的声音这样说,我的心里突然一紧。不知道铁毅究竟捅了什么篓子,居然被当成了奸细,还出动了项羽的亲兵来抓他。 “将军说笑了,这里是韩王的府邸怎么会有奸细?”一个温和的男声慢吞吞的答道,声音听起来不大,但却刚好可以让我听清楚每一个字。 原来这里是韩王的府邸,我仔细打量了一下身处的这个院落。在夜幕之中看不清院中的布局,但是感觉上这里好像并不算大,实在没办法让我把它和“府邸”这两个字联系起来。看来这位倒霉王侯的日子过得也不是很滋润。 “哼,那又如何?我可是亲眼看着那个奸细跳进你们的院墙的。你这么说难道是想包庇奸细不成?还是奸细本就是你们派出去的?” 听到那个声音嚣张如故,我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如今看来张良靠的这棵树恐怕离被砍的时候也不远了。此地终究不可久留,我还是早做准备逃出城去才是王道。 这样一顶大帽子压下来,王府的人也只好让他们进来搜查。想到我现在身份尴尬,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只看刚才铁毅那幅活见鬼的样子,也能猜到情况一定不妙。听着脚步声渐渐向我所在的地方靠近,我连忙转身回到房间里。正要关门时,眼前白影一闪,张良的人已经站在我的面前替我关上了房门。 我皱了一下眉头:“你跑进来做什么?” 张良对我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道:“你没听到有人进来搜查吗?我们现在好歹也算是一根绳子上栓的蚂蚱,当然要共同进退了。” 说得倒是好听,别让我猜中,这家伙来这里一定是有别的目的。我没好气儿的白了他一眼,眼睛开始向四周打量起来。如果待会儿他们要进房来搜,我好歹也要有个躲的地方才行啊。 天地啊,真不知道这间屋子里的家具是谁选的,怎么所有东西都那么矮小?柜子里是不用指望了,如果现在我只有三岁应该可以勉强塞进去。床底下?等我再饿上十天八天再说吧。最后,我把目光投向了房梁。看着那半人宽的房梁,我真想一头撞死算了。若是换作平时,那里当然是我最好的藏身之地。但是现在,就凭我这副五劳七伤的身子板儿——别说是跳上去,就算是给我架好了梯子,我也未必能爬得顺溜。 就在我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忽然停在我的门外。刚才应门的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里是韩王女眷的居所,没有我家大王的允许,你们不能擅自进去。” 听到门外的人没有硬闯,我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放下去一半。当然,另一半还在原地吊着。当年看过的无数影视剧告诉我,凡是进府搜查的人都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糊弄过去的。 果然没有过多久我便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队长,就是这间屋子。他们说是女眷的居所,不让我们搜。” “我说这位管事,你这不是难为人吗?韩王还要过两天才能到咸阳,难道你就让咱们在这里等上两天不成?”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 “有什么好‘不过‘的?我们是奉命搜查奸细,若是让奸细逃走了就是你家韩王也负不起这个责任。里面的人快开门!” 听到已经有人过来推门,我咬咬牙一把拉过张良,想试试能不能带着他跃上放去。死就死了,好歹也要试一次我才甘心。 就在我卯足了劲儿准备做垂死挣扎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喊一声:“队长!有人影翻墙逃走啦!” “追!”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乔装 门外一片如乱糟糟的脚步声,如退潮般远去,只一瞬间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默了一下,我听到一声低咳,应该是那个应门的管事还在门外。就在我以为他要敲门的时候,我听到一个人踏着步子缓缓的朝前院走去。 看着紧闭的门板,我有些发起愣来。本来我还打算好好跟他说声“谢谢”,毕竟我留在这里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但是现在看来,他好像是不太愿意见到我呢。还有,铁毅现在一定已经跑得老远了,那么刚才跳出去的那个人又是什么人呢?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觉得身边有一道目光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回过头看了张良一眼,却发现他正似笑非笑的低着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我的头皮立刻炸了起来。天地啊,我的手什么时候和他的手拉在一起的?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镇定,一定要镇定。我一边将手慢慢的从他手中抽出来,一边试着转移他的注意力:“你们这里到底收藏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人?多亏刚才那位老兄沉不住气跳墙逃了,不然我们现在就麻烦大了。” 张良不着痕迹的松开了手掌,抬起手来轻轻的捏着自己的下颚,有些疑惑的看着我问道:“你到底是中了什么毒?” “这个嘛,本来是中了一点迷药,然后又中了一点麻药,再然后——再然后——”看到他的表情越来越奇怪,我咬咬牙根把心一横,“好吧,再然后是我自己吃错了解药,结果就变成你看到的样子了。你想笑就笑好了。” “我不是想笑你。” 骗人也要拿出点诚意来,你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儿了,还说不是想笑我?我咬牙切齿的看着张良把牙磨得咯咯直响——不要挑战我的忍耐力。 不过实事证明,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喜欢冒险。张良嘴角的弧度弯的更大了些:“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厉害的迷药让你的脑子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把这句绕了八道弯儿的话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次,我身上咯咯直响的地方又多了两处——拳头。这个混帐男人,居然拐着弯儿说我笨。不过回过头来想想,我是挺笨的。他从进门开始就是一幅有恃无恐的样子,这么说—— “跳墙的那个人是你们安排好的?” 张良勾起嘴角,那幅摇头晃脑的样子感觉好像他比诸葛亮还诸葛亮:“这里有我们这样两个见不得光的人,自然要做些准备工作。”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眯着眼睛有点郁闷的看着他,敢情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在瞎担心。 “这样才会让你觉得惊喜嘛。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发现劫后余生的感觉很幸福?” 虽然他很难得在我面前嬉皮笑脸一次,虽然他笑的样子实在很好看。但是此时此刻,看着他那张比女子还要柔美几分的脸,我依然有一种很想踩上两脚的冲动。 就在我正琢磨着是用左脚还是用右脚的时候,张良哈哈大笑着向后退了几步。“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那天我好不容易才把你背回来,待会儿可不想再把你背出去了。” “我们待会儿要离开这里?”张良说出的这个消息让我暂时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是的。”说到正经事张良又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淡淡的语气,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先坐下。“他们口口声声说‘亲眼看见奸细翻墙跳了进来’,如果追不到人八成还会回来找茬。而且你不是说已经有人看到我们在街头见面了吗?那些人迟早会想到我藏在韩王这里的。所以我们非走不可,而且要快。” “可是我们还能去哪里?再者说现在外面正在追捕奸细,风声一定很紧。我们在这个时候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薛管事精通易容之术,过一会儿他会过来帮我们乔装改扮。等到天亮时候我们可以装成出府采买的下人混出去。至于住的地方,我早就找好了,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也许是我多心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听到张良在说“任何人”这三个字时加重了些许语气,我觉得他好像意有所指似的,这让我心里莫明的突然感到不舒服起来。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我既然能将你救回来,自然也能带你平安离开这里。”张良在我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谁用你带了?我又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女人。”虽然知道他是在安慰我,但是我心里还是老大不痛快。几乎是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似乎每次见到他我都会倒霉,似乎每次见到他我都会被他利用。所以就算真的要离开这里,我也决不能跟他一起。 还有凤翔,不知道经此一闹,张良还有没有办法帮我联络他了。想到这里我心中就好像有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乱作一团。 “是吗?我怎么记得那晚我把你捡回拉的时候,你的样子得好像有二级风就能把你吹飞了?” 我没好气的白了张良一眼:“我不装成那样,你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做苦力把我背回来?这叫智慧来的,懂不懂?” “你怎么跟死鸭子一样,就只那张嘴硬?”张良轻笑一声忽然别过头去看向房门,“你为什么不问我,那晚我为什么会碰巧出现在那里救了你的命?” “你有没有问过我那个真正的奸细是什么人?既然如此,我又何必问?再说,就算我问了你会回答吗?” 张良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却让我觉得有些像是在叹息似的。我不知道该找什么话来跟他说,两个人就这么各自默默的看着房门,刚刚有些活跃的气氛又一次变得尴尬起来。 两下轻轻的扣门声适时的打破了沉默。张良起身打开了房门,我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提着包袱站在那里。 “这次麻烦薛管事了。”张良说着退开半步将那名男子让了进来。 “张司徒言重了。”薛管事客套了一句便竟自走进房间将手中的包袱放在几案上。 我瞪大眼睛看着薛管事将包袱打开,里面的东西真是太——太让人失望了。听到张良说他精通易容之术,我原本以为包袱里面就算没有那种传说中往脸上一贴,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人皮面具,至少也应该有些假胡子之类的道具。没想到整个包袱里只有两套下人穿的衣服,和日常化妆用品若干。 “薛管事打算让我们化妆成什么样子?” 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知好歹,好在那位薛管事涵养功夫实在很到家,温声说道:“要乔装成下人并不复杂,只是要委屈二位换上下人的衣服。另外,这位姑娘要把脸涂得黑些才不引人注目。”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张司徒是大人物,恐怕有很多人都认得他,就算换了衣服也一样会引人注目的。” 看到薛管事沉吟着没有接口,我眯起眼睛快速扫了张良一眼,慢慢勾起了嘴角:“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保证万无一失。” 第一百一十九章 脱出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保证就是有人拿着画影图形对着看,也认不出你就是张良来。只是你要受些委屈。”我边说边偷眼观察张良的反应,很满意的看到一丝不安在他眼中闪过。 “姑娘不妨将这法子说出来我们研究一下。若是真的可以助大家脱困,张某便是受些委屈也在所不辞。” 嗯,嗯,神态很镇定,语气很得体。可是为什么听在我耳中,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色厉内荏。我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这法子说起来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就是——”说到这里我曲起拇指将其余四根手指伸到面前,“男扮女装。” 四字说完就像我预料中的一样,薛管事立刻变身塑像。在这个时代男人的自我感觉及其良好,要他们扮做女人确实是有点难为人了。张良不愧是和我同时代的人,这个时候面部肌肉还没有完全瘫痪。只不过那个表情让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有半身不遂的倾向。 “嗯哼。”过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张良终于又恢复了他惯有的淡然笑容:“这个法子乍听起来好像不错,不过我终究是男子,若是扮作女装恐怕会漏洞百出,到时候更容易被人发现。” 哼哼,小样儿,折腾了我那么多次,难得有机会让我报复一下,你以为只凭这样两句话便能轻轻逃过去吗?我煞有介事的摇摇头:“非也,非也,张司徒此言差矣。若是换了其他男子自然会漏洞百出,但是张司徒身材清瘦、容貌秀美,若是扮作女子只要不说话一定不会有人怀疑。而且没准还会有人……嗯嗯——”看到张良的脸色越来越差,我很食时务的闭上了嘴。人在屋檐下,该低头时还是老老实实的低头比较安全。 “其实,这位姑娘说的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就在我与张良各执一词的时候,薛管事微弱的发言声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在二比一的投票表决之下,没有过多少时间,我的房间里便出现了两个膀大腰圆、面如黑锅底的女人。 嗯哼,那个,我们会有这样的形象决不是因为个人爱好的缘故。因为张良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在城外的近郊,所以出城之后还要换回原来的装束。为了方便起见,我们便穿了两套衣服在身上。 估摸着到了上午集市上最热闹的时候,我和张良迤迤然从府邸的角门走了出去。街市上果然多了不少盘查过往民众的兵士。面对那些审视的目光,我和张良抬头挺胸的走了过去。反正现在我们的模样已经大变。尤其是张良的样子,恐怕现在给他一面镜子连他自己都认不得里面的人是谁了。 远远的便看到城门那里一片人头汹涌,人群中吵吵嚷嚷的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不会是古人在搞游行示威吧?不过这个时候形势越乱对我们越有利,想到这里我拉这张良一头挤了进去。 “站住!”堪堪走到城门边,我们便被守门的士兵拦住了去路。 我用胳膊肘小心的碰了碰张良,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陪着笑脸对那名士兵说道:“今天的太阳可真大,军爷们辛苦了。” “你们要出城?”古代的人真是没有军民鱼水情的觉悟,面对我的嘘寒问暖那名士兵依然扳着一张扑克脸问道。 “是,我们要出城。”这不是废话吗,不出城到城门口来干什么,你这里又不是旧城墙遗址公园。虽然在心里对他鄙视了无数次,但是我脸上的笑容却依然不敢减退分毫。谁让咱们现在是在潜逃中呢,忍吧。 “你们的路引呢?” 呃,出城还要证明文件?我带着一丝侥幸心里正要开口,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一阵老男人的哭声—— “军爷啊,老汉就这么一个孙子相依为命,现在他就快病死了。求您行行好,就放我们进去吧。” “不行。没有路引,任何人不得进出城门。” 看着城外的老人绝望的样子,我彻底死心了。现在是转头回去还是硬闯出去呢?我心里掂量着利弊得失,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扁担。嗯,没错,确实是扁担。因为怕在这种敏感时期带剑出门太显眼,我只好将勾魂暂时藏在了扁担里。 守门的士兵不耐烦的冲我们甩甩手:“没有路引……” 还没等他说完,一双修长的黑手突然伸到他眼前,“唰”的一声打开了一小卷竹简。 “有路引干吗不早点拿出来?快走快走,浪费了老子那么多口水。”守门的士兵骂骂咧咧的将我们放了过去,走出城门时我听到身后还是那个大嗓门:“你,站住,路引呢?” 城门外不远处恰好有条小溪,我和张良看四下无人,便在溪边洗净了手脸,脱掉了罩在外面的衣服恢复到本来面貌。 “这次还真多亏了你早有准备。对了,你那个路引是怎么得来的?”我弹了弹手上的水珠,顺手将几缕乱发理顺了些。 “说起来这次还是你的功劳。”张良一面纠结着自己头上复杂的女式发型,一面故作神秘的说道。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边说边将他的一双笨手拍了下去,动手在他头上蹂躏起来。唉,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比我还笨的人,好好的一把头发被抓得跟某种知名咖啡品牌似的。 “那天我按照约定去见韩信,结果他说这一两天内城中将有大变。若是要他投靠沛公,便要先给他找出城的路引来。” “所以你就顺手给自己多找了一张?” “不错,现在想想我多跟陈平要了一张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哎哟,你倒是轻点儿呀——” 听到陈平这个名字,我的手不由自主的向上一抬。直到听见张良叫得好像杀猪一样,才想起自己手中还攥着他的头发。 “你要陈平就给你?你们什么时候交情这么好了?”我直接忽略了张良的抗议,有些吃惊的问道。 “你昏迷的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情。项羽一方面火烧阿房宫、杀秦降王子婴、屠尽赢氏一族,使得咸阳城中人心惶惶。另一方面又在天下诸侯面前说要自立为王,重新分封诸侯的属地,令得各路诸侯也是坐卧不安。” “于是你就利用这‘人心惶惶’和‘坐卧不安’说服陈平弃暗投明了?” “好在陈平是一个有眼光的人,没有让我费太多口舌。” “好了。”我拍拍手向后退了半步看着刚刚完成的“作品”。嗯,的确不像鸟窝了,不过还是跟刚从四、五级风里跑回来似的。这个不怪我,确实不怪我,用“五指梳”能做出这样的造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张良好笑的摇了摇头,起身带着我向小溪上游走去。 ---------------------------------------- 昨天晚上我的老古董电脑再度瘫痪,到现在还没修好。不过不管今天晚上电脑修不修得好,我都会想办法更新滴。 第一百二十章 新的住处 我跟在张良身后慢慢走着,不知是不是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随着肌肉的牵动渐渐开始疼了起来。到后来每走一步,我的心脏就会因为疼痛跟着揪一下。现在我终于知道小美人鱼当初受的是什么罪了。罪可恶的是那个张良,居然没有一丁点儿怜香惜玉的意思。也不说回头问我一句、扶我一把,就只会在前面闷头发大财,也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咬着牙走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就在我终于忍不住想要提议歇歇的时候,却听到前面传来阵阵人声。我放眼望去,只见目力所及的地方散落着十来所农舍。 “我们到了,前面就是我说的那个地方。”张良突然停下了脚步,害得我毫无防备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 “你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废话。”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要是我捅你一剑,再让你走上一个小时的山路,你能舒服吗? “不舒服也不早说,我们走快些,到了家里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听到张良口中说出“家”这个字,我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感觉,任由他拉着我的手快步向前走去。自从爷爷过世之后,我一直都想有个家。我曾经以为很多地方都可以变成我的家,但是到最后才发现那些地方都不是属于我的。即将到达的那处所在呢?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亲人的地方,怎么能算是家呢? “就是这里了。”张良带着我停在一处小小的院落前面。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面前一脚就能踹开的薄木板门:“这里就是你说的藏身之处?” 这地方也太普通了吧?藏人的地方不是应该很隐秘才对吗?以前看过的小说里,藏人的地方不是在深山老林,就是某个名门望族家中的密室。怎么他会选择这么明显的地方做我们两个潜在通缉犯的藏身之所。而且——我扫了一下偶尔路过的村民——这地方也太没有保密性了吧。 “难道这里的村民都是你们的人?”我转了几个念头,选择了一个自认为最靠谱的可能性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你到哪里去了?”张良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我,“有话我们进去再说,站在门口太引人注意了。” 张良边说边向院门走去。张良伸手在门上敲了几下,随着一长、两短、一长的声音响过,紧闭的院门终于打开了。 “呀,我说怎么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叫呢,原来是赵先生回来了,这次出门生意可还顺利?”门一打开,我便看见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口。看到我们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容便一股脑儿的堆上了脸颊。 张良笑了一下淡淡的道:“张大婶说笑了,乱世之中哪里会有生意可做?所以我也只好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就是,与其想着那些不靠谱的事情,还不如老老实实种地来的实在。到时候大婶我在给你找一个好姑娘……” 我缩在张良身后听着那个张大婶滔滔不绝的唠叨,心里已经开始YY张良穿着草鞋,站在田地里挥汗如雨的“锄禾日当午”的样子。只可惜背上的刺痛不容许我再听她八卦下去,我只好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以提醒面前二位这里还有我这个活人存在。 咳声未落,张良便向旁边侧了侧身子,很大方的将我完整的暴露在张大婶的面前。 “咦,这位姑娘是?”随着张大婶转过视线,我感觉她的目光像扫描似的唰唰唰的将我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扫了一遍又一遍。 我咬着牙撇了张良一眼,心里对他现在幸灾乐祸的表情鄙视了无数次。早知道会这样,我刚从就应该自己偷偷溜进去。 张良轻咳了一声,慢悠悠的说道“这是我一位远房表妹,本来因为战乱失散了好久,没想到这次出门却正巧碰见了。” “是呀,真是好巧哦。” 眼见那位张大婶的表情由好奇变做了暧昧,我真想一脚把张良直接踢回现代去。反正也是骗人,直接说我是你妹妹不就得了。非得说什么“表妹”,还“远房”。 “大婶,我这位表妹最近身子不太舒服。若是再在这里站下去,我怕……我们还是到屋里坐下再说吧。”张良的说法正和我意,我连忙配合着做出虚弱不堪的表情来。 “唉,我说这姑娘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你快进屋去歇着吧,我就不进去坐了,还要回去做饭呢。” 我如释重负的向屋子里逃去,却听到那位张大婶的声音兀自从我背后飘过来,唉,女人要是八卦起来,哪里还会有真正的急事儿呢。张良啊,你老兄自求多幅吧。 “唉,我说你那位兄弟也真放心的下,就这么把个孩子一个人仍在家里。还好我今天有空,过来看了一眼……” 手推在房门上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自身后传来。孩子?张良把孩子也留在这里了?他成亲才多少时候,现在孩子还不会走路吧。这么小的孩子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他也真放得下心。 暗自摇了摇头,我手上用力将房门慢慢推开。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和一般的农家没有什么区别。通向内室的门大开着,里面的光线有些暗。我转头向里面看去,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床上翻身坐起,正回过头向我看来。 看这个身形床上的孩子大概也该有十来岁了吧,难道不是张良的儿子?我走近了些,运目力仔细打量着他,忽然认出了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孩子。 “秋姨,好久未见,你身子还好吗?”床上的孩子轻声问道。借着昏暗的光线,我看到他的眼中有点点星光闪动。 “好,我很好。你呢?你——”我边说边下意识的将目光向屋子里扫了一下,“你不是应该随着沛公去蜀中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军将行之时,盈儿忽然生气病来。所以……”刘盈慢慢低下头去,我看到他身下的被单上似乎多了一点深色的引子,正在渐渐向四周浸染。 我还记得当初在刘邦军中时,便隐约觉得他对刘盈并不十分喜欢。却没想到他会不喜欢到这种地步。人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原来父子之间也可以是这样的。 我走到刘盈身边坐了下来,在他手瘦弱的肩头轻轻拍了拍温声道:“别这样,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等你的病好了,我带你去找你的父亲,他看到你健康的回到他身边一定会很欢喜的。” 刘盈抬起头时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对我点点头道:“嗯,戚叔叔也这么说呢。他说这个世上没有不疼子女的父母,所以我一定要快些养好病,不能让父亲母亲在千里之外还要为我担心。” 戚叔叔?我回想起刚才好像是听说张良在这里还有个“兄弟”,应该就是刘盈口中的那位戚叔叔了。只是不知道这位老兄有什么本事,能让刘盈喜欢成这样。 正想着便听到门外有两个人的脚步声传来,刘盈伸手拉了拉我的袖子轻声说道:“戚叔叔回来了,你一定也会喜欢他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同居的人 “还好你回来的早,不然真不知道要被她唠叨多久。”听声音说话的人是张良。跟他一起的人并未回答,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我正觉得这笑声听起来有些耳熟,房门一响已经被人推开,我看到在张良身后还跟着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 “你……”看清了那青年的样子,我心中暗自吃了一惊。老实说,就算此时张良带了项羽进来,大概我也不会这样吃惊。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张良带进来的竟会是他,他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这些义军吗,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做山大王吗?为什么会跟张良混在一起,还貌似已经混得很熟了。 “戚风!嘶——”我轻呼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没曾想又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立刻疼的呲牙咧嘴倒吸冷气。那个天杀的刺客,捅哪里不好,非捅我后背。害得我除了头之外,哪里动作大一点都会抻到那块肉。 戚风皱了皱眉头看着我:“怎么每次见你,你都在受伤?” 我刚刚转好一点的心情,被他这句话说得又黯淡起来。上次见他时正是我和凤翔准备去流浪的时候,那时候虽然同样是在落难,我们却是有说有笑好不快活。可是如今和我一起的却是张良这个害人精。景物依旧,人面全非,古人诚不欺我。 “又想起谁了?”张良牙低的声音忽然钻进我耳朵里。 我偷偷白了他一眼,怎么什么事你都要插一杠子,一点也不体谅人家伤春悲秋的情怀。不过既然有人送上门来了,当然要利用一下。想到这里,我用同样低的声音对他眯起眼睛笑道:“我只是想起张司徒好像答应了帮我去联系一个人,不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 张良愣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身边就响起一声恰到好处的轻咳。我这才想起自己旁边还有两个人在。吞了下口水,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戚风:“许久未见,戚大哥过的可好?” “还好。”戚风拉长着一张脸,好像是我欠了他几十万金似的。 我一向不太会应付这种场面,正干笑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张良的声音便又一次传了过来。“走了这么长的路,你也该累了,先休息吧。我和戚兄弟还有事情要做。” 声音很温柔,内容也很贴心。但是为啥同样的话,别人说出来就让我觉得窝心,换到他嘴里就觉得是闹心呢?看着戚风脸上明显聚集起来的乌云,我心里无比郁闷,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哎哟,我觉得伤口好像裂开了。那个,我要检查伤口,顺便换药……”我满怀希望的看着眼前大小三个男人。 “秋姨受伤了?” “伤在哪里了?严不严重?” 天雷啊,来劈了我吧!我无语的看着眼前晃动着的两张脸,虽然有人关心我,让我很感动。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是应该自动清场的吗?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还没有毒害到这时代的古人,还是他们从来没有把我当成女人的意识? “秋姑娘伤在背上,我们帮不上忙,还是早些退出去吧。” 终于有人出言相助了,我将感激的目光投向张良。却看见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瞬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这家伙一定是在想什么不纯洁的画面。 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我脱下衣服背向铜镜,很费劲的扭头向小小的铜镜中看去。 “嘶——”好疼。为什么平时很平常的一个扭腰动作也会扯痛伤口,那个刺客真是太歹毒了,专挑这种地方下手。我一面在心里诅咒着已经死掉的刺客,一面将目光向四下里扫去。男人的房间就是这点不好,根本就没有第二面镜子存在。 墙角处有亮光一闪,我撑着身子走过去。原来是洗脸用的铜盆。看这盆底光亮如新,隐约可以照出人影,应该是刘盈的专用脸盆。我老实不客气的拿着铜盆走回镜子前,举着铜盆找好角度,终于第一次看到了自己背上的伤口。 看着盆底模模糊糊的映照出一条差不多有一指长的暗红色伤口,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要是当时我躲得再慢一点,或是他的剑再长一点,恐怕我老早就找阎王喝茶去了。这么长的伤口将来会留下好大一条疤痕吧。我恨恨的咬着牙根:这个仇要是不报,我就把“秋”字倒过来写。蔡姬,你们姐俩给我小心点,在这之前最好给我活的健健康康的。 咬牙切齿了半天,我才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治疗外伤的灵丹妙药。我从贴身衣服的口袋里翻出一只小小的玉盒,小心的刮掉了包裹在外面的一层薄薄的蜡油。打开盒子,里面是半盒好像果冻似的透明胶质。这是当初给凤翔治伤用剩下的,被他收藏在玉盒之中。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我太容易受伤的缘故,他当时一定要我贴身带着,现在想想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翻遍了所有衣袋,我却再也找不到可以用来挑起角胶的东西。我的手指忽然碰到一个细长的布包。拿出来一看,包裹在外面的布料却是上好的丝帛。我登时便想起了里面放的是什么,正要将它远远的扔出去,却又硬生生的把手收了回来。 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只不算精致的银钗,正是当初虞姬给我的结拜礼物。同甘共苦、至死不渝的誓言再次在我耳边响起,却怎么听着怎么觉得讽刺。 其实虞姬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我的行动表示出怀疑了,或许是我自己生性太喜欢逃避,对许多事情故意视而不见,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友情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希望爱情我还可以牢牢的抓在手里。我需要它来提醒我时时记住这件事情。 我取出银钗挑了一点胶质,对着盆底模糊的影子小心的涂在伤口上。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伤口渐渐渗透进身体,连带着让我的心情也变好了些。我将银钗擦拭干净,又重新包好放进内层的衣袋。 门外传来一阵微弱的摩娑声,我顾不得再感怀身世,迅速穿好了衣服向门边走去。难道,有人在偷看? ------------------------------------------- 这两天比较忙,又遇上几件烦心事,昨天晚上对着电脑半天也码不出一个字,所以没有更新。还欠大家一章,我会尽快还上的。今天实在太困鸟,偶先去闭上眼睛面壁思过^_^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往事 放轻脚步偷偷走到门边,我猛地将房门拉开。没想到门外站着的人却是戚风。看到我,他丝毫也没有表现出我想象中该有的惊慌或是尴尬的表情。只是阴沉着一张脸,表情要多威严有多威严,就好像我是犯了错被长辈当场逮住的孩子似的。 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他,干笑了两声,下意识的向后退去。戚风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回手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这个是什么意思?有事情要跟我密谋,还是要对我私下里严刑拷问?看着他那张堪比黑锅底的脸,我明显感觉到后者的几率实在是大大的。 对于戚风,虽然我嘴上一口一个“大哥”的叫着,但是在私心里,却总觉得自己的实际年龄要比他大。所以无论什么时候面对他,都从来没有向今天这样心里觉得紧张过。我心虚的向后又退了一步,却不小心一脚踢在什么东西上。耳边只听到“咣铛”一声大响,吓得我条件反射似的向旁边跳开。 戚风皱了下眉尖,看着我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怎地,我竟十分郁闷的在其中听出“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呃,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气横秋的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戚风将铜盆放回原处,人还背对着我便劈头问道。 我被他问得一愣,含含糊糊的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那晚的事情我实在不想再多回忆一次,何况就中牵连的事情甚广,一时半刻我也解释不清楚。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戚风回过头来一字不变的又问了一次。 揪住这个来问,是在怀疑我吗?看到他脸上颇有点兴师问罪的神色,想起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我冷笑一声,鼻子却不由得有些发起酸来。在项羽那边被人怀疑,到了这里依然被人怀疑。到底我做错了什么,才会将自己弄到今天这种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的地步。难道我脸上有刻着“我是无间道”这几个字不成? 人争一口气,难道在项羽那里受的气我还要在这里再多受一次?想到这里我冲口而出:“既然你这么不喜欢见到我,我走便是了。”反正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见到要追杀我的官方文件,八成是根本就没人在乎我这种小人物是死是活。当然,我承认我会说得这么豪爽跟这个有很大关系。 还没走到房门口,戚风便一把攥住了我的胳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和张良在一起。凤翔大哥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的眼泪唰的一声流了下来,一大半是为了宣泄这几天积攒在心里的负面情绪,还有一小半是为了——我的胳膊被他攥得好疼啊。我也没比别人少长一条胳膊,为什么偏偏要攥我受伤的那边? “你、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凤翔大哥欺负你了?还是他……” “闭嘴!”我用力挣脱了他的魔掌,连声大叫道。天知道要是再任由他乱猜下去,他还会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来。我无奈的叹息一声,将最近的遭遇粗略的对他讲了一遍,自然的过滤掉了其中的很多细节。 “所以,你能不能帮我试着联系一下凤翔。我真的很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而且我怕我突然失踪他会担心的。”说到最后,我可怜巴巴的看着戚风。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张良我始终没有什么信心。 “如果见到了凤大哥,你是不是会让他带你离开这里?” “是。” 戚风的眼神有些朦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他轻轻的笑了一下:“城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现在进出城门比较麻烦。等风声过了,我立刻就去帮你找他。” 别人答应为我冒这么大的险,我自然不好意思再挑剔什么。向他道了谢,我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 “对了,你不在山寨里做你的二当家,怎么想起跑来从军了?毛忧呢,是不是也一起来了?” “没有。” 我说也是,像毛忧那种骄傲到骨子里的人,怎么会甘心来给别人当小弟。就算要起义,他也一定会令起炉灶跟各路义军争个短长。不过看到戚风刚刚转晴的面色又一次阴沉起来,我掂量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山寨里出了什么事情。那个,你要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过好了。” “你知不知道毛忧是什么人?” 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和毛忧有关的信息,我才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实在不够,最后也只好没有营养的答道:“不是中原人。” “不错,他不是中原人。本来我念着他的恩情,也没有将他当作异族来看。但是没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做了什么事?看到戚风咬牙切齿的样子,我让这句话在舌头尖上盘旋了几次,终于还是原封不动的咽回了肚子里。选择默不作声的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天你们离开之后,又过了两日他才回到山寨。这一次他还带了不少人一起回来,只是那些人看样子都不像是中原人士。本来我还担心他听说张三盗马的事情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只是吩咐大家准备行状。说是收到消息,有军队要来收服我们。我们这些人大半都是在战争当中死过一次的,对于秦军和义军都没什么好感。既然实力不如人,大当家说要避开,大家自然是没什么其他意见。” “后来呢?你们有没有避开?”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因为戚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我几乎都能听到他“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不是没有避开,是他根本就是在骗我们。开始我也没有怀疑,带着大家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后来我发现,我们一直都是在向西北方向赶路,心里便觉得有些不妥。那天本来我是想去问问我们到底要到哪里去。没想到他却告诉我,他本是匈奴人,要带着我们去匈奴聚居之处打天下。” “啊——”虽然早知道毛忧是混血儿,但是我还真没想过,他会是后世这么有名的一个民族的人。 “当时我也如你现在这般惊讶,虽然他曾救过我一次。但是人始终是故土难离,我表示不愿意再跟着他,他也说决不勉强。可是谁能想到他会——”戚风的眼角突然抽*动了一下,恨恨的道,“谁能想到他会一转脸,就让跟着他的那些异族人将我绑了起来,压到所有兄弟面前。还口口声声说道‘不能对他惟命是从的人留下也是祸害’,若是还有要离开的人,我便是他们榜样。” 看到戚风一脸想要吃人的表情,我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如何,只觉得全身的水分似乎都变成了冷汗,顺着我的后背直往下淌。从今天开始我一定要杜绝自己说梦话的可能性,绝对不能让戚风知道,我曾给毛忧讲过那个苏武练兵的故事。 不知过了多久,戚风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伸手在我额头上擦了一下。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控制冷汗的功夫实在不算高明。 “其实你也不用紧张成这个样子。我今天还能站在这里,自然是有贵人相救。” ------------------------------------------ 下午地震了,寒江祝福大家都平安渡过了这次天灾。还有就是,今天感冒了,头疼的不得了。吃完药晕乎乎的码了这一章,大家先看着。欠大家的那一章,我明天一定会还上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入城门 戚风冷笑道:“毛忧那厮名义上虽是大当家,但是毕竟和我们不同,山寨中的兄弟对他原就不是很服气。此时听他这样说,立时便有不少人出声反对。” “他不会是这样就放了你吧?” “当然不是。他若是肯就此放过我们,到也算全了大家一场兄弟的情意。可是那厮却当场吩咐与他同来的匈奴人,要将为我说话的人统统杀死。大伙本就是粗豪汉子,平日里过惯了刀头舔血的生活,哪里有人害怕打架?听他这样说,反对的人反而更加多了。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跟这帮兔崽子拼了’,便各操兵刃打了起来。混战之中,有人将我救了下来。” 我见他顿了一下,便将倒满的水杯递了过去,拉着他坐了下来。“后来怎样?他带来的人一定没有你厉害。” 戚风摇摇头,叹了口气:“本来我也是这样想,但是一交上手,我才发觉他带来的那些人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不只武艺出众,而且进退之间还会彼此照应。若说单打独斗,那些人确实没一个是我的对手。但是带兵打仗却实非我所长,何况我们事先毫无准备,只好边打边退。” 戚风说的虽然隐讳,但是我也能大概猜出当时的情景。一方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方是各自为政的散兵游勇,又是以有心算无心,戚风他们自然只有逃命的份儿。若是我遇到这种情况又该怎么应付?或许是跟韩信那个战争贩子混的久了,我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想起这样一个问题来。 “后来怎样?” “后来有人带了戚姬和一些女眷来与我们汇合。我见附近有一处密林,便叫大家先退进去躲躲。” “当时你们附近没有大一点的城镇?”我思量着向戚风问道。 “有倒是有。”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那里?”见戚风有些迷惑的表情,我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战乱之中,大一点的城镇中都会有军队镇守。就算再不济,当地的士绅大户也会找一些乡勇来对付流寇。毛忧带的人再怎么凶悍到底还是外族,他的目的在关外,不会贸然攻城的。” 戚风愣了一下,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想不到一段日子不见,你竟也有这样的见识了。” 我轻轻挑了下眉,正要谦虚两句。没成想他下面那句话,险些气得我当场吐血—— “唉,看来我还是逃命的经验不够丰富啊。” 我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什么意思嘛,难道我经常逃命来的? 戚风轻笑了一声:“好了,不逗你了。其实我也不是没这样想过,只不过我心里觉得这是我们山寨中的事情,不愿借外人的手解决。没想到……“ “没想到最后你还是要靠别人来帮忙对不对?。”话说出口我立时有些后悔,什么时候我也学会落井下石了。 戚风却好似混没在意我说了什么,只是继续说道:“我本来以为密林之中方便隐藏行迹。一路上毛忧都是匆匆赶路,看起来在关外有很紧急的事情等着他回去。如果我们能躲上几天,他拖不起时间,自然便会放弃的。” 我摇头:“我与毛忧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也能察觉他这个人刚毅狠决。他这次是存心要杀人立威,不会这么轻轻放过你们的。” “你说的有理,但是我当时想着只要他抓不住我们,就算再怎么发狠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我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听众,再次出声打断了他:“谁说没有办法的?人家可以放火嘛。”那时还是冬季,天干物燥,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他们又偏偏藏在树林里,简直就是自己送上门去做烤肉。我想起当初被秦兵放火烧山,逼得走投无路只有跳崖的情形来,心里到现在还觉得有些后怕。 “想不到你倒是他的知己,只不过这一次他却因此吃了个大亏。” “为什么?”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此时树林中还有另一伙人。毛忧那厮放火,烟还没有熏到我们这里,便先将那群杀星烧出来了。那厮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有一大群人被熏得黑头土脸人,拿着武器跳出来找他拼命。” “带头跳出来的是谁?是不是樊哙?”戚风今天会和张良在一起,可想而知当日被毛忧误烧了的倒霉鬼一定是刘邦的部下。想到那条粗大汉子扯着嗓门跳出来扮张飞的样子,我的嘴边不由自主的溢出一抹微笑。 “你一定猜不到。”戚风忽然对我眨了眨眼睛,“是刘沛公。” “噗——”我再也忍不住,忽然笑出声来:“毛忧真是厉害,地上的人不惹,专惹天顶上的。” “嗯。不过一开始我还不知道他们是义军。当时我看他们穿的衣服跟我们差不多,也不像其他军队那样纪律严明,还以为他们也是那个山寨下来的。直到进了城,我才知道领头的那人竟是和项羽共同讨伐暴秦的沛公刘邦。大丈夫应建功立业,沛公仁厚……” “所以你就从此跟了沛公?”我不耐烦听他继续慷慨陈词下去,又一次打断了他。 “是。” 戚风说完这个字,忽然沉默下来,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没话可讲。虽然我曾昏睡了整整两天,但是经过半天一夜的折腾现在也有些困了。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戚风便将我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这是我的房间,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说完便转身出去,为我带上了房门。 ――――――――――――――――――――――――――――――――――― “秋姨,你为什么不进来?”刘盈从被窝里坐起来,有些迷惑的看着我问道。 我扳起面孔轻咳了一声:“孤男寡女,岂可同处一室?还是等张司徒他们回来,我再进去比较妥当。” “秋姨又取笑盈儿。” 这句话可是你教我的。眼看着刘盈粉嫩的小脸上飞起两朵火烧云,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那一大二小三个男人就卧室的分配很是烦恼了一番。 “其实我和盈儿一起,你们两个在另一个房间挤挤就好了。” “不行。”我的话音刚落,大小三个男人便异口同声的将我的建议否了。最后的结果就是我和刘盈各占一个房间,张良和戚风则升职成为厅长——在外屋里打地铺。 “孤男寡女,岂可同处一室?”刘盈说这话时摇头晃脑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忆犹新。 “秋家姑娘在吗?”门外传来张大婶的声音。刘盈对我做了个“这次你有难了”的表情,然后很没意气的钻回被窝里装病人去了。 其实位张大婶到不是讨厌的人,只是为人过于热情。我来到这里三天,她就往这里跑了三天,让我充分领悟到了她对做媒事业的热情绝对不在月老之下。 站在门前深呼吸了一次,我扯出一个笑脸打开了院门。“大婶找我有事情吗?” “也没什么大事。”张大婶依然笑容满面,“我帮城里的人家洗衣服,正好要送过去。看你一直都闷在屋子里,想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城。你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咸阳城里面是什么样子吧?” 为了不露出破绽我点了点头,随口问道:“现在可以随便进城了吗?不是听说要有路引才可以进出城门?” “现在不用那么麻烦了。怎么样,要不要跟大婶进去看看城里的风光?” “好呀,正好我也想看看大城市是什么样子呢。”这几天我催着张良和戚风帮我去找凤翔,他们总是说城门守卫森严,随便进出会引人怀疑。难得今天有这么好的机会,也许我可以自己去找他。 进屋嘱咐了刘盈一番,我随手带上了院门。就在我转身的时候,听到背后张大婶小声嘀咕着:“听说前几天查的那么严是为了抓奸细,现在终于抓到人了,才会大开城门让我们随便进城的。” --------------------------------------- 如无意外,凌晨以后还有一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烹 “抓住的是什么人?现在怎么样了?”一听到“奸细被抓到了”,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飞快的转身抓住张大婶的胳膊急急的问道。 “这个,我也是刚刚听来的。丫头,你、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张大婶有些疑惑的眯起了眼睛,我连忙强压下心中的焦急,扯了个笑脸道:“人家只是没有见过抓奸细嘛。是不是这里常常会出奸细的?”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怎么可能常常会有奸细。”张大婶一面摇头一面笑叹道。 我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伸手接过张大婶怀里鼓鼓囊囊的包袱,边走边讨好的笑道:“人家本来就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识过大场面嘛。再者说大婶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怎么可以取笑人。大婶知不知道被抓起来的是什么人,怎么义军中也会有奸细?” “义军中怎么不会有奸细?人被逼急了,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张大婶边说边小心的向四周扫了一眼,然后才压低声音说道,“虽说都是义军,但是听说项羽这个人残忍好杀。不止是杀了不少前秦的旧臣,就连和他同为义军的韩王,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他,被他斩杀了。当天正好阴云密布,有人在市集上说了几句感怀沛公仁德的话,结果连那人带他周围的邻居全部被抓起来杀掉。要是换做沛公在的时候,哪里会有这等惨事发生?” 说到这里,张大婶打了个冷战:“啧啧,不说了,不说了。外一被哪个听见传了出去,别说咱们娘俩,只怕全村人都要被杀绝。” 我本来就提在嗓子眼的心又往上揪了揪,项羽如此好杀,若是铁毅真的给他抓住了,如今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已经…… 我不敢再往下想,只恨不得能够一步就迈进咸阳城的大门,将事情打听个清清楚楚。若真是铁毅被抓,也许我还来得及想法子救他。可是现在,我偏偏还要跟着张大婶压着步子走路。口中“嗯嗯,啊啊”的应付着她那些没有营养的问题,我心里越发急得好像有只油锅在心脏下面煎烤着似的难受。 要不要先一掌砍晕她?当这个问题不知道第几十次在我脑海中盘旋时,我终于又一次看到咸阳的城门。 进了城,还没等我开口,张大婶便对我展示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微笑来。“你难得出来一次,就别跟着我老婆子浪费时间了,还是自己先到市集上转转吧。等我收了钱便去找你。” 听她这么说,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约好了见面的地方,我便急匆匆向市集走去。市集上的人并未因为项羽的杀戮而减少,估计着她已经看不到我的时候,我便脚步一转拐进了一处偏僻的角落。 要打听消息,最好的去处自然是酒寮饭庄这些地方。我深深的吸了口气,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然后迈步走向一家——面摊。嗯,以我现在这身粗布衣衫,和普通农妇没什么差别。如果真的走到饭庄里去,实在太引人注目了。反正国人边吃边侃的爱好是不会因为环境的等级而改变的,那种不必要的危险还是不要尝试比较妥当。 还没等我坐稳,便看见不少人都向同一个方向拥去。这又是出了什么事情?眼见一名男子冲进面摊,与坐在我前方的男子说了些什么,两个人便结了帐加入了看热闹的人流。我犹豫了一下,也起身凑了过去。 “这位姐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些人都往什么方向去呀?”我在路边好不容易拉住了一名妇人,忙不迭的陪着笑脸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跟抓到的奸细有关。你跟着过去,自然就知道了。” 一听到“奸细”这两个字,我心里抖了一下,甩下那名妇人,快步向已经走远的人群追去。 远远的就看到走在最前面人已经停了下来,我拨开人群奋力向前挤去。走到一半,便闻到空气中有一丝酸臭的味道传来。虽然不很浓重,却将我的胃撩拨得一阵翻腾。下意识的便想逃得远远的,找地方吐个痛快。 “唉,年纪轻轻的,就这么……” 听到旁边有人轻声叹息,我不由得心中大急。听他这么说,难道前面已经在杀人了?我抬起头顺着众人指点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蒸腾的水汽正在半空中满满散开。那股酸臭的味道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我立时便猜到了前面在做些什么,全身的血液好像一瞬间便都缩回了心脏,手脚不由得开始发凉。不是铁毅,一定不会是铁毅。这个念头突然跃入我的脑海中,我用力推开前面的人拼命的伸长脖子,想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越向前走,那股酸臭的味道便越浓烈。一阵阵潮湿的热气迎面透过人群袭来,我感到身上的内衣已经完全湿透,粘在身上让人觉得腻的难受。 终于看到了那股蒸汽的源头,我连忙闭上眼睛不敢再往前走,生怕会看见那只硕大的铜鼎,和鼎下熊熊的烈火。 不是铁毅,一定不会是铁毅。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向上天祈祷,我把这句话在心里念了无数次。用力咬咬牙根,猛地张开了眼睛。 白蒙蒙的蒸汽之中,隐约可以看到一颗须发皆张的头颅正圆瞪着二目,仿佛随时都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我只看了一眼,便再次将眼睛闭得死死的。全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干了一般,泪水顺着眼角漫溢出来。 不是铁毅,谢天谢地,那人不是铁毅。我不敢再看第二次,闭着眼睛定了定神,开始慢慢的向后退去。不知道铁毅现在是不是还在城中,若是他被项羽抓住,只怕也难逃这样的酷刑。上天保佑,能让我赶在项羽之前找到他。只是咸阳城这么大,就算他还在城中,我又该从何处找起呢? 正在此时,一个声音低低的传进我的耳中…… ―――――――――――――――――――――――――――――――――― 本来前天说凌晨以后还有一章的,但是没想到突然就停电了。昨天淋了一场雨,头疼得实在很难受,所以吃了药早早就睡了。掰着手指头算算,我已经欠了大家两章。今天还一章,明天还一章,这次一定会准时把欠债还清。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秘提示 正要转身离去,一个低低的声音忽然从身旁传来,钻进我的耳中—— “不知道一共有多少奸细,这已经是第二个被烹杀的人了。” 第二个了?那第一个是谁?我的心忽悠一下子又提得老高,立时杵在原地,再也迈步开步子。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之前被烹杀的那人样子比这个还惨。也不知他是哪里得罪了项羽,连鼻子都被割掉了。嘴里也不知被塞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八成是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你不知道?”另一个沙哑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 为了不引人注意,我没有转过头去看他们,只是偷偷用眼角瞄了瞄。先前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声音沙哑的那个人却是个青年。虽然一样穿着粗布衣衫,但是脸上明显比那中年人多了几分骄傲的神色。 “难不成你就知道了?” “我表兄是在‘里面’当差的,怎么不知道。”那个沙哑的声音咂咂嘴,“要说那人,可真是条汉子。” “这话怎么说?有话快说,别在这里卖关子。” “嗯哼。”那青年清了清喉咙,我的心也跟着抖了一下。连忙竖起耳朵,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那时候我表兄正好当差。听他说那人是昨天中午抓进去的,进去的时候嘴里就堵着东西,一路上还拼命的发出‘唔唔’的声音。我表兄开始还以为他是怕死想求饶,但是看他的神情又不像,所以才留上了心。” 两个人边说边向人群外走去,我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一直与他们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既怕被他们发现,以为我别有用心,就此住口不说;又怕离得远了,会漏掉重要的字句。 “后来他隐约听见正厅里传来老大的叫喊声,那声音铮铮有如金石,一直传得老远。” “得了,得了。快说重点,他叫的内容是什么?”那中年人很善解人意的问出了我心里的话。 “嗯,他叫的是——”那青年小心的看了看左近,见没有人注意他们在说什么,这才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他叫的是‘项羽弑君’!” 我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大响,头皮紧紧的缩了起来。项羽弑的“君”,除了熊心还会有谁?难道熊心已经……不会的,如果熊心有什么三长两短,民间一定能听到些消息。也许项羽只是有要杀他的意图,不知怎么被铁毅知道了,才会被当作奸细追捕。 就在这时,那青年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表兄说,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人的叫声突然就没了。好像是声音给人用刀从中间砍断了似的。之后又是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内容。又过了半晌,他听到霸王的声音,好像在问‘味道怎么样?’”那青年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 “他问味道怎么样?难道霸王还请那人吃饭不成?” 听到中年人的问话,那青年叹了口气,说道:“你一定猜不到,那人的回答是‘忠臣的肉,岂会不好吃?’!我表兄说,那时他竟觉得自己从那人说话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嘲笑的意味。” “难道、难道霸王让他把自己的鼻子——吃了?!” 我的心脏好像被谁用力捏了一把,说不出的酸涨难受。眼前仿佛已经看到铁毅满面鲜血的惨状。不会的,一定是我太担心铁毅,才会胡思乱想。我用力摇了摇头,想将这个荒诞的想法赶出脑海。却听到那中年人的声音好似忽然变得尖细飘忽起来,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钻进我的耳朵里—— “这么说来,那人到真是条汉子。行刑时我看见他的容貌似乎几乎全毁,八成也是受了酷刑的缘故。” 我胸中一阵大痛,连呼吸似乎也变得困难起来。难道铁毅真的已经……我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夜他临走前回头看我的样子。如果那时他选择留下来,如果那时我能够拉住他,如果那天他也藏在我的房里。那么现在一切都会不同了,可是,时间不会倒流,那些“如果”也永远不会在这个世界上发生了。 我迷迷糊糊的站在那里,只觉得全身发软,却找不到丝毫力量来支撑自己的身体。就在我向后软倒的那以刹那,忽然觉得一双温暖的大手抱住了我的肩头。 我闭上眼睛感受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什么也不愿去想,就这么任由那个人将我慢慢拖离人群。然后我觉得那人将我轻轻的放在了地上,接着便感觉到背后有了依靠。 不知过了多久,我缓缓的张开眼睛,眼前是一个老人慈祥的笑脸。 “是您将我带到这里的?”我连忙站起身子,看看四周没有旁人,我有些疑惑的向老人问道。 老人笑呵呵的摇了摇头:“小姑娘说笑了,我一个糟老头子哪里有那么大的力气?” “那您有没有看到将我带到这里的那个人?” “难道你自己不记得了吗?老朽看见就是你自己摇摇晃晃的走到这里,然后摊倒在墙边的呀。” 是我自己走到这里来的?我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我分明记得是有人把我拖到这里来的,而且那人给我的感觉还十分熟悉。我迷惑的看了看面前的老人,看他的表情倒也不像是在骗我。难道刚刚是我产生幻觉了? “唉,我早就说,这么可怕的场面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来看。你看,把你吓迷糊了吧。以后记得,不要发生什么事情都跟着来看热闹。要是因此出了什么意外,多不值得。” 我含含糊糊的点着头,无意中看到有一丝关切的目光在那老人眼中闪过。等我再想去捕捉时,却已经不见踪影。莫非这老人有什么古怪不成?可是他会是我认识的人吗? 我正在心里将老人的容貌与每一个我认识的人做着比较,忽然听到那老人轻咳了两声:“我说小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嗯。” “那你可要小心了,最近我们这里有很多坏人,专门跟着你这样单身的女子。等跟到僻静无人之处,便上去将人掳走了。你以后出入的时候,可要特别留神那些人才是。” 老人边说边将目光投向我身后的某个角落。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有两个男子慌忙的转过头去。看他们身形动作,到不像是掳人劫财的强盗,反倒像训练有素士兵。那老人是在提醒我,可是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转回头想向他问清楚,却只看到一片空地。远处的市集传来阵阵人声,那老人早已不见踪影。 ---------------------------------------- 刚刚听说通往汶川的路已经打通了,祝愿那些被困的同胞能够及时被救出来。 因为网络有些不稳定,今晚更新迟了。明天还是两章更新,争取把欠债还清。 第一百二十六章 隐形杀手 看着眼前的空无一人的地面,我开始希望刚才的发生的事情和那青年说的话都只是我的幻觉。但是正在散开的人群,和空气中残留的些许酸臭的湿气,却让我心中连这一点点的幻想都没有容身之地。 我把目光漫无目的的投向远处的市集。铁毅真的死了吗?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他的尸体,但是那种说话的口气,又是被毁了容的,除了他还会有谁?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做。 人群中冒出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我茫然的看着她向我的方向慢慢走来,忽然认出她是和我同来的张大婶。我心中一凛,脑子也变得清醒起来,连忙偷眼瞥了一下身后。果然,那两个神色鬼祟的男人还在不远处徘徊。 不能让张大婶看见我。这两个人如果真的跟踪我,不论他们是出于什么动机,我都不能让他们发现我现在的住处,必要的时候还要下手除掉他们。如果和张大婶一起,我想下手就很难了。先前我情急之下说错了话,已经让她对我起了疑心。如果再被她发现我会武功,事情只会更加麻烦。 再者说,不知道城里还有没有别的暗探,若是被他们发现我和张大婶认识,难免会连累到她。我连累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害的她和村里那些无辜的人送命。 想到这里,我悄没声息的退入了身边还未散去的人群,刚好避开了张大婶望过来的目光。我一面在人群中穿行,一面留心身后的动静。果然,那两个男人正跟在我的身后,恰到好处的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韩王一向庸碌胆小,他能得罪项羽的也只有一件事情——就是让张良为刘邦做事。想来这才是项羽一定要杀他的真正原因。那晚虞姬口口声声说我与张良在一起,那么现在跟在我后面的这两条“尾巴”,八成也是为张良而来。 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缘故,好像每次见到张良,我都会惹来一身的麻烦。我暗自叹息一声,转身向城门的方向走去。 出了城门,路上的人渐渐稀少起来,我又专门挑那些偏僻的地方来走。不一会儿,左近就再看不到第四个人的影子。身后那两个人还是不紧不慢的跟着,非但没有动手的意思,而且还将与我的距离又拉远了些。这越发让我觉得自己猜的不错。 想放长线掉大鱼吗?我轻轻勾起了嘴角——只可惜你们好像还没弄清楚,要被吃掉的鱼饵正是你们自己。 路旁正好是一片树林,要说这古代环境就是好,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两人合抱的大树。我装作不经意的回了一下头,眼角的余光正看到两个人影闪入了路旁的树后。趁着这个空当,我将身子向前一扑,捡起两块石子,然后单掌按地,无声无息的窜上身边一颗大树。 将身子隐藏在树冠中,我忙不迭的将手中的一颗石子投向左前方一棵大树的树干。眼见那棵树的枝干轻轻一晃,我手腕轻抖,将另一颗石子打在更远处的树枝上。这一次随着枝叶的颤动,有一只飞鸟被我惊起,发出了尖利的叫声。 “糟了,我们被她发现了。”一个男人懊恼的低呼声从后方的树下传来。 “放心吧,她跑不了。你没看见那两棵树刚才晃了一下吗?她一定是窜上了树,想借树遁。” “照啊。咱们只要看着树追就成了……” 声音到这里忽然断了,大概是被同伴禁声了。我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你们真是有才了,我怎么想你们就怎么跟着做。想着他们马上就会从我眼皮子底下经过,我忽然变了主意,从身边的皮袋子里拿出两支巴掌长的短箭扣在手心里。不要怪我胡乱杀人泄愤,要怪就怪你们为什么偏偏要跟着项羽混饭吃。 我蹲在树杈上绷了半天劲儿,却连两个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算他们绕开了我行动,至少我也应该能听到脚步走动的声响。可是现在四周却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发出。难道他们识破了我的障眼法,已经埋伏在附近,等我自投罗网?想到这一点,我将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守株待兔的要点就是看谁更有耐心,所以我不能在他们出现之前耗费太多的精力。 又过了半晌,我心里开始有些焦躁起来。这两个人的耐性未免也太好了吧。可是他们等的起,我却等不起了。我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张大婶现在也许已经回去了,张良他们要是听说我忽然失踪了,不知道会不会担心。 想到这里我小心的爬到靠近树梢的地方,然后纵身轻巧的跃到旁边的树上。树梢轻轻颤了一下,我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但是,树下平静如故,似乎根本就没有人在哪里。 我用力握了握手中的短箭,纵身跃下树梢。跳下来之前,我做好了面对任何变故的思想准备,就算突然有十几个人爆起围攻,相信我也能应付的来。但是,迎接我的依然是一片静默。没有人,整个树林目光所及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在。 难道那两个人放弃了?可是为什么我没有听到任何走动的声音?总不会他们也穿越了吧?我摇摇头,赶走了这个荒诞的想法,小心的向他们刚才藏身的地方走去。 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飞溅着几枚深红色斑点,似乎还没有完全干涸。我小心的用手指沾了一点,将那粘稠的液体凑向鼻端。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我低下头在地面上寻找着滴落的血迹,却发现地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这让我不由得一阵胆寒,看来那两个人已经被别人先下手除掉了。但是杀他们的人是谁?那两个人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这个人怎么能无声无息的就将他们杀掉?更加可怕的是,做这件事的人除了树上这点血迹之外,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武艺高超再加上心思缜密,好在这个人对我似乎没有恶意,否则我现在哪里还有命在? 远远的听到似乎有人声传来,我不敢再在这里久留。辨清了方向,悄悄穿过树林向小村走去。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回去那里了。 --------------------------------------- 对手指,今天家里出了点事,没什么心情码字。本来说要更新两章的,但是到现在才码出一章来。再让我赖皮一次吧,明天一定把欠债还清。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围魏救赵 “我有要事,要离开这里。” “不行。”张良似乎连想都没想,便直接否决了我说的话。 我心里有些不痛快,微微冷笑道:“张大人好像忘了一件事情,我并不是你的属下。我说要走,只是通知你而已,并不需要你的许可。” 张良愣了一下,眼中竟露出一丝笑意:“如今你又能去哪里呢?而且,你不想见凤翔了吗?我可是一直在想办法帮你联系他哦。” 我当然想。可是现在城门的检查虽然已经取消,但是要联系上他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那边却不知道还能不能拖得起。想到这里我咬了咬下唇:“你想法子帮我告诉他,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做。事情办完了,我会在旧居等他。” “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身上还有伤,就不能多等几天再走?”张良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皱起眉头问道。 “我要去救熊心。”我的到来让铁毅伤了太多次心,虽然这不是我的错,铁毅也没有怪过我什么。但是他对我越是包容,我就越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他很多。这是铁毅最后一个心愿,无论如何我都要帮他完成。 张良却是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讲意气?那个熊心可以为了自保将你仍给项羽,这样的人也值得你冒险去救吗?” 我心中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纷至沓来。山谷之中,熊心皱着鼻子跟我撒娇的样子;初次离开彭城时,他不舍的神情;回到彭城后,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冷淡与戒备;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远远投来的担心与抱歉的目光……其间混杂着虞姬的泪光,在我脑海中翻腾不休,最终却定格在铁毅身上—— “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以后的的日子,你要过得好好的,知不知道。”铁毅的声音在我胸中慢慢绞动,我被人伤害,可是我又何尝没有伤害过别人呢。如果是在犯傻,就让我再傻一次吧。权当是还了欠铁毅的情债。从此之后,我便与这里的人再无瓜葛。 我抬起头,好不容易将目光的焦点集中在张良脸上:“如果还有来世,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再不要遇到你们这些人,一个都不要。” 张良眼中忽然燃烧起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为什么不要遇到我,我们从前世就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便挥手打断了他:“前世的事情已经了解,今生我只想按自己的心意过日子。”说到这里,不知怎地我忽然笑了一下:“现在你是不是有些后悔,自己那天竟会选了我呢。疏云困在这段记忆里这么长时间,你若是选了她,她一定会对你千依百顺。对你来说,她不是比我容易控制多了?” 我突然觉得下颚一紧,目光已经对上了张良森冷的面容。“原来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心肝,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可怜起来。他在这个时空中的身份是贵族之后,将来他会功成名就,他的名字注定会在后来的千百年中,作为智慧的象征被赞颂。但是,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呢?从我见到他的第一次开始,就不断的看到他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牺牲别人。感情,他真的会有这种奢侈品吗? “说到感情,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夫人现在人在哪里呢?”我明显的感觉到,张良捏着我下颚的手指猛地颤动了一下。他的夫人,那位倒霉的韩王的妹妹,已经跟着他的哥哥一起被项羽处死了。“扪心自问,你有没有想过要保护她?你的结发妻子尚且如此,你让我怎么能觉得你有感情、有心肝呢?” 我感到张良的手指松了一下,立刻又加了几分力道。“我、我对她……” 我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告诉我你对她没有感情,也不要告诉我你只是把她当作进身之阶。那样只会让我更加看不起你。” 张良猛地将我的脸向上扳起:“你看清楚,这里的人哪个不是这样?刘邦、项羽、吕雉、甚至虞姬,他们之中有哪个不是为了自己可以牺牲任何人的性命?为什么你偏偏要对我这么苛刻?” 我伸手拍掉了他的手掌,竟自转身去取收在床头的勾魂。淡淡的对他说道:“我没有对你苛刻。只是我从没把自己当作这里的人,也从没想过要按这里的规则过日子。我就是我,不论是作为苏苏还是秋鸾,我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所以你要走,任谁也拦不住你?” “是。” “只可惜已经太迟了。” “你说什么?”我的手指颤了一下,回过身子看着张良平板得没有一丝情绪的脸孔。任凭刚刚拿到手中的勾魂掉在地上,发出“铮”的一声脆响。 “我说,你现在才动身已经太迟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遇刺的那晚,我之所以会出现,就是因为那时我正好要去见安插在城中的探子。后来我才知道,探子要告诉我的消息是项羽要迁都彭城。历史上项羽弑杀怀王就是在这次迁都之中。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铁毅,想让他早做准备,没想到这件事竟被项羽发现了。耽搁了这么多天,项羽的杀手此时想必已经在路上了。” 我心中大急,不再理会张良,反身向房门扑去。身形方动,便觉得有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胳膊。 “你这是干什么?”我回头瞪着张良,却看到他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我答应过你要帮你救怀王的。虽然我在你心目中是个没心肝的冷血动物,但是这点信用还是有的。” “那你还不放手?”我用力甩脱了张良的手掌,却在转身的瞬间听到他冷淡的声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勇敢,而是愚笨。” 我气的笑出声来:“那你有什么好法子?” 张良已经恢复了惯常那幅悠然的神态,理了理衣襟才慢条斯理的张口说道:“难道你没有听过围魏救赵的故事吗?” ------------------------------------------- 汗,发生了一点不可抗力,就是白天停电了。所以剩下那一章可能要拖到凌晨才能更新,大家早点睡,明天早上就可以看到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交易 “围魏救赵?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家沛公留了几十万兵马给你,可以让你随时攻击咸阳城吧?”对于张良那种装腔作势的举动我一向没什么好感,立时一句话刺了过去。 “做人要懂得活学活用。”张良的脸上依然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说道,“既然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我一定帮你救了怀王就是。至于过程,你不需要知道。” “不行,我要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 见我一口否决了他的话,张良勾起一抹冷笑:“难道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不可信赖吗?” “是。”这个字冲口而出,连我自己也是一愣。 张良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说话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原来我在你心目中便是这样的不堪。” 看着他脸上的苦笑,我的心脏不由得抽*动了一下,开始有些后悔起来。但是事关人命,我不得不硬起心肠继续说道:“不是我要把你想成这样。你老实回答我,如果有一天我会妨碍到你的前程,你会怎样做?” 看到张良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我虽然早就知道答案,心里却还是不免有些淡淡的伤感。以前我一直觉得我们好歹也是同乡,他怎么也不会害我。但是经过了虞姬那件事情之后,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以后我真的要小心提防了。 想到这里,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冷淡起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计划了?” “告诉你也无妨。”张良也恢复了平时那种优雅的笑容,伸手对我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看着张良又带上了他温文君子的面具,虽然感觉有些见外,但是我的心中却也觉得安定起来。也许我们之间还是保持这样的距离比较妥当,也许跟他谈利益,要比谈感情安全的多。这样想着,我安静的跪坐在他面前,只是用目光催促他快些说下去。 张良一面慢悠悠的为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面说道:“我已经让人快马通知还在彭城的属下,将这个消息通知了怀王,让他早做准备。另一方面,我会找人将项羽意图弑君的消息散步出去,不止是咸阳城内,还有各路诸侯的属地。项羽再怎么霸道,在这种时候也不会轻易对怀王下手。” “等等。”我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张良,“这就是你的手段?也许你还不了解项羽这个人霸道到什么程度。既然他能将各路诸侯重新封过,既然他敢逐走赵王和齐王,封他们手下的将领为王,又怎么会在乎区区舆论的压力?说不定反而会激发他的蛮性,到时候来一个‘老子就偏杀给你们看,看你们能奈我何!’岂不是弄巧成拙?”看来我还是自己想办法比较妥当。 张良颇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古人对名声十分看重,就算项羽再怎么嚣张也不会明目张胆的谋刺旧主。就算他有这个想法,范增也不会坐视不理的。而且只要这个时候怀王不去激项羽的火气,再有几家诸侯造反。项羽忙于战事,一时之间也就顾不得对他下手了。” “你有办法让他们反叛项羽?” 张良微微抿了一口水,抬起眼皮看着我故弄玄虚的笑了起来:“项羽逐其君而立其臣,总会有几个自命忠臣志士的人出来鸣不平吧。” “你要去策动他们出兵?什么时候动身?我也要去。” “看来你真的不太信任我。”张良低下眼皮,似乎在研究手中的水杯,只是淡淡的说道,“其实我做这件事也是为了我自己。只有项羽阵脚大乱,沛公才能借机出蜀来与项羽一争短长。所以我一定会让这件事成功,你也不必跟去做监工了。” 被他这样直接的挑明了心事,我的脸上多少有些发烫。还没等我开口,张良便抬起头来看着我说道:“不如我们再做一笔交易。我带着戚风去鼓动陈余和田容出兵,你在这里帮我照顾少主。” 我转头向刘盈的房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刘盈应该是吃了药还昏睡未醒。我收回目光对着张良皱了下眉:“你不相信戚风?” 张良沉吟着点了点头:“是,我不相信他。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戚姬的哥哥。虽然沛公大业未成,戚姬现在也还没有子嗣,但是人心难测,我不得不提防他。” 若是换做从前,我一定会大声为戚风辩驳,说他不是那种人。但是现在,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知道谁究竟是哪种人。人的欲望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更何况是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我不能指责谁对谁错,只希望自己不要也变成和那样的人。 “你答应了?” 我点点头:“成交。”这两个字吐出口,我看到张良还是在笑着,只是那笑容却让我觉得胸口有些憋闷起来。也许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用这种方式交往了。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等我离开时,可以少些羁绊,也少些伤害。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没有投入,又怎么会有伤害呢。 我强扯了一个笑脸出来:“我会替你照顾好刘盈,那么张司徒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呢?” “明日便走。” “那我今晚多做几个菜,全当替你们饯行。”我边说边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张良微笑着站起身来。 ――――――――――――――――――――――――――――――――――― 清晨,大门外。 戚风一把将我拉到旁边,低声问道:“昨天我就在奇怪了,你和张司徒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变得这么客套起来了?” 我轻轻一笑:“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只是礼数周全得让我觉得有些奇怪。如果不是认识你这么久了,我几乎要怀疑是另一个人在冒充你了。” “哪有这么夸张。”我轻笑着将装着面饼的包袱递到戚风面前,“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姑娘也要小心些。”张良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来。 “放心好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我也会的。” “早上寒气重,你身子还没复原,我们回去吧。”我用手拢着刘盈单薄的肩头,轻声说道。 “张大人他们是为了父亲奔波,盈儿要看着他们的离开村子才回去,也算对父亲尽了一份孝心。” 我有些恍惚的看着刘盈小小的身子。我认识的人之中,也许只有刘盈没有变过。但是在未来的争斗中,他这样单纯的性格还能坚持多少时候呢。 ---------------------------------------- 虽然有些晚了,但是总算还债成功。嗯,那个,基本上,我还算是讲信用的人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再入咸阳 “阿鸾啊,衣服收拾好了没有?”清晨,张大婶的声音如约在门外响起。 “好了,就来。”我抱起床上的一大包衣物,带着刘盈转身向门外迎去。 “大婶,今天我跟你一起过去好不好。这活计是你介绍的,要是再麻烦你帮忙送衣服,我都不好意思了。” 张大婶愣了一下,笑着点头说道:“当然好。你一个年轻姑娘,老是闷在屋子里,我都怕你会闷出病来呢。” 嘱咐了刘盈关好门户,我接过张大婶怀里的包袱,与她并肩向村外走去。 既是要藏身在村里,自然不能显得太特殊。所以张良和戚风离开之后,我就拜托张大婶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赚钱又不用出门的工作可做。理由自然是刘盈身子不好,需要人在身边照顾。于是张大婶就在每次出门收衣服时,多收了一些给我洗。本来张大婶说要我安心照顾刘盈,由她负责收送衣服就好。但是为了张良留下的任务和我自己的一点私心,我还是决定跟她同去。 “你那两个表兄又出远门了吧?留下你们娘俩在这里,他们倒也真放心得下。” “大婶——盈儿是我的表侄。”对于张大婶这句话,我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好红着脸提醒她。 “唉,这也是迟早的事。跟大婶说说,他们哥俩,你看上了哪个?” 两个都没看上。这句话我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否则可以预知的结果就是,接下来她会将所有她知道的适龄男子都给我介绍一遍。我的生活已经够多姿多彩了,不需要她再帮我添上一笔。所以我抬头看着天空,十分认真的说道:“今天天气真好。” 张大婶噗哧一笑,然后摆出一副“大家心照不宣”的表情来。“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看你这脸皮薄的,姑娘大了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听到这句话,我就知道后面的路程绝对不会好过了。耳中听着张大婶对于张良和戚风哪个更适合做人老公的评价,我低着头尽量做娇羞装,然后在心里提醒了自己三千六百遍:下次出门,一定不能跟她一起。 好容易看到城门在望,我正要拐弯抹角的说出想自己单独行动的意图,张大婶便对我露出一张慈祥得不能再慈祥的笑脸来:“难得你出来一次,还是自己先去逛逛吧。你们小姑娘跟着我老太婆一起,一定会闷坏的。”说着便将我怀里的包袱夺了过去。 我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按照她的意思,自己向集市走去。快步跑到离我最近的摊子旁边,我低着头假装在看摊上的货物,却偷眼向张大婶的方向望去。见到她转身向另一条巷子走去,我抛下正在喋喋不休的介绍自己商品的小贩,远远的跟了过去。 两次陪她进城,两次她都支开我独自行动。是我太敏感了,还是她有什么秘密不愿我知道呢?在现在这种时候,即便是她的秘密可能与我无关,我也不能疏忽大意。 跟了张大婶几条街,我开始觉得自己太杞人忧天了。虽然她也进出过几个大户人家,但是那都是一些普通人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直到最后,我远远的看她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心里正想着,是不是应该去办张良交代我的事情了,却发现她的动作有些鬼祟起来。 是这里了。我闪身躲在巷子口的阴影中,小心的向她看去。只见张大婶左顾右盼了一阵,然后飞快的闪入一户人家,显然是不想让其他人注意她的样子。我连忙从角落里跳了出来,快步跟了上去。 眼前是一扇狭窄的木门,看样子应该是谁家的后门。我伸手轻轻推了一下,木门应手而开。后院不大,放眼看去,花草间尽是一间间房屋。空气中隐隐混合着菜肴和美酒香味,一阵阵接连不断的飘过来。 难道这是一家客栈?可是客栈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呢?我记得张大婶拿来的大多数都是女子的衣物,颜色还颇艳丽。正想着,一个娇媚的声音钻进我的耳中—— “公子,你可好久没来了,让奴家好生惦记呢——” 我不由得一阵恶寒,难怪张大婶不让我跟着。原来这里是传说中的古代娱乐场所。 我连忙转身向外跳去。出了门,连方向也来不及辨认,便低着头一口气冲出了巷子。我拍着胸口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还好没有人注意我是从那里跑出来的。要是因此让人误会了我的“职业”,那脸就真的是丢大了。 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我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果不其然,我又迷路了。信步走在街上,我正考虑是不是应该找个人问问路,忽然听到斜前方传来一个女人的大嗓门—— “本姑娘又不是没有钱,你凭什么不卖?” “这个、这位姑娘,不是小号不做您的生意……” “那就卖给我!” 诶?难道我碰到了强买强卖?在找人问路和去看热闹中间挣扎了一下——呃,我承认我是没有坚持的人,所以我决定凑过去看热闹。 “这位客官您也讲讲道理。有生意我还能不做吗?只是托我寄卖这件东西的人说了,只有能叫出这东西名字的人才可以买。咱虽是生意人,可也要讲信用不是?” 我好奇的向店老板手中拿着的东西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也难怪那为小姐不知道它的名字,这东西我倒是认识的,而且名字还是我亲口取的。很恶俗的叫做——单层折叠伞。 在这个时代,会做这东西的人只有张三,但是见过它的人却不少。其中,虞姬甚至还借去用过几次。它会出现在这里,是张三在找我,还是其他人想引起我的注意呢?心里还在斗争着要不要上前接下话茬,我的双脚先一步替我做出了决定,将我向人群外面带去。 看来我真的已经变成惊弓之鸟了,心里正在自嘲,便听到一个破锣似的大嗓门响起—— “老板,这东西俺不卖了。” 第一百三十章 偷渡大计 张三也不理会那些买家和店老板的反对,直接夺过东西转身便走。我小心的跟了上去。他那这伞出来寄卖,无非是想引我出现,为什么现在又不卖了呢? 几次想上去跟张三说话,但是偏偏附近甚是热闹,到处都是人来人往。好在张三似乎也想避人耳目,没有多长时间,便转入了一条巷子。巷子两侧都是人家的后门,除了我们两个并没有旁人在。眼见张三在前面转了个弯,避开了身后那条繁华大街上众人的视线。我急忙加速跟了上去。 “呼——”一团黑影伴着破空声向我当头袭下。在黑影砸到头皮前的一瞬间,我近乎是出于本能的踮步、拧腰,用凌空旋转一百八十度的姿势飘身向后纵去。 直到双脚落地,我才腾出空当来,连忙喊了一句“别打了,是我。” 说话间,张三手中的伞已经再次向我头顶砸了下来。我不躲不闪,就这么面带微笑的看着张三。眼见张三的手臂凭空粗了一圈,蓬起的肌肉几乎要将衣袖撑破了。雨伞才在离我头顶不到半尺的地方猛地停了下来。 我看着目瞪口呆的张三,笑着眯起了眼睛:“好久不见,你就用这种方法来欢迎我吗?” 张三摆着那个力劈华山的姿势,愣愣的看了我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忽然面色微变,撤回手来,一把拉起我的胳膊,不由分说的带着我小跑起来。 直到跑到了更加偏僻之处,张三才停了下来。前后左右打量了又打量,观察了又观察之后,才拉着我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低声哀叹道:“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还敢进城来?还是跑到这么热闹的地方。” 我见他难得这样紧张,心里也有些发凉,但是面上还是兀自笑着说道:“我若不进城,不来这样热闹的地方,怎么有机会遇到你呢。那你岂不是白白卖了一场伞吗?” “你还说,为了这个,俺都快给人埋怨死了。” 看到张三幽怨无比的表情,我就猜到他口中说的那个人一定是凤翔。眼中不由得有些发热。“他……还好吗?” “怎么可能会好?一直没你的消息,凤兄弟都快急疯了。”张三说着拉我躲进了墙角的阴影里,将音量又降低了几个分贝。“那晚你被那个张什么的救走之后,俺也跟了过去。看见你一直不醒,俺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凤兄弟。本来他当时就要带你离开的,可是那个叫张什么的小子却说你尚未苏醒,不方便上路,暂时待在他那里会比较安全。他还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你一醒过来就立刻跟我们联系。之后凤兄弟就被人盯上了,好容易找——找人帮忙脱了身,你却已经被那个姓张的小子带出城去了。” 张三说到这里用力顿了顿足:“早知道俺们就不应该听那个姓张的说的废话,现在也许咱们已经找到地方自在的过日子了。” 听张三这样说,我心里又喜又怒。喜的是,原来凤翔一直惦念着我;怒的却是,原来张良这混小子一直在骗我。还口口声声说什么“一直在想办法帮我联系凤翔”,原来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这么做。 “后来俺看他也没办法找到你,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来找你。”张三说着看了看捏在手中的伞,苦笑一声,“本来俺是想着偷偷找到了你,好给他一个惊喜。谁想到被他知道了这件事,把俺好生一顿埋怨。说在这种时候引你现身,根本就是在害你。他宁可以后再慢慢想法子找你,也不想遇到危险。所以俺才跑过来收伞,没想到你竟在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了。” “这就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嘛。”想到经过这么多曲折,我都能遇到张三,可见我和凤翔真的是老天爷内定的一对儿。对于张三曾经从中作梗,心中也没那么在意了。 “那张三哥可不可以帮我联系一下凤翔,看看哪天我们能找机会见上一面。嗯——就在城外,或是城里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也行。”我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将住在小村这件事说出来。毕竟那里还有刘盈在,虽然我相信凤翔和张三都不会对他不利,但是那里若是频繁的有人出入,难保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怎么咱们不是直接离开这里吗?要知道最近咸阳城中因为迁都的事情谣言四起,闹得沸沸扬扬。范增已经建议项羽加紧了防范,好多地方都有暗探眼线。你们能暗中见一次面已经很不容易了,不借这个机会逃出去,就只能等到英布回封地的时候再做打算了。” 我低着头沉吟半晌,跟凤翔一起离开,从此再也不用理会这些钩心斗角的事情,一直都是我最大的愿望。但是如今张良和戚风都不在,我实在狠不下心肠将刘盈一个孩子独自仍在这里。 咬了半天牙,我才下定决心对张三说道:“我也很想现在就走,可是我还有很要紧的事情,一时之间实在脱不开身……” “有什么比这件事还要紧的?实在不行,俺留在这里帮你完成好了。” 看着张三急赤白脸的样子,我不由得心里有些起疑。张三这么说简直就是催着我和凤翔快点离开了,难道说他那边有什么变故不成? “你老实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其实——那个——”张三扭捏了半天,终于深吸了口气,好似下定了多大决心似的说道:“其实还是那个蔡姬,仗着最近帮了凤兄弟几次,缠他缠得越发紧了。不过凤兄弟可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真的,俺说的都是真的……” 听着张三的声音越来越小,再想想凤翔那个温和的脾气。我就知道,既然蔡姬帮过凤翔,那么他对蔡姬礼貌的保持距离是有的。但是要说起“没给她好脸色看”,八成是张三为了安慰我才自己编出来的谎话。 自己喜欢的男人被人称赞是好事,但是若是被一个更加出色的女人惦记着,任谁心里都不会痛快。到现在只要一想起那晚看到的幻影,我心里还是蛮不舒服的。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反正张良也没说一定要我和刘盈在咸阳这里等他。就算我将刘盈夹带私逃,似乎也算不得违约。 想到这里,我对张三点了点头:“你去和凤翔商量一下什么时候能走,今晚我还要进城一趟,到时候给我们在仔细研究一下细节问题。” “今晚你还进城?要是被人发现了……” 我挥手打断了张三的话:“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会乔装改扮的。”看着张三一脸惊讶的神情,我不由得暗自苦笑。你以为我很想进城来溜达吗?我这是上了张良的贼船,没有办法啊。 ------------------------------------------- 为死难的手足同胞默哀…… 第一百三十一章 接头的人 心里惦记着还有任务没完成,我张三约定好了再见面的时间、地点,便匆匆分了手。我这次不是单独行动,若是让张大婶找得太久了,恐怕又要被她拉住问个不停。言多必失是至理名言。所以再次绕到大街上时,我连忙找人打听了去菜市场的路,便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张良临走之前,将与城中密探联系的任务也一并转交给我。本来以我现在的心情,是懒得管这些事的。但是有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嗯,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怕将来把刘盈还给他的时候,被他追究擅离职守的责任。虽然他本人不能拿我怎么样,但是他的后台老板我却是惹不起的。 正在胡思乱想着赶路,一阵喧闹的吆喝声提醒了我,已经快到地头了。我渐渐放慢了脚下的速度,偷眼看看左近无人注意,便悄悄的从身边摸出一个蓝色的小布包来。然后像其他逛菜市的人一样,悠闲的缕着墙边踱了过去。 在经过最靠近菜市的那户人家的围墙时,我不着痕迹的将掌心的布包,在墙角上轻轻拍了一下。一沾即走,虽是第一次做这样偷偷摸摸的勾当,我也自信绝对没有人注意到我的行动。在走过一段距离之后,我装做不经意的回头朝那个地方瞥了一眼。只看到青石墙上,留下了一朵淡淡的白色梅花形印记。 看着那个若有若无的印子,我心里对张良这个人的聪明才智也有些佩服起来。他交给我的这个布包,里面装满了细白的炉灰。在布包外面,被他用针刺了一圈梅花形的孔洞。只要在墙上轻轻一拍,里面的白灰便会喷出来,在墙上留下这个淡得离谱的印子。若不是有心寻找,外人根本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相比起以前在现代,那些只会拿着粉笔在人家门口画圈圈,然后等着晚上来下手的小偷,其高下真是有云泥之别。 不过说起来张良那个人还真是爱漂亮,连暗号也要用这么华丽的款式。我一面在心里暗笑,一面悄悄的将手中的布包收回了口袋。就在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我忽然改变了主意,低下头来挑起了面前摊位上的蔬菜。 张良能跟那个人约在这里联系,可想而知那个人一定是在项羽手下负责采买的小兵,或者府中的下人。当然地位低不代表知道的事情就会少,要知道有很多事情本就是瞒上不瞒下的。只是在晚上正式见面之前,我很有兴趣提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要说这个时代的蔬菜品种真是贫乏。就在我暗自摇着头暗自感慨的时候,眼角忽然扫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街头。我连忙转过头去,将身形隐藏在旁边的大婶后面。眼看着那个窈窕的身影在我做记号的地方顿了一下,以前心里怎么也想不通的一些事情,忽然变得简单明朗起来。 只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张良是用什么方法将她收罗到自己手下的呢?这个问题我倒是不急于知道,相信等到晚上再见的时候,她自然会告诉我的。 随便选了两种蔬菜,我便绕过她的视线,向事先与张大婶约定的地方走去。相信有这些东西做掩护,应该可以应付她无比强悍的好奇心了。至于肉食,自从有了上次差点变成“菜人”的经历之后,我再看到卖鲜肉的摊子,心里总是觉得凉嗖嗖的。还是等我有时间,自己去打些野味,再好好祭祭我和刘盈的五脏庙吧。 回到住处,我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嘱咐刘盈收拾好身边的细软,准备随时跑路。 “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吗?是不是我们的身份被发现了?”刘盈倒也乖巧,一听到我的话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们是要离开这里了,不过不是行踪被发现了,是我想带着你跟人私奔。嗯,这句话是不能直接跟他说的。虽然在小孩子面前说谎是不对的,但是想到他将来还要面对无数政治军事风波,现在教育他一些为人处事的技巧还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我笑着安抚他道:“虽然现在我们的身份还没有被人发现,但是做人要懂得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我们现在做好准备,外一哪天出了状况,被人追杀上门。我们也可以抬脚就走,不至于手忙脚乱不是?” “多谢秋姨教诲,盈儿记下了。”刘盈正儿八经的对躬身一礼,然后二话不说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 黄昏将至,我嘱咐好刘盈小心门户,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不在家之后,便偷偷摸出了村子。跟着最后一批进入咸阳的人,我再次无惊无险的混进了城门。张良曾经说过,那个人看到印记,二更时分便会到那里与我见面。 初更之后,城里便会宵禁,虽然巡城的人不多,但是也要仔细提防才是正道。所以虽然现在时辰还早,我也不敢到处乱走。只得在约定地附近找了个藏身之处,窝在那里干耗。 好容易等到月华当空,就在我忍不住开始打哈欠的时候,一小队巡城的士兵,雄纠纠气昂昂的在我眼皮子底下转过了街角。之后,我便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出现在白天我打下印记的墙边。 我拍了拍蹲得有些发麻的小腿,迤迤然从阴影中站了起来,面带微笑的向那人影走去。看到我出现,那人影忽然晃了一下,然后“嗖”的一声闪到了墙后。 我眉头一皱,便知道是因为张良走的匆忙,事先没有通知她的缘故。换做是我,在黑夜里猛然看到,前来跟我接头的不是原来那个人,大概我早就……嗯,我不会逃走,只会不分青红皂白的,用甩手箭先给他来一下子。算来,这位同志还是很温顺的,不似我这种暴力型。 看那人影逃走的身法,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武功,腿脚也不怎么快。如果她再有几分好奇心和责任心的话,现在应该还藏在附近观察我的行动。 于是我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柔声说道:“到现在你还要躲吗?墨竹——” ------------------------------------------ 遇到瓶颈,龟速更新……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失约 话音落下却没有人出来应声。就在我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动手把她揪出来的时候,一个窈窕的人影终于从暗处走了出来。 墨竹丝毫没有尴尬的表示,看着我微微一笑:“秋姑娘,真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借着星月的光芒,我看到墨竹说话时眼珠子转动了几下,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接口说道:“这里没有其他人了,是我约你来这里的。” “原来张先生全都告诉你了。”墨竹的声音低得犹如呓语,让我心里不由得有些迷惑起来。不过想想,她现在的身份特殊,自然是不愿让太多人知道,我便没有太介意。 看着气氛有些僵硬,我微微一笑:“那晚多谢你帮忙了。”那晚我逃出来的时候,没有在门口看到任何人把守。本来我还以为是自己运气特别好的缘故,现在想来,应该是她在暗中帮忙。想到其中的风险,我心里对她又多了几分感激。 墨竹的眼光闪了一下,笑容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姑娘不必谢我,是张先生让我好好看顾姑娘的。”顿了一下,墨竹继续问道:“先生他——出了什么事情吗?” 听到墨竹几次都没有称呼张良为“大人”,反而叫他“先生”。再联系起她说话时,那种暧昧的表情,我的心里微微一动——难道这丫头心里对张良有什么特殊的感情?想到这里,我故意轻描淡写的说道:“张良有事情要离开一阵子,以后就是我来跟你联系。” 我注意到,在我说起“张良”这个名字的时候,墨竹的眼中闪过一丝暧昧不明的神色。看来这一次我没有猜错。我曾听虞姬提起,墨竹是她在乱军之中救回来的,所以对她好似姐妹一样,十分信任。想不到当初虞姬为了她爱的男人那样对我;现在这个被她救回来的“姐妹”,却为了另一个男人出卖她。念及此处,我的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难道女人之间的友情,真的就是这样脆弱吗? 这边厢我还在感慨,那边厢却听到墨竹清脆的语音。“先生对姑娘真好,什么都不瞒着你。那天也是,一听说姑娘有危险,便什么也不顾了……” “墨竹。”我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我找她来这里,是想知道项羽最近有什么动作,以便确定张良的计划是不是成功了。不是来听她掐酸吃醋,说这些有的没的。 “特别的事情有很多,就只怕有些是你不愿意听到的。”不知怎地,我忽然觉得墨竹看我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丝怜悯的意味。 我正在猜测她到底想说些什么,隐约间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我对墨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伸手扯了她便往刚才的藏身之处躲去。墨竹倒也乖巧,老老实实的缩在我身边,没有开口问我任何问题。 不多时,一队巡逻的士兵便进入了我们的视线。等他们走远了,我低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是不是跟彭城那里相关的?直接说重点。” 此时,墨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低声答道:“听闻义帝陛下,就是以前的怀王,已经同意了让出彭城。另外,最近府中不时有军报传来,可能又要打仗了。” 熊心的选择在我意料之中,至于局势不稳,应该是张良的杰作。估计着时间也不早了,我急急的对墨竹问道:“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墨竹张了张嘴,终于说道:“没有了。” “没有就快些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你不在房里睡觉,对你起疑。还有,我最近可能不会再联系你了,你自己要小心些。”我一心只想着墨竹早些回去,混没在意她那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眼见墨竹已经走得不见影子了,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张良这个见面的方法,想必还是以前他没有出城时定下的。那时大家都住在城里,倒也没什么不妥。但是现在我却要等到城门开时才能出去,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好在过几天就要离开这里了,不然还要费脑筋改良和墨竹的联络方式。 这样想着,我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怀里的布包。还是凤翔细心,事先让张三带了糕点来给我充饥。不然光是挨饿,也够我难受一阵子的了。 “凤兄弟本来想现在就走的,却被人硬拉着脱不了身,不过天明前便会来跟你汇合了。等到天一亮,城门开时,咱们就可以有多远跑多远了。”一想到早些时候,张三给我带来的这个口信,我心里就美滋滋的。虽然其间有些周折,但是我终于还是盼到这一天了。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在不泄漏行藏的前提下,我尽力伸长脖子,向街道两端看去。希望自己能够在第一时间看到凤翔的身影。直到再次听到那阵整齐的脚步声时,我才猛地将头缩了回来。揉着有些僵硬的脖子,我不由得感到自己有些好笑。现在也才刚敲过三更。凤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拜托那些同僚,他还要汇合张三,还要避人耳目。怎么会这么快就赶来。 想到此处,我便老老实实的缩在阴影里,不再探出头去。要是在这个时候被人发现了,当成贼抓起来,那不是太不值得了? 不知等了多长时间,我的眼皮渐渐开始有些发粘。正在和周公抗争的时候,一缕晨光射入我的眼帘,吓得我心里一个激灵,立时清醒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乍着胆子探出头来看了看。周围依然没有别人,只有一条空荡荡的街道横在我面前。凤翔他们怎么还没到?是出了意外,还是路上碰到了巡城的人,被挡了回去?凤翔他们不比我这样的自由人,天亮了,他们想要难离开不是就更难了? 眼看路上渐渐有了行人,我揉了揉已经麻木的双腿,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心里虽然很想顺着来路去迎他们,却又怕跟他们错过了,只好继续在这里枯等。 我一面顺着街边慢走,一面偷眼盯着街口,只想着也许下一个出现的人便是他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教育他,约会的时候,是不可以让女孩子等太久的。但是早饭的香气传出来了,凤翔没有来;小贩出来摆摊子了,凤翔没有来;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凤翔依然没有来。 一开始,我还担心张三会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然后告诉我日子换了,我还要继续等下去。但是现在,我却希望可以快点见到他。哪怕时间换了,哪怕还要继续等下去,只要能让我知道他平安无事就好。但是,人群之中却始终看不到他的影子。 不知游荡了多长时间,我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氛变了。猛地停下了脚步。看清了周围的环境,我心里有些恍惚起来。 我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远走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离开约定的地方很远了。定睛看时,才发现前面不远正是凤翔的住处。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走上前去,只是愣在原地看着打开的大门。似乎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住着完全陌生的人。 恍惚中只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越走越近—— “……这人生际遇真是难料,昨天我们还平起平坐,一起喝酒聊天。今天他就升了都尉,以后见面,恐怕还要叫他一声大人喽。” “这也不是咱们能眼红的。人家得到佳人眷顾,眼看着就要和九江王攀上亲戚了。这等官运,自然不是你我这样的人能够遇上的……” “哼——”一声闷哼打断了那两个人的对话,我的心里抖了一下。这个声音,好熟悉啊。 我下意识的就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四下乱看的时候,却发现苏玉仿佛没看到我似的,直接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次进城我为了避人耳目,特意将自己化妆成了一名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 苏玉身旁还有另外两名男人,想必就是刚才说话的那两个人。此时,其中一人对苏玉笑道:“听闻苏将军和凤都尉原就是旧相识,将来又是亲戚,此等情谊真是……” “你胡说些什么!”苏玉怒斥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进了大门。 那人被苏玉斥责,讨了好大一个没趣。袍袖一拂,愤愤的道:“不过是仗着自己是九江王的表弟,就这么目中无人!” “好啦。”他旁边那人一拉他的袖子,“你知道他是九江王的表弟,还凑上去触什么霉头?还是赶紧进去给那位贺喜才是真的,说不准哪天他就变成我们的顶头上司了。” 这,就是他爽约的缘由吗?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凤翔家的门内,我原本好像钉在地上的双脚,也不由自主的跟了过去。 冷不防背后伸出一双大手,将我猛地拉了过去。未等我动手反抗,一只粗糙的手掌便捂在我的嘴上。与此同时,一个低哑的男声在我头顶响起:“别怕,是俺。” 感觉到张三手上的力气松了,我用力挣脱了他的束缚,抬脚又向大门走去。 “你这是干什么?那地方去不得!”张三从后面一把拉住我,用力向后拖去。 “放手!”我用尽全力,依然挣脱不出。忽然低下头,张口向张三手臂上咬去。 张三的手臂猛地抖了一下,却没有甩脱我,反而更加用力的将我拖住。无论我用多大的力气,就是不肯放脱手臂。 感觉到有一丝舔腥的味道漫上我的舌尖,我连忙松了口,用力拉扯着他的手臂。“让我去!为什么不让我去?” 仗着力气大过我,张三终于将我拖到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这才用力扳过我的身子,抖着手低声喝道:“你疯了吗,干什么咬俺?” 我自然是疯了。我若不是疯了,怎么会像个傻子似的,在大街上枯等了整整一夜?我若不是疯了,怎么可能会相信,他会放弃唾手可得的尊容富贵,跟我远走天涯?不知为什么,看着张三慌张的脸孔,我突然便笑出声来。也不知是在笑他,还是在笑我自己。 有哪一个男人会不希望自己能够建功立业,名扬千古?凤翔若真的不在乎这些,当初便不会去启动那个“还阳禁阵”,我今天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是我自己一直都忽略了这些,一厢情愿的认为,不论我要去哪里,他都会陪在我身边。也许张良没有错——爱情只是事业的代替品——错的一直都只是我自己而已。 “你、你别乱想。他做这些全都是为了你好。他要俺转告你,快些离开咸阳,不要再回来了。” “为我好?”张三的表情越是紧张,我便越是觉得滑稽。“为我好,他才要我离开?为我好,他才和蔡姬在一起?” “是啊,俺没骗你,他这么做真的是为了你。俺可以跟你保证,他从来也没有说过不要你的话。” 没说过不要我?我的心好似被针狠狠的刺了一下,原来在他心目中,我也和其他女人没什么分别。一样可以与人,共侍一夫。 一个男人的心如果不在我这里,那么就算留住他的人,又有什么意思?何况,现在我连他的人都无力留住。我慢慢向后退去:“你替我转告他,祝他官运亨通。我会离开,永远不会回来了。” “你、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三伸手又来抓我,却被我轻轻躲了过去。我不再看他,转身发足狂奔。只听到身后,张三声嘶力竭的喊声:“俺知道,他是真心想和你在一起。这些年来,俺比谁都想看到你们两个能在一起——” 一口气奔回小村,我直接闯进门去。不由分说,便将碰巧来串门的张大婶推了出去,顺手将她的惊呼和疑问通通关在了门外。我转过身看着惊疑不定的刘盈,说道:“我们离开这里。” “现在就走?” “是。” “可是,秋姨——” 我对着欲言又止的刘盈皱起了眉头:“你若不愿走,我自己走。” “盈儿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直说!” 大概是第一次看到我这么烦躁,刘盈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小脸,刹时变得白起来。我心中一软,温声说道:“我是一定要走的。你若是想留下等张良,我可以拜托张大婶照顾你。” “秋姨去哪里,盈儿就去哪里。盈儿刚才想说的是——”刘盈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紧闭的院门,“我们现在要走,可能会有点麻烦。” 好像是为了证明刘盈的话似的,门外很凑趣的响起一个大嗓门:“娘,你说的贼人在哪里?” “就在里面。我刚才还被他强推了出来。也不知那小哥现在怎么样了,他家大人都不在,你动作可得快点。” “放心吧!” 话音未落,我便听见“嘭”的一声大响。两扇薄薄的木板门,已经分别向左右飞开。 ---------------------------------------- 终于还是没能赶在凌晨以前更新,羞愧ING——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多了一个 一名大汉当门而立,双眼圆瞪有如怒目金刚。在他身后,是十来个闲在家中的中年妇人,正在探头探脑的往屋里看。看这个形势,我是无论如何也没可能,换回本来面目圆慌了。 “兀那贼人!聪明的就快点给老子滚出来。” 汗,你还不如直接说“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快点放下武器,出来投案自首”来得明了。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念头,我忽然觉得腰间一紧,已经被刘盈死死抱住。 “爹,盈儿怕——”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就算再不聪明也明白了刘盈的意思。连忙收拾了心情,在脸上堆出爱怜的神色,伸手轻轻拍着刘盈的后背,憋粗了嗓子柔声道:“有爹在,盈儿不怕。” “你是他爹?”门口的壮汉,顿时被我和刘盈这场父慈子孝的戏,打击得气势全无。摸着后脑勺,一头雾水的问道。 我冷冷的挑起眉头,对着他扳起了面孔:“不错。在下倒是想请教各位,因何不由分说便踢坏了我家的院门。难道青天白日之下,你们还想抢劫不成?” “我、那个不是——” 眼看着那名大汉满脸憋得通红,连话也说不利落了。我开始在心里暗自忏悔,我是坏人,我欺骗了善良的劳动人民。 “唉呀,误会误会。您进门时也没说清楚自己的身份,老身以前没见过您,还以为您是……哈哈,一场误会,大家也别在这里堵门了,都散了吧。”张大婶一通哈哈,打破了眼前尴尬的局面。 看到旁人都已经离开了,张大婶眼珠一转,笑着问道:“要说你那两个兄弟也在这里住了一阵子了,怎么从来没见您回来过,平日里也没怎么听他们提起过您呀?” 之前我见她站着不动,只是让其他看热闹的人散了。心中明白只怕还要费些口舌,才能打发她们母子离开。因此便不动声色的等着她先开口。听到她这样问,我叹了口气,将事先想好的对答说了出来。 “说起来,都是战争惹的祸呀。当初我们三兄弟一起在外经商,没想到被一场战火冲散了。等回到家时我才看到,家里的房子早都被烧成了平地,一个人都没有了。我还以为这辈子是没机会再看到他们了,没成想前几天遇到了我那两个兄弟。才知道,他们两个带着盈儿在这里安了家。” “谁说不是呢。”张大婶摸了摸眼角,声音也有些哽咽起来,“本来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就来了伙人,在村子里见人就杀,见粮食就抢。我们家那口子就是这么没了的,好在那个时候我跟孩子都不在家,这才拣了条性命。” 唏嘘一番,张大婶也不见外,老实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问道:“那大兄弟,你以后就在这里住下了?” 听她这样问,我心里好像有道伤口生生被人撕开了似的疼,勉强对她笑道:“我在外面卖了房子,地也置好了。这次来,就是要接盈儿过去的。” “走的这么急,不在这里多住两天了?” “不了。”我见张大婶看我的眼神又变得警惕起来,活像我正在拐带儿童的样子。连忙加了一句:“您是张大婶吧?我听秋表妹说,盈儿在这里多亏了您的照顾呢。”边说边向她躬身施了一礼。低下头时,我看到刘盈正腻在我怀里偷笑。心里别提多郁闷了,下次说什么也不扮男人了。宁可被他叫声“娘”,也决不能再做人妖。 “瞧您说的,咱们街里街坊的,互相照顾着点是应该的。您再这么客气,老婆子我可要脸红喽。对了,您不等秋丫头回来一起走吗?” 这个——我很想等,但是得让我学会分身术再说。我摇摇头:“我在来的路上碰见了表妹,就让她在那里等我了。我和盈儿这就过去跟她汇合,这座房子就有劳大婶没事的时候帮着照顾一下了。” “这个您放心好了。” 眼看着张大婶母子的背影终于消失在门外,我一把将刘盈从怀里拉了出来。不顾他的抗议,在他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掌。“还不拿包袱去!” ――――――――――――――――――――――――――――――――――― “秋姨——” “啊?” 在岔路口上愣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连刘盈这样以尊老爱幼为己任的乖宝宝,也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伸手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刘盈低声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是不是去蜀中找父亲?” 我继续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两条岔路。在我心里只想快点离开那个地方,快点离开他。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哪里这个问题。或者应该说,我现在还能去哪里呢? 去找刘邦?栈道被烧,虽然我听说过“暗渡陈仓”这个典故,但是天晓得那条陈仓小路在哪里。 或者我可以先找到张良,把刘盈还给他。只是,他和戚风现在正在做地下工作者,外加恐怖分子的活计。如果他们两个不自动现身,还真不是我说找就能找到的。还有一点就是,有刘盈在我身边,我没有时间去想凤翔的事情,心里也会好过许多。所以,就更加不想这么快就把他还给张良。 再或者,我也许可以做一回拐带人口的勾当,带着刘盈到处流浪。等到刘邦大业将成的时候,再把他偷偷送回去。但是,刘盈也不小了,应该没可能让我骗那么长时间。 “秋姨——” 再听到刘盈的声音,我咬了咬牙。不想那么多了,火烧眉毛,还是应该先顾眼下。我低头在地上扫了一眼,伸手捡起一根树枝来。然后在刘盈茫然的目光中,扔上了天空。 树枝落在地上,很负责任的指向了其中的一条岔路。我二话不说,拉起刘盈便向那条路走去。 “秋姨,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你跟着我走便是了。” “可是——” “盈儿饿了吧?”我边说边将手伸进包里,打算先找点吃的堵住他的嘴巴。 手指忽然触到了一件古怪的东西,好像是一个小小的布包。我心里暗自奇怪,我身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件东西? ------------------------------------------ 跟起点的服务器奋战了将近半个小时,依然还是晚了。瀑布汗…… 第一百三十五章 守株待兔 我缩手将那团事务取了出来,张开手掌看时,手中却是一卷布片。布卷一端的切口整齐平滑还镶着滚边,另一端却是泛着粗糙的毛茬。布料是最普通不过的蓝色粗布,颜色已经洗的微微有些泛白。布面并不干净,还沾着些许灰尘和污渍。甚至在布卷的最外层,还有一个小小的、已经被洗得看不太清楚的浅褐色油点。看得出,这是有人临时从衣襟上撕下来的。摸着布卷边缘参差的线头,我几乎可以感受到,那人撕下这块布料时,周遭紧张的气氛。 隐隐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我的手指开始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用力攥了下拳头,我用有些发白的手指,将布卷慢慢展开。 扑面而来的是满目猩红的血字,在那些棱角峻厉的笔画中,我似乎又看到那张带着半张铁面的脸孔。在没有被铁面覆盖的地方,铁毅原本清秀的眉眼五官,透出一股子刚毅的气质。还有那双好似永远也不会笑的眼睛,初看时仿佛里面藏着这世间最坚硬的寒冰。但是我却看到过,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感到比春日的和风还要温暖。但是如今,我再也看不到那双眼睛里的笑意了。 刘盈没有出声,只是很乖巧的递上一方手帕。我没有伸手去接,定了定神,就这样朦胧着泪眼,去看那布片上所写的内容。 “阿鸾,我这一生中最懊悔的两件事,一是错过了你,一是将小四的身份告诉了项羽。小四一直叫我做‘大哥’,但是我却没有真正像个哥哥一样为他着想过。直到把他当作进身之阶送进王宫,我还一厢情愿的安慰着自己,是我带给他荣华富贵,是我让他拥有了王者之尊。可是如今项羽要杀他时,我才知道是我害了他。 “以前我一直怪你变心。现在想想,直到你突然在山洞出现之前,我都没有想过要去找你。我只是想着,哪一天你会自动来到我身边,永远和我在一起该有多好。可是当你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时,却已经不再是我的那个‘阿鸾’。我曾说过让你忘了以前的事,不是我宽容,而是我真的没有信心将你从凤翔手中抢回来。所以阿鸾,是我错过了你,你没有欠过我什么。答应我,你要幸福,一定要过得幸福。否则,我死亦不会瞑目。” 布片上没有落款,仿佛铁毅还有千言万语要和我讲,只是却再也没有时间说出口。在布片的最下面,是一行俊秀的小字。一样是用鲜血写成,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字体,是我看熟了的凤翔的字体。 “铁毅被抓前,将其留于我处。另,墨竹已死,速走,珍重。” 我茫然的举目向咸阳的方向望去,只见到城墙的一角,远远的露在树梢之上。墨竹死了,这就是他要我离开的理由吗?但是为什么他只要我“珍重”,却不肯跟我一起离开?真的,就只是为了那个都尉的职衔吗? 一只小手伸到我的面前,用手指抹去了我腮边的泪水。我听到刘盈轻柔的声音:“秋姨不哭,还有盈儿和你在一起,我们永远不分开。” 我用力拥着刘盈小小的身子,过了许久才低声说道:“盈儿,我们去找张良。” 铁毅没有做到的事情,我要帮他完成。还有凤翔,我要证明给他看:只要我愿意,蔡姬能够帮他得到的东西,我也一样可以得到。而且,会比他做得更好。 ―――――――――――――――――――――――――――――――――――― 再次站在赵城之外,我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远处城墙下密密麻麻的士兵身上,只是看着他们脚下的土地发楞。 就是在那里,我这辈子第一次策划的战阵被击破;也是在那里,我脑子一热,将韩信推上了苏玉的战马,莫名其妙的救了他一次;还是在那里,在生死一线之间,凤翔将我的身子揽在怀里。现在,那片土地依然是战场,只是对战双方再不是我们和秦兵了。 往事如烟,俱往矣。 如今韩信已经进入蜀中投靠刘邦,苏玉大概也跟着英布去了他的属地。那么,他呢?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偶尔也想起我? 我咬着牙根闭了闭眼——既然已经离开,又何必再去想他。只是,我真的能不再想吗? “秋姨,张司徒和戚叔叔真的在那里面?”刘盈有些怀疑的看着远方紧闭的城门。 “当然。” 暴秦覆灭,天下的形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有越来越乱的趋势。如今在城里坚守的并不是赵王,而是他曾经的下属张耳。正在攻城的,却是打着忠义旗号的另一员赫赫有名的前赵将——陈余。我不知道赵王此时在不在攻城的队伍中间,如果他也在,想到自己带人来打自己曾经的老窝,心中的感觉一定很复杂吧。 不过比起另一位被项羽安排到边远地区的齐王,赵王也算是幸运的人了。听闻项羽立齐将田都为齐王,将原来的齐王改立为胶东王。齐臣田容大怒,带兵攻打田都。齐王因为害怕项羽追究,不敢跟着田容一起造反,独自逃往胶东,结果被田容杀死在即墨。那田容一不做二不休,已经自立为齐王。 如今陈余联合田容出兵攻打张耳,项羽又在忙着迁都的事情,远水救不了近火。以张良那个喜欢见缝插针的性格,怎么可能不来说服张耳归降刘邦?就算他现在不在城里,十有八九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所以,我信心十足的对刘盈说道:“放心好了,我们很快就可以见到你的张司徒和戚叔叔了。” “可是,秋姨——我们要怎么进城去呢?”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刘盈的眉头皱得好像刚吃了二斤苦瓜。 “谁说我们要进城去了?”我拉着刘盈坐在地上,微微勾起嘴角,“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讲过的守株待兔的故事?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出现。” -----------------我是道歉分割线------------------ 生病了,昨天迷迷糊糊的在床上躺了一天,所以没有更新。今天补回来哈,晚上还有一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秋姨——”刘盈对着我眨了眨眼睛,故意拖长了声音,“盈儿记得,好像上次秋姨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说过‘守株待兔’是贬义词来着。” 难道这就叫做“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我郁闷无比的伸手在刘盈似笑非笑的小脸上捏了一把。“守株待兔的确不是聪明的办法。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笨办法总比没办法强。当然,如果你能突然化身土行孙,打地洞钻进城去,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刘盈用手捂着羞红的小脸,不服气的看着我说道:“可是,秋姨,你确定张司徒他们会从这里经过?” “你来看。”我捡起一块石头,随手在地上画了一个正方形。 “假如这就是那边的赵城,它共有四个城门——”我边说边在正方形的四条边上各自点了一个小坑。然后用手指着赵城的方向问道:“张耳新登王位,便受到围城之困,想必不会和他们干耗。若是换做你被围在城中,想要弃城而走,当从何处突围?”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高地。虽然远离城池,却也正好可以将城外的形势看个清楚。刘盈向城池所在望了一会儿,有些迟疑的答道:“南北二门有中军大旗,只怕是主攻之地。我若突围,当从东西二门中选择。” “嗯,你说的不错,南北二门应该是陈余和田容各攻一边,两边骠着劲儿打,自然不能从那里走。至于东、西,你会选择哪边?” 这一次,刘盈微微皱着眉头看了半晌,才搔着后脑勺小声说道:“盈儿愚钝,在盈儿看来,东西二门皆可。不过秋姨既然选了这里,一定有你的道理,只是盈儿想不到罢了。” 我屈指在刘盈头上敲了一下,笑骂道:“你什么时候也学得油嘴滑舌的了?” 刘盈也不分辨,只是笑嘻嘻的揉着额头。我正了面色,用手指着城东的方向说道:“你看那里是不是围城的士兵比较多。” “是呀,盈儿之前都没发现呢。秋姨真是聪明。” “别卖乖了,我会选这边不是应为这个。”我随手在刘盈的头上又加了一记脑崩,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越来越喜欢欺负这位未来的皇帝了。“那边围城的人本来就应该多一些,你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 “因为——因为——那边是东方?”刘盈边说边向后退去,似乎生怕我会爆起伤人。 我被刘盈的表情逗得笑出声来:“嗯,你说对了一半。” “啊?” 我没有趁刘盈不备,将他拉了回来施暴。反而像以前韩信,在我面前做过无数次那样——转过身去抬头看天,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因为,那是去彭城的方向。” “盈儿明白了,他们想要全歼张耳的部属,不想被他逃去彭城搬来救兵。”刘盈的声音中并没有我意料中的欣喜,反而变得沉重起来。“我曾听说,陈余和张耳是生死之交。想不到陈余今日,竟连一条生路也不愿意给他。” 我暗叹一声,摸着刘盈的头温声道:“并非是陈余狠心,若是今日换了张耳在城外,一样不会给陈余活命的机会。因为在战争中,给对手生路,就等于将自己推向死路。” “难道就真的没有折中的法子了吗?” “折中的法子不是没有,但是却需要双方在守信的基础上,同时做出退让。”说到这里,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在这里,最高明的战术是兵不厌诈,最常用的手段是反复无常。冒险签署协议,远不如直接打个你死我活来得保险。 权力争斗,就好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身在其中,不止是身不由己,有时也是心不由己。“我不想杀人,只是不更想被人杀。”这句话中所饱含的辛酸血泪,实在不是身子局外的人所能够了解的。 “只要有心,这有什么难的?” 刘盈的话,有如一盆冷水在我头上浇下——这个孩子如果心中存了这种念头,将来如何能在纷杂诡异的各种争斗中平安渡过? 我冷下脸来,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刘盈的眼睛说道:“就算你有这个心思,别人也未必就会这样想。所以盈儿,我下面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的记在心里,一个字都不要落下。” 我顿了一下,见刘盈点头,才一字一句的说道:“权力,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它可以令父子反目,可以让兄弟成仇。所以,就算你不想害人,也要小心看清楚身边的每一个人,时刻要提防别人害你。” 看着刘盈低头不语,我知道以他的年纪,要明白这些事情还是太难了些。但是既然他生为刘邦之子,就一定要学会这些东西。不想在争斗中消失,就先要把自己变成战士。这一点需要他自己领悟,不是外人说帮就能帮的了的。 “难道秋姨也会害我吗?”过了许久,刘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让我顿时有些苦笑不得起来。 我认真的想了一下,才对他说道:“我不知道。”许久以前,我曾认为虞姬绝对不会害我,但是……也许未来的事情,也只有当“未来”变成“现在”的时候,我们才会知道吧。 “可是我却知道,秋姨永远不会害盈儿。” 看着刘盈毫无心机的笑容,我的眼睛变得酸涩起来。如果刘盈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多好,如果小四当初没有变成熊心多好,如果…… 只可惜,正是因为人生有太多不能改变的事情,这世上才会有“如果”这个词诞生。 既然“如果”永远也不能变成现实,那么我们也就只有咬紧牙关,努力生活下去。比如现在,我们需要关心的是眼下的战局。将来的事情,还是留给将来来操心吧。 我收拾起心情,轻轻拢着刘盈的肩头向远方的城池看去。 “秋姨,你看!” 我顺着刘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只人马已经闯出城来,如离弦之箭向我们的方向奔来。 ----------------------------------------- 成功赶在凌晨之前更新。欠债还清,弱弱的说一句:大家能不能给张推荐票捏…… 第一百三十七章 以前的日子 刘盈拔脚便要冲向那支从城中逃出来的军队,我连忙伸手将他拉了回来。 “你没看到人家正急着逃命吗?现在过去,不怕被他们误伤?” “那我们该怎么做?”刘盈边说边急切的向那支人马驰来的方向看去。 我拉着他矮身在树丛中藏了起来,然后将食指放在唇上,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城中掏出来的那支军队,很快便在我们面前疾驰而过。虽是退败,军队的阵型却是丝毫不乱,甚至还有一杆中军大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张”字,在风中招展。在他们后面,还有另一支军队在衔尾急追。成千上万的马蹄砸在地上,震的我们脚下的地面也跟着颤动起来。 眼看他们渐渐跑没了影子,刘盈急得几乎要跳起脚来。我笑了笑,对他做了一个少安毋躁的手势,便站起身来朗声笑道:“人都走了,二位还不现身吗?” 不远处的树丛中跳出一个人来,好像活见鬼似的看着我们叫道:“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既然你们能在这里,为什么我们便不能在这里?”这时,在他身后又慢慢站起一个人来。我对着他们微微笑道:“许久不见,戚大哥、张先生,二位别来无恙否?” 张良只是对我笑了一下,便带着戚风对刘盈躬身施礼道:“张良见过少主,少主身子可好些了?” 刘盈摆出多日不用的“少主”姿态,一本正经的答道:“好多了,有劳张司徒挂心。” 戚风张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张良忽然摆手打断了他,对我们说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 张良门着头在前面带路,我便一面猜测他的打算,一面听着戚风翻出以前做猎户时的事迹来,在刘盈面前显摆。 “……当时我连猎叉也脱手了,眼见那只老虎又扑了过来,便灵机一动,往地上一扑。然后啊,那只这么长,这么大的老虎,就从直接我身上扑了过去。我趁着老虎从我头上扑过的时机,拔出匕首来刺进了它的肚皮。就着老虎这一扑的力道,匕首便在它的肚皮上划出一条大长口子。” “那老虎呢,是不是死了?” 戚风哈哈大笑道:“自然是死了。” “戚叔叔好厉害。” 看到刘盈看着戚风的眼神,崇拜得几乎要冒出星星来,我嗤笑一声说道:“你戚叔叔又是陷阱、又是猎叉、又是匕首,把能利用上的东西都利用上了,这算什么厉害。我就听过一个故事,里面的人只用拳头就打死了一只老虎。” “秋姨快讲给盈儿听!” “胡说八道!” 刘盈和戚风同时大叫出声,我自然的无视了脸红脖子粗的戚风,笑着对刘盈道:“我说的那个人呀,叫做武松。” “切,名字也是稀松平常。” 我对戚风挤了挤眼,继续说道:“话说那个武松,在老家时跟别人打架。他以为把那人打死了,便脚底板摸猪油,溜了个无影无踪……” “秋姨。那个武松家里面好 w w w . q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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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的眼光闪了一下,便低下头去再不出声。我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便只好跟着他沉默不语。 良久,张良再次抬起头来,对我轻轻笑道:“知道吗?每次见到你,我都会忍不住想,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见我没有开口,张良继续说道:“你没来这里之前,是什么样子的?” “我吗?”我侧着头想了一下,才慢慢说道:“我一直是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家境平凡,相貌平凡,身材平凡,所以一直到上了大学,也没有男孩子追过我。而且我连学习成绩也平凡。所以我考不上重点大学,只能在一所大多数人听都没听过的学校,念一个没有什么前途的专业。如果我没有来到这里,也许现在正领着一份吃不饱也饿不死的薪水,继续过我平凡的日子。” “那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见我没有回答,张良伸手在身旁拔起一根小草,递到我面前:“我以前就像它一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出蜀 张良用手指轻轻碾着那根细细的草杆,好似自言自语的说道:“我家很穷,可能你永远也想象不到,为什么有人会穷成那样。为了给我凑学费,家里把能想到的方法都用上了。可是等到学费凑齐了,我们才发现,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再去给我卖火车票。所以,我只能用扁担挑着行李,一步一步走到学校去。可能你不相信,在学校的时候,我时常吃不起食堂的菜,只能把一份米饭分成两份。然后告诉自己,这其中,有一碗是红烧肉。” 张良苦笑着,将手中的草杆揉成一团,松开手,任由它掉回地上。“在学校的时候,我常常提醒自己,我要好好读书,毕业之后我要挣很多钱回去。不止要还清学费,还要把爸妈接到城里来,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可是后来我听说,像我这样刚毕业的学生,连工作也不容易找,更不要说是高薪的工作了。正好那时候很多人都在炒股。于是我狠了狠心,跟人借了钱,加上大四那一年的学费,一起卖了股票。” 说到这里,张良用力揉了揉脸颊,眼中忽然冒出些许近乎狂热的光彩来。“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看我穷的太久了。那一次,好多同学都赔了钱,我却赚了不少。我从来也没有看到过那么多钱,拿着那些,我开心的不得了。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去了饭馆,第一次喝了酒。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酒是那个味道,原来喝醉酒的感觉是那么难受。就在我摇摇晃晃的在大街上乱晃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背后传来一种危险的感觉。还没等转过身去,我就觉得后脑好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脑子里嗡的一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张良眼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下去,虽然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也能猜到。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这里了。 我不知道是该陪着他感慨天意弄人,还是该劝他顺其自然比较妥当。只好低下头,不去看他那张正在苦笑的脸。 默了一瞬,张良反朗声笑道:“今天是怎么了,老是想着过去的事情。不说那些了,反正不想来也已经来了,就当那是一场梦吧。现在梦已经醒了,还是说说,我们以后应该做些怎么比较实际。”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顺着他的话说道:“既是如此,我便先要恭贺张大人一声了。你这一箭双雕之计,果然高明的很。” “哦?” 我对着张良眯了下眼睛:“你可别告诉我,你说服陈余起兵的时候,没想过要借此机会逼迫张耳投靠你家沛公。啊,不对,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改口称他为汉王了。” 张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轻哼一声笑道:“如今天下局势又乱了起来,你家汉王出蜀有望。这个时候,心里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这个老奸巨猾的手下呢。” 张良笑眯眯的对我拱了拱手:“承蒙姑娘夸奖。不过……” “不过若是局势能够再乱一点,反对项羽的声浪能够更猛一点,你家汉王反攻项羽的借口能够再堂皇一点,就更完美了对不对?” 张良轻叹一声:“唉,人心总是不足的。” 我微微勾起了嘴角:“若是我告诉你,我有办法做到这些,你以为如何?” 张良愣了一下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摇摇头道:“我不是想帮你,我只是突然想通了。我想做点大事出来,让这个时代的人看看,一个女人的本事可以有多大。” 我不知道张良是否相信了我的话,只见他摇着头笑道:“那么,你是不是可以先告诉我,你打算从哪里做起?” 我收起笑容,点点头道:“我猜你大概也想到了,此事需得找落在义帝身上。” 张良当然明白我为什么不说“熊心”,而是改用了“义帝”这个称呼。他好似不认识我了似的,眯着眼睛打量了我好半天。才缓缓的说道:“我想,我心中所想的方法,一定与你不同。” 我展颜笑道:“不错。而且我认为,我的法子要比你的更加有效。”看到张良眼中疑惑更甚,我正了面色:“不过在我说出来之前,你要先答应我的要求。” “什么要求?” “这个要求说难不算难,说简单也不算简单。”我正视着张良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就是,我要你向我保证,将来你会保他周全,让他成为汉朝的——柴宗训。” 张良深吸了一口气,想了一下才答道:“我向你保证,在我有生之年,一定会尽力保住熊心的性命。至于其他的,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若是张良刚才一口便答应了我的要求,我的心里反而会不塌实。此时听他这样说,我心下稍安,对他钩了钩手指神秘兮兮的说道:“既是如此,你便附耳过来。” 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阵。张良微微皱起了眉头:“你确定他会跟我们合作?” 我抱着双臂,慢悠悠的答道:“他肯不肯合作,就要看你张大人的口才如何了。”熊心不是那种宁折不弯的人,只要让他觉得项羽将来一定容不下他的存在,他无力自保,八成就会跟我们合作。 “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往盱台一游?” “姑娘开口,张某定当奉陪。只是——”张良说着,转头看了看正和戚风在一起,兴高采烈的听着故事的刘盈。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便叹了口气说道:“凡事没有两全其美。我们这次要做的事情非比寻常,你带他同去,只会是拖累。难道你就真的不肯相信戚风一次?” 张良眼中闪动了一下,终于说道:“事到如今,我也只好相信他一次了。” 时隔半月,刘邦在韩信的帮助下,终于离开了蜀中。趁着项羽北上击齐,无意西顾之机大破三秦,夺取关中之地。 与此同时,另一个惊人的消息,也在各路诸侯乃至市井小民之间,以多种不同的版本,迅速流传开来。 --------------------寒江有话说------------------ 这一章是昨天的,大概是我人品问题,昨天晚上更新一直上传不成功。汗如雨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盟主之争(改) 不小心删错了一句,现在加回去了。脸红ING—— ----------------------------- 熊心失踪了,而且是在一次出游中神秘失踪的。当日熊心乘船游河,中途遇到下雨。雨停之后,有附近的农家发现他的坐船漂浮在河面之上。船上异常凌乱,看不到半条人影。自此之后,再没有人看到过,那艘船上的哪怕一个人在世间出现。 “义帝陛下与游河途中遇到大雨,舟船倾覆,意外失踪。” ——这是项羽方面发布的官方说法。 “听闻义帝陛下为了项羽不肯守约,赶走刘邦,又霸占彭城一事中日闷闷不乐,所以才会有这次出游。” “我也听说,此次出游之前,义帝陛下还曾讥讽过项羽‘君不君,臣不臣’。” “你的意思是……” “好了,不说了。祸事只因多开口,免得受口舌之央。” ——这是各位诸侯、臣僚私下里流传的版本。 就在此时,第三个版本正在中军大帐之中上演。身在后营偏帐,我仿佛也能看到大帐之中的种种变故。只因为,那本就是我和张良共同编导的一出戏。而现在,正是开幕的时刻—— ―――――――――――――――――――――――――――――――――― 洛阳城外,大帐之中,一片肃穆。正位之上端坐的人正是刘邦。客席之上坐着的,是打着各种名义来访的各路诸侯使者, 刘邦将目光在各人脸上扫过,才开口说道:“寡人反出蜀中,击破三秦。本意只是收回关中之地,履行当日义帝陛下‘先入咸阳者,为关中王’的约定。但是寡人入关之后,却偶然遇到一位老者,听说了义帝陛下遇难的经过。” 说到这里,刘邦顿了顿。在座之人均自默默不语,仿佛早就知道刘邦要这么说似的。刘邦的脸上不见尴尬,眼中反而有了一丝精光闪过。 轻咳一声,刘邦朗声道:“有请新城三老。” 三名老者漫步走进大帐,向刘邦躬身施礼。当先一人道:“老朽见过汉王。” 刘邦起身虚扶了一把,温声说道:“董公不必多礼。寡人请三位前来,是希望各位能够将当日对寡人所言义帝遇害之事,再说一次。” 三老面上神色一敛,隐隐有些悲戚起来。董公仰天长叹一声,道:“义帝陛下失踪之后,老朽三人听本家的一个后辈说,当日他正好路过河边。隐隐看到雨幕之中,义帝陛下的坐船之上似乎有人在打斗。老朽三人立时带领乡勇沿河打捞,不料竟在河中捞上几具尸体来。那些尸体均是受刀剑之伤而死。看装扮,多是宫中随从侍卫。其中两具尸体,装扮却与他们不同,身上穿着紧身水靠(注)。” 说到此时,董公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起来。在他身后的一名老者接口道:“义帝陛下一向厚待百姓,想不到竟会遭贼子毒手,死得不明不白。人言汉王乃忠厚长者,还望汉王为义帝陛下讨还一个公道。” 刘邦对那老者点点头,回头向身边的亲兵道:“将三位老丈带来的东西拿上来。” 不多时,那亲兵便端上一只方形木盘。盘中放着一叠衣服似的东西。刘邦用手向客席一指,令那名亲兵将木盘交由各使者传看。 “这便是从那两名刺客身上剥下来的水靠。大家看看,上面的标志。” 客座之上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果然,在水靠上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项”字。 “想不到项羽竟如此大胆,连义帝陛下也敢弑杀。”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那三名老者立时拜服在地,失声痛哭起来。依然是董公开口哭喊道:“项羽弑君,请汉王为义帝陛下讨还一个公道!” 刘邦起身离座,伸手扶起董公。眼中也留下两行泪来,哽咽着声音说道:“老丈请起。”然后将目光投向客座诸人:“邦无才无德,本不敢担此重任。故而请各位诸侯使者前来共商此事,希望今日可以推举出一个盟主来,带领各路盟军,共讨楚逆。” 齐王田容的使者立刻开口,朗声说道:“我齐王当日首反楚逆,讨伐项羽,我齐国自是义不容辞。” 赵王使者接口道:“我赵国陈余将军忠义盖世,当日因项羽背约,陈余将军弃印而去,不肯从其入关。且陈余将军乃当世名将,德才兼备……” 未等他说完,齐使便冷笑一声:“尊使似乎忘了,若非我齐王鼎立相助,你家陈余将军也未必便能攻破赵城。且听你口口声声所言均是‘陈余将军’如何如何,又将赵王置于何处?如此功高震主,只怕将来又是另一个项羽,如何能称得上忠义盖世、德才兼备了?” “你家齐王若真有德,在下倒想问一句,前齐王如今却又身在何处?” “你——” 看着齐、赵二国使者为了盟主之位争得脸红脖子粗,刘邦的嘴角不经意间微微勾了一下,伸出双手虚按一下,朗声说道:“二位尊使请少安毋躁。不知其他几位意下如何?” 刘邦的眼光逐一扫过。 魏王使者垂头不语,仿佛正在默哀,又似老僧入定。 燕王使者则一门心思的翻看着那具水靠,好像忽然对它产生了无穷兴趣。目光灼灼,犹如看着绝色美人。 梁王使者张了张嘴,似要开口,却犹疑半晌,始终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刘邦看着依然像斗鸡似的对视着的齐、赵使者,仰天长叹一声,却趁着谁都看不见的时刻微微勾起了嘴角,眼中闪过一末几不可察的精光。 此时,一名亲兵快步走进帐中,在刘邦耳边说了些什么。众人只见刘邦眉头微微皱起,接着猛地张大了双眼,一种难以掩饰的惊喜之情在他的眉梢眼角跳动。 “各位尊使,寡人刚刚听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既然大家对于盟主的人选一时并无定论,寡人想先请出一个人来,以安三位老丈之心。” 话音落下,刘邦举手轻拍了两下。帐中各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帐门。 帐门处,在一名女子的搀扶下,一位面色苍白的少年缓步而入。 大帐中,各路诸侯使者登时惊呼出声。只有那三名老者,却踉跄着脚步抢上前去,再次哭倒在地。 注:水靠相当于现代意义上的潜水衣。古人用鱼皮、海蛟皮或鲨鱼皮制作的连体潜水服,表面光滑且保暖,可以在水下游的更快且时间更长。自从橡胶出现以后,这种衣服几乎已经绝迹,听说只有少数地区为了发展旅游业,还有实物展览。不过寒江是木有机会看到过。 第一百四十章 吕雉来访 董公等三位老者看到那少年时,立时抢上前去,拜倒在地:“义帝、义帝陛下……苍天有眼,陛下安然无恙。”说到此处,竟是老泪纵横。 进来那名少年正是昔日的怀王,如今的义帝——熊心。 熊心抬手虚扶一把:“老丈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见到帐中众人还在愕然发楞,刘邦疾走两步,来到熊心面前捺头便拜,哽咽着声音说道:“臣刘邦无能,不知义帝陛下微服至此,未能迎接保护,还望陛下恕罪。” 熊心连忙将胳膊从身边搀扶的女子手中挣脱出来。身子晃了一晃,顾不得稳住身形,便一把扶住刘邦,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真的跪拜下去。 “汉王这是哪里话来?心遭项羽弑逆,若非张良先生偶遇救护,恐早已身遭不测。汉王于心有救命之恩,心又岂有见罪之理?” 刘邦正要开口,忽听见使者之中有一人高呼道:“如今义帝陛下在此,依我之见,也不必在推选盟主了。便由义帝陛下来座这个盟主,带领各路诸侯讨伐项羽,最是合适不过。” 其余四家使者眼看盟主之外无望,正要出声附和,熊心踏上一步,双手虚按,朗声道:“各位请听熊心一言!” 他从进门开始便不以“寡人”自称,此时又自称本名。有心细之人早窥出端倪,正要说话,却见熊心以袖掩面,侧头说道:“心自幼长于山野之间,未习诗书礼乐,不明为君之道。多蒙故楚之旧臣,方可恢复故国,承袭君位。然心无才无德,在位之时,为项羽蒙蔽,误以为其忠心报国,故封其为上将军,授予重权,令其与汉王共讨暴秦。并与其相约,先入咸阳者,为关中王。岂料项羽此人蛮横无信,全然不顾当日之约,强攻咸阳,令汉王远走蜀中。惟心无能,虽欲令其如约,然无回天之力。更被其逐出彭城,于盱台寝宫,日日食不能知味,夜不敢安寝。言语稍有不甚,便被其耳目听去,而刺客旦夕可至。观古之为君者,未有如心之境况者也。每每思及此处,心自觉上无面目见故楚先王于九泉,下无面目对汉王于人世。心中忧愧,时时不敢或忘。” 在座的各国使者,本就都是人精一样的角色。听到熊心口口声声,如同罪己诏一般的长篇大论,便是有些粗心的人,也都猜到他下面要说的话。各人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还未想出对策来,便听到熊心已经一口气说了下去。 “时至今日,心自知不足以担当大任,不敢再自称为王。愿逊位为民,为汉王军中一马前卒,而愚愿足矣。至于盟主之位——”熊心不经意的看了刘邦一眼,才继续说道,“还请大家另行推举。” 说完,熊心回身对刘邦躬身施礼。刘邦连忙一把将他抱住,连声说道:“刘邦身为臣子,实不敢受此大礼。此时皆因项羽一人而起,陛下也无需太过自责。” 熊心闭目摇头道:“在下心意已决,汉王不必再劝。” 刘邦似乎十分为难,皱起眉头沉吟半晌,方才说道:“陛下既如此说,刘邦也不敢再劝。陛下往日厚待百姓,刘邦也是极为敬重的。若陛下不嫌弃,刘邦愿与陛下结为兄弟,未知陛下意下如何?” 熊心面上一喜,抱拳朗声道:“心得汉王如此厚爱,欢喜还来不及,岂有不愿之理?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说完捺头便拜。 刘邦连忙扶住熊心,不肯让他跪拜下去。两个人客气了好一阵子,刘邦才推脱不过,别别扭扭的受了熊心一拜…… ―――――――――――――――――――――――――――――――――― 我坐在帐中,隐约听到有一阵脚步声从前面传来,心中猜到,大概是那些使者看到他们君臣将戏演到这个份上,知道盟主之位大概无望。于是告辞离开了大帐,赶着回去给自家主子写报告信去了。 我心中觉得有些无聊,不经意间抬眼向帐外望去,却正好看到一个人探头探脑的望里面看来,见我抬头,连忙又缩了回去。 我轻声笑道:“你若是再藏下去,就不要进来了。” 随着话音落下,只听得帐外有人轻咳一声。然后,刘盈迈着四方步,一本正经的走了进来。 “盈儿来给秋姨请安,见秋姨(手机小说站http://更新最快)正在想事情,不敢打扰。” 我看到他手中还握着一卷竹简,忍不住笑了起来::“来给我请安还带着书?” “呃,这个——盈儿本来正在读书,忽然很想念秋姨,不知道您在这里过得习不习惯。所以没来得及放下书卷,便跑来了。嘿嘿嘿嘿——” 我伸手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笑骂道:“你的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说谎都不会脸红的。老实说吧,是不是你娘亲又让你读书。你看得不耐烦了,所以跑来找我,想我把里面的记载编成故事讲给你听?” 刘盈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有些扭捏的说道:“秋姨不是常常说要培养兴趣,予教于乐吗?所以盈儿才……” 我看着刘盈的头越垂越低,不由得噗哧一下笑出声来。正要答应他,不提防刘盈忽然惊叫一声,向旁边跳去。 我被吓了一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条儿臂粗细,通体雪白的长蛇,吐着信子,慢慢从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向我游来。离得近了,才看到在白蛇的头上,还有一个小小的肉冠。蛇身雪白,蛇冠赤红,两相映衬之下,更显得这白蛇灵气逼人。 路过刘盈身边时,白蛇似有意似无意的将尾巴轻轻一摆。柔软的蛇尾在刘盈的脚上轻轻扫了一下。刘盈的身子跟着一抖,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只是这一次,他咬了咬牙,终于没有再惊叫出声。 我伸出手,任由让白蛇松松垮垮的缠在我的手臂上。 “秋姨——你能不能让它——能不能让它不要到处乱走?” 听到刘盈的抗议,小巧的蛇头在我身上蹭了两下,便扭转过去看着缩在一边的刘盈。眼看刘盈的身子又抖了一下,白蛇才回过头来对我吐了吐信子,一双如宝石般黑亮的眼睛中泛起了莹莹的光彩,好像在对我笑似的。 我对着刘盈一摊手,皱着鼻子的笑道:“没法子啊,你不知道它的辈分好大的,连我都要叫它一声‘三哥’。你说我怎么能约束的住它呢?” 刘盈面上一滞,我正要再逗他两句,忽然听到又有脚步声向我住的地方走来。 “糟了!“刘盈猛地回过神来,惊呼一声慌忙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然后探出半个头来,低声道:“千万别说我在这里,是我娘亲来了。”说完立刻将头缩了回去,再也不肯出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旧事重提 “可怜我忙得都快脚不沾地了,妹妹这里倒是闲得很呀。”吕雉笑呵呵的竟自走了进来。 我抬起眼皮,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留在门外的那名随从,然后在吕雉脸上停了一瞬,便连忙起身,侧身让出主位。我微微低着头,缓声道:“所谓能者多劳。娘娘身份尊贵,人又能干,自然要比我们这些闲人劳累一些。” 吕雉笑容不变,缓步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随手向面前一指:“我们也有好一阵子没见了吧。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在盱台,后来你便一直跟着虞姬。” 我端正的在她面前跪坐下来,温声笑道:“娘娘真是好记性。算起来,我们真是好长时间没见了。” 听我有意忽略了她话中的意思,吕雉的眉头忽地一跳,眼中精光一闪,毫无顾忌的投在我的脸上。“我还记得,当日在盱台,我要接你过来同住。你说与虞姬是结拜姐妹,已经答应了要到她那里。怎么今日却不在你的姐妹那里,反来投我呢?” 我早知道她还记挂着当初被我回绝的事情,吕雉本就是极好强的女子,容不得别人有半点冒犯,这个面子她是迟早都要讨回来的。我面上依然轻轻笑着,心中却有些焦急起来。今天这个局面我早就想好了对策,只是却怎么也没想到刘盈也会在场。 “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所以计算事容易,计算人却很难。”记不得是在什么时候,张良曾经跟我说过这么一句话。既然人心不易计算,那么让刘盈听听这些话,说不定对他反而会有好处。 想到这里,我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水,送到吕雉面前。“娘娘请用。” 吕雉接过杯子,也不喝水,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我也不在回避她的目光,抬起眼来看着她轻轻笑道:“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这个道理,娘娘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我一瞬不瞬的看着吕雉,却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吕雉手里端着的那杯水,杯口处的水面轻轻荡了起来。 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吕雉眼中审视的目光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浓的笑意。“你这丫头,一张利嘴,还是像小时候那么会说话。” 我心中一松,也跟着笑道:“娘娘的气势,却是比那时候大多了呢。您要是再不说话,只怕我就要撑不下去了。” 吕雉垂下眼皮,看着手中的水杯,慢慢说道:“我还记得,那时候你曾跟我说过,若是注定不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那么为什么不嫁一个可以帮我的男人?” 听她旧事重提,我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吕雉抬起眼来,定定的看进我的眼睛里。“如今,你又要选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我心里有些发酸,原来当初那句话不止是说给她听的,也预见了我如今的处境,倒还真是,一语成谶。我对她扯了个大大的笑脸:“有些事情不可强求,还是一切随缘吧。” 吕雉的眼睛眯了一下,淡淡的道:“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如今韩元帅功勋显着,又尚未取妻。张司徒也是妻子新丧。二人俱是人中龙凤,与你也是旧识。你若是有意,我可以为你作主。” 我面上虽然还是笑着,心中却不由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娘娘的关怀,秋鸾感激不尽。只不过韩元帅位高权重,非名门淑女不能相配。至于张司徒,娘娘也说他新近丧妻,只怕还在哀痛之中。” 吕雉哼了一声,站起身来:“你自己也是聪明人,有些道理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既然没有指望,又何必浪费自己的青春岁月呢?” 我跟着站起来,侧过一旁,低头躬身。眼看着她华丽的袍袖在我面前一摆,大步走出帐门。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的方向,我微微有些发楞。吕雉为什么会无端端的,来跟我说这些事情?是单纯的为我着想,还是另有些别的目的呢? “啊——” 一声惨叫突然从我背后响起。我吓得几乎跳起身来,连忙转头向那里看去。与此同时,刘盈猛地从藏身之处窜了出来。一个健步冲到我身边,一只手拍着胸口,另一只手却指向他窜出来的地方。 我向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条白蛇,正摇头晃脑的从那里慢悠悠的游出来。 “秋姨,它、它——” 看到刘盈委屈万状的样子,我不用想也能猜到,一定是三哥趁着刘盈不敢出声,又跑去逗弄他了。只好同情的拍了拍刘盈的肩膀,做出一副我了解你的表情。 这时,白蛇已经游到了刘盈面前。看到刘盈又开始往我身后缩,我轻叹一身:“你还不赶快回去?你说你娘亲从我这里离开后,会不会先去看看你呢?” 刘盈“啊”的惊呼一声,拔脚便向外跑去。跑到帐篷门口时,还不忘回头向白蛇瞪了一眼。白蛇也毫不示弱的对着他“咝咝”的吐着信子。 看到他们两个针尖对麦芒的样子,我心里不由得有些奇怪。三哥一向不喜欢与人接触,看到外人,就会有多远躲多远。所以除了有数的几个人之外,这里其他人大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它好像特别喜欢折腾刘盈。难道人和蛇之间,也有八字相克这么一说? ――――――――――――――――――――――――――――――――― “咣铛——铛铛铛铛——” 不知是谁把脸盆掉在了地上,惊得我从睡梦之中,直接坐起身来。我郁闷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天已经亮了。 这是一间小小的卧房。自从刘邦做上了盟主之位,我们便搬进了洛阳城里居住。将城外的大片营地,留给韩信汇同各路诸侯带来的人马,以做练兵之用。 我回头看了看霸占着床角大片地方的三哥,只见它兀自卷做一团,连头都埋了进去,还睡得正香。我心中不由得暗自好笑,这条蛇跟着我,真是变得越来越懒了。 隐约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断断续续的听到他们提了几次韩信的名字。我好奇心起,穿好衣服,想出去听清楚些。 走出房门,却发现那两个人已经不见踪影。正在左顾右盼间,不提防前面走过一个人来,与我正撞了个满怀。眼看那人身子晃了一晃,似要摔倒。我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手腕上,心里忽然有些恍惚起来——这个人的脉象好奇怪呀。 正待分辨清楚,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撞到哪里了?你没受伤吧?” 我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面前的人正是张良。我松开手,对他干笑两声:“我没事。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走得这么急?” 张良向左右看了看,指着我的房门,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进再说。” ----------------我是脸红的分割线------------------ 顶着炒勺爬上来:这一章是昨天的,今天晚上还有一章。(貌似这句话说了好多次了,我去面壁思过ING……) 第三卷 荥阳烽火 第一百四十二章 韩信出走 张良随着我走进屋来,又回身小心的关上了房门。 我微皱着眉头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张良看着我叹了口气,这才说道:“韩信走了。” “啊?”韩信好不容易才得到今天的地位,怎么会无端端的走了?而且现在的天下,差不多已经到了非刘既项的地步。项羽随不是小气的人,但也决算不上大量。他离开刘邦这里,难道还能返回头去找项羽不成?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张良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汉王曾几次问他何时出兵攻打彭城。韩信每次都推说‘时候未到,还要继续练兵’。后来汉王问他时候何时会到,他倒也干脆,直接边说‘时候到了的时候,自然便会通知汉王’。换言之就是,你只管等着就好了,不必问那么清楚。” 我不由得抽*动了一下嘴角——个把月没见,韩信这个恃才傲物的脾气,倒是越发见长了。 “所以他们就因为这个闹翻了?” “也不算闹翻。只不过是汉王昨夜,趁着大家都在睡觉,带着滕公二人闯入军营,将韩信的帅印、兵符都拿了回来。并责问韩信,营中守卫怎么如此松懈。” 我只觉得额头全是冷汗——这还不算闹翻?依着韩信的脾气,被刘邦这样折腾,不罢工才叫新鲜。 “所以他就负气跳槽了?” 张良嘴角微微翘了一下:“那倒不至于。他只是说很久没回故乡,要请假回去祭祖。” “那现在的统兵之人是?” 张良长长的叹息一声:“暂时没有。不过按照原来的历史,最后汉王会策立魏王豹。” “啊?”我再次很意外的发出这个单音节来。这个魏豹我曾见过一次,对于这个人,我唯一的印象就是能侃,而且是非常之能侃。说起话来口沫横飞,夸夸其谈亦不能形容其万一。“他行不行呀?” 张良摇头:“就是因为他不行,我才发愁。好在我早防着这个,平时经常跟汉王身边的人说魏豹的缺点。希望到时候,他们能劝住汉王。” 我挑了下眉:“你要离开?” 张良微微一笑:“是呀。汉王命我往陈留册封韩王毕,我也可以借此机会寻访韩信,劝他早日回来。不过——”张良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不过你自己要小心些。按照原来的历史,汉王会攻下彭城,然后在睢水被项羽打的大败。虽然历史已经有些变动,但是你也说过,性格决定命运。所以要改变历史的大脉络,还是很难的。” 我点头笑道:“这个你放一万个心好了。虽然我打架算不上第一高手,但是逃命的经验却丰富无比,绝对算得上第一高脚了。” 张良轻声一笑,转过身便将手放在房门上。 我一把拉住了他:“你等等。”说着,我从床头翻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扁方铁盒和一个皮囊来,递到他面前:“这个是景兰姐姐最近研究出来的暗器。世道不太平,你拿着路上防身。” 见张良的表情有些茫然,我解释道:“这盒子里面放了三十六根铁针,你只要按上面这个凸起的地方,就会有四根铁针射出来。每一根针上我都粹了麻药,射入人体便会让那人四肢麻痹无力。铁针射完,你只要打开盒子下面的盖子,就可以另装新针进去,道理和换电池差不多。皮囊中另有七十二根铁针,可以让你替换,不过这些只是普通的铁针,上面却没有粹麻药了。” 张良接过盒子,翻过来覆过去的看了一阵子,忽然笑道:“这个东西打起仗来没什么作用,用来暗算偷袭倒是不错。这么古怪的东西,一定是你窜到着景兰姑娘做的。这叫什么名字?” 我对着张良翻了个白眼——想说“鸡肋”就直说嘛,还偏要用“古怪”这个词。不过看他难得笑得这样开心,再想起刚才他那古怪的脉象,我的心不由得软了下来。眯着眼睛笑道:“你看过武侠小说没有?这个叫做‘暴雨梨花针’。” 张良摇头轻笑道:“好大的名气!看来拿着它,便是项羽的千军万马,我也可以闯上一闯了。” “嗯,你可以试试。不过要是有什么不良后果,我先声明免责。” 张良笑得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笑得这样真实,不知为了什么,心中却有些莫名其妙的酸涩。 笑容忽然在张良的脸上凝住了,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低声道:“我真的要走了。你——自己要小心。” 我点头:“你也是,要小心些。” 看着张良的背影消失在前面的转角,我轻轻的叹息一声。不料才叹到一半,便觉得小腿上突然一痛,好像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低头看时,才发现,三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貌似很不瞒的看着我。 我索性坐了下来,不管它愿不愿意,一把将它的身子揽了过来,口中喃喃自语道:“你知道吗,原来他也是个可怜的人呢。我刚才无意中摸到了他的脉象。我记得爷爷曾经跟我说过,拥有他那种脉象的人,体内阴阳不能调和。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这样的人身体会比一般人虚弱得多,而且寿命也会短得多。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样急于求成,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不想等,而是没有机会慢慢等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我说的话,它的身子不再挣扎,只是软软的趴在我的腿上。一道阳光从开着的门口射进来,让人觉得懒懒的,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 吕雉看着门口射进来的阳光,微微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有些焦躁起来。 忽然,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那片阳光。吕雉松开眉头,笑着站起身来:“汉王回来了,事情怎么样了?” 刘邦冷哼一声:“还能怎么样?寡人本来只是想提醒他一下,他的一切都是寡人给他的。谁想到那个韩信,一看到兵符在寡人手里,便恼羞成怒,说要回乡祭祖。哼,难道他以为寡人没有了他,就真的打不了仗了?” 吕雉的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芒:“你就答应他了?” “为何不答应?寡人这次就是要让他看看,就算没有他韩信,寡人一样可以打胜仗,一样可以攻破彭城,一样可以杀得项羽大败!”刘邦说着在几案后面跪坐下来。 吕雉张口正要说话,刘邦忽然看了她一眼:“寡人回来的时候,看到盈儿又往那个秋鸾房里去了。那女子确实有些见识,不过却有些妇人之人,做事又是优柔寡断。盈儿本就儒弱……” 吕雉端正的坐在他对面,敛起了笑容,说道:“臣妾会约束盈儿的。” “算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他是改不了的。”刘邦说着站起身来。 “汉王还要出去?外面起风了,要注意身体。”吕雉说着拿起一件披风向刘邦走去。 刘邦对她摆摆手:“寡人不出去。我去戚姬那里看看,她有了身孕,你有时间也要多照看些。” 吕雉站在那里,用力的抓着手中的披风,仿佛要将它揉碎了才甘心似的。 良久,她脸上紧绷的肌肉才缓和下来。平静得似乎没有感情的声音,在她口中轻轻响起:“人来。” “小姐。”一个女子的身影从暗处无声无息的走了出来,低声应道。 “张司徒可以已经走了?” “是。” 吕雉的眼睛眯了一下:“那陈平呢?” “陈都尉已在外等候。” “请他进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战前 靠近帐门的位置,一只小锅正架在纹火上。虽然已经烧了很久,里面的液体,却丝毫没有沸腾起来的意思。我远远的坐着,将手边的铁针,一根一根的按在一只巴掌大小的扁方盒子里。在我身边的刘盈,却摆了最正宗的姿势,在表演发呆的戏分。 “唉——”刘盈双手托腮,对着那只锅,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一面将一根铁针按进盒子,一面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按说春天已经过了呀,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刘盈转过头来惊奇的看着我:“愁眉苦脸和春天也有关系?” “当然有了。”我对他眨眨眼睛,轻笑道,“正所谓‘伤春悲秋’,又有道是‘哪个少年不怀春’嘛。” 刘盈愣了一下,忽然红了脸抗议道:“秋姨为老不尊!” “啊呸。”我轻声啐了他一口,“谁说我老了?仔细我跟你翻脸!” 刘盈呵呵笑了一阵,忽然又皱起眉头,苦着脸说道:“秋姨,我以后可能没机会在来看你了。” “为什么?”我停下手中的活计,吃惊的看着他问道。 “刚才我去给娘亲请安。娘亲说,父王不喜欢我时常跟你在一起,要我以后都不要来了。”刘盈边说边撅起嘴来。 我微微皱了下眉头,最近吕雉看见我,态度也冷淡了许多。难道也是为了这个缘故不成?不过,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刘邦他老人家了,为什么我自己都没有印象呢?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中的缘由。不过看到刘盈那张小小的苦瓜脸,心中也有些温暖起来。我放下手中的东西,屈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小傻瓜,你娘亲这样做一定是为了你好。再者说,她只是说不许你来找我。又不表示,我们以后都见不到面了。” “啊?” 看着刘盈茫然的样子,我不由得笑出声来:“笨笨,营地狭小,日常走动之中,碰个面也很正常嘛。难道说,你娘亲还能让你蒙着眼睛走路不成?” 刘盈把两手一拍,咧着嘴笑道:“盈儿真是笨。嗯,如此说来,今后我要常常出来走动一下了。” 解开心结,刘盈的好奇心也一起恢复了。他起身,走到那口小锅前,出神的看着锅中的事物。 我轻轻一笑,不经意的向帐外扫了一眼,随口问道:“今天外面好安静呀,居然听不到吵闹声了。是不是汉王选了新的上将军出来?” 刘盈转过身来,点头道:“是呀。前些日子,因为军中无人统领,各国盟军之间,多有摩擦口角。所以父王选了魏王豹立为上将军,来统领盟军。听说有将士劝说父王,言道张司徒常说魏王豹志大才疏,才德不足以服众。不过父王认为,魏王乃故魏王嫡孙,祖上五代为将,足以担当重任。所以最后还是立他为帅。” 我暗自皱了下眉头,果然还是选了魏豹。 刘盈伸手指着那口小锅,侧着头看着我问道:“秋姨,这里面熬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样久了,也不见水开呢?” 我拿着装满铁针的盒子,走到他身边。“这里面熬的,是要送给你的礼物。”看到刘盈不解,我将手中的盒子递到刘盈面前,淡淡的说道:“我在用麻药来熬制铁针,然后装在这只盒子里。” 刘盈接过盒子,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阵,忽然伸手向盒子上面那个凸起的部分按去。我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伸手抹了抹惊出的一头冷汗:“我的小祖宗,这个是不能乱按的。特别是,不能对着自己乱按呀。” 对刘盈讲了暴雨梨花针的用法,我用长柄木夹,将锅中熬的铁针夹了出来。用布包好,一并送到刘盈手中。低声说道:“不日将有大战,你带着防身。” 彭城以外,军营之内。 自从上次与吕雉相见之后,她便似乎忘记了还有我这个人存在一般,既是偶尔碰到,也故意装作看不见我。此时兵临城下,吕雉却忽然召我相见,来传话的还是她未出嫁时的贴身侍婢,倒让我着实感到有些意外。 走进帐中,我愕然发现陈平也在这里,心中的疑惑更是深了一层。不过想到此时身份有别,我并未多看陈平,目不斜视的走到吕雉面前,低头施礼。 吕雉抬手令我起来,一指旁边的席子。我起身走过去,面向吕雉,端正的跪坐下来。“未知娘娘召民女前来,所谓何事?” 吕雉淡淡的说道:“如今魏王豹为帅,攻城在即,他将盟军分为五起。第一起,殷王司马卬;第二起,洛阳王申阳;第三起,常山王张耳;第四起,汉王同众将;第五起,魏王豹自统大兵押后阵。如此安排,你以为如何?” 我心念微转,已明白了吕雉的意思。见她并不避讳陈平,心知他已成了吕雉的心腹,便放胆说道:“民女以为,魏王此举纯属出自私心,于汉王有害无益。” “哦?” 我见吕雉没有动怒的意思,陈平眼中亦有鼓励的神情,说起话来便更加放心:“魏王如此安排,必是令前四起兵马攻打四处城门,由他在后押阵。盟军势大,项羽正在与齐赵对战,必定来不及赶回援救,彭城之战可谓势在必得。然而有道是兵凶战危,魏王如此安排,不必身历兵戈之险,便可得取全功,一举闻名天下。”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看到吕雉微皱着眉头,似乎正听得认真,才继续道:“反观汉王,此番出兵最多者,是汉王;事前谋划促成联盟者,亦是汉王。然而汉王辟霜露、斩荆棘,一刀一枪打回来的彭城,却要天下人称赞魏王带兵有方、才智过人,汉王岂非冤枉得很?” 吕雉的眼光似乎跳动了一下,沉声问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应对?” 我心下微微有些好笑,有陈平这样诡计多端的人在此,哪里还用得着我出主意呢?我当即微微低下头,说道:“娘娘英明果断,陈大人足智多谋,想必已有应对之法。民女愚钝,不敢妄言。若是娘娘有用得着民女的地方,民女虽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吕雉微微轻笑,好似在说: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我把头垂得越发低了,心中暗道:就算我说不干,难道你就会放过我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进城 “你也说‘兵凶战危’,哀家不愿汉王冒这个险。” “若是娘娘不放心,民女愿一同上阵,保护汉王周全。“我微微低着头,用眼睛的余光,小心的注意着吕雉的表情。只见到吕雉轻轻的皱了下眉头。 陈平轻咳了一声,忽然接过话来:“娘娘的意思是,希望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我抬起头来,看着吕雉说道:“其实这个也不是很难。汉王早有仁厚之名,往日义帝在彭城时,也很受百姓敬爱。只要汉王与义帝联名写一封招降书,彭城便可传檄而定。” “你认为彭越一定会降?” 我努力的找了找世外高人的感觉,微微笑道:“就算是彭越顾忌项羽,不敢投降。只要我们将招降书射进城去,民心所向,也由不得他不降。” 吕雉点点头说道:“你没来时,陈都尉也是这么说。” 我转头向陈平看去——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不料却看到陈平,正杀鸡抹脖子似的跟我使眼色。 我尚未领会到个中的意思,便听到吕雉淡淡的、仿佛宣判似的声音:“既然妹妹这么有信心,便为哀家走一趟,去劝降彭越吧。” 好似一个惊雷在我头顶劈响,一口口水险险呛到我喉咙里。我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咳嗽出声。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我起身抱拳,“慷慨激昂”的说道:“娘娘如此信任民女,民女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可报娘娘于万一。但是——” 我无比遗憾的叹了口气:“但是,劝降彭越乃军国大事,不可儿戏。民女人微言轻,恐无法取信于彭越。到时候,民女生死事小,耽误军情事大。而且只怕会有损汉王和娘娘威名。被彭越嘲笑汉王麾下无人,要指望一个女子抛头露面……” “够了!” 吕雉拍案而起,我心里一抖,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要不是碍着眼前还有人在,我真想抬手扇自己一下——我是那根筋儿不对了,怎么会在吕雉这个绝对女权主义者面前说这种话? 什么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我立刻就知道了答案。 吕雉居高临下,眯起眼睛看着我,冷冰冰的说道:“哀家就是要让那些男人看看,我们女人一样可以成就大事。” 我偷眼看了看这里唯一的男人——陈平,却发现他的脸色无比正常,好像根本就没有“自己也是男性中的一员”这种觉悟。 “哀家会写一份劝降书给你,无论彭越提什么条件,你都可以带哀家和汉王做主。不过你听清楚了,哀家是要彭越归降汉王,而不是反楚盟军!” 当一个人捏着你的小命说“你替我去食人部落联络一下感情”时,你会怎么回答呢?反正我是答应得要多痛快有多痛快。彭越未必会要我的小命,但是吕雉——我心里抖了一抖,我还不想尝试她的吕氏十大酷刑。 走出营帐,我恨恨瞪了陈平一眼:“好歹我们也是拜过把子的,好歹我也叫你一声‘大哥’,好歹我景兰姐姐也被你勾引走了,好歹——好歹,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事先也提醒我一下呀!” “我怎么没提醒你?”陈平的表情仿似比窦娥她家的鹅还冤,“我为了给你使眼色,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可是为什么我就没有及时发现呢?我摇摇头,叹息一声,独自向前走去。唉,这就是命呀。 陈平从后面拍了拍我的肩头:“唉,你也不必这样。其实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接过都是这样的。”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问,她为什么放着你这样诡计多端的人在这里发霉,偏偏一定要我去做说客?” “因为我去说,是代表汉王。你去说,是代表吕娘娘。”陈平边说边拍拍我的肩,竟自向前走去,留给我一个无比高大的背影:“戚姬有了身孕,这个你该听说了吧。” 我眉头一皱,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戚姬本就很受刘邦宠爱,如果她这次生了儿子,就会直接威胁到刘盈将来的继承权。所以,吕雉要利用这次机会,让刘邦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贤内助。 不过——我回过神来,看着陈平潇洒飘逸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用石头砸过去——你有什么话就不能直说吗?非得说一半,留一半,让我自己猜。 远远的看着紧闭的城门,我摇头摇头再摇头。此时大兵压境,虽然还没有开战,但是彭城的城门却早已关得严严实实,根本不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出。在这种情况下,除非我是超人,能飞进城去。否则,就算是武功再好,也只能望门兴叹。 不过不能力敌,咱们还可以智取不是?我有些得意的摸了摸怀中的事物——这么做可以直接见到彭越,虽然要冒些许危险,倒也值得试试。 我避开巡逻的人,绕到北面的大路上来。然后提心吊胆的,往彭城的方向走去。 “站住!” 一小队楚兵出现在我面前,一看就知道是彭越派去向项羽求救的。我不由得感慨了一下,自己的运气真是不错,然后立刻像遇到了亲人似的迎上前去。“各位军爷可是从彭城而来?” “你是何人?”带头的士兵审视的看着我说道,“前面正在打仗,你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我点点头:“民女知道前面在打仗。我有重要军情,要向彭将军禀告。” “哦?” 眼见那名士兵看我的眼神又加了几分小心,我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只竹筒来:“民女前些日子,无意中遇到一名重伤的楚军。他说自己是项将军派往彭城的信使,不料路上受到了伏击。临死前他将这个交给我,还交代让我将这个东西连同一个口信,亲自带给彭越将军。” 那名士兵接过竹筒,看了看上门的封印,点头道:“这封印确实没错。” 我心中暗笑一声:当然没错啦,谁让项羽以前把这份工作交给陈平来负责呢?要是有错,那才奇怪了。 那士兵看了我一眼,回头对身边一人说道:“你陪着她回彭城。剩下的人,跟我继续赶路。”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计下彭城 彭越看我一眼,面上显出一种嘲讽的神情来。他转眼看着带我进来的那名士兵,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也跟了我不少日子了,怎么还这么不长进?居然给我带了一个奸细进来!” 那士兵脸色刹时白了,转过头来,眼睛睁得老大,一瞬不瞬的瞪着我的脸。与此同时,两把长剑,唰的一声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本就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不过这么快就被彭越揭穿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惊讶。“彭将军好眼力,真叫小女子佩服的很。”扫了眼颈上的剑锋,我微微一笑,“只不过,这么大的阵仗来对付我一个弱女子,将军会不会太过小心了一些?” 彭越那张胡子拉查的脸上微微有些泛红,随即轻哼了一声道:“你也算是‘弱女子’?彭某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是姑娘当日在赵城之外,纵横秦营,如入无人之境的场面,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我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这位将军,就算你想找回面子,也不用睁着眼说瞎话吧。我有那么英勇吗?我怎么记得那时候,我给一个黑衣骑士打得只有逃命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差一点连小命也没有了? 不过腹诽归腹诽,被人夸的感觉还是不错的。我微笑着对彭越一抱拳:“将军实在过奖了。不过,小女子这次前来,是为了替另一个人转告将军几句话。”我边说边用目光向左右扫了扫。 彭越垂下眼皮,沉吟了一下,便大手一挥,令左右之人退了下去。不过那两把寒光闪闪的长剑,却依然纹丝不动的架在我脖子上。 我也不多说,只是轻笑了一声,便带着这个巨大的“青铜项链”走向旁边的客席,尽量用从容的姿态坐了下来。 彭越眯起眼睛看了我半晌,忽然大笑道:“小姑娘个子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只不过刘邦手下无人了吗,怎么派一个女人来见我?” 我对他摇摇头:“谁说是汉王派我来的?” “哦?” “是吕娘娘派我来的。” 我无比认真的看着彭越,只见他愣了一下,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这世道真是变了!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女人来管这等大事了?” 我强按下心中的不痛快,淡淡的说道:“其实只要条件合心,是谁提出来的,真的那么重要吗?更何况,彭将军想必也听说了,吕娘娘管过的‘大事’,又何止是这一件呢?” 彭越冷笑一声,面上的讥讽之意越发浓了。我缓声说道:“将军现在心中只怕在想,刘邦此人,哪里比得上霸王的英雄气概。凭什么要我降他?我猜得对也不对?” 彭越哼了一声,来了个默认。我继续说道:“霸王攻必克、战必胜,的确是英雄盖世。但是秋鸾却想问将军一个问题,为什么霸王如此英雄,如今彭城之外,还有那么多人要反他呢?” 彭越面色一滞,我微微笑道:“霸王一向用人惟亲,对于下属,功不赏而过必罚。再加上放弑义帝,早为天下英雄所不容。将军当初也曾随霸王入关,功劳不可谓不大。但是如今你为他坚守彭城,已与诸侯对峙数日,霸王可有派一兵一卒前来援救?反观汉王,只要有才干,便是韩信那样寂寂无名之人,也可以铸坛拜将、统领三军。将军本是名将,如果与汉王合兵,他日成功之后,必定可以名垂青史,封妻荫子,世享王爵。二者相比,实在有云泥之别。” 听我开了一大堆空头支票,彭越的神情已经变得有些犹疑,嘴上却兀自说道:“只可惜诸侯之中,又有何人能够胜得了霸王?” 我摇头笑道:“项羽虽然英雄无敌,但是打仗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且天下之大,未必就没有人胜不了他。何况,就算将军不降,汉王也不是没有破城的方法。” 彭越大眼圆瞪,摆明了在说:老子不信。我从身边拿出一份竹简,递到他面前:“彭城本是义帝旧都。将军以为,如果明日这样的书简被大量射入城中,将军的城门,还能守住几天呢?” 彭越接过竹简,看着看着,脸色忽然变得阴晴不定起来。我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好在来之前我多了个心眼儿,找熊心为我写了这个东西,不然还真不容易唬住他。 彭越抬起头来看着我,声音变得有些低哑起来:“我凭什么相信你?” “将军只要暗地派人与汉王交涉,自然会知道我所言非虚。” 彭越看了看我,沉声道:“带她下去休息。” 我慢慢站起身来,低头理了理衣襟,屈指在还架在我脖子旁的剑身下向上一弹。轻声笑道:“既是要下去休息,这个东西是不是也可以拿下去了?”这一弹,我用了七成力道。耳边只听到“嗡”的一声,那柄长剑颤了一下,便向外荡去。 彭越冷哼一声,摆了摆手。两把寒光终于在我脖子旁边消失了。 我转身对那两名亲卫笑道:“有劳二位带路。” ―――――――――――――――――――――――――――――――――――― 这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间。我无奈的看着送饭的人,收拾好碗筷离开房间。还没等我看清今夜是晴是阴,房门立刻被人嘭的一声,关得紧紧的。我不由得暗自苦笑:彭越还算宽厚,毕竟没有把我关在大牢里面。不过已经过了两天了,到现在还没有听到任何消息,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是项羽派来了援军?还是义军中出了什么乱子? 如果彭越真的反悔了,我皱着眉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我该怎么逃出去呢? 正想着便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悉簌的声音,似乎有人和守门的士兵说了些什么。我心中越发不安起来,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镇定下来,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扇房门。 “吱”的一声,房门被慢慢推开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在门外一点一点显露出来。 “妹妹辛苦了。” 我看着容光焕发的吕雉,心中忽然有些激动——终于成功了。我连忙站起身来,低头施礼道:“多谢娘娘关怀。” 吕雉对我抬手虚扶了一把,朗声笑道:“哀家带你去见一个人,保证你看到她之后,心中欢喜。” 第一百四十六章 礼物 面前是一扇紧闭的宫门。这里与宫中,甚至城内其他任何地方都不相同。这里没有拿着酒碗大笑庆祝的士兵;没有端着酒菜杯盏,流水阶往来奔走的侍婢宫女;也没有高谈阔论、互相吹捧的诸侯将领。若不是面前还有两个汉兵打扮的卫兵守在门前,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不在彭城之内了。 一阵大笑从远方飘来,让我越发觉得,这,是一个被遗弃的地方。 我有些迷惑的看着面前的宫门,这是什么地方呢?吕雉在路上只对我说了一句“哀家保证,这份礼物,妹妹一定会喜欢。”然后,便将目光转向了车外。志得意满的欣喜,毫无保留的在她眼角眉梢流动,好似对眼前的一景一物都让她无比骄傲迷恋。我很知趣的没有再追问下去,毕竟,任何人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时,都不喜欢被人打扰。 一股凉风迎面吹来,我心里不由得跟着抖了一下。不过,我立时明白了,让我发抖的不是阴凉的夜风。而是夹杂在风中的,那一阵若有若无的嘤嘤哭声。不知道是不是心里暗示在作怪,我忽然觉得,守门的那两名卫士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吱呀——”沉重的宫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群彩衣女子,被人从里面赶了出来。 “啊——”一声尖细的惊呼从人群中传来。 “叫得真是好听,再叫一声来听听啊。” 一个猥琐的男声随即传来,我这才发现,那些负责驱赶的士兵,在推推搡搡的间隙中,还在不停的对她们上下其手。只不过,从那声低呼之后,再没有人出声。那些女子,只是低着头向前走去。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她们瘦弱的肩头,在轻轻的抖动。 我心中一阵发紧,耳边忽然又回响起,吕雉临走时的低声笑语“妹妹此次立了大功,便是如何处置那人,也都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现在,我终于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这里本是熊心当年的王宫。后来项羽进城后住在这里,此时刘邦攻入,自然也是住在这里。当年熊心年纪尚小,虽然没有成亲,但是按照规矩,也选了几名美人充盈后宫。而那个名不副实的“后宫”,便是我眼前这处冷清得有些阴森的宫殿。我不知道项羽是如何处置那些女子的,但是我却猜出了,吕雉要送我的究竟是一份怎么样的礼物。 早晚也要相见,只是我想不到,再见时,竟会是在此时此地。 缓步走到宫门之前。门内黑沉沉的一片。一道门,仿佛将世间的欢乐在此生生隔断——身后,是喧天的欢乐喜庆;面前,却是无边的哀愁凄冷。黑夜好似在这里咧开的大嘴,嘲笑着世事的无偿。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举步迈进了去。 门内,只有一个房间里亮着些许昏黄的灯光。我慢慢的走过去,静静的将手掌贴在房门上面。也许是怕惊动什么,也许是怕见到什么,我的手臂就那样微微弯曲着,始终也没有向前推去。 “咣铛!”门内传出物品落地的声音。“我说了,我不吃!” “姑娘多少还是吃一点儿吧。”一个妇人的声音缓缓的响起,“否则,若是待会儿汉王来了……” “住口!我不要听这些腌臜的话!你给我出去!” 我心中微微发颤——这样尖利的声音,真的是从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口中发出的吗?我的手抖了一下,虚掩着的门,随着这一抖,“吱”的一声慢慢打开了。 “拿回去,我说了不……”虞姬回过头来,话未说完,脸上的神情忽然凝固起来。就这么微微张着嘴愣了半晌,她忽然嘶哑着声音说道:“你——没死——” “没有。” 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我的心中忽地一跳。刚才把手贴在门上时,我曾想过无数次:和她见面,我第一句话会说什么?我以为,我会对她冷语讥讽,我也以为,我会笑问她是否后悔当日之事。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我说的,会是这两个字。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中年妇人悄悄退了出去,只剩下我和虞姬默默相对。我对她淡淡一笑:“来者是客,你不请我坐吗?” 虞姬的身子颤了一下,忽然冷笑道:“看来我当日没有猜错,你这个表情,和那个张良简直一模一样,一样虚伪。” 一种苦涩的滋味,从我心底深处渗透出来。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那晚,虞姬拿着匕首,对着我的那晚。我冷笑一声:“我若不虚伪,如何能从虞姐姐的刀下逃出来呢?我若不虚伪,如何能活到现在呢?算起来,这一切,还是拜你所赐。” “我、我是……” “够了!不要告诉我你是有苦衷的。”看着虞姬脸上的泪痕,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厌恶的感觉,“拿着刀子杀人的,都会说自己有多么无奈、多么不情愿。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被你杀的人心里有多疼?” “所以,你现在来看我,看我有多可怜,是吗?”虞姬惨然笑道,“可惜你看不到的。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让刘邦碰我一根手指。” 不知怎地,我的心里忽然有些厌倦起来,向她摇摇头:“你放心好了,刘邦不会来的。”或者,我应该说,吕雉是不会让刘邦来的。一个戚姬已经够她提防了,现在,她大概巴不得我帮她除掉虞姬,所以她才会送给我这样一份“礼物”。 “你说谎!”虞姬突然尖叫一声。 我心中一动,向她逼进了两步,沉声道:“把你身上的东西,拿——出——来——” 虞姬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一只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胸口的衣襟。 我抢上前去,正要出手,突然听到身后一片劲风破空的声音响起。几乎是本能的,我腰间用力,将身子硬生生侧向旁边。一只手掌,化为刀形在我身旁劈下。我不敢停留,身子猛地向后撞去,只听得“嘶啦”一声,那人化掌为爪,将我的半幅衣袖撕了下来。 “嘭”,我的后背猛地撞在墙上。就在此时,我看清了偷袭者的样子。 “虞子期!” “我——你——”虞子期看着我愣了一下,跺跺脚,一把拉起虞姬:“事不可为,快跟我走!” 在他们冲出去的那一瞬间,我看到虞姬的衣襟内,隐约有寒光闪过。 我下意识的向外追了两步,不知怎地便停了下来,连那一句“有刺客”也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口。 “有刺客!”远处传来一声惊叫,生生刺破了欢腾的夜空——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冷箭 叫声响过,夜空“嗡”的一声沸腾起来。无数火光上下窜动着,点亮了王宫上方的天空。我不由自主的向着人声最嘈杂的方向走去。不提防,忽然觉得脚下一软,似乎踩到了什么异物。我连忙向后跃开,低头借着星月微弱的光芒,看到一团人形的黑影正趴倒在地。 我心中一动,转头向旁边看去。果然,在墙角边还有另一具尸体蜷缩在那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我皱了皱眉,看了眼远处映得火红的天空,转身向吕雉住的地方奔去。 “姑娘来了。”一个女子的身影,从宫门深处无声无息的滑了出来。 我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这才发现,眼前站着的,正是吕雉陪嫁的侍女锦红。我连忙收敛了心神,对她扯了下嘴角:“原来是锦红姐姐在这里。秋鸾走得急了,如有冲撞,还望姐姐见谅。” “宫中出现刺客,娘娘去汉王那里了。”锦红说话时,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丝毫情绪。 我微微一愣,有心想问她几句,但是看到她那幅万年冰上似的表情,终于还是放弃了。 正要告辞,忽然听她开口说道:“娘娘临行之前吩咐过,若是你来了,便在这里等她。”说完,锦红便竟自转身,向屋内走去。 我一声不响的跟了上去。边走边在心中暗自庆幸:毕竟我前脚进去,虞姬后脚就被人救走了。好在我来了这里,不然吕雉心中定要对我起疑。 “请坐。” 屋中只有一张几案,几案之后放着一只软垫,几案下手另有一张席子。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简单得甚至让人觉得有些简陋。 我走到席子边上跪坐下来。眼前忽然出现一片阴影,我再抬头时,只见一双好看的手,捧着一叠衣物放在我的面前。 “你收拾一下,换上衣服。”说完,锦红默默退回阴影中,静静侍立在那里。远远看去,便如一座雕像也似。 有时候我真怀疑,吕雉当初怎么会给她起了这么绚丽的名字。“锦红”,我倒觉得叫她冰雪比较合适。从第一天见她到现在,她连表情带说话的声调都丝毫没有过变化,一直是万年不变的淡漠。如果不是看到放在面前的衣物,我几乎要以为,自己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她只是放在那里的一尊雕像。 我暗自摇摇头,拿起那件布衫,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换上。眼光无意中扫上我少了半幅衣袖的手臂。借着屋中明亮的灯火,我忽然发现,在手臂的皮肤上多了三条血痕,大概是刚才被虞子期抓破的。伤口并不算深,只是血痕旁边微微隆起一片,让人觉得有点触目惊心的感觉。 “能不能请姐姐帮我找一点酒来?” 锦红看了我一眼,然后回身走了出去,只是一张俏脸上,面色依旧不动如山。 “你要酒来干什么?”看到我拿着杯子左看右看,锦红破天荒对我说了一个疑问句,虽然我还是听不出半点疑问的语气来。 我对她呲牙一笑:“洗伤口。”说完就当着她的面,将整杯酒倒在了伤口上。 “嘶——呼呼呼呼——”我呲牙咧嘴的吸着冷气,疼得连眼泪也差点流出来了。该死的,要不是以前在现代听说过细菌感染这种东西,我宁可让它这么肿着,也不想受这份罪。 我把整幅心神都放在和痛感神经做斗争上,全没注意周围的气氛有了变化,直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的响起—— “秋姑娘受了什么伤?你们都是死人吗,怎么不请大夫来看?” 我回身对吕雉行礼道:“秋鸾见过娘娘,多谢娘娘关怀。其实只是一点小伤口,我自己已经处理好了。” “起来吧。”吕雉的声音威严如故,只是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掩不住的笑意。 我心里不由得郁闷起来——天地良心,我确实是想好好行礼的。可是一只胳膊疼得打不过弯来,结果只能直愣愣的杵在那里。 吕雉在几案后坐下来,温声道:“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谁想到却反而害你受了伤。哀家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我对她扯了个笑脸:“说起来,其实这也是娘娘和汉王洪福齐天呢。” “哦?” “我去时,虞子期已经藏在那里了。倘若去的人不是我,而是汉王,后果真是……” “哼。”吕雉冷哼一声,“哀家早就在奇怪,虞姬为何一直不肯吃东西。若是她真的不想活了,大可以一头撞死。原来是想着汉王仁厚,琢磨着想以此博取同情,引诱汉王前去安抚,然后再行刺于他……” 我咽了下口水,感觉全身直冒鸡皮疙瘩。刘邦去看虞姬是一定的,不过动机嘛,只怕是听说美人在此,急忙跑去上下其手才是真的。 “……早知如此,哀家真不应该提议汉王放他们姐弟离去。” “汉王放他们走了?”我留心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可不是,刚才喧天的人声已经平息下来。只有一阵阵乐声,随着夜风隐隐传来。 吕雉愤愤的在几案上拍了一下:“哼!哀家本以为,只是走了个女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必因此坏了大家的心情。没想到他们竟有如此狼子野心。” “事已至此,娘娘也不必介怀。反正他们也没有得手,若是娘娘反而因此气坏了身子,就真的太不值得了。” 吕雉眼波微转,对我微微一笑:“妹妹还是这么会说话。算起来,咱们也好久没有一起说说话了。好容易太平了,今天妹妹就在这里睡下吧,我们姐妹也好好叙叙。” 我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才想起自己昨天睡在了吕雉这里。昨天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只记得吕雉一直在说她的大哥立了什么功劳,她的二哥被封了什么爵位。 房门轻响,锦红已经带人端着梳洗用的东西走了进来。我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榻,转身看了看仿佛还在熟睡的吕雉,正想着要不要叫醒她。吕雉突然张开眼睛,凌厉的眼神让我心里“突”的一跳,连忙向床侧退去。 梳洗完毕,我拿捏着姿势坐在吕雉下手陪她说话,心里真是郁闷无比。再这样多过几天,还没等项羽来袭,大概我就已经憋屈死了。 “娘娘,世子来请安了。” “让他进来。”吕雉微笑的看着刘盈四平八稳的走了进来,循规蹈矩的行礼请安,仿佛正在欣赏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我心中微微苦笑,可怜刘盈这么小的年纪,怎么看着就好像未老先衰了呢? “盈儿最近看书,有些东西不太明白,想向秋姨请教。”刘盈扳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却在看向我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狡狤的光芒。 吕雉收起笑容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道:“记得今天的功课,不要耽搁太久。” 出了宫门,刘盈挥手斥退了身边的扈从。我看看左右无人,屈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眯着眼睛笑道:“小滑头,现在才来救我。” 刘盈撅起嘴来,揉着额头:“看来我还是来得太早了。” 我屈指成抓,正要继续施暴,心中忽有所感,一把按住刘盈蹲下身来。 “咻——嘣——”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一只冷箭,飞过我们的头顶,猛地钉在身后的树干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投壶论战 “哇哈哈哈哈——” 一阵嚣张之极的哄笑声响起,惊得我险险被口水呛死。还没等我跳起来去找那个肇事者单挑,就听到斜前方,远远的响起一个含含糊糊的大嗓门—— “哇哈哈哈哈,脑(早)说乃(你)追(醉)了,乃(你)——还不信。” “谁——说寡人追(醉)了,我呜——没追(醉)!看我呜——再射——” 我额头上流下好大一滴冷汗——这群顶级老纨绔,怎么跑到花园里来撒酒风了? 我拍拍还在发楞的刘盈,向前方指了指,正要提议快点离开这里。谁想到忽听见一个音量更大,舌头似乎也更大的声音吼道:“老魏,乃(你)就涮(算)了吧。还是叹(看)寡人的。” 这个声音倒是有几分熟悉,我回头看了看刘盈,发现他的脸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来。“好像、应该、大概、也许——是父王。嗯——我过去看看——” 眼看着刘盈要站起身来,我一把又将他按了下来。事实证明我的顾虑是无比正确的。耳中只听得弓弦“嘣”的一响,然后—— “嗖——咔嚓——”一支羽箭正从刚才那支箭的箭尾钉了进去,将先前那支箭从正中劈成了两半。 我看了看还在发颤的箭尾,只觉得有无数黑线在眼前乱飘。回过头去,无比诚恳的对着刘盈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你父王真是神箭手啊,我不喝醉时都没这么厉害。” 我带着刘盈,用近似于匍匐前进的姿势向花园外面蹭去。半路上碰见一个小宫女,双手托着个大木盘,正蹲在地上,好像螃蟹似的,一点一点的横着往里面蹭。看到我和刘盈,还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托盘里的酒水菜汁竟然没有半点溢出。我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看来在古代做下人也是技术活啊,至少得有杂技团团员的水平才行。 惊险万状的蹭出危险地带,我用手背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盈儿呀,以后你要记住,有事没事都不要出门。如果一定要出来,至少要找个脸盆顶在头上防身。还有还有,就算在屋子里面,也要注意关紧门窗,不要轻易开门。小心有流箭飞进来。” 刘盈红润的嘴角向着眼角靠拢了两下,嗫嚅道:“父王只是偶尔喝多了,没有那么严重的。” 看着刘盈发窘的样子,我正想逗他两句,忽然撇到有一个人向那个高危地带疾步走去。 “咦——那不是樊哙吗?” “真的是姨夫——啊,不对,应该说是樊将军。他好像往父王那里去了。”刘盈看着我低声问道,“秋姨,我们是不是应该追上去提醒他一声?” 我向樊哙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口说道:“不用了,他带着盾牌呢。” 刘盈:“……” ――――――――――――――――――――――――――――――――――――― 我暗自叹息一声,在锦红的注视下踏进了宫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邦一直都在跟诸侯将士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冷落了他家里那两个女人的缘故。这几天,吕雉和戚姬不是这个请,就是那个叫,轮着番的找我过去说话,害得我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可过。 吕雉对我招招手:“今天陪哀家在园子里走走吧。” 我跟在吕雉身边,边走边笑道:“娘娘最近气色特别好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和世子是姐弟呢。” 吕雉笑叹道:“天底下就你这张嘴才会这么说。老啦,想当年哀家怀着盈儿的时候,也像戚姬这么大岁数。没想到一晃眼,盈儿都长这么高了。” 听到她提起戚姬,我避重就轻的说道:“要说起来还真是很神奇呢,小孩子刚剩下来的时候,只有枕头那么大点。可是养着养着,就变得比父母还要高大了。” 吕雉深看了我一眼,似乎是不经意的问道:“听说昨天你去陪戚姬了,今天怎么没有过去?” 我没心没肺的笑道:“昨天戚夫人忽然找我过去跟她说话解闷,也许是我话太多了,她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有了前车之鉴,所以今天才没叫我过去烦她。” 吕雉轻笑一声:“是呀,她一个有身子的人,自然比咱们金贵些。” 正说着,便看到有人急匆匆的向前面一座亭子走去。吕雉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不是滕公吗,怎么走得这么急?” 我顺着吕雉的目光向那亭子看去,正听到亭子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喝彩声:“汉王中了!汉王又中了!” 我好奇的眨眨眼睛,刘邦又中了什么? 吕雉停住了脚步,却似乎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我趁着这个机会,连忙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 就听到远远的有人大笑道:“汉王只管放心,我早就知道项羽杀回来,一早想好了对策。你们明天就等着看项羽如何逃命吧。” “如此,一切就都要仰仗魏王了。来来来,我们先喝一杯,预祝魏王马到功成。” “可是汉王……”一个温厚中还带着些许焦急的男声响起。 只听魏豹哼了一声:“明天若是兵败,寡人也不会好过,滕公难道还信不过寡人不成?” “魏王不要误会,在下绝无此意,只是……” “啊呀,我说滕公,你实在太多虑了。魏王出身名门,我们又有这么多人马。寡人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一个项羽。”刘邦说着大笑一声,“来来来,我们继续。滕公你也一起。你们不知道呀,以前我们在沛县的时候,论起投壶,他可是最准的……” 吕雉抬脚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我有些心不在焉的跟了过去。齐国离这里说远不远,说近可也不算近,怎么项羽这么快就带人杀过来了? “阿鸾,你在项羽军中时,常跟着韩信谈论战局。以你所见,明日之战结果会怎么样?” 我飞快的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斟酌着说道:“项羽此人勇猛绝伦,谋略也不输旁人。破釜沉舟一役,更是以少胜多……” “哼!你的意思是,明日汉王会败了?” 吕雉凌厉的目光射过来,我的后背顿时冒出一层白毛汗来。心里正在盘算,忽然听到吕雉用压得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若是明日……你要好生护着盈儿。” 第一百四十九章 逃一个,算一个 日头渐渐升高。彭城的清晨,今天似乎显得异乎寻常的安静,只有喊杀声,从城外一阵阵传进来。揪得人的心,也跟着起落不定。 刘盈不知道是第几次攥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咔”的一声传来,刘盈转过头去。一名女子正坐在几案前面,手里抱着个熏炉。那女子往熏炉里面看了看,忽然摇了摇头,接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灰布袋子,熟练的将袋子口套在炉口上。然后,只见她双手将炉口和袋子口捏在一起,猛地一翻。原本瘪遢遢的袋子猛地向下坠了一下,底部顿时变得圆鼓鼓的。 唉,刘盈暗叹一声,秋姨真是处变不惊,这个时候还能如此悠闲的清理炉灰。这份淡定,我真的要好好学学才行。 我皱着眉头看了看袋子里的炉灰,自言自语道:“似乎不太够啊。”我掂着袋子,心里琢磨着是应该到厨房去再找点炉灰,还是直接掺点黄土了事。混没注意,刘盈的脸色已经变得不是“古怪”这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 “那个,秋姨——”刘盈打着颤音低声问道,“其实,炉灰清理完了,直接倒掉就行了,不用收集起来的。” 我随手在刘盈头上敲了一下:“谁说我在清理炉子了?我要的就是炉灰。” “秋姨——我可不可以问问,你要炉灰干什么?”刘盈揉着额头,两只眼睛里全是问号在闪。 “做烟雾弹呀。危机关头撒出去,嘿嘿……”我一面笑得贼兮兮,一面在心里感慨。以前看电视,韦小宝同学从来都是撒石灰这种高级材料。只可惜这个时代,不要说石灰了,就连胡椒粉、辣椒面这种刺激性的食材也找不到。也不知道,改用香灰之后,效果会打多少回扣。 “秋姨!” 刘盈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三个八度,我有些吃惊的看着他气得红扑扑的小脸,迟疑的问道:“怎么了?” “你准备这些做什么?父王是不会输的!他能从蜀中一路打到彭城,一定不会输给项羽的。何况魏王曾说过,他有家传的十方阵对敌,此阵攻守兼备,就算不能生擒项羽,要保住彭城也简单的很。” 我看着一脸奋青表情的刘盈,只能笑叹着摇头。你父王能一路打到这里,是靠着韩信用兵如神。至于那个所谓的“十方阵”么,听着倒是挺威风,好像跟十面埋伏有几分类似,威力应该不小。只不过魏豹好像从来也没有真正演习过。 “你不信?!” 我看着刘盈十分肯定的答道:“我不相信魏豹。” 想当初我那个“战地甲克虫”只有百多人列阵,又是韩信指挥。还因为配合不够,被秦军一匹黑马杀成一盘散沙。更何况眼前这可是从未磨合过的几十万各国将士,更何况这次指挥的人,还是那个眼高手低的魏豹。 想到那天他大着舌头,摇摇晃晃的醉里弯弓的“英姿”,我不由得嘬了嘬牙花子——指望他来保住彭城,我还不如干脆自杀来得爽快些。 “可是……” 刘盈正要争辩,我猛地挥手打断了他。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儿——我皱起眉头,看着窗外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喊杀声,怎么停下来了? 好像有人按了一下消声键,声音消失了一瞬,接着便徒然爆发出来。如同炸了锅似的,千百种喊声同时灌进我耳朵里—— “杀——” “啊——” “站住——” “快跑——” “别杀我——” “救命啊——” 我下意识的拉起刘盈发凉的手掌跑到外面,却猛地愣在了当地。 前一刻还空无一人的回廊间,此时却有无数婢女、杂役,怀中抱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瓶瓶管管,在低着头无声无息的来往奔逃。 “你们这是干什么!”刘盈一把抓住一名侍婢打扮的女子,大声吼道。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逃命。” “谁允许你们逃走的?谁说父王败了?!” 那女子不再开口,猛地从刘盈手中挣脱出去,带得刘盈脚下一个趔趄。 “让她去吧。”我拉住踉跄着脚步向前追去的刘盈。 刘盈抬起头来,大大的眼中溢满了泪水:“父王真的败了吗?为什么?”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一个男子惊叫着向我们奔来。 “陈平!” 陈平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快跟我走。项羽就快打进宫门了,滕公已经备好了马车。” “不行,我得先去找娘亲。” 我伸手去拉刘盈,却拉了个空。只好甩脱了陈平的手掌,拔脚向刘盈追去。 陈平叹息一声,正要去追时,忽然被不知道从哪里冲过来的几个人,撞得身子一歪。等他站稳脚步,眼前却已经看不见那两个人影。 “嗖——”一只羽箭擦身而过,射进了面前一人的后心,那人惨呼一声,扑倒在地,手足抽搐了几下,便再没有动静。陈平咬咬牙,终于转身逃去。 我一把拉住刘盈:“娘娘自会有人保护,我们先走。” “娘亲在那里!”刘盈似乎根本就没听到我的话,兴奋的大声叫道。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吕雉身穿金红色的袍子,在纷乱的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啊!”身后有人惨叫一声。我下意识的拉着刘盈向旁边闪去,随即拧腰转身,顺势将手中的剑,连剑带鞘刺向一名楚军的胸膛。那楚军哈哈大笑,似乎从没见过有人会做这么滑稽的事情。 “噗!”以顶在他胸前的剑鞘为圆心,鲜红的血液立时晕染开来。那楚军如同活见鬼一般看着剑鞘从中开,变成两块木片,一把闪烁着莹莹光芒的长剑已经刺入了他的胸膛。 两军交战,拔剑的瞬间,往往就是生死间的距离。为此,我特别削了两片木头,用能找到的最不结实的布料裹住,作为剑鞘。交手时,只需要刺中对手,布料裂开,剑鞘便会自然脱落。 “啪,啪。”木片掉在地上,声音显得异常分明。我猛地将剑拔出,看着那楚军轰然倒地,他的脸上依然保持着那个已经僵硬了的笑容。 经过这番折腾,吕雉与我们的距离又拉大了不少。我只看到她那金红色的袍袖在人群中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快走!” “可是娘亲……” “闭嘴!”我不由分说,拉起刘盈便向人群中杀去。这个时候,只能是逃一个算一个了。 再次举剑时,一个小小的疑问在我心头闪过:吕雉去的,好像不是宫门的方向啊? ------------------------------------------ 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吃粽子快乐^_^ 第一百五十章 给我一个支点 楚军,铺天盖地的从宫门的方向冲了进来,与王宫中的守卫战成一团。加上数不清的侍女、杂役,在其中你推我搡、呼天抢地的到处逃窜,整个王宫乱得好似一锅沸腾了的腊八粥。而我和刘盈,便如同腊八粥中的两颗花生米,拼命的左冲右突,却找不到出路在何方。 在这样的混乱中,视力和听觉根本帮不上什么忙。至于那些类似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美好词句,也只能当它是,武侠小说作者们在满口糊柴。凭着在战场训练出的一点本能,我随便选了个方向,一面拉着刘盈逃窜,一面在心里祈祷:老天开眼,千万不要让我像刚才那个倒霉鬼一样,撞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的刀剑矛枪,死得无比冤屈。 不知道从哪里折射来一道白光,猛地刺进我眼睛里。我下意识的侧头躲开,忽然觉得一个人影向我扑过来。我本能的用剑柄撞过去。噗的一声响过,我这才看清,摔在我眼前的,正是刚才刘盈拉住的那名侍女。她的背后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手脚抽搐两下,便没有了声息。 我翻手将剑身横扫,剑尖在砍死那侍女的楚军脖子上抹过。 “噗——”一股鲜血彪出,滚烫的液体溅得我满头满脸都是。我伸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再张开眼时,看到的,是一片血红色的世界。 满眼都是血肉与刀剑齐飞,满耳都是凄厉绝望的哀嚎。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每吸进一口,就让我心中求生的欲望更强了一分。我知道,这个时候越是怕死,往往就会死得越快,想要活着出去,就先要杀光挡路的人。 走过路过的漫天神佛呀,你们一定要保佑我选对了方向。不然这许多人,就算站在那里任由我砍,也要累死人的。这样想着,我举起剑,向人群中冲杀过去。 “哪个混帐说的‘黄天不肯从人愿’?靠,真应该颁个超级乌鸦嘴大奖给他。” 我抖手刺倒了拦在面前的楚兵,抬头目测了一下宫墙的高度,若是只有我一个人,大可以纵身跃上墙头,但是要是再带上刘盈……我不知道别人的轻功负重量是多少,反正我是没有这个本事。 千万不要让我知道设计王宫的人是谁,不然我一定要把他抓来,虐杀他一百遍啊一百遍。我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暗骂:开放式花园建筑多么美观实用,非得把宫墙设计这么高,简直是没有品味到了极点! “秋姨,现在我们怎么办?”刘盈抖着身子,满是血污的脸上被泪水冲出两条白印来。 “这不知道,男儿流血不流泪?把眼泪给我憋回去!”我大吼一声,拉起有些发楞的刘盈,沿着墙边开始寻找出路。 “老天爷呀,您老终于睡醒啦!”我看着堆在墙角的两块长条木板和一堆大石头,激动得声调都跑到外星去了。我一面抵挡着时不时出现的敌人,一面指挥刘盈把木板按照垂直于城墙的角度,搭在了石头上。 不记得是哪位外国伟人爷爷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起地球。既然地球都可以撬起,更何况是刘盈小小的身体。 “盈儿,站到那头去!”看着刘盈照做不误,我正准备向跷跷板冲过去,忽然在刘盈的眼中看到了无比惊恐的神情。 几乎是本能的,我转身看去,只见到一张狰狞的大脸,蓦地出现在我眼前。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杀气,伴着一道诡异的红色剑光向我当头劈下。 项羽!我的心“嘭”的跳了一下:该死的,为什么这种时候,要让我遇到这个杀神?为什么他还好死不死的,带着无坚不摧的魔剑“天下”? 这世上最可怕的武功,便是绝对的力量和速度。当天下在项羽手中,带着猩红的光芒,向我当头劈下时,我往日所学的技巧完全没有施展的时间,甚至连躲闪也来不及了。只能拼尽全力,举剑向上迎去,尽管我心里明白,以我之力,绝架不住项羽的一剑。 两剑相接,便是一声震天裂地的巨响。刹那间,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像心脏缩去,手足皆软,不能呼吸。 时间似乎凝固了一瞬,然后,我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去。我连心思也都来不及转动,眼前只剩下耀眼的红白两色光芒,在灼着我的双目。 光芒忽然黯淡下去,周围异乎寻常的安静。若不是那两下金属落地的铮铮之声,我几乎要怀疑,连天地也都随着这光芒消散了。 我感到自己的后背撞在墙上,我感到自己的身子滑落在地,但是我的眼光,却一直死死的盯着地上的两截断剑。 勾魂和天下,仿佛两块凡铁,再不复刚才的光泽。 一丝红亮的液体从勾魂断裂的剑身中流出,让我觉得,似乎剑,也在为我流血。然后,那鲜红的液体瞬间变成了黑褐色,在空气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心里忽然觉得空空荡荡的,仿佛我此生所有的希望,也都随它而去。只剩下绝望的感觉,在胸中涌动。 喉头突然一阵发甜,“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我口中直喷出去。在漫眼的血雾之中,我看到项羽举着半截断剑,又一次向我冲来。我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只能用尽全力,再次举剑向上格挡。虽然摆明了挡不住,但是要我甘心束手待毙,却是绝对不能够的。 “扑通!”一声巨响,大地似乎也被震的颤了一颤。 我高举着挡空的胳膊,瞪圆了眼睛,看着项羽硕大的身体生生摔在了地上,砸起一阵漫天的烟尘。 一条白影从项羽脚边“嗖”的一声,贴着地面向我窜了过来。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就觉得腿上被抽得大痛。 “嘶——”我倒吸了口冷气,转头看去,只见那条白蛇已经游到了墙角排水的洞孔边上,回过头来冲我邀功似的吐着信子。 “盈儿站好别动!”我飞快的捡起勾魂那半截断剑,爬起身来,猛地飞身跃起,整个人砸在木板翘起的那端。 “啊——”刘盈惊叫着化作空中飞人,向墙头撞去去。我在落地的瞬间,脚下用力,身子再次跃起。将到墙头时,正好赶上刘盈,我伸手揽住他的腰,单手在墙头一按,带着他偏身跃到墙外。 ------------------------------------ 更新晚了点,不过好在还没过凌晨,再次祝大家端午节快乐^_^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追我逃 宫外的局面一样混乱,只是空间大了,人的密度也就显得小了许多。这种情况下,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闪!” 脚一落地,我一把拉起刘盈,向着城门的方向撒丫子就跑。 刚一冲出城门,我便猛地愣在了当场。 眼前,数不清的尸体,如同深秋的腐叶,在地上厚厚的铺了一层。土地,好似吸饱了血液,在尸体与尸体间的缝隙中显露出来,在阳光的照映下,散发出猩红得有些灼目的光晕。 我感觉到刘盈的手,在我紧握的手掌中轻轻颤抖着。有心想要安慰他几句,张开嘴,我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 我不是没有见过战场,只是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一边倒的局势——放眼望去,地上躺着的,几乎清一色都是汉军的尸体。 “快来!有人从城里跑出来啦!”一声断喝让我猛地回过神来。 我回头对着那十几名楚军,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趁着他们一头雾水的时候,抖手将半口袋炉灰冲着他们兜头撒去。 “跑啊!”在漫天烟雾中,我用力扯着刘盈,开始继续我们的逃亡之路。 “咳咳——站住!别——啊欠——别跑!” 不跑才怪!刚撒了你们一头炉灰,现在站住,不是自动送上门给你们疟待?想到这点,我更加努力的拉着刘盈,没命介一通狂奔。 仗着无比丰富的逃命经验,我听到追兵的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远,心里不由得一阵暗喜。 “站住!再跑我们就……”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只听到金属破空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拥着刘盈,飞速向旁边跳开。 “嗖——嘣——” “靠之,跑不过人家就放冷箭,一点竞技精神也没有。”眼看着一只羽箭插进身旁的土地,我心里不由得咒骂起来。 “你们跑不了啦,快点站住!” 身后的追兵不屈不挠的继续高声呼喝。我拉着刘盈,反而跑得更加快了。切,我才不信你们有本事一边赛跑一边放箭。一心一意时还被我越拉越远,现在三心二意,还不等着吃我尾尘?除非,他们有——骑兵! 真是乌鸦嘴呀乌鸦嘴!耳听着马蹄声从后追来,我后悔得直想把舌头咬下来。 “交出刘盈,我们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骗鬼呐你?我咬紧牙关,拼着老命向前奔逃。不过事实证明,人的两条腿,是不可能跑过马的四条腿的。听到马蹄声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真想回身插着腰质问他们:“我是欠你们钱了,还是把你家孩子扔井里了?用得着追得这么拼命吗?” “丫头,这里!快过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惊喜的发现,樊哙正赶着马车,飞快的向我们靠近。 原来我的人品,也有爆发的时候啊! 我一把将刘盈推了过去,剑交左手,将很久没有用过的连珠弩拿了出来。不就是射箭吗,真当我没学过瞄准? 不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不论是枪械还是弓弩,对阵时有一把能连发的装备,显然要占便宜的多。就在那些楚军还在抽箭弯弓的时候,我已经将九只弩箭,分别射向了他们——胯下的战马。 射人先射马,古人诚不欺我。伴着一阵战马悲鸣,马上的战士惊呼着被甩下马背,淹没在战马倒地时砸起的烟尘之中。 “好!”樊哙高喝一声,伸手将我捞上车去,然后调转车头,马车向来路飞驰而去。 看着追兵被甩得没了影子,樊哙放慢了车速。我大大的松了口气,对着樊哙的后背笑道:“多亏碰上你了,不然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对了,樊将军怎么没有跟父王在一起?父王他还好吗?”刘盈好容易喘顺了气,急急追问道。 “汉王这一次真是所托非人啊。”樊哙用力抖了抖缰绳,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魏豹不懂指挥,‘十方阵’没撑多长时间就被项羽冲散了。各路诸侯四散奔逃,我们跟着汉王,终于在睢水被项羽追上。我带着人断后,让汉王先走。这时候我才发现,项羽带的人马最多不过三万。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几十万大军,会被项羽三万兵马杀得大败。” 听他的口气,我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 “死了,都死了!”樊哙举起鞭子,赌气似的在马背上抽了一下。 “都死了?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没看见那些楚军的样子。悍不畏死的人我见过,可是悍不畏死成那样的人,我做梦也没梦见过。那些楚兵眼睛都是红的,就像是吃错了药似的,完全就是以命换命,甚至以命换残的打法。剑砍飞了,就用手掐、用脚踹,甚至抱着对手扑进河里同归于尽。” 樊哙苦笑了一下:“我们带的人,大多是从蜀中招来的乡勇。虽然那里民风剽悍,但是又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还没交手,自己就先软了。那一场杀呀,死人堆在河里,大概连睢水都要断流了。我好不容易冲了出来,在路边拣了辆马车,想去和汉王汇合,没想到走错了路,却正好碰到你们。” “若是父王被项羽追上了怎么办?还有娘亲,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逃出来。”刘盈紧紧抓住我的手臂,靠在我的肩头低声哽咽着。 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温声安慰道:“你不用这么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汉王和娘娘一定不会出事的。也许我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是呀!”樊哙用力挥舞着马鞭子,将马车又赶快了些,“等咱们到了荥阳见到汉王,到时候再把韩元帅请回来。凭着萧丞相源源不绝的粮草,和韩元帅的神机妙算,就算项羽再怎么厉害,也一样能把他打的有来无回!” 第一百五十二章 溜你没商量 “我们什么时候到沛县?”刘盈伸长了脖子,向车外探着身子,眼睛不错珠的望着前方。 “小心掉下去。什么沛县?我们不是要到荥阳去?”我一把将刘盈拉了回来,有些迷糊的看着他问道。 “怎么秋姨你不知道?从这里到荥阳,是要经过沛县的。” 呃——我老脸微红,干笑两声侧过头去:“看样子,应该快到了吧。对了,你爷爷是不是还在沛县?”转移话题,一定要转移话题。路痴到连小孩子也不如,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嗯,还有大哥也在。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刘盈的眼神变得朦胧起来,“希望他们没有被项羽抓住。” “驾!” 樊哙突然仰起鞭子大喝一声。看到他宽厚的肩膀在微微抖动,我柔声道:“放心,汉王路过时,一定会带他们一起走的。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在前面等着你们呢。”如果,项羽追得不是那么急的话。 “沛、沛县!” 刘盈跳着脚大声叫起来,连日来的紧张疲惫,似乎在望见天边那一角城墙时,通通跑去了爪洼国报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有些不妥,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对着樊哙低声喝道:“转头,我们绕过去。” “为什么?!”刘盈用力挣脱了我的手掌,瞪圆了眼睛看着我问道。 “因为……” “低头!”那个“为”字才说了一半,就看到樊哙在低声呼喝的同时,伏下了身子。我连忙抡胳膊将刘盈按到,两个人在狭窄的战车中挤成了一团。 “嗖——” 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一支冷箭,贴着我的头皮飞过,“嘣!”的一声钉在路边的树上。与此同时,我听到有人大叫道:“樊哙!是樊哙!快来人跟我追!” “该死的!”车上三个人眼睛同时瞪得几乎要冒出火来,异口同声咒骂道,“又是雍齿那个混蛋!” 我紧张的回头看着车后扬起的沙尘。虽然还没看到追兵的影子,但是震天介的马蹄声,却已经像催命般,声声砸进我的耳朵里,越来越近——越来越进—— “再这样下去,我们会被追上的!让我……” “不行!要是把你扔在这儿,我樊哙跟雍齿那个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龟孙子有什么两样!” 这个——我什么时候说让他把我扔在这儿了?我只是想说,让我下车,我们分头逃跑,这样大家活命的机会都大一点儿而已。牺牲小我,完成大你,这么高尚的觉悟,我还没机会培养出来呢。 “会不会骑马?”樊哙忽然收起了鞭子,头也不回的问道。 “啊?” “好!” “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在“好”什么,樊哙猛地拉住了缰绳。战马嘶鸣,我和刘盈促不及防,两个脑袋在惯性的作用下“嘭”的一声,撞了个结实。 “你干什么?”我揉着额头,匪夷所思的看着樊哙跳下马车,挥手将车辕两侧缚着的双轭砍断。 “战车沉重,马拉着跑不快。我们弃车骑马走!” 这个——我有说过我会骑马吗? 樊哙一把将刘盈抱上马背,然后自己翻身上马,回头指着另一匹马,瞪着我大喝一声:“快点上去!” 我用力攥了攥拳头,把心一横——豁出去了,不就是骑马么?我又不是没——摔过! 心里默念着N久以前,虞子期教我的骑马要诀,我咬着牙翻身跃上马背。还好还好,仗着会武功,身手还算灵活。关键是没有学张果老倒骑驴,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抓紧缰绳!”樊哙显然不知道我正在走神,挥鞭子在马屁股上用力猛抽。 “啊——”身子猛地一阵摇摆,我下意识的伏下身子,抓紧缰绳,把眼睛闭的死死的。只听到呼呼的风声,不停的灌进耳朵里,让我本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往上揪了揪——也不知道现在时速是多少,不过估计超速是肯定的了。 “该死的樊哙,我要是摔死了,作鬼也不放过你!咳咳——”好大的尘土,在下沙尘暴么? 睁开眼睛,我才发现一匹马在我斜前方跑得正欢,马蹄子掀起的尘土,直向我头脸上兜来。我用力在马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掌——为了不被追上,为了身体健康,为了改善呼吸质量,为了……总之,马儿啊,你快些跑吧。 “吁——”就在我快要被颠得骨头散架的时候,樊哙忽然勒住了缰绳。我学着他的样子使劲儿一扯—— “悉呖呖——”战马长声嘶鸣,显然没有领会我的精神,前踢上扬,猛地人立起来,将我抛下马背。 好在马上没有配鞍镫,好在我有过无数次摔马的经验。我手忙脚乱的在空中一阵乱扭,终于狼狈无比的安全着陆。我单手叉腰做细脚伶仃圆规装,另一只手指着还在目瞪口呆的樊哙,咬牙切齿的质问道:“你疯了是不是,干嘛突然停下来?” ―――――――――――――――――――――――――――――――― “将军,他们弃车了,我们还追不追?” “追!”雍齿用力在马屁股上抽了一下,看着路面上蜿蜒向前的马蹄印,眼睛红得几乎要冒出火来。 为什么不追?自己不去追赶刘邦,反而巴巴的留在沛县,被那几个老不死的同乡,一句句“吃里爬外”骂得都想抱着脑袋撞墙了。为的,不就是等这几条大鱼,回老家来自投罗网吗。好容易等到一个樊哙,要是再让他给跑了,还不生生憋屈死自己。 雍齿紧咬着牙根,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给我顺着马蹄子印追,除非他们长翅膀飞上天去。否则,追到为止!” “将军,前面不知道有没有汉军的残兵。我们人少,再追下去恐怕……” 雍齿回头看了看说话的人,心知他说得有理。可是就这样放弃——真是不甘心啊。 “将军!在前面!” 雍齿惊喜交加的望着远方马背上那个人影,真是黄天不负苦心人呀! “樊哙!刘邦大势已去,只要你下马投降,念在一场同乡,我愿在霸王面前为你求情!” 前面的人突然在马上拧过身来,翻手便是一箭。只是离得远了,箭还没射到,就已成了强弩之末。 “给我追!死命追!只要一进射程,就立刻给我放箭!”雍齿咬牙切齿的吼道。反正项羽的命令是“生死不论”,既然你樊哙如此不识时务,就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了。虽然活捉的功劳要大一些,但是外一碰到了汉军的残兵,就真是偷鸡不成失把米了。同样都是功劳,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这边厢楚军拼命追赶,那边厢樊哙逃命的速度也是只快不慢。眼看着天已擦黑,雍齿瞪着面前一直将将保持在射程之外的背影,头上冒出了层层细汗。这小子的骑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这么追下去,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难道真的就这么放弃了不成?真是不甘心啊! 似乎是马力不济,樊哙的速度渐渐慢了起来。慢了——更慢了——怎么停下来了?还调转马头看着我?是跑不动了,还是终于想通了要投降?雍齿心中连连冷笑:到现在才想起投降来,不嫌太晚了吗?咱们十几个人,能白让你溜一天吗?樊哙呀樊哙,你的头脑也太简单了。 雍齿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佩剑,不由得将速度提到了极至。功劳,天大的功劳,马上就要到手了。 -------------我就是那分割线------------ 发烧了,头疼得厉害,所以昨天没码字,也没更新。再原谅我一次吧,还欠大家一章,我会尽快还上的。红着脸,爬回床上继续睡……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第一百五十三章 回归大部队 一个楚兵超过去了,二个楚兵超过去了——四个楚兵超过去了,五个楚兵超过去了…… “都是一帮见利忘义的东西!看见功劳就抢,遇见危险就跑,老子怎么带出这么一帮人来?” 雍齿咬牙切齿的看着一个又一个手下从身边超过,无奈技术不如人。只好在急中生智之下大喊一声:“抓活的,活的比死的功劳高!” 雍齿心急火燎的大喊大叫,却不知道还有人比他更加着急。 “我晕,又被超了,这个家伙难道是靠拍马屁升职加薪的吗,怎么骑马的技术这么差?我这个半吊子也比他强诶。” “哼,他除了见风使舵、出卖自己人之外,还能有什么本事?” 随手在刘盈肩头拍了拍,示意他不要说话,以免暴露行踪。就看到樊哙忽然拔剑在手,对着急速冲来的追兵用力虚劈,口中大喝一声“来的好!”看样子,颇有点“一夫拼命,万夫末敌”的气势。 那边厢,雍齿眼看着超过自己的那些人,已经拔剑在手,正轮着膀子向前猛冲,准备跟樊哙拼命。嘿嘿冷笑一声,伸手抹向自己的长工——不是我太阴险,而是你们太贪心。这就是所谓的智慧就是力量啊。 摘弓、抽箭、弓拉半开,一连串流畅娴熟的动作之后,雍齿眯着眼睛,开始在人缝儿之中,艰难的寻找瞄准的空隙。 “XX的,要是这帮家伙都消失了,该有多好。非得当眼前花儿,晃得老子心烦意乱。”正咒骂间,突然传来一阵人喊马嘶,冲在最前面的三四个人,凭空失去了踪迹。其余几人,在勒马不及的情况下,也都摔得人仰马翻。 看着眼前突然一览无余的开阔视野,雍齿张着大嘴愣了一下,猛地将弓惯在地上,用力勒偏了马头。 “XX的,有埋伏啊!”不过,这么大的坑,樊哙那小子是怎么过去的?难道他真的会飞,还是这见了鬼的陷阱,也懂得看人下菜碟儿? 这陷阱不是我们挖的,而是本来就有的。这地方本就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白天逃命的时候,要不是樊哙发现的及时,我们早就掉下去了。如今再加上我有意遮掩,现在天又擦黑了,也难怪追兵没有发现。不过就算如此,难道他们就没看见,樊哙是绕着跑过来的么?唉,真是急功近利害死人啊。 我边摇头边和刘盈一起从坑边的草丛里跳了出来,举起石头向坑下砸去:“通打落水狗啊!” 其实当初挖坑的人服务还是很到家的,坑底早就密密麻麻的插满了削尖的树枝。我们这样做白功,只是向激励雍齿不要放弃,继续追下去。眼看着雍齿这厮,带着滔天的杀气在坑对面徘徊,我用手一捅刘盈——是时候让这个黄金鱼饵上场了。 “雍齿!你这个见利忘义、贪生怕死、吃里爬外的无耻之徒!你不是想讨好项羽吗?小爷刘盈就在这里,有本事你就过来抓呀!” 樊哙一把将跳着脚大骂的刘盈捞上马背,回头对我吼道:“还不上马,等着人过来抓吗?” 我翻身跃上马背,对樊哙嘿嘿一笑:“甲计划失败,乙计划开始。随我来。” “刘盈啊!抓回去可以官升一级,赏金万两,赐食邑千户啊!” 一片口水声中,我听到那个阴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继续追!注意脚下,老子就不信了,短短时间,他们还能挖得满地都是坑!” 汗,我又不是土拨鼠,当然没本事挖得满地都是坑。不过——我微微一笑——这短短时间用来拔草,倒是足够清理出一个隔离带的。 一马当先带着樊哙跃过一道寸草不生的狭长地带,我跳下马来,扯了些比较干松的草,用火折子点着了,一股脑扔向空地对面的草丛。 滚滚浓烟借着风势,向我们来时的方向席卷而去。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叫喊过后,我听到有马蹄声飞速离去。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恨恨的跺了跺脚——千算万算,却忘了季节不对。如果这是在秋天,如果这些是干草,如果他没有骑马,如果……哪里还有机会给他逃走。只可惜这世上就是有太多不如意的事情,才会有“如果”这个词出现。 樊哙牵着马在我身后叹息一声:“总算是摆脱了他们,我们还是快走吧。你要报仇,以后还有机会的。若是这场火再引来别的追兵……” 正说着,便听到有人马声从斜刺里向我们穿插过来。我慌忙跳上马背,百忙之中白了樊哙一眼——这人,怎么比我还乌鸦嘴? “先等等!”樊哙一把拉住我的马缰,“好像是我们的人。” 我坐在马上伸长脖子望去,只见滚滚烟尘之中,有一面大旗迎风飘舞。旗上端端正正的写着一个——韩字?! 是韩信来了,还是诱敌之计?我回头和樊哙交换了一下眼色,看到他也是一副惊疑不定的神色。 樊哙对我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低声道:“你们先躲起来,我过去看看情况。” 我摇头抢先跳下马背:“还是我去吧。” 樊哙点头道:“也对,你逃命的经验比较丰富。” “……” 我小心的拨开长草,猫着腰,蹑足潜踪向烟尘扬起的地方摸去。若是换做白天,我可不敢这么做。草海之中,虽然利于隐藏踪迹,但是只要一动,便会带得身边的草杆晃动,被人发现也是很迅速的事情。不过现在天都黑了,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种细节吧。 提心吊胆的来到几十米开外的地方,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今晚在此扎营,你带人仔细巡视,不得有误!” “诺。” 这个声音好熟悉啊,我小心的冒出头来,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去。“张良!戚风!” 火光下两个男子回过身来,似乎在搜寻我的位置。 “我在这里!”险死还生之后乍见熟人,我心中一阵激荡,大叫着向他们冲去。 “我就说这丫头命大。快给我看看,有什么损伤没有?”戚风一把将我拉了过去,将我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我不是好好的,哪里会有损伤?”我干笑着从戚风的魔掌中挣脱出来,转头对张良笑道:“先生别来无恙?” “还好。” 看到张良一如既往笑得风清云淡,我心里不由得有些迷惑——刚才明明看到他伸出手来似要拉我,难道是我看错了? “恭喜先生将韩元帅找了回来。” 张良与戚风相视一笑。有猫腻,我低声问道:“难道……” “正是。” “那这旗子……”我抬头看了看中军帐后大书着“韩”字的帅旗,难道韩信不在,插上他的帅旗也能退敌? 张良微微笑道:“若不是这面帅旗,我们也到不了这里。” 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啊。“那后面那些烟尘也是你们伪造出来的了?”我就说,他们停在这里不动,怎么也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不错,汉王已往荥阳而去,令我们在这里诱敌。想不到没诱到楚军,倒是把你给引来了。” “不止是我哦,还有樊哙和刘盈呢。” “真的?” “哼!”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表情迥异的两个人。张良惊喜是正常的,但是戚风臭着一张脸,却又是为了什么? -------------------------------------- 病得太难受了,再让我拖一天吧。明天一定把欠债还上(顶着炒勺爬下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遭遇空袭 明媚的阳光再次照耀在荥阳的上空,晃得我一阵头晕眼花。嗯,也许罪魁祸首不是太阳,而是荥阳这个地方。来到这里三个多月了,荥阳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饿。虽然不是一口没的吃,但是也很久都没让人吃饱过了。 我用手摩娑着自己那凸出得已经有些硌手的锁骨,以前总想着减肥,错过了多少美食。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啊。 “秋姨。” 我抬起头来,看到刘盈正从门外走进来。这些日子,刘盈的个子又长高了些,加上食物短缺,人显得有些消瘦。 “秋姨昨天睡得还好吗?昨夜楚军攻城,没有惊扰到你吧。” “楚军有哪天晚上不来攻城的,早就习惯了,又怎么会被惊扰。不过——”我眯起眼来笑道,“不过倒是太子殿下,昨天在我隔壁肚子饿得‘呱呱’叫了一夜,那才叫扰人清梦呢。” “我、我哪有?”刘盈瞪着眼睛兀自嘴硬,话音未落,我就听到一阵可以的“叽咕叽咕”的声音。 “你还笑,不准笑了!” “知道了,知道了。民女遵命,太子殿下息怒。”看到刘盈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我哪里还忍得住,只有笑得更大声。或许是因为被立为太子的缘故,刘盈最近好像张大了很多,每天扳着脸,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相比较起来,我还是觉得,他脸红着急的样子比较可爱些。 “难为我还给你送吃的来,真是好心没好报!” “啪”的一声,刘盈将一个布包拍在我面前,气呼呼的跺脚便往外走。 我从后面伸手拉住他,委委屈屈的说道:“我不笑就是了,太子殿下原谅民女好不好。” 在我幽怨的目光的注视下,刘盈匪夷所思的看了我半晌,终于喃喃道:“果然是‘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啊。” 我笑眯眯的对白了他一眼——你到现在才知道啊。 刘盈愣了一下,忽然轻轻笑了起来:“谢谢秋姨。” “既然要谢我,就陪我吃东西好了。”我打开布包,从里面拿出一块碎面饼塞进刘盈手里,“让我们化悲愤为食量,把不开心的事情通通都吃下去。” 刘盈捏着面饼,垂下头低声道:“原来秋姨都知道了。” “是呀。一大早樊哙就在外面叫嚷,说昨天项羽又派人侵扰粮道,把蜀中运过来的粮食烧掉了一大半。我就知道,今天汉王又要拿你当出气筒了。” “我真的不明白,父王为什么每次都要找借口骂我,好像一切都是我的错似的。” “盈儿,其实你也不要怪汉王。他的父母、妻子、子女都在项羽手里,偌大一个荥阳城中,他只剩下你一个亲人在身边了。如今楚军不分昼夜的侵袭骚扰,将士们还可以轮流休息,他却要时时担心。项羽又经常侵扰粮道,将士们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最近已经多有怨言。还有那个韩信,虽然勉强同意再掌帅印,但是却每每以军情紧急为由,不肯回兵援救荥阳。这些事情都要汉王操心,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只有对你发脾气,因为他知道,这世上只有你才不会因此记恨他。” 刘盈忽然抬起头来,有些失神的看着我:“真的是这样吗?”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起来——那件事情,难道他知道了?不会的,我不说,戚风不说,他怎么会知道。我定了定心神,温声道:“当然是这样。汉王若是不疼你,又怎么会立你为太子?” 刘盈微微苦笑:“也许他真的想立为太子的那个人不是……啊——” 巨响突然从头顶传来,似乎有无数黑影,从房顶向我们飞落下来。我下意识的拉过刘盈,将他护在身后。 “咳咳——”好大的烟。天摇地动之后,我侧着头用手挥散眼前的烟尘,目光在我床前的地板上停留了一下,然后愕然抬头,看着房顶上多出来的那个大洞。阳光从洞外照进来,房间里到处都是飞溅的石板瓦砾,一片狼藉。 大地猛地颤动一下,我脚下一个趔趄,忽然回过神来。拉起刘盈就向门外飞奔。看来这次楚军是真的要攻城了。该死,最近被他们骚扰麻木了,连警惕性都降低了好多。 硕大的石头,带着风“嗖嗖”的从头顶飞过,“轰”的一声砸进街道民房,激起惊叫连连。城中居民,拖家带口,没头苍蝇似的抱头逃窜,真正是鸡飞狗跳,四散奔逃。 “你们去顶住城门!剩下的跟我去城头增援!” 混乱之中,我看见樊哙带着一队士兵,向城墙赶去。正要跟上去,忽然刘盈死死的拉住我的手。“快跟我来!” 我跟着刘盈,踉踉跄跄的冲向一间不起眼的石屋。心里正在奇怪,便看见令有几个人簇拥着逃了进去。 石屋里面的地面是向下倾斜的,在门的对面,本应是墙壁的地方,是一人高的洞口。整个屋子,就好像是一条通往地下的隧道的入口似的。在刘盈将我推进洞口的瞬间,我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奇怪的想法——难道这就是,古人的防空洞? 事实证明,我不是在做白日梦。在隧道的尽头,先我们之前进来的那几个人簇拥着一名男子,将不大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大概是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几个人齐刷刷的回过头来。在一面白茫茫的人脸之中,我看到张良那双黑亮的眸子中,有惊喜一闪而过。 “见过父王。” “参见汉王。” 我和刘盈正要施礼,头顶上猛地大震,只好各自东倒西歪的扶住洞壁。 “罢了罢了。”刘邦看了我们一眼,挥挥手,转身对张良抱拳作揖:“多亏张司徒有先见之明,令人建造了这里。不然寡人此番,真的是凶多吉少啊。” 张良挤开陈平,万分艰难的侧身退到一旁:“汉王严重了。不过躲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不知汉王下面打算如何应对。” “如今各国诸侯复归项羽,寡人想先撤回蜀中,再做打算。” “万万不可!啊——”张良陈平齐声抱拳躬身,结果两颗头“嘭”的一声撞在了一起。 ----------------我就是那分割线--------------- 凌晨以前还有一章,争取今天之内把文字债还清^_^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困守荥阳 恰好头顶又震动了一下,适时的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重新站稳脚步,眼看张良又要抱拳,刘邦连忙双手齐摆:“大家有话直说,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张良已经举起的手,很自然的向下轻拂,弹去了落在袍袖上的尘土。一如既往的淡然笑道:“陛下前次可以轻易离开蜀中,其一是因为栈道烧绝,令项羽并三秦守军心无防备。再者就是,项羽当时正忙于攻打齐赵二国,无暇分身顾及。三来则是韩元帅用兵如神,大破三秦,令各路诸侯震服,甘心归顺。但是如今……” “如今寡人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失。”刘邦将双手一摊,“若不退去蜀中避祸,你说还能怎么办?” 张良沉吟着向众人扫视一遍,才缓缓开口:“其实要反败为胜,也不是没有办法。” 刘邦抱拳深深一礼,将身后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挤的一阵呲牙咧嘴。“请先生教我。” 不知是不是光线与角度的关系,我看到刘邦低下头时,眼中闪过一抹有些无赖又有些得意的神色,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原来要驾驭张良这样的手下,就要先满足他的虚荣心才行。真想不到,他们君臣相处的方式,居然会是这样的。 张良同样不顾身边的人口密度,躬身扶住刘邦:“陛下严重了,臣实不敢当。” 我拉着刘盈向隧道里退去——你们喜欢客套无所谓,但是不要误伤良民呀。 张良眼中精光流转,朗声道:“如今荥阳势危,陛下不可久留。臣听说彭越于彭城战后,大破楚军,收复梁地。陛下可使人固守荥阳,以绝项羽西行之路,自去与彭王汇合。再令韩元帅收复各路诸侯属地,便可与项羽再争短长。” “张司徒所言不错。可是——”刘邦双手又是一摊,“如今项羽围城,寡人与众卿家又该如何脱身呢?” “这个臣已有对策,请陛下放心。”陈平不知从哪里挤了出来,自信满满的说道。 “寡人听着上面好像没有动静了,此地狭窄,不如我们出去再说吧。” 我忽然发现无数眼睛,如同探照灯般目光灼灼的瞪着我看。愣了一下我才发现,原来是我和刘盈挡住了出口。 离开“防空洞”,我远远的在后面掉了一会儿,就转身向自己的住处走去。楚军果然已经停止了飞石“轰炸”,路面上散落着无数瓦砾碎片,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抬头看着屋顶上那个斗大的破洞,只好摇头再摇头。这个时候,大概没有人会有时间来给我修屋顶了。不过好在现在已经到了夏天,露天睡上一夜,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秋姨。” 我拍拍手上的灰尘,回身看着刘盈:“怎么了?表情这么严重,是不是闯祸了?” “我——没有。” “也许我们明天就要走了,快回去收拾东西。” “秋姨,我不走了。”刘盈顿了顿,好像下了多大决心似的,看着我说道,“我已经跟父王请命,要留在这里守城。” “噗——咳咳——”这还不叫闯祸?我瞪着刘盈,一口鲜血险些喷了出来:“我的小祖宗啊,你知不知道留在这里有多危险?” “我知道,但是我一定要留下来。”刘盈一向温顺的目光突然变得倔强起来,“我要证明给父王看,我有资格坐这个太子之位,不是什么事情都要靠我娘亲为我出头。” “你胡说什么。”我心里忽然不安起来,“吕娘娘是汉王的结发妻子,你是他的嫡长子,这样就足够了……” “这样不够。”刘盈绷紧了嘴角,眼睛定定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一刻,我恍惚觉得站在我眼前的人,不是刘盈而是吕雉。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们母子,竟是这样相象。 “如果这样就够了,娘亲就不用放弃自己逃出来的机会,去暗算戚姬了。” 我心里一紧——他知道了,原来他早就知道了,难怪他会每天心事重重的。可是戚风答应过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刘盈。而刘邦,就算他听说了,应该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刘盈的。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咽了下口水:“你、你是听谁说的?别听他们胡说,你娘亲不会那样做的。” “秋姨。我知道你不告诉我,是不想我难过。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那天看到的人并不止戚将军一个。开始我也觉得,娘亲那样做太过分,也太不值得了。但是看到父王对我一天比一天冷淡,我才明白她的苦衷。娘亲那样做全是为了我,她不惜拖着戚姬一起被项羽抓住,全是为了我。” 刘盈扬起头,声音平静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每当父王骂我无能的时候,我真的很想问问他,在他心里难道只有戚姬,才是他的妻子,难道只有戚姬的孩儿,才是他的骨肉吗?那我算什么,我的娘亲又算什么?所以我要证明给他看,只有我,才有能力为他分忧;只有我,才有资格来坐这个太子;只有我,才是他的好儿子。” 我心里一揪一揪的难受,伸手按在刘盈消瘦的肩头,柔声道:“好孩子,心里要是不舒服就哭出来好了,别这样忍着。” 刘盈用力咬住下唇:“盈儿不哭。秋姨说过,男人流血不流泪。” 原来刘盈真的不同了,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会脸红、就会流泪的孩子了。我勉强扯了个笑脸出来:“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该仔细想想,怎么才能守住这里。” “我们?”刘盈猛地低下头来,吃惊的看着我,似乎全没注意到,大滴的眼泪正从他眼眶子里滑落下来。“你也要留下来?不可以,这里太危险了。” 原来你也知道危险呀!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看着他一笑:“当初谁说过的‘秋姨,盈儿永远都不离开你’,那时候还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这么快就想反悔了呢?何况,我可是你的长辈,我要留下,难道还用得着你来批准?” 刘盈有些发愣的看着我,突然小嘴一扁,转身向外面走去。“这可是你自己要留下的,遇到危险,可别说我不保护你。” 我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吸了吸鼻子——小样儿,跟我装酷,你还嫩了点。 --------------我是脸红的分割线------------- 我错鸟,我不应该上QQ聊天的,结果又晚了。汗,大家鄙视我吧。 第一百五十六章 声东逃哪里? “你当真不走?”张良罕见的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都听到了,我要留下来帮盈儿。” 张良的眉头皱得紧了些:“太子还小,不知道其中的凶险,难道你也不知道吗?你不劝他离开,还要陪他一起留下,你觉得这样很讲意气是不是?还是你以为,就算城破了,你也可以带着他逃走?” 我微微侧着头,眯起眼睛看着张良。讲意气吗?我没有想过。只是当时听到刘盈那些话时,我忽然发现,原来我和刘盈一样,一样死抱着自以为是善良的懦弱,然后心安理得的依靠别人生活。开始是爷爷和凤翔,后来是虞姬,现在则是刘盈。其实我连虞姬也还不如,虞姬为了项羽可以放弃朋友,可以谋刺刘邦。而我,只会坐在那里,等着凤翔为我付出而已。也许,我也应该做点什么事情来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是只会逃跑的拖油瓶。 我不置可否的对张良笑笑,把眼光转向了城搂下那些,穿着不合身的甲胄、抖得几乎站都站不稳女子。“若论凶险,世间何处不凶险?就算是闭门家中坐,不是一样也会祸从天上来吗?” 下颚忽然一紧,我的脸已经被张良扳了过去。“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和她们相提并论?你和她们根本不同,她们只是普通的民妇而已。” 看着张良有些恼怒的脸孔,我自嘲的笑笑:“我只知道,如果没有刘盈,现在我和她们也不会有什么分别。” “谁说的?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 我看着张良愣了一瞬,然后轻轻笑了起来:“张司徒说笑了。时候差不多了,汉王在等你,太子也在等我。” “你这算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我感到张良的手指收紧了些,捏得我的下巴微微发疼,“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有没有资格做你的沧海、你的巫山?如果他真的那么爱你,又怎么会让你一个人离开咸阳?” 好像有一把深藏在血肉里的刀子,忽然被人唤醒了,锈钝的刀锋,绞着我的心疼得抽搐起来。我用力拍开张良的手:“这是我的事情,论不到你来多嘴。” “既然你这么爱他,为什么当初还要离开?也许你现在回去求他,他还能允许你留在他身边也不一定。还是你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更能显得你的爱情比别人悲凉坚贞?” 我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轰”的一声冲进脑子里,我猛地提起手来,但是看着张良那张扭曲的脸孔,却怎么也打不下去。第一次,我觉得张良是这样的不可理喻。我用残存的理智勉强压住了心头的怒火,向后退了两步,转过身去:“你该走了,我们不同路。”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谁才和你同路?为什么你总是把眼光盯在一个点上,就是不肯回头看看其他的方向?” 我的心抖了一下,却没停下脚步。也许他是我的苦海,但是,你也一样不是我的岸。 “秋姨,原来你在这里。” 听到刘盈的叫唤,我勉强收敛了心神,对他扯了扯嘴角:“太子找我有事?” 刘盈看了看我,微微皱起了眉头:“你的脸色——是不是生病了?要不你还是跟着父王他们离开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可以的。” 我摸了摸脸颊,才发现竟然热得发烫,我摇摇头:“大概是屋顶漏了个洞,昨天晚上受了夜风。过两天自己就会好了,哪有那么严重了。” “这样就好。”刘盈突然压低了声音,“父王走后,这里就要靠我们自己了,秋姨千万不能病倒。” 我看看左右无人,用手在刘盈肩上拍了拍:“怎么,这样就怕了?” 刘盈咬咬牙,目光变得倔强起来,声音却压得更加低了:“就算再怎么怕,我也要撑过去。将来我还要独当一面,还要做一国之君。”刘盈忽然转过目光,定定的看着我:“秋姨,你会帮盈儿的,对不对?” 看到他期待的目光,我点点头:“我会帮你,直到有一天,你不再需要我帮忙为止。” “一言为定。”刘盈右手虚握,笑嘻嘻的将小指头伸到我面前。我对他做了个鬼脸,将自己的小指勾了上去—— “拉勾,一言为定!” 咚——咚咚——咚咚咚咚—— 战鼓响起,我回头看去。西门大开,那些顶盔贯甲的女子,被人驱赶着向城外四散奔逃。“嘭”的一声,城门在她们身后的再次关上。城门两边,立刻涌上一队汉兵,用重物将城门死死顶住。 “东门!东门有汉兵冲出来啦!” “刘邦要突围啦!” “快拦住!” 我和刘盈爬上城楼,躲在垛口后面向下看去。本来均匀的围在城外的楚军,此时一股脑的向东门涌去,很快就汇聚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大堆黑影。黑影遇到冲出去的“汉军”,徒然向四周散成月牙的形状。“月牙”的两端不断延伸靠拢,渐渐将那些“汉军”围在中央。 ――――――――――――――――――――――――――――――――― 钟离昧在马上愤愤的举剑虚劈:“MD,中计了,都是娘们!” “钟离将军息怒,刘邦会用这个障眼法,一定是想从别的城门逃走。” “不错。雍将军与刘邦相交多年,你以为他会从哪个方向逃走?” “这个……”雍齿微微皱眉,我又不是刘邦肚子里的蛔虫,你问我,我问谁去? “北门!北门又有车马冲出来啦!” “刘邦!是刘邦啊!” 雍齿远远望了一眼,只见北面已经人喊马嘶,乱成了一团:“北门,钟离将军快去。刘邦一定是想调开我们,从北门逃走!” “那雍将军你……” 雍齿挥剑一指已经被围困的准俘虏:“刘邦素来狡猾,我在这里仔细搜寻,以防他混在其中,意图趁乱逃走。” 钟离昧冲着雍齿一抱拳:“如此,这里就有劳雍将军了。”说完匆匆转身,拍马离去。 雍齿拨转马头,看着那群惊惶失措的俘虏嘿嘿一笑——刘邦啊刘邦,上次你儿子把我坑得好惨。你最好求神拜佛,千万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 我冲着城外撇了撇嘴——真是一群傻鸟。刘邦要逃走,自然是越低调越好。怎么会带着大队人马,还打出旗号这么张扬。 “回禀太子,汉王已经从西门安全撤走。” 刘盈点点头,与我相视一笑:“那我们也该依计行事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立威 刘邦出城,亲信、侍卫加在一起,也只带了几十人而已。刘盈安排了守城的事宜,将剩下的几员老将,招到了府邸之内……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凭什么绑寡人!”一声声呼喝,混合着冤屈、愤慨、惊怒……等等诸般情绪,响彻荥阳的上空。 “拉出去,斩!”刘盈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情绪,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开饭了”。我嘿嘿暗笑,果然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练了一夜,效果就是好。 诸将把目光齐刷刷投向了资格最老、也最得刘邦器重的枞公和周苛二人。枞公看着刘盈,眼中除了惊讶,似乎还有一点担心的神色。周苛则是眯着眼,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狡猾样子。我暗自点头:果然诸将都是以这二人马首是瞻。如果刘盈不能得到他们两个的认同,那么今后的日子,就算不至于像熊心那么惨,想要做主恐怕也很难。 “是汉王‘请’寡人帮你守城的。刘盈,你个黄口小儿,凭什么杀寡人!”魏豹圆瞪二目,通红着眼珠子,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凭什么?!”刘盈冷哼一声,对着被绑得像粽子似的魏豹微微扬起下巴,“当日你本是项羽之臣,后来见我父王破三秦、出蜀中,便前来归顺。彭城战败,皆因你无能,指挥失当。你不思弥补,反而带领本部人马逃走,反投项羽。待到韩元帅带兵攻打,你竟又厚着脸皮求我父王收留。像你这样反复无常之徒,不杀何以安人心?不杀何以对天下?” “殿下所言极是!”一声断喝让我向后缩了缩脖子,这个枞公,年纪不小,脾气却是很大。听声音不应该叫枞公,叫雷公还差不多。 “和你这样的人一起守城,说不定哪一天,你就把我们全都卖给项羽了!”周苛也是缓缓点头。 魏豹不甘心的扭动着身子,死活不肯屈膝被人按倒:“你们——你们不能这样——” 刘盈微微偏了下头,一名亲卫会意,上去照着他的膝盖窝就是一脚猛踹。 “扑通”一声,魏豹栽倒在地,死命扬起头来,扯着脖子冲着西方嘶叫:“汉王——汉王救我!汉王——啊——” 寒光闪过,鲜血飙飞。我看到刘盈背在后面的手,死死的攥成拳头,凸出的骨节没白得有半分血色。 背在后面的手?嗯,没错,就是背在后面的手。因为此时,我正站在刘盈身后,俯首帖耳的扮演侍女的角色。这个时代最让我不能忍的,就是男女地位极度不平等。所以,就算刘盈再怎么尊重我,明面上我也只能在他背后低调做人。 周苛抱拳微微低头:“末将有一事想向殿下请教。” 刘盈虚扶一把:“周将军请讲。” 周苛顺势挺直了腰杆:“如今汉王已弃城而去,我等应当如何行事,还望殿下拿个主意。” 枞公大手一挥:“这有什么可问的?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就是了!” “枞公慎言。荥阳以殿下为尊,我等还是听殿下拿主意才是。” 枞公张了张嘴,终于还是默默的退了回去。厅中传来一阵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周苛恭而敬之的看着刘盈,眼角却在无意中露出一点闪烁的光芒。好似在说:杀个人就想立威,真当老子是吓大的吗? 刘盈双手虚按,朗声道:“各位都是沙场老将,小王请问各位一句,项羽自称‘攻必克、战必胜’,为何如今围城三月有余,却仍未攻克荥阳?” “……” “那是因为,一来有韩元帅攻打各路诸侯属地,二来有梁王彭越不肯降楚,项羽分神三处,自然无心攻打荥阳。父王并非弃城,而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会出城,去收兵联合彭王共同伐楚。所以我们要死守荥阳,阻住项羽西行之路。等到父王功成之日,各位便是我大汉的开国元勋,功劳可比天高。” 刘盈越说越激动,下面那些将士,眼睛也都变得贼亮贼亮的直冒绿光。连枞公和周苛,也是满脸通红双眼放光,看来正在YY将来的美好生活。我暗自吐了吐舌头——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真是写照啊。 “报——嗷嗷嗷嗷——”传令兵从府外直冲进来,对刘盈单膝跪下:“启禀太子殿下,楚军营内人马涌动,似要大举攻城。” “哗——”刚刚平静下来的气氛再次沸腾起来。 “太子殿下放心,末将这就带人出去击退楚军!”枞公右手按剑,左手把胸骨拍得啪啪直响。 “枞公此言差矣。”周苛一把拦住枞公,“太子殿下说过,我们要做的是守住荥阳。你贸然带人出城,只怕会激怒项羽,反而坏了汉王的大事。” “你——你欺人太甚!” 不理枞公斗鸡似的表情,周苛上前两步:“太子放心,末将这就带人上城守卫。” “各位请少安毋躁!”刘盈再次双手虚按,将混乱压了下去,“小王以为,楚军此番举动,一定是项羽抓住了冒充父王之人,知道父王已经从别的方向离开荥阳,所以才要调动人马去追袭父王。” 满厅将士面带疑惑的望着刘盈,刘盈挺胸抬头站得笔直,眼光却直向门外扫去。 “报——嗷嗷嗷嗷——启禀太子殿下,北门有大批结队离去,队中有项羽的大旗。” “哇——” “太子殿下果然料事如神啊。” 刘盈轻笑一声:“周将军过奖了。如此就请二位将军将城中人马分成日夜两班,枞将军负责日班,周将军负责夜班,每班人马各分数小队轮换坚守。传令下去,如有懈怠,先斩长官。无论官职大小,本王均一视同仁,决不容情。” “末将遵命。” 眼看着众人离开了府邸,刘盈转身对着我大大的出了口气:“想不到端着架子这么累人。不过看着看着那么多人对我言听计从,倒是也蛮有意思的。” 我对他挤挤眼睛:“小官儿迷。” “官儿迷就官儿迷了。对了,早上我叫人去给你修房顶了。走,我们看看去,别叫他们偷工减料,半夜再塌下来。” “要是塌下来了,我就跟你换房睡。” “好啊——” ---------------又是脸红的分割线--------------- 马虎的寒江,昨天把“东门”打成了西门,自己踢飞自己。爬回来若若的说一句,因为网络抽风,所以今天又更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滴。汗—— 第一百五十八章 自立更生 “太子殿下请。”周苛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低着头,哈欠连天的跟着刘盈迈步走上了城楼。 “太子殿下。”枞公站在城楼,大大咧咧的对刘盈抱了抱拳。回头冲着周苛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我说老周啊,这大半夜的,你把咱们叫上来到底有什么事?” “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周苛边说边抬头看了看天,喃喃自语道:“时候差不多了。” “冲啊——” 城墙下一片人喊马嘶。守城的兵将立刻拉开弓,“嗖嗖嗖”,射下一片箭雨。 “太子殿下请看。”周苛引着刘盈和枞公向城墙边上走去。立刻便有人举着厚盾挡在众人面前。 城墙下是一片奇异的场景。数前名楚军排成一长溜,队伍前面竖着厚实的盾牌。所有人都缩在盾牌后面,顶着箭雨,老老实实的停在射程的范围之内。只要城上射箭的密度稍缓,他们就象征性的往前蹭几步,挑逗着城上的人拼命射下箭去。看样子不像是来攻城的,反倒像是来试验到底是箭头锋利些、还是盾牌坚固些。 “我说老周,你大半夜的把我叫上来,还惊扰了太子殿下,就是为了给我们看这个?”枞公翻着白眼,嘴角一直向耳根子撇去,“楚军哪天不来这么几次?我白天都看腻味了。” 每天都来这么几次?我看着城下,微微皱起了眉毛——楚军这么做,不像是要攻城,莫非是想…… 远方突然锣声响起。来“攻城”的楚军后队变前队,顶着盾牌,又齐刷刷的撤了回去。动作整齐得堪比军训结束时的会操演习。 刘盈回头与我对视一眼,迷离的眼神中有四个字呼之欲出——莫名其妙。 “我们回去再说。太子殿下请。” “嘿!我说老周,你这是溜我们呐?” 不理枞公的大呼小叫,周苛转身,当先朝城下走去。 “依小王看来,楚军撤离时旗帜不乱,队形整齐,不像是败退之象啊。”刘盈坐在主位,一头雾水的看着周苛。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周苛点点头,用眼角扫了扫枞公,“而且如枞将军所言,这样的进攻,不分日夜,每天都要来这么几次。” “不对、不对,这里面有问题。”枞公用手拍着油汪汪的脑门。 周苛挑着眉尖,嘴角微微勾起——你终于发现啦? 枞公怪眼圆翻,呲牙咧嘴的瞪了回去——我只是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你当我傻呀。 “太子殿下,依末将看来,楚军此举应该是想用频繁的攻击,麻痹我军。等到我军疲敝,他们就会大举攻城,以收奇兵之效。” “不止、不止,他们的目的绝对不止如此而已。” 就在荥阳最高军事行政首领和战前总指挥点头称是的时候,在房间中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突然有不和谐的声音发出—— “除了疲劳轰炸之外,他们还想耗尽我们的军备箭只。雍齿这厮,真是狡猾狡猾地。” “嗯哼哼哼——” 夸张做作的咳嗽声将我从神游中唤醒。我贼兮兮的抬起眼皮,扫了扫端坐在厅中的各位国家高级干部。 “你说什么?”周苛一贯老成持重的脸,看起来有点狰狞。 “你再说一遍!”本就粗豪的枞公,现在只能用杀气滚滚来形容。 “秋姨,你这是听谁说的?”还是刘盈贴心,赶紧给我找台阶下。不过声音怎么听怎么觉得幽怨。 我赶紧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顺着刘盈的话开始往下编:“太子忘了吗,张司徒临走之前,不是曾经这样说过,当时民女也在场的。” 嗯,我也想说这是我的真知灼见来的,不过这里是古代,我还记得自己的身份。要真说是我想出来的,就算没有被扣上蛊惑军心的帽子,也会被当成胡言乱语,根本得不到重视。所以,没办法,只好便宜张良了。 “嗯,不错。你不说,我差点忘了,那天你也在场的。”刘盈微微点头做沉稳状,却在背后偷偷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就说,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原来是张司徒有先见之明。”枞公咧开嘴,做恍然大悟状。 “既然张司徒早就料到了,一定会及时送箭只补给来,太子殿下就不必担心了。” 周苛的话让我脑门上一下冒出冷汗无数——除非我抹脖子,然后托梦给张良,否则他能知道才怪,更别提什么及时送补给过来了。 我赶紧上前一步:“周将军此言差矣。守住荥阳,打得是持久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如今正是乱世,道路多有阻隔。就算汉王那边送来补给,也未必就能到我们手里。前一阵子荥阳险些断粮,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我们只有自力更生,才能保证战事顺利啊。” “自力更生?这话听着倒新鲜。”枞公对我翻翻白眼。 我干笑两声:“这是张司徒的说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想办法筹集所需物品。”有问题你找张良去,这事儿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 “你以为箭支这么好造吗?城中本就缺少木材,还有箭头,是要用铜来打造的。难道你想让城里的百姓,把釜锅都砸了来铸造不成?” 我看到眼前有黑线在飘——难怪后世那个非常时期,广大人民大炼钢铁时会不约而同的想到砸锅。原来,这也是有文化传承的。 “枞公少安毋躁。”周苛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只要跟这个老粗在一起,我就老是要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张司徒并非信口开河之人,这样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周苛回头扫了我一眼,“那么请问姑娘,‘张司徒’还有什么嘱托?” 周苛故意把“张司徒”这三个字念得重重的,再加上那犀利的目光,我心里猛地一激灵——看来这只老狐狸已经猜到了。不过既然他不揭穿,我也就乐得继续演下去。我笑眯眯的说道:“张司徒说,与敌对战的精髓在于‘夺他的粮草,大家用;抢他的武器,要他的命’。毕竟羊毛是要出在羊身上嘛。” “照啊。”枞公一拍大腿,“我这就带人出去抢!” 我冷汗直冒——这位将军,你是山贼出身么?怎么上来就是“抢”啊。 “等等!”我刚想动手上去拉他,忽然想起这样不妥,只好跳着脚在后面大叫,“张司徒还说了,此时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看到枞公猛地站住了脚步,我擦擦头上的冷汗——张良啊张良,千万别怪我侵犯你的姓名权。实在是,你的名字——太有效果了。 ---------------寒江有话说------------- 今天没有超过12点,不过貌似也不早了,抹汗,我码字的速度实在很慢的说。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是劫,是借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我鬼鬼祟祟的向城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早就准备好啦。你别看老周那人平时挺别扭,不过干起正事来,从来都没耽误过。”枞公贼兮兮的看着我,故意把声音压得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不过丫头,你这主意真能行吗?”说那个“你”字的时候,表情古怪得很,两只大眼瞪得浑圆,一直在往周围瞟。 唉,怎么觉得我们就像俩特务在接头?“枞将军请放心。”我配合着小声答道。 本来我和刘盈的分工是,我在暗地里出主意,刘盈在人前显摆。不过昨天事出突然,实在没功夫和刘盈套口供了。再加上我一时口误,连张良牌马甲也没穿严实。枞公虽然粗枝大叶,但是毕竟不是笨蛋。被我攒到着做了一天苦力,自然心里也明白了。不过他和周苛,这次倒是难得的心有灵犀,没有揭穿我的谎言。 “我说丫头,你这鬼主意……不,是张司徒的神机妙算,还真是出人意表啊。我驰骋沙场这么多年,都没想过原来还能这么打劫的。哈哈哈哈——” 果然是强盗出身。我翻了翻白眼,把这个不敢面对被女人指挥这一事实的家伙,在心里好好鄙视了一番。清了清喉咙,我轻声道:“我说枞将军,前阵子项羽送给咱们的天外飞石还在吗?” “在,咱是老实人,拣了人家的东西,自然要想法子还上。”枞公那张貌似忠厚的脸,此时笑得无比奸诈。看得我有点傻眼,原来傻奸傻奸,说得就是这种人。 夜,渐渐深了。抬头看了看已经黑透了的天空——夜黑风高,正好行事。 ―――――――――――――――――――――――――――――― “吱——”大概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厚重的城门在打开时,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呻吟声,在静谧的夜里,听得人心里发渗。一堆黑糊糊的影子,悄无声息的从城门里涌了出来。 大概是气氛过于诡异,战马也受到了影响,很“意外”的发出了一声嘶鸣。 “报——启禀将军,东面城门处出现大量黑影,还有有马嘶声传来。” 雍齿睁着惺忪的睡眼,翻身从榻上跳了起来:“再探。” “诺。” “人来。去看看钟离将军那里的情况。” “诺。” 雍齿胡乱披上衣服,就看到亲兵带着一个人去而复返:“启禀将军,钟离将军派人来说,西门也有大量黑影出现。” “回禀将军。”先前离去的探子,一路小跑着闯了进来:“四面城门,均有大量黑影出现。” “转告钟离将军,一切依计行事。” 看着亲兵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雍齿咬着牙根嘿嘿冷笑着走出大帐:“刘盈小儿,你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老子等的就是你再用这招声东逃西。” 刚刚走到帐门,就听到有东西“嗖嗖”的从头顶飞过。带起一阵夜风,吹得人心头发凉。 这种感觉好熟悉啊。还在发楞,就觉得脚下的大地猛地颤抖起来,耳中只剩下“轰轰”的巨响。一次,二次,三次…… “扑通!”一块硕大的石头突然落在雍齿眼前,砸起地上飞沙无数。 “咳咳咳咳——”雍齿趔趄着脚步,下意识的向身旁扶去,却觉得手里抓了一把软绵绵的东西。 “呲啦——”不愧是中军大帐,搭得就是结实,丝毫没有被拉倒的迹象。只是帐门被彻裂了一个大大的口子而已。 看着满目东倒西歪、抱头鼠窜的手下,雍齿瞪得眼角呲裂:“放信号!快放信号!”刘盈小儿,是你自己找死,可就怪不得别人心狠手辣。 “嗖嗖嗖——”十几支羽箭,箭尾燃着火光,如流星般滑过夜空。荥阳四周,突然如幽灵般冒出人头无数。扯开弓箭,拼命般向城门处的黑影射去。 “回禀将军,汉军已然撤回城内。” “嗯。”雍齿满意的点着头——老子早就叫人秘密挖好了壕沟,埋伏在内。想逃走?哪有这么容易! “传令撤兵。今夜天黑,需防汉军偷袭。明日天亮之后,再清点杀敌多少。” ―――――――――――――――――――――――――――――――― 荥阳城内,演兵场上,火光照得亮如白昼。几排奇形怪状的“马车”,正在等待刘盈的检阅。 说它奇怪,是因为这些马车,有两个车厢。不止是在马屁股后面拉着车,就连马头前面,也被临时装上了简易平板车。在车板上还堆着高高的草垛子。不过那些战马似乎并不欣赏我这个创意,不停的刨着蹄子,摇头晃脑的从鼻子里往外喷白气。好像很嫌弃眼前多出来的这个障碍物的样子。 真是一帮尾巴长、见识短的畜生。我翻眼看了看那些战马,又看了看车板上被射的如同仙人球一样的草垛。要不是这些装上防弹装置,你们早就变成马形刺猬了。 “怎么样,我这个主意不错吧?”我得意洋洋的看着面前老中青三个男人。这可是我参照了诸葛亮大人流传千古的草船借箭之后,改版出的草车借箭哦。多少也给点掌声吧。 “周将军,有没有清点过共收了多少箭只?”刘盈摆足了太子的架势,从我身边迈步走过,直冲着向马车的方向杀去,只留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算什么,传说中的给我脸色看?还是怪我抢了他的风头? 周苛用眼角扫了我一眼,立刻跟上前去:“太子殿下请看……” 我回头看了看还傻杵在眼前的枞公,只见老男人不停的搓着双手,满面红光,两眼瞪得溜圆:“真不愧是张司徒,能想出这么绝妙的法子来。” 我切——暗自咬着牙根独自回房。鄙视这群自欺欺人的大男子主义者。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人无视,但是刘盈的态度却让我分外伤心。不行,鄙视还不解恨,我要回去轧草人去。 “秋姨——”刘盈讨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不理,我睡着了。翻个身,闭上眼,继续装睡。 “秋姨——” 呃,这次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近?我好奇的睁开眼—— “妈呀!你怎么进来的?”我飞速撤到墙根,翻身坐起。 刘盈粉嫩的小脸,离我的眼睛距离绝对不超过半米。深更半夜的,看起来实在太惊悚了。 “秋姨——不要生盈儿的气好不好?”刘盈一不做二不休,蹭上我的床榻,细嫩的小手伸过来—— 这是拉我袖子撒娇,还是想把我的袖子扯下来? “放手!”我一把将袖子夺了回来。别以为做出一副委屈小正太的可怜样子,就能博取同情。 “秋姨——”刘盈低下头,可怜的样子让人不由得心软。“盈儿知道刚才让秋姨难堪了。可是盈儿只是不想枞、周二位将军心里不平衡。秋姨是盈儿最亲的人,一定不会怪盈儿的对不对?” “哼。”虽然堵着气别过头去,不过看到刘盈水汪汪的眼睛,还真是生不起气来了。 “秋姨真是聪明,一下子从楚军手里劫了那么多箭回来。”刘盈顺杆儿就爬,慢慢蹭到我身边来。 我顺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这个不是劫,是借,知道不?我们还要找机会还给人家的。”看着刘盈似懂非懂的样子,我嘿嘿一笑——教育嘛,就是要从娃娃抓起地。 第一百六十章 妙计是找出来的 天气一天比一天闷热,正当午的,屋子里实在憋闷的很。我忍无可忍,只好拿着自制的蒲扇,一个人跑到花园里来乘凉。头顶有绿树遮阳,身边是水波荡漾,小风一吹,我渐渐有些迷糊起来。 朦胧中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走过来,我眯着眼探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两个青衣小婢也看中了这个地方,带着吃食来这里野餐。我懒洋洋的缩身靠在树干上——一树之隔,各得其乐,这种和谐的气氛也很享受。 “听说了吗?太子殿下房里的秋姑娘……” 有八卦?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瞌睡虫通通飞往爪洼国。不是因为八卦,而是因为我成了八卦的主角。什么叫刘盈“房里”的秋姑娘?我们住的可是隔壁,隔壁啊,隔着老厚的一堵墙呢。 “嗯嗯,听说了,听说那个秋姑娘都神了。” 嗯?我干什么了?怎么都神了?莫非是她们听说了什么,想夸夸我不成?我收回了迈出一半的脚步,梗着脖子,竖着耳朵,认真偷听。 侍女甲:“我可是听太子殿下身边的婢女说的,枞将军身边的亲卫告诉她,秋姑娘是会法术的。她能指挥草人去楚军那里偷箭。” 我晕,伴随着汗腺不断分泌出冷汗来,我的眼前出现了这样一副画面:在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我站在城楼上,一长溜额头上贴着黄纸的草人放在我面前。然后,我将手里的桃木剑一挥,那些草人齐刷刷翻身站起,跳下了城楼,乘着夜风向楚营飞去。只剩下我站在黑夜中,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嘿嘿冷笑……这场景真是——太可怕了。 “你胡说什么呢?”侍女乙义正严词的为我正名,“我的小桃的表哥的同僚的同乡的堂弟那天晚上就在现场。听我小桃说,秋姑娘是用巫术,把厨房的柴草变成箭只的。” 我继续晕,这次变成了我在厨房念动咒语,一根根柴火棍子就自动跳起来,用菜刀把自己削成了箭杆。要是再让她们八卦下去,我还不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子。说不定就成了该被火烧、水淹、活埋的妖怪。所以,我抹抹冷汗,一步从树后跨了出来—— “二位下午好啊。” “秋、秋、秋——”二侍女活见鬼似的盯着我范口吃。 “秋姑娘。”我呲着牙微笑,准备给她们解释一下,随便散步封建迷信思想的危害。 “呀!我忘了,炉子上还烧着水呢!” “我——我——我还要去收拾书房。” 侍女甲拉着侍女乙一溜烟跑没了影儿。我郁闷的看着她们扬起的烟尘——什么人呐,书房什么时候跟厨房跑一起去了?借口找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哈哈,我说丫头,大夏天的,你怎么在这大太阳底下发呆?”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来人定是枞公无疑。 别理我,烦着呐。看着枞公腰间巴掌宽的佩剑,我咽了咽口水,没敢说。勉强扯扯嘴角:“枞将军下午好。没事儿民女先告退了。” 老头子看起来心情不错,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正好,我们要去见太子殿下,一块儿走吧。”我这才发现,周苛也在这里。不过脸色跟枞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条眉毛拧在一起,都快打结了。 有古怪,我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枞将军好像挺高兴的,是汉王那里有喜讯传来吗?” 感觉到周苛目光灼灼的盯了我一眼,我赶紧低下头,心里开始后悔——都是好奇心惹的祸,没事多嘴问这个干嘛?反正刘盈也会告诉我的。 “告诉你也不打紧,反正你也会知道的。”枞公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窘态,大大咧咧的拍着佩剑,“前方传来军报,韩元帅已经攻破了赵国,汉王也与彭王立盟,使彭王扰乱项羽的粮道。而且汉王又聚集了一批旧部,此时正在成皋,随时都有可能杀回荥阳。到时候,老子就可以请命和楚军大战一场,好好出一出心里这口闷气。哇哈哈哈——” 听着枞公在那里口沫横飞,我身上莫名其妙的汗毛到竖,总觉得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却又抓不住重点。脚下绊了一下,我吃了一惊,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到了。 “楚军孤军深入,此番粮道受阻,项羽一定气得跳脚。让他当日扰我粮道,真是报应不爽啊!”看着满面红光的枞公,刘盈也是喜形于色。 我头皮一乍,终于明白自己是在担心什么了。回头看了看愁眉紧缩的周苛,大概他也想到了这点。不愧是老狐狸了,脑筋转的就是比旁人快些。 那么要不要抢在他前面告诉刘盈呢?正在掂量利弊得失,周苛已然上前一步,对着刘盈抱拳躬身道:“太子殿下此刻不该欢喜。” “哦?”刘盈的脸色变得有点臭,“父王大业即成,我为何不该欢喜?还是周将军认为此事不值得欢喜?” “末将并非此意。”周苛梗梗着脖子看着刘盈,“末将的意思是,项羽一向狂傲霸道,此时一定暴跳如雷,欲得汉王而后快。” 看到刘盈习惯性的把目光投向我,我赶紧点点头。依着项羽那种吃不得亏的个性,八成现在把刘邦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了。 “要取成皋,就要先下荥阳。若是霸王亲自带兵攻来,荥阳便危矣。所以太子殿下此时应该想办法固守荥阳才是。” 我继续点头犹如鸡啄米。如果项羽真的亲自带兵来攻城——想想项羽攻城时那种剽悍的样子,荥阳守不住是肯定的了。问题只是,我和刘盈是再次侥幸逃脱,还是直接被砍去找阎王报道。 “那么依二位将军之见,我们该当如何固守呢?”刘盈摊着手,满怀希望的看着枞公和周苛。那表情、那语气,简直跟刘邦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枞公一拍肋骨二目圆瞪:“大敌当前,唯有死战。太子不必担心。” 听你这么说,不担心才怪。周苛眼珠一转,不知怎么就瞄上了我:“敢问姑娘,张司徒还有什么妙计留下吗?” 死要面子,自欺欺人的家伙。我心里暗骂,张张嘴,看着对我猛使眼色的刘盈,只好无奈的说道:“我回去找找。” 第一百六十一章 问题的原点 我小心的把耳朵贴在紧闭的房门上——嗯,还好,没声音。顺着门缝儿往外看看天时,掐指一算,现在刘盈应该刚被叫醒,坐在床上犯迷糊呢。不错,就是现在,抓紧时间赶快闪。否则要是被他碰到了,又要对我魔音穿耳,把那句“秋姨,你想到法子了没有”一直问……一直问……一直问…… 手刚刚放到门栓上,就听到外面紧贴着门板发出一声稚嫩的轻叹:“唉,看来秋姨还没醒。”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抬手抹了把冷汗——现在的孩子啊,实在是太阴险了。 终于安全了,拉开门,一只脚才迈出去,还没落地—— “丫头,早哇。” 我身子一抖,低头看看还悬在半空的脚,收回来?来不及了。只好大大方方的走出来,慢条斯理的转身关上房门。 “枞将军早,今天这么早就过来啦,是去见太子殿下吧?那民女就不打扰了。”客套话说完,快闪。 “早什么早啊!”枞公单手叉腰,如同一座大山挡在我面前,伸手一指两只通红的兔子眼,“昨天大半夜里让人把我叫起来,说是老周病了,不能起身。结果我这一宿就没怎么睡,一直撑到现在。” “周将军病了?很严重吗?”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病了,这不是耽误事吗。 “当然严重!”枞公二目圆瞪,好像在怪我置疑周苛的敬业精神。“老周这个人倔的很,只要他能爬的起来,就不会叫我去替他了。唉,你没看见,人都烧迷糊了,上吐下泻的,还要硬撑着起身。唉——” 看着枞公长吁短叹,我拧起了眉头——发热,还上吐下泻?忽然想起昨天看到周苛带着几个兵,在水井边上大口喝冷水的情景。肠胃炎应该不会发热,难道是传说中的暑湿感冒? “对了,丫头,办法你——嗯嗯,‘找’到了没有?” “没有。”项羽是谁呀,现阶段终极大BOSS。要是这么容易想到办法对付,那韩信早就抹着眼泪,研究下岗再就业去了。 “那你还不快想!”枞公两眼瞪得杀气十足。 我怒,好像负责守城的人是你吧,好像死活也不承认我出了主意的也是你吧,凭什么现在这么理直气壮的催来我想办法?我眼珠一转,忽然故作惊喜状:“我记起来了,张司徒曾经说过——” “嗯嗯——”枞公满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装模作样的淡淡一笑:“张司徒曾说过,战场变幻莫测,为将应当随机应变、自作主张。”翻翻白眼,脑子要多动,不然要生锈的。 “你、你、你——”枞公咬牙切齿,小萝卜粗的食指杵过来,看来把我戳死的心都有了。“如今战事紧迫,若是楚军让楚军攻进城来,依项羽的残暴禀性,荥阳一城的人都性命难保。你不想办法,还有心情来消遣我?!” 被逼迫了好多天的怒气突然爆发。无视枞公腰间巴掌宽的佩剑威胁,我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咬紧牙关瞪回去。消遣你怎么了?要不是为了刘盈,要不是想出一口闷气,我才不会在这里做义工呢。主意是我想,功劳是你们得,还得巴巴的把署名权送给张良。 “你、你跟我瞪什么眼?”大概是从没见过我这么狰狞的样子,枞公气势稍减,“要是城破了,不止是我们,还有满城老少……” “行了行了,知道了。”脾气发出来,心里稍微舒服了点儿,不过想起项羽那个霸王,还是头疼无比。“其实要想守住荥阳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得先把范增解决掉。”我苦笑,项羽武力值举世无双,再加上一个老狐狸的范增。别说力敌了,就连智取都不用指望。 “如果来的不是项羽该多好。唉——”四声幽怨的叹息,消散在夏日炎炎的空气中。 嗯?怎么是四声?我用力闭闭眼,再看看周围的环境。这里不是刘盈议事的地方吗?刘盈正愁眉苦脸的坐在我面前,旁边还坐着被人用门板抬过来的周苛。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周苛现在还坐在门板上。 怎么不知不觉的,就被枞公勾引到这里来了?回头可着劲儿的瞪了枞公一眼,果然又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那种貌似憨厚的奸笑。 “秋姨以后不要在躲着了。我想通了,凡事应尽人事而听天命。若真是霸王亲来攻城,盈儿与荥阳城共存亡就是了。秋姨今后要记得照顾好自己,盈儿不能报答你的恩情了。” 看着刘盈悲壮的表情,我的嘴角开始有往耳根子靠拢的趋势。真不愧是刘邦的儿子,刘备的祖宗。这话说的,跟刘备摔孩子快有一拼了。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殉城吗? “盈儿放心好了,我会早日想出应对的办法的。”话说出来,我又开始郁闷。这都是什么人呐?就会变着法儿的欺负老实人。 “噗——”一连串可疑的声音响起,我捂着鼻子四处乱看——是什么人,用这么污染空气的方法在帮我鸣不平? 目光扫过同样眼珠乱转的刘盈和枞公,终于在周苛脸上定格。周苛一改平日深不可测的样子,正毫无形象的捂着肚子,面如重枣,双眉拧成一团,表情极度痛苦扭曲。 难道—— “周将军是否肠胃不适,想要去方便一下?” “嗯——”周苛声音如同蚊子飞般大小,脸色从重枣升级成了茄子紫。看着我的眼神中,饱含着感激、悲愤、不甘、屈辱……反正我无法从他的眼神中,揣测出他此时复杂的心里活动。 呃,难道是我说错话了?不过这是正常生理反应,一个大男人,不用这么害羞吧? “末将、去去、就回。”周苛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几个字。在亲兵的搀扶下(或者是拽着亲兵?)绝尘而去。 “唉,不知道周将军什么时候才能康复。听说最近有不少士兵都得了这个毛病。” “是呀。”我深有同感的对刘盈点点头,“所以殿下要下令,军中将士不可再喝生水,食物也一定要煮熟才能吃。还有,夏日炎热,食物最容易坏掉。变了味儿的东西,一定不能再吃了。还要注意,出了汗,不要为了凉爽去猛吹夜风。”要是都得了肠胃炎或者暑湿感冒,我可不是那些穿越牛人,能随时发明出止泻药和霍香正气这些东西来。 “嗯,秋姨说的对,我这就下令。唉,要是再多几个人得病,我恐怕会有人造谣,说是瘟疫,到时候会动摇军心的。” 嗯——嗯?造谣?我抬眼看着刘盈,自己都觉得眼中精光猛闪。 “秋姨可是想到办法了?”刘盈眼睛闪亮亮的看着我问道。 “是——不是——”摇头叹气。如果换成别人,这个法子绝对没问题。不过要是面对项羽——我怕只会死得更快。无他,项羽的武力值实在太强悍了。 如果来的不是项羽就好了。折腾了半天,问题又回到了原点。 “报——”一个小兵飞奔而来,离得老远,就开始扯着脖子干嚎。房间里,六只眼睛,齐刷刷的盯在了他的身上。 --------------寒江夜话------------ 看到投票,我发现貌似大家都不太喜欢看打仗。无奈背景是乱世,而且寒江又埋了伏笔在里面,(抹汗)所以,仗还是要打两天的。 不过寒江会尽量写得轻松有趣些,不会让古人老是念文言文那么枯燥,所以请大家一定不要抛弃我呀。谄媚的扭动中……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今有外贼通内鬼 “太、太子、太子殿下——”来报信的小兵大概是新征募来的,没见过大场面。突然看到这么多狰狞的目光,表情变得有些呆滞。 刘盈貌似很沉稳的点了下头:“嗯,什么事?” “回禀太子殿下。”小兵咽了咽口水,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城外楚军突然将四面包围撤去了三面,现在正在向北门集结。” 嗯?楚军不会网开一面那么好心,难道是……我回头和刘盈交换了一下颜色——项羽来了,要开始攻城了? “上城头!”枞公是行动派,话音未落,人已经窜出了房门。我和刘盈赶紧跟了上去。 城门之外,楚军的驻地黑压压的一片全是帐篷,根本望不见尽头。以前楚军围城是,兵力分散还不觉得,现在却看得我头皮发麻——真是好多人啊。 我深呼吸几次,渐渐平静了心情,然后两只眼睛开始向楚营中扫描——旗子,写着主帅姓氏的大旗在哪儿?虽然这种集中攻击的手段很和项羽的胃口,但是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也许项羽也在拉肚子,没力气过来杀人。 千万不要是项,千万不要是项,千万不要是项——在心里默念一百次阿米豆腐、无量天尊、上帝保佑之后,我战战兢兢的将目光聚焦在那面大旗之上—— “啪!”肩头被人用力一拍,我身子猛地往前一栽,险险被扇下城去。 “丫头,看见了没?是‘龙’,来的是龙且!哇哈哈哈哈——” 我呲牙咧嘴的,用悲愤与惊喜交加的眼神看着枞公——喜的是,来的人不是项羽,战争困难指数下降了十几个百分点。愤的是,枞公你这么大岁数了,难道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有别”吗?拍就拍吧,还用这么大劲儿。我肩膀脱臼了都快。 “怎么样,丫头,这次你能想出主意来了吧?” 我故作深沉的点点头:“我们回去再说。” “唉,就这儿说吧,省得我再跑一趟。” 我很想对枞公使个眼色,但是看到他那张淳朴的老脸——还是算了吧,我怕俏媚眼做给瞎子看,白白浪费了情绪。 “君不密则亡其国,臣不密则亡其身。知道不?”我走到枞公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枞公眼中突然一片清明:“哦——我明白了。就是说阴谋诡计要背着人说才行。” 刘盈嗤嗤的笑声作为背景音乐,我的眼前好像有无数黑线在飘——人太老实,也是罪呀。 回到房间,我慢条斯理的坐好,在众人催促的目光下,慢悠悠的吐出几个字来:“今有外贼通内鬼。” “什么?是谁?老子这就把他剁成肉酱!”枞公一跃而起,蒲扇般的大手,拽着巴掌宽的佩剑暴跳如雷。震的房顶上,落下青徐徐的烟尘无数。 眼珠转动,看了下刘盈。只见他粉嫩的小脸,现在也是煞白煞白的,目光呆滞的看着我发楞:“有、有奸细?秋姨,你说真的?” “枞公少安毋躁,殿下也不必惊慌。我看秋姑娘应该是话里有话吧?”已经回到门板上半躺着的周苛紧皱着眉头,话音虽然平静,但是眼中也尽是不解之色。 嗯,不错。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以前我太低调了,现在才发现,原来被关注的感觉也不错。 我把目光投向远处:“奸细嘛——也许现在没有,但是很快就会有的。不过——” ―――――――――――――――――――――――――――――――――― “汉军一向狡诈,还请将军三思啊。”雍齿上前一步,看着坐在首位的龙且说道。 “唉——”龙且大手一挥,带得照明的灯火一阵猛晃,“我说你实在是太多虑了。这几日荥阳城头的守军,精壮越来越少,老弱越来越多,今天竟连女子也上城头守卫了。一定是汉军之中出现了意外,彼消我涨,正是攻城的好时机啊。” “可是——” “上将军。”雍齿还想再劝,忽然看见钟离昧走了进来,身后还有两名士兵抬着一个人。 “这是何人?”龙且看看地上的人,面色灰暗,毫无生气,似乎是个死人。 “回禀将军,刚才有人回报,荥阳城门突然打开一线,从里面仍出几具汉军服色的尸体来。某将令他们将尸体抬了回来。” 龙且皱起了眉头——汉军死了人,你抬回来干嘛,难道还要帮他们埋尸立坟不成? “那几具尸体有问题?”雍齿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地上的死尸。 “雍将军说的不错。”钟离昧赞赏的看了雍齿一眼,“我让军医看过,军医说这些人似乎是死于上吐下泻,和瘟疫……” “啊?!” 龙且和雍齿顿时跳出足有两丈远,看得钟离昧一脑门子冷汗。“二位不必担心,军医说和瘟疫看起来差不多,但又不是瘟疫。不会传染给旁人的。” “哦。”龙且长长的出了口气,看着钟离昧的眼神变得幽怨起来——把话说得这么渗人干嘛?吓了老子一身冷汗,刚才那一跳,里子面子全丢光了。“军医还说什么了?一次把话说完。” “嗯嗯——军医还说从这几具尸体看来,应该是汉军粮食保管不善,加上最近天气潮湿,导致粮食发霉……” “你是说,汉军是吃了发霉了粮食,所以集体生病了?”龙且的眼中开始冒光——难怪最近守城的汉军都换成老弱妇孺了,原来——哈哈,那要攻破荥阳城不就是小菜一碟了? 龙且大手再挥,声音铿锵有力:“传令,明日一早,全力攻城!” “将军请三思,汉军一贯狡诈……” “汉军的确狡诈。”龙且看着雍齿微微冷笑,“不然也不会用几车干草,就诱出雍将军你精心设下的伏兵了。不过他们这次遇到的是本将军,我就不信了,难道我们这些精兵,还打不过几个老弱病残?”龙且挺胸抬头,下巴恨不得把帐篷顶戳出个洞来。 “不过……” “不必‘不过’了。你别忘了,霸王可是下令,让本将军主持这次攻城的。我看雍将军你明日还是负责粮草辎重吧。免得你被刘盈那个黄口小儿吓破了胆,到时候——嘿嘿——”龙且撇了眼满脸通红、咬牙切齿的雍齿——你不是在背后说老子有勇无谋吗?老子就让你看看,到底是你有谋略,还是我有本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多谢借箭 “秋姨,真的没问题吗?”刘盈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小脸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呃,我有那么可怕么?我对他露出了和蔼可亲的微笑:“当然没问题。所谓计策,也是要看人下菜碟儿的。那个龙且我以前见过,为人嘛——性如烈火,又很臭屁。只要枞公戏演的好,把他引进来了,还不是随便我们蹂躏?” “秋姨——你笑的样子很——” “很什么?”我眼皮一翻,刘盈立刻双手捏着耳垂,向旁边猛蹭。 “我是说,秋姨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墙头草的小孩,不过我喜欢。 “对了,‘臭屁’是什么意思?”危机过去,刘盈又恢复了对于未知事物的好奇心。 “臭屁嘛——是岭南地区的土话,就是形容一个人很自大、很自以为是的意思。” “哦——那为什么要用‘臭屁’来形容,而不是别的东西?这个词听起来很不雅呢。” “因为——那个因为——因为人自大的时候,那个表情会让别人觉得好像闻到了一个……嗯嗯,你明白了吧?”应该是这个意思吧?不过就算不是,刘盈也没本事引经据典的反驳我,嘿嘿。 “噗哧——”身旁传来一声轻笑,犹如鲜花在夏季静谧的夜里盛开的声音——冷汗,我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想法? 我回头狠狠的剜了一眼,并排蹲在我身边的白衣帅哥:“张司徒这么大声欢笑,不怕让敌人有所察觉,坏了大事吗?” 前天张良一身青衣小帽潜进城里,神出鬼没的程度,让我深刻怀疑,他是不是把地道战给活学活用了。想想很可能床下就是一条暗道,不知道哪天我睡得正香,就会有一条大汉从里面跳出来,把我掀飞到床下……真是太可怕了。 “我哪里‘大声欢笑’了?再说,天还没亮透,楚军也还没出营呢。就算我的声音再大些,也不会被他们听见的。” 张良的表情很委屈,但是再委屈能比我更委屈?自从他出现之后,就被人当成活神仙,四处受人赞颂。天知地知,我知他也知,那些功劳本来应该是我的。我恶狠狠的对张良飞去一对眼镖——不劳而获的人,没有发言权。 “其实这功劳到底是谁的,大家心里都明白的很,那些人只是爱面子,不愿意承认罢了。”张良温柔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很舒服。“不过这次事关重大。汉王嘱咐,我们一定要配合城外埋伏的汉军,一举歼灭荥阳城外的楚军。” “放心好了。”我对张良露齿微笑,“既然是张司徒的妙计,又怎么会不成功呢?”切,几句好话,就想让我心甘情愿的免费转让知识产权,那是没有可能的。所谓收获与风险并存,我要是捅了篓子,你也得担着。 嘴角在抽,眼角在抽。张良面部肌肉趋于瘫痪的同时,眼中露出分外感慨的神情——果然是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啊。 “秋姨,好像来了。”刘盈的轻轻拉着我的袖子低声说道。 我侧耳请听,远方有马蹄砸地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 “刘盈小儿!你已走投无路,若是出来投降,霸王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龙且莽夫!有本事你就来攻城,不要缩在壳里!” “枞老匹夫——XXXX” “龙且莽夫——OOOO” …… 我用手揉揉被震的嗡嗡响的耳朵——天呀,这俩人的声音也太震撼了。要是把枞公和龙且拉回二十一世纪当体育老师,估计喊操都不用话筒了,绝对的环保省电纯天然。 “我说,是不是派个人提醒一下枞将军,不要玩儿过了火?”我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刘盈。本来只想让枞公跟龙且对骂,把他的火勾起来。没想到这俩人,一对炮仗脾气,现在全点着了。 “放心好了,我已经叫周将军盯着枞公了。不会有问题的。”张良摇头晃脑,做未卜先知装。刘盈看着他的眼中充满崇拜的光芒:“张司徒果然神机妙算。” 什么人嘛!我瞪一眼张良——窃取知识产权的大不要脸;再瞪一眼刘盈——帮助窃取知识产权的小不要脸。 城头的对骂达到了新的高潮,从两个人对骂,演变成了两堆人的对骂。 “龙且莽夫——XX——啊——”枞公很有气势指着城下叫骂,不知怎地身子猛地一震,向后软倒。 城墙上突然冒出几十个精壮青年,拔出佩剑指着一干穿着汉军军服的老弱妇孺,嚣张的大声叫道:“汉王无道,导致荥阳瘟疫横行。如今汉军守将已经被我等击毙,尔等速速开城门迎接龙将军进城。否则——”唰的一剑虚斩,“鸡犬不留!” “吱扭——”年久失修的城门,带着颤音缓缓打开。龙且一头雾水的看着钟离昧:“钟离将军,你们什么时候派了细作进城?” 钟离昧茫然的看了看洞开的城门,脸上的表情似有所悟:“我等并未派人进城啊。哦,我知道了,这一定是霸王与范亚父的妙计。” “嗯,一定是的。”龙且眼中精光爆闪——难怪霸王曾对我说,荥阳只日可下呢,原来是这个意思。霸王与范亚父真神人也! “冲啊!”龙且对着早就摩拳擦掌的楚军大手一挥,然后一马当先向城门冲去。可得赶在那些细作之前抓住刘盈啊,不然就什么功劳都没有了。 ――――――――――――――――――――――――――――――――― 无数马蹄砸在地上,震得我们藏身的民房直颤悠。我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这不会是豆腐渣功成吧,可千万别塌了呀。 “秋姨,可以了吧。” “等等,再等等。”我眨眨眼,看了又看。打头的怎么只有两个人呐?“没看见雍齿还没进城吗?再等等。” “秋姨——雍齿大概被派去看守粮草了吧。” “呃——你怎么知道的?” 刘盈低头拿眼睛瞟着我,小小声道:“攻城之时要留人看守粮草,这是——常理——” “噗哧——”身边笑声又起。笑的很好听,但是更可恶。 笑?还笑?笑我没常识是不是?我明眸闪亮,露出皓齿,脚跟小心的放在张良的脚尖上,然后使劲儿踩下去,再碾两下。 看到张良那张白里透红的俏脸,因为不敢叫痛而憋得通红,再变得惨白,然后又开始发绿。我满意的收回了脚——男人要是都长成他这样,叫我们女同胞怎么活呀。这次真是为民除害了。 刘盈举目远望,似乎在观察敌情。只是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手指一直又曲又伸,好像在练鹰爪功。 “吁——”龙且勒住缰绳,回头看着钟离昧:“好像不对呀,怎么城里一个人也没有?” 钟离昧看看眼前空荡荡的街道,突然一拍大腿:“中计了!快、快撤!”说着急忙勒转马头—— “吱扭——嘭!”厚重的城门,再次发出让人酸掉牙的呻吟声,突然关得死死的。 “哐哐哐——”街道两边民房的木窗猛地飞开,露出一张张加厚的坚盾。在盾牌之间,有无数点寒光闪动。 “多谢日前借箭,现今如数奉还!” --------------寒江夜话---------------- 明天集中加精华,大家留个言吧,不然精华都浪费了^_^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眼看着钟离昧身子在马上猛地一晃,差点一头栽下马来。再看看笔直的挺着腰杆,一门心思准备撤退的龙且,我心中暗叹:真是无知是福啊。要是雍齿也在现场,给那厮听见了我们是用那晚从他那里“借”来的箭射他,估计会直接气吐血,就真是什么仇都报了。 “撤!快撤!” 一声断喝打断了我的YY,无数羽箭,便如同看到了麦子地的蝗虫,急纷纷、密麻麻乱射进楚军之中。 “盾牌手顶上!”龙且一面拉转马头,一面把手中的长枪舞动得如同急转的风车,呼呼直响,挡掉了飞来的羽箭。一队楚军手举盾牌,飞快的绕到几个主将身旁,用盾牌将他们围护起来,向城门的方向撤去。 盾牌密密实实,只可惜街道两旁的很多房子,都是多层建筑。厚实的坚盾可以挡住身前,却护不住头顶。 “啊——”惨叫响起,一名楚将额头中箭,眼中流着两行血泪,摔下马去。剩下的人将手中的枪矛,越发舞得上下翻飞。 现在我终于明白,古人为什么要用“如蝗”来形容飞箭了。不止是比喻密度大,而且也是比喻伤害大。一排羽箭射下,楚军中就好像过了一遍蝗虫似的,人立刻呼啦拉倒下去一大片。倒下的尸体,阻住了同袍的去路。楚军的队形开始散乱,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一次汉军完胜在即。 “咚——”巨响从城门的方向传来,一声,二声,三声……砸得交战双方的心都跟着颤动起来。 “援、援军来啦!”楚军欢声如雷。 “唰、唰、唰——”汉军一言不发,箭射得更加紧密。 ―――――――――――――――――――――――――――――――― “怎么会这样?”我回头心急火燎的看着张良,“不是说汉王会在城外埋伏,突袭留守的楚军吗?怎么反而让他们跑来,撞城门救人了?” 张良扳着脸,秀气的长眉紧紧皱成一团,三个字从他牙缝儿里挤出来:“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就完啦?!我紧咬牙根:“举旗!”好在事先留了后招,不然这次真是给刘邦害死了。 黑色的旗子晃了两晃,在青天白日下格外明显。眼看着楚军的残兵都冲到城门了,预料中的伏兵却没有出现。反而,连原本守在门前的汉军也退走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刘盈看着我,眼珠子瞪得差点掉地上。 “我明白了!”我兴奋的一拍大腿。刘盈“啊”的大叫一声:“秋姨明白了什么?干嘛打我?” 呃,我拍错人了? “一定是汉王就追在楚军后面。”张良咳了一声,替我把剩下的话说完,“周将军这才退兵,想要打开城门,与汉王里应外合夹击楚军。” “嘎——哐——啊——”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辆撞城车猛地冲进来,冲在前面的楚军,被自己人撞到无数。 “刘邦就快追来了,龙将军快随我走!”涌进的楚军中,一个阴沉的声音钻进我的耳朵里—— “雍——齿——”一个名字从我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景洪的脸与铁毅的脸在我眼前交替出现。理智没了,一股子邪火从心底直冲脑门。我蓦地向前一窜,从藏身的民房的窗户跳了出来。 脑后响起刘盈的惊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指尖擦过。顾不得回头去看,我矮身钻进了混战的人群。纷飞的流箭、晃眼的刀剑通通视而不见,我红着眼珠子一门心思的向城门的方向奔去。 连珠弩射程太近,不能远距离杀敌。眼睁睁看着雍齿打马冲出城门,我三两步蹿上城头,劈手从不知道什么人手里抢过弓箭,纵身跳上墙垛子。 脚下的旷野上,无数楚军,被人赶着如潮水般向城外奔涌。迎头又遇到一股汉军,首尾乱作一团。 在万千人影中,我把视线死死锁定在一个人身上,猛地拉动弓弦。 “嘣——”弓弦震响,利箭带着风声,向城下一人的后心钉去。我仿佛已经看到,雍齿哀嚎着跌落马下—— “啊!”哀嚎如约响起,却是斜刺里冲出一人——撞在了我的箭上? 不是吧!这也行?我再射! 再次抽箭弯弓,雍齿却已经跑得远了。强弩之末,不能穿的不止是鲁缟,还有微弱的空气阻力。看着箭只无奈的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徒劳的落在不知道什么人身上。我用力将手中的硬弓摔在地上—— “XXXX的,这么狗血的剧情也能发生在我身上?!” “嘶——”身后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嘶什么嘶!”我没好气的嚷了一句,猛地看清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不、不会吧?我、我怎么上来的?好高啊—— 该死的恐高症怎么偏偏这时候发作?看着脚尖前的空气,我一阵头晕目眩,双腿抖如筛糠。 “啪!”蒲扇大小的巴掌从后面拍到我肩上,险险把我直接从城头上扇下去。“龙、龙——丫头,你射伤了龙且啊!” 愣了不到0.01秒,我猛地回身,一把死死抱住枞公那比我大腿还粗些的胳膊根。幽怨的望着枞公瞪圆的二目,双腿继续抖如筛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天地良心,我要射的真的不是龙且啊。而且,就算我真把龙且射死了,你也不用使这么大劲儿拍我吧。难道是心生妒忌,想要杀人泄愤不成? “那个——丫头。”枞公咽了咽口水,老脸开始发红,“有话放开再说。” 不放!我现在俩腿比泡糟了的方便面还软。真放开,不用你再拍第二次,我自己就能掉下去摔死。 “先下来吧,怪危险的。”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臂,修长的手指温暖而坚定,一把将我拉下城头。 脚踏实地,我才发现自己的动作很暧昧,赶紧放开枞公,红着脸嘿嘿干笑:“刚才——那个——所以——你明白了吧?” “噗哧——”熟悉的笑声再次响起,我回头对张良摔过一对眼镖——笑什么笑,没一点儿同情心。 “嗯嗯,枞将军莫怪。她从小就有恐高之症,所以才会胡言乱语。” 还笑?我再瞪。“呀,你身上怎么全是血?是不是受伤了?”再瞪过去,才发现张良一身白衣,已经大半染上了血污。 “不碍事,这些血都是别人的。”张良挥挥手中的佩剑,有些自豪的说道。 什么人嘛,平时连提桶水都费劲,看见人家打得热闹就这么人来疯,现在说话底气都虚了,还死撑。 “你要记住,你是智慧型的,不是力量型选手。下次别乱逞能了,知道不?”看着张良有些疲惫的脸,我微微皱起了眉头。 张良似笑非笑的看我一眼,转头对枞公问道:“方才枞将军在城上,有没有看清楚城外的情况,楚军是如何打到城门来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新夫人? “其实老夫也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枞公用手指头扣扣头皮,一脸茫然的表情看着张良,“咱们这边城门关上好一阵子了,还没见汉王那边动手。就在老夫纳闷的当口,忽然从老远跑来一队人马。刚开始老夫还以为是汉王终于到了,没想到竟是雍齿这家伙,带着人疯了似的来撞城门。老夫都听见,城门被撞的‘嘎嘎’直响,才看见樊哙带着人追过来。”枞公黑着脸,边说边摇头。 不能吧,这么大的事也能迟到?难道昨天晚上城外的汉军集体失眠?还是忘了上闹钟,今天早晨都起晚了?我抽着嘴角回头,看到张良长眉紧皱,脑门上青筋直跳。 伸出手,很想拍拍张良,安慰他一句:算了,外一气出个脑中风啥的,不值当的。不过——看看眼前杵着的一米八几的彪形大汉,眼中尽是对八卦的强烈渴求——还是算了,做人要低调。 变掌为抓,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发丝:“八成是遇到什么意外情况,还是等汉王进了城,再找人问问吧。” “嗯。”张良缓缓点头,煞有介事的看着枞公,“那么就有劳枞将军派人去请太子殿下来此。还有,一定要安排好城中的守卫,准备迎接汉王入城。” “这事儿老夫亲自去办。”枞公咧开嘴,呲出两颗玉米色的大门牙,对我笑得很是诡异。然后转身抡起胳膊:“你、你、你,还有你,都跟本将军走。” 这叫安排人员守城?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城头,感觉好像有秋风卷着落叶在我面前刮过。不要告诉我,这么大一片城墙要我一个人来守。就算是后世的黑心老板压榨劳工,也不带这么干的。 “嗯哼。”背后传来一声轻咳。我惊喜交加的回头,看着视线范围内的唯一活物,很想抓住他的手说一句“同志啊,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嗯,这个——那个——所以——” “到底什么事?”很纳闷的看着张良脸上多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嗯哼。”仿佛下了多大的决心似的,张良用力清了清喉咙,“你——你觉不觉得,今天的事有点蹊跷?”背过手,张良又回复了算无遗策的世外高人形象,说话也利落了很多。 “你说这个呀?是挺奇怪的。”不知怎地,莫名其妙的觉得好像松了口气,“先不说这么大的事,汉王那边不可能迟到。就拿雍齿这个人来说,一向都是见利忘义,插兄弟两刀的主。怎么会不趁机逃跑,还这么卖命的来救龙且?”是害怕回去被项羽干掉,还是他和龙且之间有什么——特殊感情? “瞎想什么呢?”头上被人敲了一下。 我怒,一向只有我敲刘盈,没有别人敲我的。回头瞪着似笑非笑的张良,再次使出黑心无影脚,我跺—— “啊——”张良呲牙咧嘴的直吸冷气,眼中却充满了——笑意? 我从心里往外打了个哆嗦——这表情真是太可怕了。以前好像听说过,人的脚上有不少穴位、经络、神经末梢什么的,难道踩个脚也能把人踩傻了? “你——没事吧?”把手放到张良头上摸摸,“不烧呀?” “当然不烧,想哪儿去了?”张良在我手背上拍了一下,表情看起来,很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那你瞎笑什么?”难道流芳千古的张留侯是受虐狂?我感觉到,八卦的火焰在我胸中熊熊燃烧起来。 “不许乱想!”张良突然扭过头去,手指屈了又伸,好像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样子,“你——你不生气了?” “啊?”我什么时候生气了?说得我好像很小肚鸡肠似的。 “我是说——”张良咳了两声,面部表情很僵硬,“我是说,那天——我说错了话……” “哪天?”我侧着头想了想,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你存心怄我是不是?”张良突然转过头,瞪着我直磨牙,“就是——我让你——跟我走的那天。” “你是说那天呀。”我笑着挥挥手,“早都不记得了。我要真的气那么久,早就变老太婆了。” “你——不记得了——”张良愣了愣,笑得似乎有些没落,“如果换成是……算了,当我没说过好了。” “嗯,八成刘盈也快到了,你们还是准备迎接汉王吧,我先闪了。” “你不留下看热闹了?” “不了。”我边走边伸了个懒腰,“一天一夜没睡,我要先回去补个觉。”困在荥阳这段日子,刘盈从来不要求我对他行礼。周苛很少能见到人,枞公虽然老是想把我从城头上扇下去,但是基本上没把自己看得高我一头。所以我最近散漫了不少,要真的看见刘邦,少不了又要弯腰屈膝的,一时之间还真是不适应。还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回去闷头睡觉才是真的。 ――――――――――――――――――――――――――――――――― 明明很困,但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想想最近在荥阳的日子,虽然整日里忙着算计着怎么阴人,但是总体来说,还是过得很舒心。大概是我在这个时代,难得的一段快乐时光。除了刚来那几年——想到这里,一张清秀温柔的脸慢慢浮现出来。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过去的事,还是让它过去吧。想想未来,还是想想未来比较实际。我用力闭闭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都怪那个张良,说什么不好,偏偏提起那天。 睁着眼看着床顶,未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呢?刘邦已经回来了,这里再也由不得我瞎折腾。难道以后要再做回那个对谁都低声下气的侍女?想想真是不甘心啊。 又或者我也学那些穿越小说里的强人一样,辅佐刘盈早日登上帝位,然后混个假太后来当当? 呃,貌似刘盈是有老妈的,而且还是吕雉那种强悍型的。要是让她知道我想跟她抢儿子——仿佛看到吕雉从房间的阴影里慢慢爬出来,面目狰狞的对我伸出手来,狠狠的掐在我脖子上……感觉凉气顺着骨头缝儿往外冒——还是算了吧。 再或者——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说过的话来:我要骑最快的马,喝最烈的酒,登最高的山,看最美的风景,吃遍天下美食。我要到江南去看小桥流水,到塞外去看大漠孤烟……对,等到天下太平了,我就去做这些事,一个人去。 很想故作悲壮的甩甩头,哀悼一下我孤独的命运。忽然想起自己是躺在床上,只好把头在枕头上拱两下了事。 “夫人,您慢着点儿。”很讨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夫人?哪儿来的夫人?难道刘邦又讨小老婆了?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将心里那点儿别扭的情绪,瞬间烧得灰飞烟灭。我爬起来,蹑手蹑脚的向门边凑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选择题 打开房门,顺着墙根,小心翼翼的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摸去。趴着墙角,跟作贼似的,偷偷露出两只眼睛来,四下一扫。只见对面墙角后,从上到下一溜儿四只眼睛,正目光灼灼的盯过来。扫我一眼后,立刻扭转了视线,再也不肯瞄我一眼。 呼呼,用手拍拍胸口——吓人一跳,原来是八卦同好。赶紧顺着她们的视线看过去,只看见一角嫩黄色的袍袖,在众人的簇拥下,翩翩闪进院门。一个小丫头掉在队伍的最后面,怀里抱着比她自己还宽一倍多的东西,东倒西歪的往前走着。不盈一握的小腰,仿佛随时都能扭断了似的。 我暗自摇头,唉,这位夫人真行,欺压童工都到这份上了。 “看见了吗?新夫人长得真是好看呀,跟仙女似的。”兴奋的声音,脆生生的对面墙角后传过来。 “嗯嗯,听说汉王对这位夫人宠爱的很呢。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月亮,汉王也会找人架梯子去摘下来。”侍女乙的声音听起来很向往的样子。如果现在和她面对面,估计能看见一个小脸通红,两眼往外冒桃心的丫头片子。 “切,才不是呢。”侍女甲把声音压低,害得我拼命竖起耳朵,才听清她说的话,“我听说呀,这位新夫人,是家里欠了汉王的恩情,才把她嫁过来抵债的。” 冷汗有开始往外冒的趋势,难道是碰上了古代版的白毛女? “你胡说,我听说这位夫人是世家出身,家里很有钱的。” “你才胡说。”侍女甲小声音拔得老高,“我是听樊将军手下的亲兵的同乡的没过门的媳妇说的。” “哼,那算什么?汉王身边的亲随的堂弟和我堂姐夫是八拜之交。他说的还能有假不成?”侍女乙的音量再上一个高峰,似乎是想从声音的层面上证明自己的线人的分量。 艰难的咽了下口水,抬头望天——二位大姐,听说你们现在离人家门口也不到十米远,这么大声音,也不怕被人听见? “唉,要是被派去服侍新夫人就好了。”墙角那头,俩丫头的声音好像发现偶像与自己擦肩而过,却错失了追上去的机会的铁干粉丝。 没看见她那丫头被欺压成什么样子了吗,这还想往上凑,真是……我在墙角这头也在叹气,难道那个美人的魅力就这么大吗,连女人也能给迷成这样?正感慨着,就听到一句话—— “跟着她,肯定能时时见到汉王。说不定哪天,咱们就也成汉王的夫人了。” 很笃定的语气,让我差点一头撞墙上。这都什么人呀? “啊——”凄厉的惨叫声,带着哭腔和颤音,让人听着头皮开始发麻。 “哐!”紧闭的院门从里面猛地被推开。眼前一花,一个娇小的人影摔在地上,颤巍巍抖成一团。正是刚才被奴役的未成年少女。 “少给我装可怜。这又没有男人,你再做那狐媚样子,也没人救你。” 眼前红影一闪,从门里又跃出个女子来。绛红色的衣裙,配上虎背熊腰和满脸沧桑的容貌,这侍女,呃——不对,应该是侍婶,很有气势的一手叉腰,一手拎着指头粗的藤条,恶狠狠的指着地上的女孩子。 “婢子没有……” “还敢嘴硬!”藤条“唰”的抽下去,换来一声哀嚎。侍婶虎躯一震:“也就是我家小姐心肠软。要是换了老身,早把你那双狐媚的眼珠子挖出来,当泡踩了!要是再让我看见你妄图勾引汉王,哼哼——” 侍婶凌厉的目光扫过来,顺着她的目光,我看见对面墙角那两名侍女已经露了行藏。两张小脸一水的刷白,小白眼一下一下的翻着,估计什么念头都断干净了。 我赶紧往回路上猛缩——这招杀鸡儆猴用的够及时。看来刘邦新收的小老婆不止长得漂亮,智商也不低。我以后还是躲远点好,女人要是疯起来,可比什么豺狼虎豹都可怕的多。 退着退着,脚底下好像踩着个软软的东西。什么东西?用力又踩了两下—— “诶哟——” “啊?!”慌忙跳开,转身一看,我拍着胸口嘿嘿干笑两声,“那个——真是巧啊。” 张良呲牙咧嘴,满脸幽怨的翘食指指着我,声声血泪的控诉:“你、你、你干嘛又踩我?一天之内被你踩了三次,还都是同一只脚!” “是吗?”我低头看看,好像真是同一只脚,继续干笑,“是哈,真是巧。” “你、你、你……” 看着张良一张俊脸由白变黑,又由黑变红,我眼珠开始张良身上乱转——转移话题,一定要想办法转移话题。 张良已经换了一件干净的衣袍,雪白的颜色,趁得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脸上还有两团红晕?抽鼻子嗅嗅,身上也有酒气。就是它了,我呵呵一笑:“汉王在摆酒庆祝吧,你怎么溜出来了?” “嗯,汉王的确在宴请群臣。不过我身子不适,所以喝了两杯就先告辞了。”张良边说边回头看看,好像怕有人追来再把他揪回去似的。 想起刘邦上次喝多了撒酒疯的情形,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嗯,你这身子骨,还是别陪他们疯的好。” “哇哈哈哈哈,诸位卿家……” 三声大笑由远及近,我身上一抖——真是乌鸦嘴,怎么怕什么来什么?后面的话没听清楚,伸手一把拽过张良,一个箭步蹿回房里。 关上房门,上好门栓,所有窗户都放下来。回头看看比柴火棍粗不了多少的门栓——外一这次那帮老纨绔不是射箭,改成醉酒扔标枪啥的。掂量了掂量军中那些戈戟矛之类的玩意儿的分量,心里实在不塌实,又推俩柜子堵门后。 终于安全了——伸手抹了抹一头的油汗,突然觉得气氛不太对。回头看看张良,嘴角在抽,眼角也在抽,嘴张得怕是能塞进个拳头去。八成是看我的脸色过于狰狞,张良赶紧抬起头来,拼命伸着脖子,好像是在催眠自己是头可爱的长颈鹿。只可惜一张脸红的像西红柿,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笑、笑什么笑?连樊哙都知道这时候找刘邦要带面盾牌,我凭什么就不能做点预防措施?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瞪回去。然后开始低头眼光乱扫——这次是踩他左脚呢,还是右脚?这是个问题。 第一百六十七章 暗香袭人 估计是看到我脸色不善,张良向后连退几步,跪坐在几案前。 “客人来了,也不请我喝水?唉,算了,我自己来吧。”明显的自说自话。“嗯?这是什么水?” 我笑眯眯的挑挑眉:“你自己尝尝看不就知道了?” “呃,这个——我看——”张良拿着杯子的手有点抖。 “你看什么?”翻翻眼珠,很不屑的语气,“还怕我毒死你不成?” “好吧,尝就尝。”张良皱着眉头,使劲儿瞪着那杯东西,估计心里在念“风萧萧兮易水寒”。然后慢慢的把杯子靠近唇边,小小的、小小的沾了沾唇。 把我郁闷的,就算我想害你,也不至于往自家的茶壶里放毒药吧。故意的,这家伙绝对是想打击报复,才故意做出这个样子来气人。 “呀,这是——菊花茶?”很惊奇的表情,很意外的语气。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得意的撇他一眼,仰天感慨道,“这就叫小人之心啊。” “我要是你,就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人品。”边说边故作深沉的“吸溜”一口,将杯子里的茶汤喝光光。然后很顺手的又满上一杯。 眼镖甩过去——喝着我的茶还讽刺我,这都啥人? 拿起壶来掂掂,已经下去一大半了,真是——还伸手?赶紧一把按住茶壶,苦着脸看着满脸无辜的张良:“你刚从撒哈拉回来的?” “呵呵呵呵,好长时间没喝到这东西了,怪想的。呵呵呵呵——真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还不放手?还拽?本着与恶势力斗争到底的精神,死命按住水壶——笑什么笑?别以为笑的好看就能得手。我这点菊花也不是白来的。 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我说,你好歹也是帝师来的。真想喝的话,只要张张嘴,保证瞬间就能让干菊花活埋了。干嘛非得来剥削我这贫下中农捏?” “你这不是现成的吗。” “……”也对,家花没有野花香。自家的东西,总是没有蹭来的好。 “对了,你这菊花是哪里来的?这地方,会喝菊花茶的人可不多呀。”张良一张俊脸上写满了好奇。 很显摆的嘿嘿一笑:“有一天无意中跟盈儿提了句想喝,没想到他就给我找来了。” “太子殿下对你真是细心。” “是呀,这孩子,真是细心。呵呵呵呵——”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很开心、很温暖的那种——东西虽然不贵重,但是重要的是刘盈那份心意。这时候,我忽然觉得,也许我早就把刘盈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手里忽然感觉一轻,猛地回过神来,看见张良正抓着茶壶在那儿自斟自饮。这也能让他钻空子,真是太气人了。 撇撇嘴:“诶,我说,那是茶,不是酒。” “嗯,我知道,要是酒我可不敢这么喝。呵呵,我有分寸的,你放心好了。” 你还有分寸?看着张良得意的样子,忽然有种想找把尺子,量量他脸皮厚度的强烈欲望。 “唉,没有了。”晃晃茶壶,恋恋不舍的看看喝得涓滴不剩的杯子,张良抬眼看着我。那清澈幽怨的眼神,看得我心里直发毛——这家伙穿来以前是做影帝的? “该续水了。” 我看到眼前有无数黑线在飘——真当我是店小二了?有心说不去,念头微转,赶紧接过茶壶,续好水递了过去:“我说张先生,跟你打听个事儿呀。” 张良似笑非笑的撇我一眼:“什么事儿?” “就是汉王那位新讨的夫人——” “好端端的,你问这个干嘛?”张良皱起眉头,打断了我的话。 我往前凑了凑:“好奇嘛。我听说她是世家出身,也有人说她是被家人送给汉王还债的。到底怎么回事?” “噗——咳咳——” 一口水差点喷我身上,赶紧往后撤了撤。“注意形象,注意形象。”就算这个八卦传得邪忽了点,也用不着这么大反应吧。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张良擦着嘴角,俊脸微微泛红,“不过是她的家人想投靠汉王,才把她嫁过来联姻而已。” 原来又是一桩政治婚姻。我摇摇头——古代的女人真是没地位。“对了,那她是不是——那位?” “哪位?” “嗯,就是——”我把头凑了过去,压低声音,如同作贼般挤挤眼,“就是未来汉文帝他娘啊。” “当然不是。”张良不屑的冷哼一声,“这女子疑心极重,又心狠手辣。听说只要汉王多看哪个侍女一眼,她都会将那侍女毒打一顿。这样的女子,如何能生育出文帝那样的仁君来?” 想想那位“侍婶”的举动,我知道张良说的不错。但是不知怎地,心里就是觉得别扭的很。总觉得他这样说,是给那些朝三暮四的男人找借口。“你说她狠毒,我倒是觉得她挺可怜的。” “可怜?” “是,可怜。”我点点头,“凡事有因才会有果。女人会胡思乱想,多半都是因为她的男人不能给她安全感。如果她能嫁给一个真心相爱的人,或者你老板能一心对她,而不是看到个美女就乱流口水。她又怎么会心里扭曲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子,愿意和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不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不论是自由恋爱还是包办婚姻。这是人类最原始的占有欲使然,任你是圣人还是帝王,都改变不了。 “这么说,倒都是汉王的错了?”张良哭笑不得的看着我。 男女之间的思想差异呀——我把眼一瞪:“自然是他的错。” “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你会说‘都是你们这些臭男人的错’呢。” “你——我真后悔,怎么没把你毒哑了!”怒了,扭头甩给他一个后脑勺——当我是报复社会的恐怖分子咩? 静默了一阵,时间似乎也凝固了。就在我想转回头去时,脖子里忽然觉得痒痒的。有一丝丝暖气,带着菊花淡淡的清香,从耳后一阵阵吹过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愿得一心人……”我喃喃的念了几次,忽然扬起头,轻轻笑了起来,却不知是自嘲还是自哀。 哪个女孩子,没做过这样的梦:一个优秀出众的男子,在芸芸众生中,单单只爱我一个。两个人一起,直到老得牙齿都掉光了的时候,还一起握着手,在夕阳余晖下笑着回忆年轻时的爱恋。只可惜这世上的诱惑太多,哪怕曾经同生共死,也未必就可以一起终老。 “如果有个男人,愿意一心带你,你会怎样?”暗香带着暖意从后将我包围,我的心轻轻颤抖起来。 “张良。”我回头,模糊的视线定格在他温柔的脸上。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清澈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祈望和紧张。“张良,你喜欢我吗?” ------------------又见脸红的分割线-------------- 得了肠胃炎,一直在拉肚子,拉得死路都没了(呃,这么说貌似挺恶心的,擦汗),所以昨天没码子。今天补回来哈,10点左右还有一章,现在寒江要继续去和厕所战斗了,泪—— 第一百六十八章 等我好吗 呃,貌似有点晚了。(话外音:不是一点的问题。)对手指,今天思路比较混乱,所以码子比较慢,大家表跟我一般见识哈。爬到墙角面壁去…… ------------------------------------------ “喜欢。”张良的眼神变得笃定起来,“我喜欢你。” 是“喜欢”阿,多久没有听到有人跟我说这两个字了?不是“爱”,是“喜欢”啊。虽然没有“爱”那样浓烈,但是却另有一种甜蜜的滋味,淡淡的充满胸膛。像清浅的小溪,虽不汹涌,却好像可以就这样一直流淌下去。 “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我轻笑,“我长得不够漂亮,模样也就算中上。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脾气也不好,不够温柔体贴——” “脾气不好?”张良笑着摇头打断我,“你的脾气哪里是不好?根本就是刁蛮加暴力,至于温柔体贴嘛——你让我笑半个钟头先……” 浑身气血直冲脑门,感觉额头青筋嘣嘣直跳——存心气我是不是?空气中那点儿微薄的暧昧气氛,通通飞往爪洼国报道。牙齿磨得“咯咯”响:“你再说一次试试?” “可是这样的你,我却真的很喜欢。” “啊?”我该说什么?说他的品味很奇怪?算了,这样说,我自己很没面子的。 “啊什么?”张良的眼中分明有一抹狡狤的笑意,“知道吗,这样的你,在这里是独一无二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生气也好,欢喜也好,都是出自真心,没有半点儿心机和算计在里面。” 我哭笑不得:“这个——可以理解成是在夸我?”怎么听着像是在讽刺我缺心眼儿? “自然是在夸你。本来我也不觉得这是优点,直到有一天,我娶了位公主回去。”张良的表情跟平时不太一样,笑容中少了几分清淡,多了些许沧桑的感觉,“那可真是位名门闺秀啊。笑得恰到好处,哭得……我倒忘了,她好像从没在我面前哭过。永远都是那幅优雅的笑容,嘴角弯成的弧度好像都没有变过。一抬眼,一皱眉,都完美得挑不出半点瑕疵。仿佛像是事先输入了程序的机器人,规矩得让我想做恶梦。” 我不由得想起英布的夫人,很有些胆寒的感觉。如果让我每天对着这样一个人,大概我也会做恶梦的。 小声嘟囔一句:“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对着谁都笑得像神棍似的。” 张良斜眼看看我,笑得有些奸诈:“是呀,我白天在外面装神棍,晚上回来,还要演相敬如宾的把戏。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特别想念,那个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没人性的丫头。” “哐铛——”我好像听到自己下巴掉地上的声音。“就是为了这个,你有事没事都要逗我生气?!”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悠悠的。万恶的旧社会呀,好好一穿越青年,心里怎么就扭曲阴暗成这样了。 “应该是吧。其实,你生气的样子还是蛮可爱的。”很邪媚的笑容,让我很想拿块板砖拍他头上。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上,鄙视之。 扭过头去顺顺气:“就冲这点,我也要离你远远的,免得迟早被你气死。” “如果我说,以后都不气你了,你愿意陪我到老吗?”身后又有暖暖的气息,喷在我耳朵上,痒痒的。 我回头,眼前那张同样温柔的脸,让我恍惚看到那个人又站在我面前,他的样子与眼前的男人重合起来。心里有个地方好像变得柔软起来,下意识的开口问道:“如果我说愿意,你会一心一意对我吗?” “会。” “如果将来汉王,或者别的重臣要把自己的妹妹或是女儿嫁你为妻,你会怎么做?”我抬头,紧张的看着他的眼睛,好像想要证明什么。 张良皱起眉头,半晌,终于摇头:“我不知道。” 心底深处,好像有一根绷了很久的线突然松弛下来。有点轻松,又有点失落的感觉涌上来。当初那个与同生共死的人,都可以背叛,何况是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我轻笑:“谢谢你,谢谢你这次没有骗我。” 张良向前踏了一步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什么:“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脑子里突然变得一片空白,却又好像一下子清明了许多——只要心里只有我一个,就算身边有再多女人也不算什么吗?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一心一意。所以,那时候他才能一边应付蔡姬,一边让张三跟我说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 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很可笑,可笑得让我想要哭出来。原来,所谓的“独一无二”也就仅此而已;原来,我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他。 咬咬牙根,我直视着张良:“不够,这样当然不够。我本就是自私的女人,我要的完完全全属于我的男人。” 张良的衣袖轻轻颤抖一下:“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男人,你会毫不犹豫的跟他走吗?” “会,可惜……” “你不要说,听我说。”张良把手掌捂在我嘴上,“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让自己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我拍掉他的手掌:“何必要强求呢,那样会很辛苦的。” 张良温柔的面容忽然变得坚毅起来:“只要是我想做的事,再辛苦也一定要做到。” 面前那张坚毅得有些陌生脸孔,让我我心里一冷,终于把他和凤翔区分开来。他们原本就是两种不同的人。想要的东西,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这才是真正的张良。如果凤翔也有这样的决断,也许现在我心里也不会这么难受了吧。 “答应我,等我改变好吗?” 感觉手指被他攥得有些生疼,我点头:“好。”如果你真的能改变。 “对了。”张良笑着拍拍额头,“我差点忘了,这才来时,碰到了景兰姑娘。她说和你好久没见,想让你过去聚聚。” “好啊。”我伸手就去抓门栓。 张良笑得有些狡猾,好像骗到了糖果的孩子。心里有点不踏实起来,有一种好像又中了他的圈套的感觉。 “她在哪儿?” “她和义帝此时正在咸阳。我已经安排了马车,随时可以送你过去。” “……”就知道这里头有问题,不过—— “你好像很急着让我离开这里。”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你跟他们分开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很想早点见面而已。呵呵呵呵——”干笑着拉开门,张良的嘴角突然诡异的抽*动起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这么厚的脸皮也能烧透? 先低头看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把拉的一边的柜子,再抬眼看看正在运动嘴角的张良,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来。看不出来,他这么文弱的人,力气竟然不小。 郁闷的顺着张良的目光看过去,我的面部肌肉也开始有瘫痪的趋势。 刘盈、陈平、樊哙,很强大的三缺一阵容,按照身材由低到高,顺着门边排成一溜儿。撅着屁股,正保持着半蹲起,扭身欲闪的高难度姿势,冲着我们干笑。 这叫什么事儿呀未来皇帝带着一文一武俩重臣,集体在我门前听窗根儿。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府里的人,都那么热衷于八卦了,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露牙微笑:“我说,三位这是做什么运动呢?” “……”刘盈低着头,小脸通红,双手好像不知该放哪儿好,一下一下的拽着衣襟。就像考试作弊,被老师当场抓住的小学生。 “这个……哈哈哈哈——”樊哙用手胡噜着后脑勺,干笑着在哪里玩儿国粹。一张大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黑一阵儿,让我担心他会不会得心脑血管疾病。 还是陈平这个未来丞相脸皮够厚实,咳嗽一声,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为兄等本来有事来找贤妹商量。没想到正要敲门,这门自己就开了。呵呵,真是巧啊。” 我跳着眉尖儿,对着这位不知道该叫大哥,还是未来姐夫的把兄抱抱拳:“三位果然不是一般人。用臀部敲门——倒也少见,哈哈,少见的很。” 刚刚恢复了正常站姿的大小三个男人,齐刷刷睁大水汪汪的眼睛,满怀悲愤或是无比幽怨的看着我。 旁边传来微弱的“吭哧吭哧”的声音,用余光扫了眼,只看见张良先是低头看地做沉思状,然后举头望天做悲愤状,一张俊脸,红的像熟透了的西红柿。 忍吧,你就忍吧,最好憋出内伤来。 恍然发现,刚才郁积在心里那种难过的感觉,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看别人出丑,也可以治疗心病。嗯,记住了,下次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就找人来刺激一下好了。呃,我这么想,心理是不是太阴暗了点儿? “嗯哼。贤妹这是哪里话来?我们这是因为你突然开门,被吓着了。”清了清喉咙,陈平一本正经的扳着俊脸对我说道。刘盈和樊哙直愣着眼,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就一个劲儿的跟着瞎点头。 切,摆明了恶人先告状,这家伙要是去做生意,绝对比奸商还奸商。算了,不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用眼光把每个人都扫了一遍,露出一个很淑女的笑容:“那么各位来找我,到底所谓何事呢?” 刘盈和樊哙,齐刷刷扭头看着陈平。我很配合的对陈平投去了善意的目光:“大哥?” “呃,这个——其实是——”陈平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上,居然露出了一抹可疑的红晕,直看得我肝胆俱裂。连他都不好意思说的事情——我还是找地洞先钻了,可能比较安全点儿。 “哎呀,贤妹,你那是什么表情?” “别别,你站那儿说就行了。”陈平呲着一口森森白牙向我走来,看得我心里直发抖,赶紧往后退两步。 “贤妹——” 一张俊脸上的表情貌似很受伤,但是你受伤总好过我受伤。很有气势的瞪了眼正背过身去,笑得撒欢儿的俩人。鼓足勇气看着陈平,很有意气的拍拍胸口:“大哥有话请讲。只要是小妹力所能及,又不违反社会公序良俗,哪怕是上天入地,我也尽力而为。” 嗯,先把后路留出来。外一事情难度太高的话——我已经尽力了。 陈平脸上的红晕有往火烧云发展的趋势:“呵呵,这个——其实就是——嗯——哎呀,张司徒,我正好有要紧事找你。呵呵,你们聊、你们先聊,哈哈——”一把拽过正在看戏的张良,然后两个帅哥一起——落荒而逃? 很惊奇的看着背影消失处扬起的烟尘——到底是什么事情,连这么厚的脸皮也能烧透? 伸手揪住笑得直不起腰的刘盈——还是算了,免得他笑岔了气,让刘邦找我拼命。转移目标,露出健康闪亮的牙齿表示善意:“樊将军,到底是什么事情?” 樊哙往我跟前凑凑,猥琐的挤挤眼:“这事儿呀——哈哈,喜事、天大的喜事。没想到陈都尉这么大的人了,还还起羞来了。我跟你说呀——诶呀,咱们进去再说,进去再说。”樊哙高大的身躯一抖,猫腰就往屋里钻去。 “啊呀,我说,这不是樊哙吗?不是说去方便,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走走走,再陪老夫去喝三百杯。哇哈哈哈哈——”酒气熏天而来,枞公胳膊一抡,打着酒嗝拖起樊哙就走。 欲哭无泪,今天终于看见什么叫欲哭无泪了。还好表演的主体不是我。后怕的抹掉额头上的冷汗:“还好来的不是汉王。” “还好来的不是父王。” 嗯?意外的看着声音的源头。我是怕刘邦再表演醉箭,你怕什么? 刘盈苍白着小脸,对我做了一个拉弓射箭的姿势。赶紧点头,真是同志呀。呃,不对,这个称呼貌似有歧义。 “秋姨——”拉拉我衣角,刘盈小小声说道,“咱们还是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说吧。” 我往四周打量,后花园里鬼影憧憧。当然,前提是,如果醉鬼也算鬼类的一种的话。 “还是进屋吧。”好歹隔着层门板,多少安全点儿。 “咣铛!啊——秋姨,你怎么把柜子放门边儿上了?”刘盈揉着膝盖,眼泪汪汪的看着我,一张小脸上全是委屈。 “呵呵,放那儿挺好。堵门方便。” “堵门?” 白他一眼,还不都是被你老子吓的。 “嗯嗯,挺好,是挺好。”刘盈点头犹如鸡啄米。 墙头草的小孩,不过,我喜欢。“对了,到底什么事儿?”陈平脸红,樊哙傻笑,这事实在太诡异了。 “樊将军不是说了吗?是喜事来的。”刘盈冲我挤挤眼,笑得比樊哙还猥琐,“陈都尉要娶亲了。” “哦?这是好事呀。”陈平要娶亲,那不就是说,景兰姐姐要嫁人了?没想到,他勾引人的时候那么大方,现在反倒害羞起来。 “嗯,自然是好事。本来大伙说现在世道正乱,要派人去接新娘子过来。不过,陈都尉说,这是私事,不好劳师动众。正好你跟新娘子很熟,所以想让你帮忙去接人呢。” 我心里微微一动:“是不是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刘盈眼睛瞪得老大:“秋姨,你会算命吗?怎么这也知道?” 我心里有些犯迷糊:刚才张良也是这么说。他们一个个似乎都想让我早点离开荥阳,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呢?不过以我和景兰姐姐的关系,这事还真不好推脱。而且别人不说,刘盈总不至于害我吧。 “你可得早点去。”刘盈急巴巴的看着我,“陈都尉在父王的庆功宴上已经宣布了,要是晚了可不好。” 奸商呀奸商,庆功宴上宣布结婚,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那陈平岂不是又能赚一笔了?实在是……无语了。 屈指在刘盈头上敲了一下:“知道了,知道了,我就去收拾东西。真不明白了,人家娶媳妇,你跟着着哪门子的急?” 仿佛看到刘盈脸上“咝咝”冒出了热气。嗯,这个温度好,打上个鸡蛋,估计能熟了。 ----------------我是道歉的分割线---------------- 谄媚的扭动,先给大家道个歉,昨天病得太难受了,所以没更新。今天晚上补回来哈。顺便再说一句,夏天到了,虽然天气很热,但是生冷的东西还是少吃点。不然变成寒江现在这样,有的看没的吃,实在太郁闷了。 第一百七十章 送礼好难 “姑娘,快到啦!”赶车人吆喝一声。 “是吗?”我探出头,看看路两边向后退去的房子。“咱没走错吧?”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高级住宅区呀。 “放心吧您,前些日子,我还帮陈都尉送过信来的,保证错不了。”赶车人自信满满的甩着鞭子,路两边,惊奇一片鸡飞狗跳。 “吁——到了,就这儿。” 车没停稳,我一猫腰蹿下马车,看向赶车人手指的小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院落,要是下次让我一个人来,估计我迷路是肯定的。 院门没关,纵身跳了进去,双手叉腰,仰天长笑三声:“哈哈哈哈,我来啦,惊喜不?咦——怎么没人?”想象中热烈欢迎的人一个也没出现,空空的院子里,只有两位老大爷拄着笤帚棍在那儿哆嗦。 “女、女大王。老朽没钱。”残缺的黄牙在花白的胡子中间若隐若现。四环素牙?貌似这会没那东西。 等等,他们刚才说什么?赶紧调整面部表情,很淑女的露牙微笑:“二位老丈,我是来找人的,不是强盗来的。” “女、女大王,您要是把我们老哥俩劫回去也行,我们吃的不多。”哆哆嗦嗦的声音里,透着哭腔。 看着眼前抖成一团的俩老汉,我哭笑不得。这么大岁数,打不得、骂不得,还解释不清楚,真是——唉,回头找赶车的求救,结果看见空荡荡一大门口。这家伙,真是太没意气了,回去叫陈平扣他工资。 “阿鸾姐姐?我说前院怎么这么大的动静,原来是你到了。” 这什么意思?扭头看到一身布衣的熊心,我张张嘴:“义——你——”真不适应他突然穿成这样,都不知道该叫什么好了。 “就叫我‘熊心’吧,或者像以前一样,叫我‘小四’也行。”熊心轻笑着弹弹身上的粗布衣襟,“我不做义帝很多天了。” “啊?嗯嗯。”干咳两声压住了笑意,耳边仿佛还回荡着那句歌词“我不做大哥很多年”。要不是认识熊心好多年了,我差点以为他也是穿越来的。 “阿鸾姐姐,你没事儿吧?怎么这个表情?” “没事,没事。”赶紧对熊心笑笑,“就是被口水呛着了。” 看熊心目光有呆滞的迹象,赶紧转换话题,探头探脑往院里看两眼:“景兰姐姐呢?我特地给她带来个好消息呢。” “进屋再说吧。”熊心看了眼还在哆嗦的俩老大爷,扭身带我往屋里走去。“景兰姐姐去买菜了,我正收拾屋子呢,挺乱的——呵呵呵呵。” 这回轮到我目光呆滞了,景兰去买菜还能理解,但是—— “你自己收拾屋子?”想想曾经的义帝陛下,手里拿着抹布东擦擦西抹抹——实在不适应了。 “自然是我自己收拾。以前在家里,还不都是这样?”熊心倒了杯白开水塞我手里,“过去,就好像是黄粱一梦。如今睡醒了,才发现什么都没变,只是——大哥和二哥不在了。”熊心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你——”我鼻子也有些发酸,又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他。总不能教唆他收养杀手死士,干掉留在咸阳的萧何,然后争取跟刘项玩儿三国鼎立吧。萧何那人精,一定早就防着这点呢。说不定外头那两个貌似半身不遂的老大爷,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密探。 “听说阿鸾姐姐在荥阳立了大功,一箭将龙且射成重伤。” 提起这件事,我就恨的牙根痒痒:“都是那个龙且,好端端撞我箭上,要不然也不至于让雍齿那厮跑了。” 事后听樊哙说,那天带人突袭楚军营帐。没想到进去一看,竟然是空营。按樊哙的说法,以他多年征战沙场的丰富经验,立刻就判断出里面有问题。但是戒备了半天,也没看见一个楚军的影子,反倒是空空的营帐里有不少贵重物品。于是他们就耽搁了一小会儿,对那些抛弃物进行了一次再分配。 当时,樊哙说的是兴高采烈,我听的是咬牙切齿。要不是他耽搁了那“一小会儿”,雍齿怎么可能救出龙且,再从容脱身。难怪韩信要说,刘邦的人马就好像是刚从集市上拉来的壮丁一样,毫无纪律可言。 “当初抓住铁毅大哥的,就是那个雍齿?”熊心黑着脸,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是。” 熊心面目狰狞的一巴掌拍在几案上:“若是让我抓住那厮,定当食其肉、寝其皮,把他的脑袋阁下来当夜壶!” “不错!”又是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后传来。扭头一看,景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左手一只鸡,右手一把菜,眼角眉梢满是森森杀气。 我咽咽口水——虽然我自己也时常想着把雍齿拨皮拆骨、红烧油炸,但是猛地看见景兰脸上出现这么狰狞的表情,心里还是有些发抖。 “景兰姐姐,先把东西放下吧。” “呀,阿鸾来啦,什么时候到的?”景兰的脸上立刻多云转晴,将老母鸡塞我手上,用手捋着散乱的发丝说道。 “刚到一会儿。呵呵——”终于看见我了,真是没有存在感呀。伸手接过正在激烈挣扎的老母鸡,嘿嘿一阵奸笑:“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凑景兰姐姐耳朵边低声说了两句。 “呀,你——真讨厌!”跺跺脚,景兰扭身落荒而逃。 “阿鸾姐姐,你说什么了?”熊心惊奇的看着景兰消失的方向。 “也没什么,就是告诉她,我们要多个姐夫了。哎呀,这鸡——等等我——”赶紧抱着负隅顽抗的老母鸡追过去。死到临头还要啄我两下,待会儿我得多吃两口。 ――――――――――――――――――――――――――――――――― 酒足饭饱,对熊心勾勾手指:“咱们去市集转转怎样?” “去市集干嘛?你没吃饱吗?诶呀——阿鸾姐姐,你干嘛打我?”熊心很委屈的揉着头,躲我远远的。 “笨笨。”用手偷偷指指正在忙碌的景兰,声音低得如同在作贼,“咱们就这一个姐姐,如今要嫁人了,不得准备点礼物啥的?” “对呀。可是我——”熊心眼中光彩一闪即逝,红着脸对我展示了一下干瘪瘪的荷包。 “放心吧,我带着钱呢。再说,这东西主要是讲心思,不是越贵越好。” 拉着熊心来到市集,咸阳繁华如故。 送什么好呢? 首饰?太贵。衣料?没新意。送花?这东西应该留给陈平送。 正在左顾右盼,就听见前面一阵喧哗…… 第一百七十一章 神仙?神棍? “老神仙!多谢老神仙救命之恩!”前方人堆里,传出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 “有神仙?”熊心惊奇的眨眨眼睛。 “有神棍?”我也兴奋得俩眼冒光——来到古代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遇见正宗的神棍呢。拉起一脸黑线的熊心,往人群中挤去。 “劳驾让让。”见缝插针的钻进去。只见人群中央的空地上,站着一位身材高瘦的老者。 “鹤发童颜”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满头银发,没有一根儿黑的,脸色白里透红,别说皱纹,就连色斑都看不见一粒。银髯飘洒胸前,一身白衣,宽袍缓带。真有点儿世外高人的感觉。张良和他相比,那就是业余选手和职业神棍之间的差距,相差了不止一个级别。 在老神棍面前,一名妇人带着一个半大小子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称颂“老神仙”的功德。 “小妇人年前丧夫,眼前就这么个孩子相依为命。谁想到这孩子突然生病,若不是老神仙灵药搭救,小妇人就真的是……呜呜呜呜——” 白袍老者捻须微笑:“这位夫人请起,小哥请起。老朽不过是举手之劳,不敢当此大礼呀。呵呵呵呵——”两排白牙,在银须中闪闪发光。 “听见没有,人家是救人活命的神仙,才不是你说的什么——什么呢。”熊心似乎对于我诽谤“神仙”的行为十分不满,嘴角撇得都快挨着耳朵根儿了。 先看看那个女人,期期艾艾的样子,确实很真实。但是不知为什么,看着那老者捻须微笑得如同神仙下凡的样子,心里就是别扭的很,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在装蒜。 “哎呀老神仙,不知您那起死回生的仙丹灵药,能不能给咱们见识见识?”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声,立刻引起迎合声无数。 来了,来了不是。托儿,这就是托呀。好歹咱也学过几年医术,虽然悬壶济世勉强点儿,但是分辨个假药什么的应该还是没啥问题。用胳膊肘捅捅熊心,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就等这老神棍拿包治百病的大力丸出来兜售的时候,好一举揭穿他的非法行为,好显摆——嗯嗯,为民除害,是为民除害才对。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之下,那老者摆手大笑:“这位小哥说错了,正所谓药医不死病,老朽又不是神仙,哪里就能起死回生了?我看各位还是散了吧,哈哈哈哈——” 我愣,没想到这老大爷虽然样子臭屁了点儿,倒也不是江湖骗子。好在刚才没有冒冒然乱说话,不然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小姑娘,咱们又见面啦。” 不提防一颗银须银发的脑袋伸我面前,吓得我往后跳出老远。“咱们见过面吗?”拍着胸口,提心吊胆的看着笑得阴险的老神棍。难道这家伙会读心术,知道我刚才心里在算计他,这会儿来找茬了? “唉,小小年纪,怎么记性这么差?上次也是在附近,咱们见过一次呀。”白袍老者手指往远处一划拉,一脸幽怨的表情控诉我的健忘,“老朽记得,那时项王还在咸阳。那天正好有人被烹杀。” 想起来了,那天无意中听见铁毅的死讯,我心里正难受。恍惚中好像被人托离了人群,等回过神儿来,眼前就站着一个老大爷。仔细回忆一下相貌,好像就是面前这位。不过那个时候,他的样子可没这么神道。 “哎呀,原来是您老人家。您老什么时候转行做的神——神医呀。” “呵呵,不瞒小友,老朽自幼习学医术。后来又钻研炼丹之术,游历四方,寻找各种天材地宝。”神秘的挤挤眼,压低了声音,“如今已经小有所成。此番正好路过咸阳,没想到还能遇到你,也算是有缘呀。”白袍老者嘴巴咧得老大,向我展示出雪亮的后槽牙。 “原来您真有仙丹呀,那刚才怎么……”熊心好奇的把头伸了过来。 “嘿嘿,既是仙丹,怎能给世俗中人轻易见到?不过老朽看你小姑娘对脾气,你若是想看,老朽可以破例一回。” 不管他看我哪里对脾气,赶紧点头。仙丹呀,这么有神秘气息的东西,都送到眼前了,不看一眼实在对不起自己。 白袍老者示意我伸出手来,然后费了半天劲儿,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玉瓶。小心的拔起塞子,手腕轻抖。一枚黑漆漆,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小药丸落在我手心里。 真是——好重,我都听见药丸砸我手心里时,发出咚的一声了。手指用力,把小药丸捏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反光效果不错。再拿牙咬咬?还是算了,我怕重金属中毒。 “这东西干什么用的?” “这——当然是——吃的。”喘了半天气,白袍老者才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这,这东西能吃?”左看右看,这就是一小铁球。在我印象里,这东西唯一的用处,就是放弹弓上射麻雀。 “自然能吃。老夫就是吃了这个,才身强体健,百病补侵,而且还有返老还童之势。”白袍老者对我眨眨眼,“小姑娘不信的话,可以吃一粒试试。” “不用了。”赶紧把小铁球塞他手里,抹抹头上的冷汗。人生苦短,我还没活够呢。 “为啥?这可是好东西呀,一般人连看都看不见呢。”白袍老者有点傻眼。 “我——没钱。”印象里,电视剧中好像都是皇帝那样的家底,才有资格吃这种玩意儿自杀。 “这个——我送你的,不要钱。”白袍老者眼中似乎燃起了希望之火。吓得我倒退两步,不理熊心在后面一个劲儿乱捅,继续摇头:“我——我胃口不好。” “这跟胃口有什么关系?”熊心的语气很不爽,明显是因为没占着便宜。 回头白他一眼——要是没有铜肠铁胃不锈钢的消化系统,这东西,能随便吃吗? “唉,你怎么跟我那孙子一个样?就好像老夫要害你们似的。”白袍老者把小铁球收好,语气中有一丝失落。 咦?原来这个时代,也有明白人呀。心里不由得对他的孙子,产生了一点好奇。 “还没请教老人家如何称呼?”上前一步,露出一个淑女的笑容。 “姓名只是世俗间一个符号,不提也罢。呵呵,不提也罢。小姑娘是不是有事情求老夫呀?” 这老人精,真是太聪明了。为了景兰姐姐的新婚礼物,我狠狠心,讨好的笑道:“那我就叫您老神仙吧。其实,我是想问问您会做这东西不……”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月老的怨念 “你要老夫做这个?”听我说完烟花的基本特征,白袍老神棍——嗯,是老神仙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是呀,难道——您不会?”我到现在还记得,当初是从凤翔爷爷留下的炼丹要术里,发现了火药的制作方法。而且由于考虑到古人的实际能力,我已经没有要求烟花爆开后的形状和颜色变化了。只是要求射到天上会发光而已,面前这位自称炼丹之术已有小成,不至于菜得连这个都不会吧? “呵呵,当然不是。”老大爷面色有点发红,让我对他的话合情合理的产生了怀疑。 “咦,小姑娘那是什么表情,难道老夫还会骗你不成?”大袖轻摆,很潇洒的动作。然后语重心长的对我说道:“老夫的意思是,这东西制作起来十分危险,而且看起来虽然华美,却没有实际用途……” “……”烟花最大的用途不就是好看来的?还要什么“实际”用途?看着眼前口沫横飞,满嘴“玩物丧志”的老大爷,我暗自竖起大拇指:明明是自己不会做,还能说得这么义正严词,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其实,老——” “小姑娘还是叫我爷爷吧。”白袍老者呵呵一笑,“老夫只是一介凡人,再被你‘神仙、神仙’的叫下去,会脸红的。” 虽然在心里极度怀疑,这老大爷是不是真的会脸红,但是再多叫几次“老神仙”我自己都受不了,既然他这么要求了,我自然乐得从命。 “爷爷。” “唉——”老大爷每根白头发丝,仿佛都带着笑意。看得我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您也别叫我‘小姑娘’了,还是叫我阿鸾好了。其实,我要这个东西,是想在朋友成亲的时候,给他们个惊喜来的。”想想看,在婚礼上看到漫天烟火灿烂,景兰姐姐一定会开心死的。“不过,如果您实在做不来……” “做的来、做的来,当然做的来。呵呵呵呵——”老大爷拍着肋骨保证。“鸾儿对朋友真是没的说,就跟我那孙儿一样。你放心好了,老夫就是不吃不睡,也一定给你琢磨出来。” “如此多谢爷爷了。鸾儿相信,以爷爷的本领,一定能及时完成的。”赶紧笑眯眯的把马屁拍过去。 “哈哈,不谢不谢。看见你,老夫就想起了我那孙儿,咱们真是有缘呀。” 呃,这是在夸我人见人爱,还是在讽刺我长得像男人?不过有求于人,暂时不能得罪他。眼角抽*动两下,我扯着嘴角干笑一声:“您真是——过奖了。” ――――――――――――――――――――――――――――――――――― “他老人家真的要跟我们同行?!”听说有神棍同行,景兰惊喜交加得连行李都扔地上了。 “是呀是呀。”无奈的叹口气,要不是为了制作烟花方便,我才不会找这么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大爷做旅伴。 “真是太好了!”景兰星星眼尖叫状,然后语气忽然一转,咬牙切齿的瞪着我:“我说你干嘛不把那仙丹收下?那可是仙丹呀,能长生不老呢!” “就是就是,我当时暗示了她好几次呢。可她还是——唉,气得我真想把那仙丹先抢自己手里再说。”一样暴殄天物的表情,一样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一眼瞪过去,熊心立刻抱着脑袋躲我远远的。算你跑得快,再敢胡说,别怪我把你打成菠萝头。不过看看景兰和熊心一脸向往的表情,心里还是有些发寒。没想到古人对于长生不老的追求这么强烈,看来要提前对他们进行下思想教育才行。 “嗯哼,都坐过来。”拿出以前学校教导主任训人时的严肃表情,“等那老大爷来了,谁也不准跟他要仙丹吃。不然——” “为什么?那可是仙丹!”不等我说出恐吓内容,两人就齐声反驳。 “那是毒药!”不好意思说景兰姐姐什么,只好很有气势的对熊心吼道。反正未来皇帝咱都敢敲,何况是他这个已经下岗的。 “你胡说!我亲眼所见,那老神仙脸上连一丝皱纹都没有。”边说还边点点头来加重语气。 “真的?”景兰眼睛里开始冒金光,看样子爱美之心,比我说了什么更加重要。 “你们……”无语了。老实说,那老人家的容貌,看起来确实年轻得很诡异。反正我是看不出他有多大岁数了。不过谁知道那是不是因为,他内在构造跟咱不同的缘故,所以才能百毒不侵?总不能因为这个就看着景兰去做小白鼠吧。 清清喉咙,转变教育方式:“我不是说他的药有问题。而是仙家之物,不是寻常人能受得起的。对于他老人家,也许那是仙丹。但是对于我们正常人来说,那可能就是能置人死地的毒药。你们想想,现在我们还年轻,未来还有几十年的美好生活。总不能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事情就去冒生命危险吧,要是死了,那多不值得?” “嗯——”景兰沉吟着点点头,脸色有些发红,估计是想到了她和陈平成亲后的美好生活。 熊心沉默半晌,似乎也接受了我的说法。 松了口气,开始为自己教育得当而庆幸的时候,熊心忽然神秘兮兮的凑我跟前,压低声音道:“你觉不觉得那位老人家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你还真是——单纯呀。”熊心说着把屁股往前蹭蹭,脑袋又凑的离我近些,“你觉不觉得他好像常常刻意提起他孙子?难道想你做他孙媳妇不成?哎哟——干嘛又打我?” “谁叫你胡说八道的?”不过再回忆下我叫他爷爷时,那老大爷笑得胡子都翘起来的样子——心里开始发毛,没准他真是存了这种变态的想法也不一定。看来如非必要,下次还是躲他远点吧。 -――――――――――――――――――――――――――――――――― “啊欠——”咸阳城中一座不起眼的民房里。一位银发白袍的老者连打几个喷嚏,抽抽鼻子,郁闷的将胡子拧成麻花状,打成结吊在胸前。边收拾东西边唠叨:“都是你这臭小子不争气。要不是为了给你讨媳妇,老夫用得着一把年纪还这么劳碌吗?这都累病了都——啊——啊欠——”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可怕的金属球 “停!快停车!”坐我对面的老大爷突然杀鸡抹脖子似的叫起来。 “怎、怎么啦?”急刹车之后,一车人东倒西歪外加莫名其妙的看着老爷子。 “你们听,听见没?” “听什么?”熊心眨巴着眼睛看着老爷子。 “当然是听声音。”老爷子翻翻白眼,“唉,现在的人呀,怎么这么年轻就开始耳背了?” “……”我半眯着眼,竖起耳朵凝神倾听。东南的方向,好像隐约有什么声音穿过来:“是打斗声?” “正是正是。哈哈,还是我家鸾儿耳朵好使。” “……”我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的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是通往荥阳的要道。怎么会有打斗声出现?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就回。”边说边对景兰使了个眼色——看好那老爷子,别让他搞怪。到不是我对老爷子有偏见,实在是每次问他姓名时,他都顾左右而言他,难免会让人起疑。 景兰心有灵犀的向我挤挤眼:“你放心去吧。” 冷汗,怎么听着好像我要上断头台似的? “等等!”刚跳下车,背后传来老爷子的声音,“劳烦赵小哥跟我家鸾儿一起去。孩子,小心点儿。” “知道了,谢谢爷爷。”心里有点感动,没想到萍水相逢,老爷子对我还是挺关心的。我对他的疑心,是不是过分了点儿? 对赶车的赵勇招招手,俩人一起蹑足潜踪的向声音的来源摸去。 大路在前头拐了个弯儿,路边,几个人正打的热闹。呃,更正,是五个人围着一个人群殴。 “XX的,是楚贼在围杀咱们的人。”赵勇一眼认出了双方的服色,低声对我说道。说完一猫腰,悄没声的冲到一名楚兵背后。左手按在那人肩膀,蒲扇大小的右手,像抓篮球似的,抓住那楚兵的脑瓜顶。然后—— “喀喇——”清脆的骨折声传入耳中,被赵勇按住的楚兵蓦地扭过头来,很神奇的超过了180度。 看不出,这家伙还真是生猛呀。抽着嘴角砍翻了迎上来的楚兵,顺手把缴获的长剑递过去。 “咱不用这个。”赵勇大手一摆,不顾身后刺过来的长矛,猛地跳到另一名楚兵背后。然后依样画葫芦,左手下按,右手上抓—— “喀喇——” 这次我眼角也开始抽抽,这家伙是南海鳄神岳老三的徒弟咩?怎么就会“喀”一声扭断人的脖子捏?顾不得打听八卦,赶紧帮他解决掉偷袭的楚军。 “啊——”惨叫从身边响起。扭头一看,那名汉军已经重伤倒地。仅剩的一名楚兵正向东南方仓惶逃窜。 一把拉住做势欲追的赵勇,我森然冷笑。脚尖轻挑,地上的长矛跃入半空,伸手捞住,用投标枪的手法奋力扔出。 “嗖——啊!”矛尖从背后插入,生生将那人钉在地上。在渐渐消散的惨叫声中,矛杆兀自颤个不停。 “这位兄弟,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地上的汉兵用力眨着眼,颤抖着嘴唇,却偏偏说不出一个字来。 “赵勇,搭他回车上去。”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个不知道是神仙还是神棍的老爷子了。 “怎么样?”眼见老爷子沉吟不语,我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老夫没有回天之力,只能让他开口说话而已,不过……” “那就请爷爷让他说话。”不知道荥阳发生了什么,不过看那汉兵的神情,似乎不是小事。 “好,鸾儿决断更胜我那孙儿,对老夫的脾气。” 呃,怎么又是他孙儿,难道真让熊心那乌鸦嘴说着了?倒竖着汗毛,看着老爷子从怀里摸出一颗闪着金属光泽的小药丸,塞那汉兵嘴里,然后用力在他喉咙上一捋。 “啊!”一声惨叫,那汉兵“哇”的喷出口血来,双眼翻白,身子猛地弓了起来。 假药?毒药?无间道?几个念头在我心里翻腾,右手下意识的摸向剑柄。 “嘿!”老爷子左手拢着胡子往肩上一甩,右手伸出,屈指在那汉兵头顶敲下。 “啊!”又是一声大叫,那汉兵弯的像虾球一般的身子突然僵直起来。眼珠又翻了回来,只是,眼白红得几欲滴出血来。 “荥阳——荥阳——” “荥阳怎么了?”我急忙向前踏上一步。 那汉兵一把扯住我的裙角:“项羽——荥阳——项羽——” “项羽来攻打荥阳了?”想不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是——是——韩——韩元帅——”那汉兵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在景兰的惊呼声中,我蹲下身:“你要我去向韩元帅求援?有没有信物?” “信——信——”鲜血从他眼中流出,那汉兵张了张嘴,变再也没有了声息。 看着汉兵的尸体,我从心里往外打了个冷战——这老爷子炼的金属球,实在太可怕了。心里一边哆嗦,一边拉开那汉兵抓着胸口的手。果然,在衣襟下面,绑着一只竹筒。 “劳烦赵兄弟带景兰姐姐和熊公子回早上路过的那个城镇,另雇一辆马车,务必将他们送回咸阳。至于爷爷——”我伸手一指拉车的两匹马,“请随我走一趟赵城。” “不行,我也要……” “没有不行!”一把拉过景兰,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忘了熊心的身份。如果他出现在韩信军中,外一他日有人找麻烦,连累他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若是让他一个人回去,我又不放心。” “可是——” “放心好了,陈平不止是你夫婿,也是我拜了把子的大哥。我要救他的心,不会比你差多少的。” “……” 看着景兰咬唇不语,我连把她打晕,直接扔车里的心都有了。终于—— “好吧。不过你为何要带那人同去?”景兰边说边悄悄向正竖着耳朵往这边偷听的老大爷那里撇了一眼。 “姐姐放心好了,我要带他同行,自然有我的道理。” ――――――――――――――――――――――――――――――――――― “鸾儿为何一定要老夫陪同?我看你那同伴好像很是不满呢。”老大爷骑在马上对我挤挤眼,笑容很是猥琐。 我微微一笑:“爷爷智慧过人,一定早就想到,那种叫做‘烟花’的东西。若是稍加改进,便可在战场上大显神威。否则,您老也不会这么答应随我走着一趟了,对不对?” “好丫头,说话做事对老夫的脾气。不愧是我家鸾儿——” 老大爷哈哈大笑着拍马远去。弄得我在后面一脸黑线——怎么又是他家的?看来有时间,得好好跟他探讨一下,我的归属权问题了。 ------------------又见分割线----------------- 抹汗,终于能在凌晨以前更新了。这几天寒江这里的网络抽得神奇,所以更新时间可能会不稳定,还请大家谅解哈^_^ 第一百七十四章 笑到最后,笑得最美 “韩元帅请看。”走到韩信面前,二话不说,先拿出竹筒递上去。 “哦?”冲我微微一笑,韩信揭开封印,从里面倒出一个布卷来。 伸长脖子凑上去—— “嗯哼。”韩信轻咳一声,我只好悻悻然又缩了回来。好歹东西也是我千里迢迢送过来的,看一眼都不行,至于这么小气吗? 只见韩信慢条斯理的将布卷抖开,却是一根衣带。上面斑斑驳驳,满是血红的字迹。我心忽悠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血书?难道荥阳的情况已经危急到这种情况了,让刘邦不得不用血书来催促韩信出兵?当然,打死我也不信,那是刘邦的血。 看着韩信眉头越皱越紧,我的心也越提越高,伸手指指韩信手中的衣带:“韩元帅,这上面写的是……” “哼!”韩信身边一人鼻子出声,表达对我的不满。那人长眉细目、三捋须髯,长得倒是一副斯文样。只是神态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从我进来到现在,就见他抿着嘴,逮谁瞪谁,完全一副找人掐架的斗鸡表情。 吓我一跳,拍着颤巍巍的小心肝儿,对斗鸡先生甩去一对眼镖——瞪什么瞪?你自己还不是伸长了脖子偷看,我问一句得罪你了? “哼!” 还哼?挑挑眉头瞪回去——跟我比瞪眼?小心把眼珠子掉地上。 “二位——”韩信无力的抽抽嘴角,转头对斗鸡先生开口,“蒯先生,如今汉王被围于荥阳,你看该如何是好?” 这还有什么可问的?当然是立刻出兵救援。正要开口,忽然觉得有人扯了扯我的衣角。转过头去,只见到老爷子正抬头望着房梁,仿佛三清祖师正在上面对他招手。 啥意思?难道这里面有问题?仔细看看,果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儿。通常国家领导人被困,做将军的,早都心急火燎的杀过去了。可是现在,看韩信的样子,非但不急,似乎还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感觉。 斗鸡先生干咳一声:“此事须当从长计议。” “唔,不错。”韩信扭回头来微微一笑,“二位远道而来,想必也饿了,先下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说着很隐蔽的对我挤挤眼。 嗯?啥意思? 正在琢磨韩信的意图,身边的老爷子仿佛神游归来,突然哈哈大笑:“听韩元帅一说,老夫到还真是饿了。那就叨扰韩元帅啦,老夫可是很久没吃荤腥了,哦呵呵呵呵——” 对面俩人一脸黑线,面目极度狰狞。我抽着嘴角一下跳出老远——我不认识这老馋嘴,不认识——不认识—— ――――――――――――――――――――――――――――――――――― “鸾儿还不走呀?”老爷子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一碟肉脯,说话间划拉掉半盘子,全塞嘴里。 “我、我这就去。呃,您慢点儿,没人跟您抢。”赶紧回头看看——还好,门是关着的。 “哦——唔——嗯嗯——”鼓着腮帮子吭哧半天,老爷子终于放弃用语言跟我交流。举起筷子对我挥挥,然后又向另一个盘子冲杀而去。 把门打开一条小缝儿,俩眼皮狂跳着向外逃去。 元帅府中守卫森严,偏偏韩信门外空无一人。难道他早知道我要来?站在门外,犹豫着是该敲门,还是直接推门进去。 “进来吧。”门从里面打开,韩信冲我呵呵一笑。“没吃东西吧,来,别客气。” 几案上摆着四色小菜,跟老爷子那里的一模一样。当然不跟你客气。在几案前面坐下,先夹一块长得酷似老爷子的肉干,放嘴里使劲儿咬两下——要是上天再给我一次从来的机会,打死谁,我也不带那老神棍来丢人。 “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嚼着食物,我尽力保持一脸严肃的看着韩信问道。 “嗯,来,喝口酒。听说这种酒软绵爽口,最适合女子饮用。” 接过酒杯放边上:“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兵?”跟我玩儿顾左右而言他?你还嫩点儿。 韩信扯了扯嘴角:“现在时机还未到。” “那时机什么时候到?”我拿眼盯着韩信,“别跟我说什么‘时机到的时候,自然就到了’这种废话。” 韩信面部肌肉有点失调,干巴巴的对我一笑:“你倒是知道我想说什么。” 废话,在项羽那里时,我看你装蒜的次数还少吗?“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出兵?给我个准日子。” “大胆!” 房门“哐”一声飞开,很意外的看到斗鸡先生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走到我面前,下巴扬起,鼻子出声:“哼!无知妇人,竟敢妄议军事。简直不知所谓!” 我哩!我是无知妇人?我跟韩信并肩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猫着呢!很有修养的对他露俩门牙:“以先生之见,女子不应议政咯?” “当然。”斗鸡先生连眼角也不扫我一下,扭身对韩信抱拳,“夏有妹喜而亡;商因妲己覆灭;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而烽火戏诸侯……”斗鸡先生越说眼睛越亮,口水漫天乱喷。最后的结论就是“红颜祸水,取妻当如钟无盐。越丑越好。” 韩信连连点头,赶紧倒杯酒递过去:“韩信敬先生一杯。”语气很正常,只是脸红得好似熟过了的西红柿。 斗鸡先生接过酒杯,“哐”一声灌下去,然后撇着嘴对我露出胜利的笑容。 我微微浅笑:“先生言道‘女子不可言政’。可是我怎么记得,钟无盐是因劝诫齐宣王才被封为后呢?难道是史书写错了?” “哼。无言女世所仅见。岂是等闲愚妇所能比的?”斗鸡先生白眼一翻,下巴直向房顶杵去。 “只是我这样的‘愚妇’也曾助汉王自雍齿手中夺回沛县;也曾助太子殿下守住荥阳;也曾在荥阳城头,一箭将龙且射成重伤。不知先生这等‘圣贤’,曾砍下项羽几只胳膊、几条腿呢?”阴森森的撇着嘴——就你那风吹就倒的身子骨,还没等碰着项羽一个手指头,只怕胳膊、腿就全没了。 “你——我——他——”把三种人称说了个遍,斗鸡先生翻起白眼看我,“我等谋士,一个计策便可反覆江山。岂是粗鲁武夫所能及的!” “哦——”很阴险的拖着长音看看韩信,“原来战场杀敌,是粗鲁武夫所为,算不得功劳呀。” “你、你——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令堂也是女人!” 斗鸡先生哆嗦着手指头冲我喘气。我仰头,抬着下巴对他冷笑。来到古代这么久,我最不耐烦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嗯哼。”看够了戏的韩元帅终于出声了,“只顾得说话,忘了请蒯先生坐下。先生请上座。秋姑娘也坐,都坐。” 真是没有营养的话。我端起酒杯,很有修养的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对斗鸡先生点点头——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笑到最后,笑得最美。 第一百七十五章 欠我一个要求 “嗯哼。这位蒯彻先生,乃是本帅手下第一谋士。”韩信扳起脸,很严肃的对我介绍。 蒯彻是谁?貌似挺有名的,可惜咱历史一直在及格线上晃悠。对于他过去或是未来,有什么特殊贡献,实在是没有一点儿印象。但是咱是社会主义的四有新人不是?总不能失礼于人。 “哦,原来斗——都是自己人。呵呵呵呵,蒯先生之名如雷贯耳,久仰,真是久仰了。”露俩门牙,很斯文的冲着翘起食指哆嗦的蒯彻拱拱手。 “哼!”喘匀了气,蒯彻恢复本色,很英伟的用鼻子对我表示鄙视。 看来这位蒯斗鸡也是性情中人,比起那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笑嘻嘻背地里捅你一刀的人来,还是可爱的多了。 不跟世界观完全不同的人一般见识。我对韩信嘿嘿一笑:“言归正传,韩元帅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出兵呢?” “这个——”韩信的表情很为难。 出个兵有啥好为难的?心里忽然一动,难道他还在为那个“刘邦夺印”事件赌气,所以想借机给刘邦点颜色看看?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项羽作战,一向攻必克、战必胜,若要解荥阳之围,自然要从长计议。不过,若是姑娘另有妙计,当可早日成行。”蒯彻撇着嘴,很不屑的语气,似乎就等着看我为难。 “这个嘛——”我皱起眉尖儿,右手搔搔头皮。 “如何呀?”阴森森对我露出门牙,很得意的表情。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在心里为他哀悼半分钟,我挑着眉对韩信勾勾手指:“事关重大,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哼!”第N次冷哼之后,蒯彻铁青着脸扭过头去。看表情,似乎是想告诉我:老子才不想听你胡言乱语。只不过两只耳朵,却偏偏竖得比兔子还长。 “嗯哼!”大声咳嗽,小声说话。我和韩信,俩脑袋凑一块,声音小得如同在商量共同犯罪事宜。 “此计甚妙,与本帅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呀。”韩信很不要脸的先把自己夸奖一气,然后双手一摊,“只是本帅这里没有暂时找不到制作那种药剂的人呀。”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我装出一副算无遗策的表情:“这点元帅放心好了,我已经把技术人员带来了。现在就缺个打铁的了。” “技术——人员?”韩信艰难的重复了一遍,终于勉强明白了我的意思。“这个好办。等会儿我让人带你去找肖铁匠。项羽,本帅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大将之才。哦呵呵呵呵——” 韩信笑得好像在坟地上空盘旋的猫头鹰,把伸着脖子,正在扮演长颈鹿的蒯彻吓得差点夺路而逃。 ――――――――――――――――――――――――――――――――――― 艳阳高照,带着老爷子往肖铁匠那里走去,顺便帮他化化食。 “鸾儿,你真的确定那铁匠有这个本事?这可是技术活,要是有什么差池,会出人命的。”老爷子跟我身后,很满足的托着涨鼓鼓肚子问道。 “当然了,韩元帅亲口跟我说的,这位铁匠可是全城手艺最好的。”很隐蔽的撇撇嘴——托着吧,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吃那么多。可算是吃着白食了,一顿顶我一天吃的还多,您老倒是不怕胃下垂。 “韩信说的就那么可信?”老爷子伸手剔剔牙缝儿,“他又没打过铁。” “……”我能说啥?韩信确实没打过铁。“呵呵,到时候您要是看着不行,咱们再换人就是了嘛。不过——” “也对。咦?你让老夫看着,那你自己去干嘛?” “哎呀,有您老这样的专业人士盯着,我这种业余爱好者,哪里还有说话的份儿呢?”赶紧把马屁拍过去,到时候只要把俩专家往一块一扔,咱就可以翘着腿数日子了。 “这话到也有理。呵呵呵呵——呃——”老爷子捋着胡子,笑得很有气质,只可惜那个饱嗝实在破坏形象。 “噗哧。”原谅我,不是我不尊老爱幼,实在是不想变成第一个,因为憋笑而死的穿越人士。 绿着眼睛瞪我我一眼:“鸾儿和那个韩元帅好像很熟呀?”酸溜溜的语气让我着实纳闷。 “我们是旧识了。” “哦?最好少跟他来往。”老爷子的表情变得有点诡异,用近乎于耳语的声音对我说道,“老夫今日观此人相貌,虽有富贵之像,但是煞气太重,恐怕活不长久,而且是死于非命。” “啊?!”眨着眼睛,很惊奇的看着白衣飘飘的老爷子。“您还会看相?” 我历史再差,也知道韩信是被吕雉干掉的,毕竟这段故事被搬上电视反覆炒了太多次,想不知道都难。但是,这老爷子是怎么——难道他也是穿越的?呃,应该不会。我相信,只要是穿越来的同志,没一个敢吃那种重金属小药丸。 “怎么?你不信老夫所言?”老远子很神棍的捻须微笑,“那老夫再说说你的过往好了。若是老夫说对了,你便要答应老夫一件事情。” “好呀。”自信满满的点点头。想说对我的过去,除非你真是神仙。 “那老夫就实话实说了。老夫看你的面相,并非长寿之人,乃死后重生之相。” 好像九天神雷“喀喇”一声劈我头上,心里忽悠一下——这老爷子真是神仙?哆嗦着嘴唇:“老人家请继续。” “不是老人家,要叫爷爷,记住了。”很得意的扫我一眼,“你今世的亲人都已过世。至于姻缘嘛——有一男子与你倾心相恋,虽然中间有些波折,但只要你肯随缘而行,自会有重聚之日。” 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这老爷子好像在暗示我什么。心里有些恍惚,好像有什么就在我眼前,却又抓不住重点。 “鸾儿?” “嗯。”我发呆。 “爷爷说得可对?” “嗯。”我继续发呆。 “那你要记得,欠爷爷一个要求哟。” “嗯——啊?”什么我就欠你一个要求?扭头看看,老爷子笑得好像偷到了鸡的狐狸。这老家伙——真是太郁闷了。 “好了,那些都是后话,办正事要紧,快些走吧。让老夫也见见,那个手艺出众的铁匠是何方神圣。”老爷子一马当先向前跑去。 “诶诶——等等我呀!”您老跑什么?你认识路吗? “就是这儿了。”好容易追上老爷子,抹着汗把他带到一间民房前面。指指正背对着我们在叮叮当当的敲打着的人。“这位就是肖铁匠了。” 说话间那人回过头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箭头,不是箭的头 “如无本帅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诺!”十几个彪形大汉齐声吼道。震得我耳朵里嗡嗡直响。 “随我进来。”韩信冲我点点头,眼神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推门进屋,就看见蒯通一个人端坐在几案前面,正低着头似乎看上面的什么东西。嘴里还神神叨叨的不知在嘟囔些什么。要是光听声音,还以为屋里有无数苍蝇在飞。 估计是听到了声音,蒯通忽然抬起头来。对韩信一抱拳,然后瞪我一眼,用鼻子跟我打声招呼。 诶?这又是又发的哪门子脾气?不过刚刚把老爷子丢给肖铁匠搞科研工作,现在心情相当不错,所以我很大方的没有跟他一般见识。很有礼貌的对他露出门牙。 蒯通很没风度的扭过头,甩给我一个后脑勺。 还真是小心眼儿的男人呀。不就是跟你顶了几句嘴吗,至于的嘛?假装没看见,扭头对韩信一笑:“韩元帅叫我过来,所谓何事呢?” “啊?哦。来看看这个。”韩信很艰难的扯着嘴角,面部表情终于恢复了正常,对我指了指面前的几案。 啥人?堂堂一元帅,居然背地里偷偷笑话人。转过目光,只见几案上放着大大的一张——嗯,用手指捏了捏,又挫了挫—— “羊皮?” “嗯——是,羊皮。”俩人黑着脸,目光呆滞的看着我。估计是对我分辨皮革种类的方法,比较不能适应。 “你看看上面的东西,如何?”韩信脸色由黑转红,喘着粗气对我说道。 “这个——”低头看看羊皮上的图画——呃,其实说图画有点勉强。基本上那就是一坨坨的颜色,外加上几条粗线。对于我这种半点艺术细胞也欠奉的人来说,真的很难理解这种抽象风格的东西。特别是那种半黄不黑的颜色,让我回想起小时候在路边常见到的,某种不文明物体。 不过——偷眼看看韩信的表情,貌似很期待的样子。难道这几坨比印象派还印象派的东西,是韩信的大作不成? 本着朋友不能打击,饭东更要巴结的原则。心里努力回忆着小学美术老师的音容笑貌,十分郑重以及肯定的点点头道:“嗯,这幅画用色大胆,风格豪放,构图也很巧妙。尤其是其中丰富的内涵,可以引发人类无穷的……呃,二位还好吧?” 面前两个男人,齐刷刷开始玩儿起变脸。脸色红一阵儿,白一阵儿,蓝一阵儿。嘴角和眼角,还在不停的争取靠拢。 吭哧半天,韩信终于艰难的开口:“这个——不是画,是地图呀。” “啊哈哈哈哈——”蒯彻仰天长笑,犹如斗胜了的公鸡,“在下听闻,姑娘也曾助汉王自雍齿手中夺回沛县;也曾助太子殿下守住荥阳;也曾在荥阳城头,一箭将龙且射成重伤。难道竟没见过地图吗?啊哈哈哈哈——” “……”没见过地图咋了?没见过地图很奇怪吗?“先生说的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很认真的点点头来增强语气。 “哦?”蒯通得意的撇撇嘴,那表情,那语气,分明在说“我看你怎么吹”。 “我以前打的都是小范围防守反击,根本用不着地图。” “哼,砌词狡辩!” “不是狡辩。我只是说事实而已。”微微一笑,很诚恳的看着蒯通:“难道先生认为,我射龙且之前,还要找张地图来,标上他的位置才对?”循循善诱的语气,突然发现我有为人师表的潜质。虽然面前那位“学生”此时已是面如重枣。嗯,大概是被我的才智所感动,咩哈哈哈哈——让你跟我斗。 “你、你,真是惟——惟——惟——”蒯通翘起食指对我哆嗦。 很善意的对他眨眨眼——有胆子你就说下去试试! “好了,好了。”韩信用食指轻轻敲着几案,看起来很首长的样子,“言归正传。本帅请你们过来,是想说说与楚军作战的事情。” 韩信对我笑笑:“我考虑过你今日所说的计策,感觉尚有几点不足之处。”边说边眯起眼睛,下巴抬得老高。 看到这个标志性动作,我知道,他又要开始显摆了。赶紧点点头:“还请元帅指教。” “这个嘛——”韩信伸食指戳向地图上的某一坨,“此处便是荥阳。”然后手指在那一坨周围画个圈:“楚军便在这里围困。我军赶往荥阳时,会从此处路过……” “等等等等——停!”挥手打断了正在口沫横飞的韩信,“咱们能不能整得具体点儿?”我承认我没有想象力。对于韩信在那几坨上东指一下、西戳一下的解说方式,比较不能理解。 “本帅说得不够——具体?”韩信一头雾水的看过来。 “嗯,不是你的问题。”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指戳戳那张羊皮,“是这个不够具体。” “这个?” 仿佛看见面前俩人,头顶上飘起问号无数。我用力点头:“就是这个。你用三角表示山,我可以理解。用一条线表示河,我也能接受。但是如果能更加直白明了些,那就更好了。比如说,我们可以在重要地点标上文字,用箭头来标注行军路线……咦,你在找什么?”我说得有那么枯燥吗,逼得韩信开始四下瞎瞅。 “本帅是在找箭。”很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在消遣我。不过——他该不会是打算把羽箭的尖头撅下来,然后摆图上吧?我感觉额头有冷汗在流。 “其实,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唉,算了,给我炭条、木板,我画给你看好了。” 手如鸡爪,满怀悲愤的捏着炭条,准备开始画我有生以来的第一张地图。天晓得,我以前连看地图都会眼晕啊。 韩信慢悠悠开口:“现下楚军围困荥阳。” 嗯,唰唰唰——在木板上画下一个正方形,再标上俩字——荥阳。然后翘着手待续。 咦?怎么没声音了?抬头看看,俩大男人脸色发黑,目光呆滞的看着我刚画好的东西。切,真是大惊小怪。 “嗯哼。”大声咳嗽。 “哦——那个,我军从这里进发。” 一个标准的箭头画好。 “这就是你说的箭头?”很神奇的语气。 “是呀是呀,继续。”很显摆的语气。 “好好。这里有条河,河上有桥。” …… 看着新画好的地图,我抹抹汗——下次再也不当书记员了,还是耍嘴皮子比较适合我。 “这个——”韩信指指木板。 “我会重新画过。”蒯通两眼发光,好比两只节能灯泡。郑重的点头说道。 “为什么要重新画过?”心里有点不爽——难道对我画的东西有偏见不成? “嗯,因为——这个。”蒯通红着老脸在我标注的字体上捅捅。旁边传来韩信“噗哧噗哧”的笑声。 怒了,我写的字有这么难看吗?早知道就应该让你们见识见识,咱的简体草书!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试爆 大清早,跟着韩信打马扬鞭来到城外。 “吁——就是这儿了。”韩信勒住马,用马鞭指着面前的树林,颇有点指点江山的意思。 “爷爷他们就在这里?”从外面看来,树林中似乎空无一人。但是我知道,这里面一定埋伏着不少韩信的亲信。 研制炸药不止是危险,而且还要严密。特别是试验的时候,那种惊天动地的响动,在城里进行,后果就不止是扰民那么简单了。所以,当老爷子说要换个地方住时,我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不错。”“这还用问吗?”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我对韩信微微一笑,再扭头瞪一眼不和谐声音的源头——蒯彻。大男人这么小心眼儿,活该你找不到老婆。 “嗯哼。”老套的咳嗽声响起,“本帅叫你们同来,是因为那个东西,已经完成了。”韩信扳着一张脸,但是嘴角却微微翘起,眯成一条缝儿的眼睛中,溢出混合着兴奋与好奇的光芒。 “也就是说,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试爆?”我搓着手,心里也开始期待起来。看到韩信点头,迫不及待的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 “等等!”背后传来韩信哭笑不得的声音,“你认识路吗?” “……”貌似、好像、应该——好吧,我不认识。“那你还不快点上来带路?”勒住马,扭头对韩信招招手,很有气势的那种姿势。 韩信呵呵笑着,拍马碎步跑上来。后面跟的蒯彻,却黑着脸,嘴里不停在碎碎念。估计又是那句“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七扭八转的走了半晌,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木屋。跳下马,就看见肖铁匠迎了上来。 “韩元帅,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起来吧。”韩信抬抬手。 “老爷子呢?”向四周扫视一遍,居然没看到那个喜欢显摆的老爷子。真是太奇怪了。 “老爷子说,要抓紧每一刻时间,争取多做一点火药出来。”很崇拜的语气,肖铁匠脸上的表情,让我想起了看见偶像的粉丝。只不过,那老爷子,一向都是能懒就懒,什么时候变这么勤奋了?实在太诡异了。 “就是这里了。”跟着肖铁匠来到一间木屋外面,只见他对着紧闭的木门躬身施礼:“老爷子,韩元帅来了。”那表情,那语气,跟当日在咸阳街头,围着老爷子叫“神仙”的人,简直如出一辙。 “吱呀——”木门打开,从里面伸出一个人头来。满头白发上沾满黑色的尘埃,那发型,则让我直接联想到了以前在现代常喝的,某种著名咖啡品牌。本来根根分明的胡须,已经拧成了一股,在中间打了个结,掉在那里一晃一晃的,好像在打秋千。一张老白脸上沾着无数黑色的粉尘。只有两只眼睛依然精光四射。总体来说,那造型,说蓬头垢面都是客气的。 “哈哈哈哈,韩元帅来啦,老夫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脑袋一晃,还有可以的黑色粉末从头发里掉出来。 冷汗顺着额角直流,这老爷子,到底是研制火药,还是用火药来洗澡啊。 ――――――――――――――――――――――――――――――――――― “这就是你说的地雷?”韩信右手托着黑呼呼的铁球,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左手食指弯曲,似乎想在上面敲几下听听声。 赶紧抢过来:“这东西要轻拿轻放。” “这有什么好怕的,无非就是个头大点儿,分量沉点儿的铁球而已,也至于紧张成这样?”蒯彻眼珠翻着,嘴角撇着。自从上次打嘴架输给了我,这小心眼的男人,就开始把握住一切机会跟我作对。 很有风度的对他露俩门牙——咱就不生气,气死你。 “那就试试看吧。”韩信呵呵笑着,把地雷放回老爷子手上。 老爷子捧着铁球,小心的放到地上挖好的坑里。然后一手提着铁球上的引线,一手轻轻的把坑边的土盖在铁球上。最后,将引线在坑顶盘好。 “这样就能杀敌?”蒯彻很惊奇的看着地上的引线,动动腿,似乎想在上面踩上几脚试试。很鄙视这种对于爆炸没有概念,还要不懂装懂的人。 “呵呵,蒯先生,这东西是要点火才能发挥功效的。”韩信很专家的点点头,然后开始捞衣挽袖,“拿火把来。” “停!”三口同声。扭头看看,老爷子跟肖铁匠都在抹汗。 “此物只可远观,若在近处试验,恐怕会有危险。”勉强咧开嘴对正在石化中的韩信笑笑。 “不错,请随老夫来。”冲韩信拱拱手,老爷子脚下生风,带起一串儿烟尘。 “就是这里了。”老爷子呵呵笑着,也开始摩拳擦掌,看来对于开山炸石头这项工作,十分有爱。“火把!” “在。”肖铁匠不知从哪儿整了根火把,“呼”一下杵老爷子跟前。 看看老爷子头上的黑点,我心里一激灵,赶紧拉着他跑出老远。 “鸾儿这是怎么了?”老爷子皱起眉头,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没什么,就是——”往他头上指指,“嗯嗯,注意防火。”眼前仿佛有无数黑线在飘——满脑袋易燃物品还敢往火边上凑,外一真着起来,就是有全套消防用具,也来不及救呀。 “你说这个呀——”老爷子神秘兮兮凑我耳边,“老夫日前发现了一种黑色的石头。这些就是石粉,不会着火的。” “你自己撒上面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呀,不然怎么显出我劳心用力呢?这次能好好赚上一笔了。哦呵呵呵呵——” “……”实在是——没有语言了。 “听说那家伙经常惹你生气呀?”老爷子抬抬下巴。 “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蒯彻正指着一副弓箭,不知在跟韩信白活什么。 “看爷爷给你出气。”很大气的拍拍我肩膀,老爷子哈哈一笑,向韩信走去。 “哎呀蒯先生,久仰久仰。这种羽箭可是老夫特制的,点燃箭头的引燃之物,再将箭射到引线上面,就可以引爆埋在土中的地雷。不过——”老爷子扭头对我笑笑,“这可是技术活儿,弓箭上的技术差半点都不行。老夫看,还是让我家鸾儿来吧。” “哼。”蒯彻把头扬得像战胜的斗鸡,“不巧在下也曾习过弓马。又不是战场杀敌,区区小事,还是让在下效劳吧。” 一把抢过弓箭,蒯斗鸡昂首挺胸,向前走两步。拉开弓箭瞄瞄,再向前走两步。再拉开弓箭瞄瞄,然后——又向前走了两步。 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还是换人吧,别出什么事情。” “哪有这么容易出事的?”眼见蒯彻站定了脚步,老爷子从怀里掏出四个布团。先塞俩在我耳朵里,剩下两个自己塞好。对我张张嘴,看口形是在说“你就瞧好吧。”那表情,笑得好像偷到了鸡的老狐狸。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不苦,甜的很 蒯彻咬牙切齿的再次拉开弓弦,一张白脸憋得通红。抬抬下巴,立刻有人为他点燃绑在箭头的干草。 “嗖——”羽箭带着火光,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抛物线。不得不说,虽然力气差了点,但是蒯彻的射箭的技术还是相当不错的。箭头戳在地上,立刻闪起一串跳跃的火花。 下意识伸手捂住耳朵,就像小时候过年时看大人放炮,心里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的感觉,总之很兴奋。 明亮的火红在地上跳了几下,然后——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传说中的哑炮?一脸黑线的扭头看看老爷子——给首长看假冒伪劣产品?恭喜你,你的奖金没有了。 挑挑眉,老爷子对我捻须微笑。很神棍的表情,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四个字——老奸巨猾。 “轰!”脚下的大地,伴着巨响一阵狂抖。耳朵里嗡嗡直响,重心不稳,向前踉跄几步,赶紧做骑马蹲裆势。抬头看看,除了摔在地上的之外,所有人都保持着双手捂耳蹲茅坑的姿势。 我目光呆滞,嘴角抽筋:“妈呀,这可比‘二啼脚’响多了。” “‘二啼脚’是什么东西?”一毛乎乎的脑袋伸我面前,手成鸡爪状,从我耳朵里揪出布团。 吓我一跳,赶紧蹦出老远。 “哐!啊——何人敢偷袭本帅!” 嗯?低头看看四脚朝天、头顶冒烟的韩信,赶紧翘手一指:“是他!呃——都是因为他吓我一跳!”很肯定的点点头加强语气。宁死道友,莫死贫道,您老自己保重吧。 “人家只是想知道,‘二啼脚’是什么东西嘛?”老爷子可怜巴巴的小小声说道。 “二啼脚?!”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韩信眼冒精光,满脸求知欲的攥住我的手:“二啼脚是什么?比这个还厉害?”边说边用手朝满地东倒西歪的亲兵一划拉。 “呃——怎么说呢?所谓二啼脚者,里面装的也是火药,不过外面是用纸层层包裹成棍装。点燃之后,在地上响一声,蹦到天上再响一声,是为二啼脚也。基本上,就是大家聚在一起时乐和乐和,自然没有这个厉害。” “哦。你们——还不给本帅起来?一个个成什么样子!”战争贩子韩信同志满脸失望的看我一眼,扭头招呼还在扮雕塑的亲兵。 老爷子神秘兮兮把我拉一边,很鬼祟的冲我挤挤眼:“鸾儿呀,给爷爷说说,那个‘纸’又是什么东西捏?” 抹汗,想不到我语速那么快,还是给这老神棍听出了问题。“纸嘛——就是一种纤维制品。” “纤维?”老远子很神奇的冲我眨眨眼,“那么纤维又是何物?” “纤维就是——嗯,这么跟您说吧,织布的用的那个,就可以算是纤维的一种。”这么解释没错吧?算了,赶紧把他忽悠过去,免得说多错多。 “哦,老夫明白了。所谓纸,就是跟布差不多的东西。”老爷子捏着胡子结,微微点头。 呃,貌似我在误导古代人? “等老夫做出二啼脚来,往咸阳那些富贵人面前里一扔,必定可以赚到不少。哦呵呵呵呵——”老爷子口水直流,眼睛已经变成元宝状。 我仿佛看到,一个银发白袍的老者,肩上抗匹红布,往咸阳街头一站,然后大声狂笑“此乃老夫新研制之二啼脚是也!”心里抖一抖——不关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蒯先生。蒯先生?” 韩信的声音有点怪,扭头看看,只见蒯彻还保持着那个威武的弯弓射箭姿势。韩信伸手在他肩头一拍,蒯彻慢慢扭回头来——满脸灰尘,目光呆滞,本来一丝不乱的发型,已经变成了爆炸式。最搞笑的是,在爆炸头上,还插着两根草棍。那造型,可以跟老爷子一起,升级成丐帮正幅帮主了都。 “噗——嗯嗯,蒯先生这是怎么了?”强忍着笑走上前去。 蒯彻一脸茫然的看着我,突然双手捂着耳朵大叫一声:“啊——我的耳朵!听不见了——听不见了——” 不会吧?!要是蒯彻真聋了,那——扭头看看始作俑者,韩信还不把他活剐了? “放心放心,没那么严重的。”老爷子嘿嘿一乐:“就是他离得太近了,被震的,歇会儿就好了。” “胡闹!”韩信瞪我一眼,挥手带着蒯彻与亲兵扬长而去。 关我甚事?我是冤枉的呀!扭头看向老爷子,却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狡狤的光芒。 “你故意的?”斟酌着问道。 “嘿嘿,老夫这也是为你好。” “什么叫为我好!让韩信对我发脾气,这也是为我好?!”怒了,无端端让我得罪饭东,还说是为我好。 “你吼什么?难道没了他,咱爷俩还活不成了?“往我身边凑凑,老爷子压低声音,“莫忘了老夫跟你说过的话,这个韩信,你还是离他远点好。” “我只知道他是我的朋友。”我眯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还有就是,我最讨厌别人自作主张为我做主。特别是用‘为了我好’这个名义。特别是——”恍惚又看见那个温柔的男子——为了我好,所以躲着我不肯见面;为了我好,所以让我一个人离开咸阳。为了我好,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为什么从没问过,我究竟好不好? “鸾儿——你、你这又是何苦?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告诉爷爷好不好?”老爷子眼里露出些许不忍。 “我不苦,甜的很!”咬咬牙根,把心底刚刚升起的委屈咽回去。“我要回去了,爷爷保重。” ――――――――――――――――――――――――――――――――――― “秋姑娘请留步。韩元帅正与蒯先生密谈,不许任何人骚扰。或者你可以在此等候片刻。”斜刺里跳出两名亲兵,挡住了我的去路。 这算什么?传说中的给我脸色看?脚跟一转——扭头回房,洗澡睡觉。又不是我的错,要我低声下气在毒日头底下罚站?门儿都没有。 “咣咣咣——”有人砸门。看看天色,应该是送饭的来了。 “进来。”爬起身来,舔舔嘴唇,终于有的吃了。 “哐——”一盘子放我眼前。 看了又看,俩馒头,然后——没了?怒从心头起,这就开始打击报复了咩? “这里还有盘肉脯。嗯——好香呀,不知姑娘有兴趣尝尝不?”略带调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废话,当然——”嗯?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呀?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又说错话了? 抬眼看看,韩信端着盘肉脯,低着头,嬉皮笑脸的站我面前。 笑什么笑?小心笑掉门牙!眼镖钉过去,一把抢过盘子,夹起块长得像韩信的肉脯,用力狠狠咬下去。 “嗯哼。味道好不好?慢点儿吃,别咽着,喝口水……”很讨好的声音在旁边碎碎念。 假装没看见。眼观鼻,鼻观口,口里塞满肉脯,运筷如飞。一盘肉脯就想讨好我咩?白日做梦。 “你也要为我想想。”韩信叹口气,很无奈的表情,“蒯先生是我手下最得力的谋士,偏偏你们每次见面,都是针锋相对。我夹在中间实在难做。这次蒯先生被震得几乎失聪,我若再视而不见,恐怕……” “恐怕什么?恐怕他以后做是不尽心尽力?”咽下满嘴食物,拿眼瞪着他,声音调高三个八度。 “嗯——嘿嘿,就是——所以——嗯嗯。” “所以什么?所以你就给我脸色看?”拿筷子戳起一个大白馒头,杵他鼻子前面边说边晃悠,“你最好给我搞清楚,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从头到尾,我一句话都没说过。要怪就怪他自己瞎逞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不要动不动就懒别人!”说完,喘气,缩手在馒头上咬一口——嗯,味道不错。 韩信嘿嘿干笑,把盘子往我面前推推,“我知道,我知道委屈你了。来,多吃点儿。心里不痛快就使劲儿咬。” 使劲儿咬?把盘子咬穿了也不解气。“要我不生气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就行了。” “哦?莫说是一件,便是十件……”韩信用力拍着胸骨,越说声音越小。 “放心好了,我也不是那么贪得无厌,只要一件就可以了。”抬起下巴撇他一眼,筷子继续扫向盘子。 “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好了。”胸骨拍得“啪啪”响。 “这个嘛——我还没想好。只要你答应,将来帮我做件事情就可以了。”露出俩门牙奸笑——还是老爷子这招好,要什么也没有要愿望值呀。 ―――――――――――――――――――――――――――――――――――― “报——启禀霸王,十里外有汉军出现。” “哦?”项羽从书简后抬起眼来,双目之中精芒四射,“何人领兵?人数多少?” “回禀霸王,汉军约有三千。居中帅旗,上书一个‘韩’字。” “哼哼,韩信小儿,想学寡人精兵突袭?简直自不量力。”项羽把手上书简一扔,冷笑着站起身来。“来人,备马!” “且慢!”范增从旁踏上一步,“韩信素来狡诈多端,更精擅排兵布阵,怎会只带三千人来救援荥阳?恐防其中有诈呀。” “亚父太多虑了。”项羽大手一摆,“韩信若真有大材,当日刘邦立魏豹为帅时,便该劝阻。又怎会赌气离去,让寡人一举歼灭汉军近三十万众?可见韩信这厮,心胸狭窄、目光短浅。” “可是——” “莫要再可是了,待寡人斩杀韩信,把他的头砍下来,与亚父共庆。哇哈哈哈哈——” “羽——唉——”眼见项羽走出大帐,范增一把拽住要跟出去的钟离昧和雍齿…… ――――――――――――――――――――――――――――――――――――― “唉——”蹲在山崖上抬头望天——无聊呀,蹲守的滋味真是无聊。怎么这半天了,还没听见谷口那边有动静? “我说鸾儿,楚军待会儿是从谷口进来。你老看天干什么?”老爷子过伸脑袋来,冲我一呲牙。 往下瞄一眼——抖,好高。定定神,掐手指做高深莫测状:“嗯,我是在推算天时。” “切。我看是胆子太小,不敢往下看吧。真不懂,韩元帅为何要把伏击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个女人来统管。”很鄙视的语气,声音的来源自然又是蒯彻。 “也对哦。”咬着下唇歪头一笑,“这种大事,实在应该交给蒯先生处理。哎呀,我差点忘了,蒯先生连硬弓都拉不开呢。再说了,这前边可是悬崖。” 蒯彻面如重枣,眉如卧蚕,一言不发盯着我脸上,似乎要在上面盯出朵花来。 好在咱脸皮够厚,假装没看见,扭头看向老爷子。老爷子很配合的做惊讶状:“悬崖怎么了?” “悬崖嘛——”眨眨眼,很阴险的露出健康闪亮的门牙,“韩元帅是怕蒯先生拉不开弓,再往前蹭步子,外一掉下去就不好了嘛。可见元帅对蒯先生一番呵护之情呀。” “你——”蒯彻翘手指着我的鼻尖。 “哎呀,蒯贤弟。我们在伏击,可不敢大声呼喝呀。小丫头不懂事,莫跟她一般见识哈。”老爷子憋红了脸,很同情的拍拍蒯彻肩头,然后扭头对我抛个媚眼儿:“你也是,实话怎么能实说呢?” “你——你们——”蒯彻哆嗦着手,在我跟老爷子之间指来指去。终于蓝着脸,扭过头去,甩给我们一个漆黑的后脑勺。 “合作愉快!”抬双手跟老爷子轻轻响击。 “报——”一斥候无声无息从我身后冒出来。 “什——什么事?”吓我一跳,差点从崖顶栽下去。 斥候抿抿嘴角:“回姑娘。韩元帅已与项羽对阵。” “情况如何?”正经八百的扳着脸。 “正在对骂。” “哦。”是在用激将法了。点点头:“再探。” …… “报——现在是项羽在骂元帅了。” 黑线。“韩元帅呢?干嘛不骂回去?再探。” …… “报——已经骂回去了。” 看看天上太阳——抹汗,今天真不是一般的热。“再探。” …… “报——现在又是对骂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后世论坛上有那么多人掐架了,原来是遗传基因在作怪。 “姑娘——要不要再探?”估计是看我面色不善,斥候小小声问道。 探?探什么探!这俩人,掐了一个时辰架了,就不能来点实在的?“给我转告韩信,要是不能精神上骂得项羽羞愤自尽,就直接从肉体上消灭他。要是再让咱们等下去,本姑娘就直接带人回去睡一觉先。” 斥候目光呆滞瞪着我愣半天,终于抽着嘴角低下头:“诺。” 扭头看看。蒯彻哆哆嗦嗦把食指伸我眼前,面部肌肉极度扭曲。老爷子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看着眼前一块大石头。手指在上面又伸又缩,仿佛想炼九阴白骨抓。 呃——又说错话了? 第一百八十章 水淹+爆炒 “胯夫!”项羽举剑一指,对面韩信在马上突然身子一歪,险险栽下马来。 咦?这是什么招数?一缕灼目的日光反射过来,项羽心中狂喜——难道这厮中暑了?真乃天助我也! 项羽挥剑向前——趁他病,要他命。“冲!” “撤!”韩信大吼一声,然后拍马撒丫子就跑。 “霸王!霸王!”钟离昧打马追到项羽身边,“霸王三思,两军尚未交锋,韩信突然撤兵,恐防有诈呀。” 项羽微微勒住马势,便看见韩信正跑到河边,勒马转身,立于桥头,剑尖儿杵过来哈哈大笑:“霸王威震天下,竟怕了旧臣韩信不成?”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升:“哇呀呀——无耻胯夫,拿名来!” “撤!” “有种别跑!”项羽打马急追。 “有种追上来!”韩信越跑越快。 “霸王——”钟离昧咬咬牙根,“随我追!”终于明白范亚父的苦处了。 纵马跃过木桥,高叫几声,项羽头也不回,追的正欢。想起范增曾说过,千万不能让项羽孤身追敌,钟离昧咬紧牙关,再次举起马鞭。 “轰!” “啊——” 背后传来一片惨叫,饶是钟离昧久经沙场,也不由得心里一颤。赶紧扯转马头,只见跟在身后的楚军已经乱做一团。而那座木桥——凭空不见了? 提缰带马前行,河床中的情况,一点一点在眼前慢慢呈现。百多楚军,连人带马摔在河里,拥着无数木头的碎片,绝望的蠕动哀嚎。尖利的铁刺,从人马的身体中穿过,在盛夏的日光中,映出点点森冷的寒光。猩红的血液,在河水中漾着微波,蔓延消散。 钟离昧头皮一阵发麻:难道这座桥,竟然是用木片拼成?所以经大量人马奔过,才会突然散架。若真是那样,自己刚刚只要慢上几步…… “河水不深,留下一小队救援伤病。其余人,同我涉水渡河。” 对岸传来雍齿阴沉的声音,钟离昧心里一抖,喃喃念道:“河水不深?河水不深?河水——” “扑通——扑通——”有楚军跳入河中,钟离昧的眼光不经意间飘过去,忽然死死的盯着上游——河水不深!前些日子,这里的河水还深没头顶。如今会变得这样浅,一定是被人截断了上游。 “不要下水!快上来!快——” “轰隆隆——”仿佛有千万雷声,自上游滚滚而来。河水中、河岸上,所有人都扭过头,惊恐的看向声音的源头。 天边,有一隙白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蓦地,一道水墙充满视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向众人头顶拍下来。 钟离昧下意识勒马后退,在扭转马头的瞬间,只看到河中的楚军还在发楞。 “快跑!”钟离昧扯着脖子大吼,却发现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眼中满是惊恐的脸孔,仿佛所有人都在尖叫,却诡异得听不到半点声息。 “轰!”水墙涌过。钟离昧仿佛被点了穴般,呆立当场。不知过了多久,才觉得有水点崩在脸上,生生的疼。 猛地扯转马头,眼前是一片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河水。鲜血、木块、伤兵还有那些扯着缰绳夺路而逃的楚军,统统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那一切,只是一场梦幻泡影。 “嗒、嗒、嗒、嗒——”马蹄声仿佛踏在人的心头上。雍齿自对岸的楚军之中慢慢走到岸边,二人对视苦笑:“范亚父果然料事如神。” ―――――――――――――――――――――――――――――――――――― “报——”斥候一路小跑,然后一头栽我面前。 冷汗,很悲愤的瞪他一眼——天气够热了,不要动不动让我感受冰火两重天好不? “韩元帅他们来了。”小青年爬在地上,满脸兴奋的看着我。 “知道了,知道了。用得着激动成这样?”没等我出声,老爷子揪着脖领子,一把将他提起来,也是很无奈的表情。 “军中无小事。这是常识。”蒯彻冷冰冰接了一句。 “嗯哼。”眼看老爷子眼皮直跳,赶紧扳起脸清了清喉咙。平时斗气归斗气,现在是办正事的时候,不能再搞分化主意。一本正经的对着蒯彻抱抱拳:“两边谷口,就要有劳蒯先生费心了。” “这是自然。”蒯彻的脸色有些勉强,但是我相信,再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敷衍韩信。 “那么爷爷——”扭头深看一眼老爷子。 “正事要紧,这个我省得。”第一次没在老爷子脸上看到那种嬉皮笑脸的表情,心里顿时踏实了很多。 马蹄声轰然响起,震的我们藏身的峭壁都跟着微微发颤。眼看着面前的小石子“扑簌簌”往山谷里滚去,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扭头看向老爷子,一张自信满满的老白脸凑我耳边:“鸾儿放心,地雷埋放的方位,都是爷爷事先计算好的。引线绝对不会被石子砸到。” 点点头,姜还是老的辣,连这种事情都计算进去了。 “来了。”蒯彻轻声低呼。攥着信号旗的手,发出“咯咯”的声音。指节处惨白一片。 我单手握弓,半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山谷的入口。 人马涌入,为首一人,正是韩信。在他身后,是一片丢盔卸甲的汉军。看来吊项羽这条大鱼上钩,代价实在不小。韩信入谷后更不停留,直接带人向出口处狂奔。 片刻后,一匹黑马带着大队楚军蹿入谷口。纯黑的颜色,在白热的日光中,格外显眼。 我眼皮一跳——项羽。 八成是看到谷中情况不对,项羽猛地勒马站住。我一个肘锤撞蒯彻肋骨上:“你等过年呀?速度!” 蒯彻呲牙咧嘴的挥动信号旗,百忙之中,还不忘瞪我一眼。 假装没看见,甩给他一个乌黑的后脑勺。 “轰——”山谷入口处,两侧山崖上滚下无数巨石。将正在入谷的楚军,生生砸成两段。 “往前冲!”项羽打马挥剑,直指汉军刚刚消失的方向。 黑色的信号旗再次挥动。“轰——”又一阵巨响之后,出口也被石头堵死。 “嗖——”一只响箭从我手中射出,在空中“啪”一声炸开。我阴森森露出门牙——别说咱小气,水淹之后,再给你们来下火药爆炒。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这个声音,我认得的 四周的山崖忽然亮起点点火光。然后随着“嗖”的一声响过,火光齐刷刷飞出,在天空中划出无数美丽的弧线,向山谷中投去。 掺和着火药的引线被点燃,谷底蓦地炸开一团团跳跃灼目的火花。战马受惊,撩着蹄子四处乱蹦。人喊马嘶,在谷底乱作一团。 火花闪烁,然后开始诡异的逐个钻入地下。 “哇——姑娘——妖术呀!”小白级斥候不知什么时候蹲我旁边,嘴里不停碎碎念。 面目狰狞瞪他一眼——我要真会妖术,第一个咒哑你。 “哇——妖术啊!汉军会妖术啊!”山谷里,传来楚军新一轮惊呼。 感觉自己面部肌肉正在僵硬,这帮子古人,还真是没有放劣质鞭炮的经验。 “跑!往两边谷口跑!”项羽挥剑大喝,打马向山谷的出口狂奔。 不得不说,项羽还是很有见识的。因为害怕地雷爆炸时,会轰开被乱石封闭的出口。所以在埋地雷时,特意躲开了两边的谷口。 只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火花缩入地下后,只平静了一瞬间。然后,“轰!”一声爆响从脚下响起,将上面的人马抛向天空。 黄土与残肢齐飞,火光共鲜血一色。 爆响声接连不断,震得整个山谷颤个不停。脚下的山崖,仿佛随时都会塌陷一般,碎石扑簌簌直往下滚。 顾不上形象了,我索性趴在地上,闭上眼睛,死死抱住身边一块凸出的大石。靠之,要是山塌了掉下去摔死,那才真是应了那句话“子作孽,不可活”呀! “啊——”隐约中,好像有东西从身旁飞过。下意识伸手捞过去,入手出圆滚滚、软绵绵,似乎是条胳膊。死命拽回来,睁眼一看,蒯彻正趴我身边,一条胳膊还攥在我手里。正小脸煞白,目光呆滞的瞪着我,另一只手里还攥着把油黑的胡子。 “疼不?”好奇的指指他手中的胡子。 “快看,项羽!项羽!”蒯彻飞快的扔掉胡子,指着谷底惊叫。 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咩?乍着胆子往山下看去。十几匹马从滚滚浓烟中疾飚而出。为首一匹黑马,雪白的四蹄翻腾,仿佛踏云追月般直冲着谷口飞奔。 马上的骑士身子蓦地向前一栽,头盔激射而出。项羽扬起头来,回头向崖顶张望。黑色的长发张牙舞爪的四散飞扬,让人觉得格外凶厉狰狞。 “怎么样了?”韩信突然从我身后冒出头来。 吓人一跳。捂着颤巍巍的小心肝瞪他一眼:“不会自己看?项羽跑了,还有钟离昧。” “钟离昧——”韩信喃喃自语,眼中仿似覆上了一层薄雾。昔日好友,变成今日的敌人,便是看惯生死的战士,多少也会有些感慨吧。 谷底的烟尘渐渐散去,人马的尸体,支离破碎的堆叠在一起。撕心裂肺的哀嚎,随着肢体的蠕动,声声传入耳中。 蒯彻拿起杆血红色旗帜迎风一挥。山崖上站起无数汉军,利箭离弦,飞蝗般向幸存者扑去。 韩信抽箭拉弦,箭头闪着寒光,慢慢指向谷口处的项羽。 “啪!”一只手用力握住他拉弦的手臂。耳中听见,蒯彻一字一句低声说道:“项羽现在不能死。飞鸟尽,良弓藏。元帅想做大汉的文种大夫吗?” 心里正在发楞,忽然看见蒯彻的眼光朝我飘过来。赶紧扭过头去,双手放在嘴边成喇叭型,大声喊道:“你们已经被包围啦!快点放下武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啦!” “噗哧——” “咳咳——” “嗯嗯——” 三种声音同时响起。扭头看看,韩信背对着我,貌似一本正经的在主持战事。只是背在身后的手抖个不停。老爷子仰天看天,仿佛见到了三清祖师要带他飞升,激动的老脸通红。蒯彻捻着剩下的两捋须髯,翘着嘴角看我:“不知道姑娘想让他们坦白什么?” 这都啥人?就会以怨报德?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让他摔死。对他勾勾手指,蒯彻莫名其妙的把头伸过来。 把嘴凑他耳边,气沉丹田大吼一声:“保密!”既然不能肉体上消灭他,那就精神上折磨一下好了。 “轰隆!”堵着谷口的石堆轰然倒塌,惊得幸存的楚军鬼哭狼嚎着四散奔逃。离得近的,直接被砸落马下。 浓烟中,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霸王,霸王可好?末将雍齿到了!” “你就这么放项羽回去?”看着项羽跑得没了影子,我问出一个貌似比较重要的问题。 “放心好了。”韩信自信的露出满口健康闪亮的白牙,“本帅早派人去攻打楚军大营。想必此刻,营盘早已姓汗了。哇哈哈哈哈——” 冷汗,第一次发现,原来“自信”与“自恋”是同义词来着。 ――――――――――――――――――――――――――――――――――― “你不进城?”看到韩信要在城外扎营,心里有些奇怪。 “不进。”韩信好整以暇的歪坐在榻上。 凑他近些,压低声音道:“你还为了汉王上次夺你兵权的事情生气?” 韩信扫我一眼,抿着嘴用鼻子说话:“换成你,你不气?” “气。不过跟自己老板赌气,最后倒霉的还不是你自己?” “老——老板?”韩信眼角狂抽,好半天才倒过气来:“无论如何,我总要让他知道,我韩信的重要性才行。” 面对一个手握大权的偏执狂,还能说些什么?我摇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凡事还是不要做绝的好。”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年纪轻轻就罗嗦成这样?”韩信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不是要进城去见太子?” “是,我还想让爷爷陪我一起进城。”老爷子相面那么准,一定要让他看看,刘盈早死的命运,有没有机会改变。 “这个嘛——”韩信拖着声音,对我露处俩门牙,“老爷子先借我几天,过阵子再还你好了。” “你借他干嘛?”很好奇的看着韩信。这种能吃又狡猾的老狐狸,他借来有什么用? “哎呀,本帅好困。睡了睡了。”韩信打着哈欠趴几案上。 这算什么?下逐客令了? 无比郁闷的走出大营,就看见有一名军士打扮的人,笑嘻嘻走上前来。“这位可是秋姑娘?太子殿下特让在下来请姑娘进城。” 刘盈派来的?仔细看看:“这位小将军如何称呼?好像眼生的很呀。” “在下是新进的侍卫,姑娘自然不认得。姑娘请。”来人说着,侧身一指背后的马车。 “哦,那有劳将军了。” 进了车厢,我心中有些好笑。刘盈这是怎么了,还把车里熏得香喷喷的?估计是最近太忙了,随着车厢的晃动,眼皮开始慢慢变沉…… 昏昏沉沉中,腰间突然一阵剧痛。我猛地清醒过来,正要睁眼,感觉到身下一片冷冰冰、硬邦邦感觉,心里忽然一惊——为什么我会躺在地上? “小姐消消气,小心动了胎气。”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响起,听着似乎有些耳熟。 “哼!小贱人,今日,终于落在我手上了。”一字一句,仿佛是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本来清脆甜蜜的声音中,充斥着一股让人胆寒的恨意。 感觉头皮一乍——这个声音,我认得的! -------------------寒江有话说----------------- 先给大家道个歉,昨天太困了,码字到一半的时候睡着了(脸如红番茄),所以没有更新。扭动撒娇ING——大家原谅我吧,晚上还有一章,表忘记看呀。 第一百八十二章 她疯了 猛地张开眼睛,一个女子正低下头来看我,那张美丽的脸孔,让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得一片空白。 “蔡、蔡姬?!你、你——”下意识想跳起身来。手掌刚按在地上,就觉得整条胳膊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又酸又麻,使不上半点力气。猛地想起在马车上闻到的那股香味,原来那不是熏香,是迷香来的。 这是哪里?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瞪着眼前陌生的房间,心里一片迷茫。如果这里是荥阳,为什么蔡姬会在这里?如果这里不是荥阳,那么——我又在哪里?还有蔡姬刚才那句话——心里一抖,她究竟想干什么? “大胆!竟敢对蔡夫人如此无礼!”中年妇人的爆喝声中,一只小船大小的红绣鞋向我当胸踹来。 吐血,为啥非要踹我这个地方?挤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奋力向旁边蹭蹭,避开胸口的重要部位。 “噗——”“嗯——”一脚又踹在腰间,疼得我咬着牙闷哼一声。 抬起头来,一位四十多岁,身穿大红衣裙的大婶,正横眉立目的冲着我运气。流着冷汗对她露俩雪白的门牙:“大婶,更年期要记得喝‘静心’呀。保你不烦不燥睡得好,和我一样美丽如花。”反正落她们手里,就算我跪地求饶,也不会善了。倒不如嘴里先痛快了再说。 “你、你、你这贱婢——竟敢在此撒野?!”红衣大婶咬牙切齿,翘食指向我戳来。这神情、这语气,仿佛似曾相识。头皮忽然一紧,她不就是刘邦新娶的小老婆,身边那位暴力侍婶吗? “你——”匪夷所思的扭头看向蔡姬,“你就是汉王的那位新夫人?” 蔡姬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红唇轻启,毫无情绪的吐出两个字:“正是。” 正、是!两个字,如同炸弹,将我的心绪轰得乱作一团。为什么蔡姬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和他在一起?她不是应该做了他的妻子?为什么她会嫁给刘邦?那么他——那个男人现在怎么样了? “你在想凤翔哥哥?”蔡姬莹润的红唇,忽然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凤翔哥哥很好,一定很好。” “你——”我吃惊的看着蔡姬——为什么她会是这副神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凤翔哥哥最喜欢蔡姬了。”蔡姬小巧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眼中充满朦胧的笑意,“凤翔哥哥陪我读书,教我写字。他吹箫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抚琴相和。每个人都说,蔡姬和凤翔哥哥是天生的一对。可是——可是为什么你要出现?!”蔡姬眼中的笑意蓦地变成愤恨的寒光,美丽的脸变得扭曲狰狞起来,突然一脚踢在我的肩头。 “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你要出现?如果你不出现,我根本就不会在这里。为什么你还不死?!” “你疯了?”惊怒的朝她大吼。我想避开她,我想推开她,我想跳起身来指着她的鼻子骂回去。可是却偏偏连一个指头也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任由她尖叫着,朝我身上乱踢乱打。 “你才疯了!你算什么东西?你家世不如我,相貌不如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为他做过,就只会给他找麻烦。你凭什么喜欢他?你根本没资格喜欢他!” “我没资格?你凭什么说我没资格?难道你有?”怒了,咬牙顶着无影脚,我吐气开声顶回去。 “我当然有!这世上只有我才有资格喜欢他!”蔡姬突然张开手臂,好像要扑到我身上。 “小姐!小姐,使不得呀!”红衣侍婶满脸惊恐的从抱住蔡姬的腰,把她从我身边拉开。 “红姑,你放开我!放开我!”蔡姬双脚悬空,兀自拼命朝我踢来。 “小姐,犯不着为了这个贱人动气,外一动了胎气——你可不能动了胎气啊!”红姑气哼哼的瞪我一眼,仿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胎气?”蔡姬突然平静下来,双手护着略微凸起的小腹,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温柔。 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好像全身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身体里的水份正变成冷汗,不断的往外直流。她疯了,她真的疯了! “是呀,我不可以动了胎气的。就算我死,也要保住这个孩子。”蔡姬轻轻抚着小腹,仿佛在喃喃自语,“那天,我亲口答应他的,要好好照顾自己。那天——” 蔡姬若有意若无意的扫我一眼,然后继续说道:“那天,突然有人密报霸王,姐夫与汉王勾结。眼看楚军就要杀来,汉王却派人来提亲。我当然不愿意,可是为了姐姐、姐夫,也为了凤翔哥哥,我一定要答应。只要凤翔哥哥能平安无事,就算要我生不如死,我也甘愿。何况凤翔哥哥说过,在他心里只有我才是他的妻子,从此以后,他不会再碰任何一个女人。何况,我还有了孩子。” 孩子?看着蔡姬隆起的小腹,一个荒诞到滑稽的想法出现在我脑海里——难道这个孩子,是她和……好像有无数钢针轧在心头。不可能的,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可是,就算这是真的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何到了现在,我还会为了他心痛? “可是,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蔡姬低下头看着我,美丽的脸笑得格外温柔。我心底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只觉得那红润丰唇中若隐若现的细碎银牙,都闪着欲要择人而噬的寒光。 “你想怎么样?”我强压住心头的恐惧,尽力让声音变得平静。 “我想怎么样?你放心好了,我答应过凤翔哥哥,一定不会杀了你的。可是凤翔哥哥心太软,太不懂得怎么拒绝人了。如果有一天,你再要死要活的贴过去,说不定他又会心软的。”蔡姬看着我轻笑起来,眼中却燃起一抹近乎疯狂的火焰,“但是,如果让他知道,你已非处子之身。他一定不会再要你这淫娃荡妇的。哈哈哈哈——” “你敢!”我的心颤抖起来——她敢,女人疯起来,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不敢吗?”蔡姬微笑着拍了拍手掌,一个男人从房间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寒江有话说--------------- 这一章,属于16分钟以前的昨天。汗…… 第一百八十三章 获救 那男人一步步向我走来,走得近了,我才认出,他正是骗我上马车的那名军士。 “你、你别过来。”我的心脏开始颤抖。以前,就算是在生死关头,也没有这样害怕过。 那男人脚下顿了顿,脸上似乎有不忍的神色,却终于再次向我走来。 下意识的挣扎向后,想躲开那个离我越来越近的人影。等等,我可以动了?我真的可以动了?虽然动作幅度不大,虽然手脚还是软绵绵的,但是我真的可以动了!看来那迷药的药效正在消失,争取时间,我一定要想办法争取时间。 “叫他停下!”我抬头看向蔡姬,“你知道的,太子殿下跟我的关系很好。如果我出了事,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吗?”蔡姬貌似天真的侧头看着我,“我真没想到,这么羞耻的事情,你也敢告诉别人。” “羞耻?我是受害人,为什么要感到羞耻?真正应该感到羞耻的,是你们这些害人的魔鬼!”以前在大学时听到的理论一套套搬出来,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反正我要的是拖延时间。拖得越久,我的体力恢复的就越多。拖得越久,有人来救我的机会就越大。也许现在,刘盈派去接我的人已经到了韩信那里;也许现在,他们正在四处找我。 口干舌燥,吐沫横飞。在场三人,一起匪夷所思的瞪着我看。似乎是想看清楚,这世上怎么会有我这种异类存在。 “啪啪啪啪——”清脆的掌声打断了我的长篇大论。蔡姬半眯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变得悲愤交加:“说得真好。真应该让凤翔哥哥也来听听,你这不要脸的女人嘴里,究竟能说出多么下贱无耻的话来。他就会知道,他被你骗了多久。他就会知道,你根本不配让他多看一眼。” “愣着干什么?堵住她的嘴,动作快点,又不是让你洞房花烛!”红衣侍婶冲着那男人大声喝道。 “是,孩儿遵命。”那男人本已停住脚步,这时候突然快速向我扑来。一手捏住我的下颚,将一团布塞进我嘴里。 黑影笼罩下来,我听见蔡姬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有机会见到刘盈的。我会把你藏得好好的,谁也找不到。等你生下孩儿,就让凤翔哥哥看看,他一直如珠如宝的呵护着的‘阿鸾’,究竟是怎样下贱的女人。” 粗大的手掌向我伸过来。我眼前发黑,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去死,也不要让他碰我一根手指。可是现在,我连咬舌自尽的机会也没有。 感觉到衣带被人拉住。我绝望的看着紧闭的房门,泪水顺着眼角流向腮边。盈儿,救我。张良,救我。 恍惚中仿佛听到有脚步声向这里奔来。是我的幻觉吗? “哐!”房门从外面猛地被推开。一片红色飘过,挡在我和门中间。那男人只来得及从我嘴里拽出那团破布,红衣侍婶便被人一把推开。我看到刘盈有些苍白的脸出现在我眼前,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 只看了我一眼,刘盈的脸突然涨的通红,太阳穴上青筋“突突”直跳。扭头看向蔡姬,语气从未有过的森冷:“秋姨乃是本王的座上宾,蔡夫人这样做不知所谓何事?” “秋姑娘也是本宫的旧识,本宫听说她在荥阳,便叫人请来聊聊天。难道不可以吗?倒是太子殿下,冒然闯入本宫寝殿,究竟是所谓何事?”蔡姬微微一笑,语气平静的得,好像事情真的就像她说的那样。要不是我现在还躺在地上,几乎自己都要怀疑,刚才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本王派人去韩元帅处接秋姨进宫。却听说她已经被我派来的人接走,而那辆马车却驶入夫人的寝宫。本王好奇之下,过来看看而已。如果一切如夫人所说,那么本王倒想问问,秋姨何以会倒在地上?”刘盈冷哼一声,将我扶起。 脚下发软,我整个人压在刘盈肩上。看见他回头看我时惊怒的眼神,我勉强对他扯了下嘴角,低声说道:“我没事。” “秋姑娘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本宫好心,让侍卫过去扶她,却忘了——男女有别。”蔡姬故意把最后四个字咬得重重的,鄙夷的眼神,向我和刘盈脸上射来。 疯了,这女人一定是疯了。我心里又惊又怒——难道她竟在怀疑,我和刘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刘盈把牙咬得“咯咯”直响,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本王视秋姨为长辈。蔡夫人最好不要乱说话。” 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刘盈这样说,不是让蔡姬更以为他心虚吗? 果然,蔡姬微微一笑,用手轻轻抚着凸起的小腹:“本宫现在只想好好养胎,为汉王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儿。至于你们是什么关系,本宫没有兴趣知道。不过本宫还是要提醒太子一句,太子殿下身为储君,言行举止还是规矩些好。” “你——”刘盈拖着我向前踏了一步,赶紧一把拽住他。 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勉强推开他的手臂,站直了身子。对刘盈使了个眼色:“征战数日,累的很了,想早些回去休息。”说完不等刘盈,转身向外面走去。这样疯狂的地方,我真的一刻也不想多呆下去了。 走出房门的时候,我扭头看向蔡姬:“蔡夫人今日所赐,他日定当如数奉还。” “秋姨,你没事吧?”刘盈一路跟在我身边,伸着双手,似乎想要扶我,却又不敢的样子。 勉强对他笑笑:“我没事,幸亏你来的及时。多谢你了。” “你要谢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刘盈压低了声音,“是张司徒叫我来救你的。” “是他?”心里有些莫明的情绪涌起。 “嗯。不止这次,就连上次你跳进乱军里,追杀雍齿的时候,也是张司徒一直在你身后保护你的。只是那时候,你眼里只有仇人,没有注意到罢了。其实,张司徒对你很好的。哎呀——你干嘛又打我?”刘盈想要躲开,却又怕我摔倒。只能揉着额头,满脸委屈的控诉我的暴行。 “谁让你小小年纪不学好,跑来给人说媒的?”皱着鼻子瞪他一眼,心里却有些暖暖的——原来张良,真的对我很好。 第一百八十四章 你要负责 药力还没有完全消失,在刘盈那奇怪的姿势的护卫下,顶着大太阳,摇摇晃晃的向我的小屋走去。 “我说,你好歹也是太子来的。出门也不带个婢女,害得连个扶我的人都没有。”一边扭头跟刘盈抱怨,一边拐过一处墙角。冷不防手腕一紧,面条腿发软,身子一歪,一头栽到团白乎乎的东西上面。 “啊——唔唔——”一只手忽然按在我后脑上,脸孔被迫埋进一个火热的胸膛,把后半声惊叫,生生憋了回去。 “吓死我了。你没事吗?我还以为来不及了。”张良有些发颤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缠在我身上的手臂,又紧了紧。勒得我差点断气。 心脏跳动的声音从他衣服下面传出,“咚咚”的声音,快得好像要冲破胸膛跳出来似的。我心里一软,再也不忍心将他推开。 “我没事,真的没事。”勉强抬起头,把下巴顶在他胸口上。“盈儿来的很及时。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汉王令我到营中劳军。本来我想去看你,没想到却听说,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将你接走了。所以——”张良忽然住了口,神色之间似乎有点紧张。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落在蔡姬手里?”有些怀疑的看着张良,“按道理说,蔡姬一定做得万分隐秘,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才对。还是你早知道蔡姬和我有过节,想要害我,所以她来时,你们才会想方设法让我立刻荥阳?” “我——”张良心虚的看着我,终于苦笑一下:“我就知道瞒不了多久。其实我那时要你离开,是怕你看见蔡夫人,然后——太子殿下他们只是想帮我而已……” “我知道。”明白了,原来他是怕我知道蔡姬嫁给刘邦,会跑去找凤翔。想到那个名字,心里依然痛得让我窒息。原来,有些事情,不是说放就能放得下的。 “今天韩元帅的捷报送来时,蔡姬也在汉王身边。汉王当时将捷报的内容念了出来,里面提到了你的名字。那时候,我看见蔡夫人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让我心里一直觉得不安。”张良轻轻叹息一声,“本来我想让你先住在军营里,等陈都尉和景兰姑娘成亲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住进自己姐夫家。到时候,蔡夫人就算想伤害你,也没有机会了。可是没想到,我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张良黑亮的眸子里除了后怕,还有一丝恼怒:“你知道吗?那时候,我真想自己闯进去救你,可是,我不能。我只能在这里干等着,什么也不能做。我好恨。我恨自己为什么去晚了;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无能;也恨那个——那个疯女人,为什么还要跟你过意不去。你怎么不说话?你怪我了对不对?” “我是怪你了,不过不是怪你没去救我。她是汉王的女人,那里是她的寝殿。你根本闯不进去。就算你活得不耐烦了,我也还没活够,不想陪你去死。” “那你怪我什么?”张良的手忽然抖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你怪我没把这件事告诉你吗?你现在都知道了,是不是,要去找——” “我现在,就想找‘你’算帐!”堵着气用手指杵他胸口,“你干嘛不早点告诉我,那女人变成了刘邦的老婆?那样我心里也会加些防备,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她算计成功。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你要负责!你要陪我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还有……唔唔唔唔——”脑袋再次被死死按他胸口上。啥意思?又用这招,想闷死我赖帐咩?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的工资、奖金、动产、不动产,全都交给你掌管好不好?” 啥人?全部家当都没有了,还笑得这么开心。偷笑着扭头透口气,忽然看见早被忘到外星球去的未来皇帝陛下,正捂着嘴蹲一边,“吭哧吭哧”笑得直不起腰来。 感觉全身的血液直冲脸上。一把推开张良,翘手指着刘盈:“你!闭上眼,捂住脸,转过身去,不许偷看!”实在太丢人了,面如番茄酱了我都。 刘盈睁大水汪汪的眼睛,抿着嘴,小脸憋得通红:“咦,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突然失明又失聪了,怎么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哎呀——秋姨,你轻点儿。” 恼羞成怒了。左手拧着未来皇帝陛下的耳朵,右手在他额头上乱杵:“让你偷看,让你胡说。下次再这么没大没小的,当心我抡着大棒棒,撵得你上蹿下跳。” ―――――――――――――――――――――――――――――――――――― “众位卿家——”刘邦第N次振臂高呼。 我无聊又无奈的打个哈欠,回头撇撇张良——你们开庆功宴,为什么非要我来参加? 张良朝坐在上座的韩信撇撇嘴——谁让他把你加在名单里,给你请功来的? 帮我要点金银珠宝不行吗,干嘛非拽我来看你们发酒疯?无比郁闷的瞪韩信一眼,后者得意洋洋的对我眨眨眼,似乎是在向我——邀功? 算了,没法跟他沟通,我还是留着力气,多吃点吧。抓起一个鸡腿,狠狠咬下去。嗯,味道不错。 “今日是庆功宴,也是给韩元帅接风洗尘。明日项羽放了太公他们回来,寡人再摆家宴,与各位卿家共醉一场。” 还醉?举着光溜溜的鸡骨头发楞,那我是不是应该留着点儿肚子,等明天再吃?抓起酒杯抿了一口,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谁知道明天还有我份儿没有。 “哎呀贤妹,原来你在这里。”陈平举着酒杯晃悠悠坐我对面,“听闻贤妹阵前立功,可喜可贺,愚兄敬贤妹一杯。”说完“滋溜”一声灌下去,粉红的脸色直接升级到鲜红。 “多谢大哥。”祝贺的酒,自然是要喝的。 听着周围一帮人吆五喝六、又唱又笑,就忘了自己的酒量只有一杯底大。再拿起酒杯,一只手按在我的手上。“酒能伤身,别在喝了。” 对着张良微微一笑:“今天高兴,几杯而已,没那么严重的。” “就是就是。”陈平拍拍冲张良的肩膀,很猥琐的冲他挤挤眼,“这个你就不懂了,高兴的酒是喝不醉人的。来,贤妹,为兄再敬你一杯。不,酒杯不够痛快,我们用壶喝好不?” “喝就喝,怕你不成?” “够了,你醉了。跟我回去!”张良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酒壶。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外走。 “谁说我醉了?”腿有点发软,踉踉跄跄跟他后面。“你走慢点儿。哎呀——那不是樊哙吗?怎么俩脑袋?” “你——”张良回头看着我喘气,“还说没醉?” “本来就没醉吗。不信我走给你看。”甩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向前走去。 “咚——”“哎呀,好疼!”揉着头迷茫的看着前面:“谁在这儿竖了根柱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 酒是不能乱喝的 “这不是柱子。”张良一脸黑线的看着我,“这是门框。” “呃——是吗?”伸手顺着边缘摸过去,貌似旁边确实是堵墙。“这个——这是口误,口误哈。”实在太丢人了,干笑着低头冲出门去。 “咚——哎呦——怎么有两道门?”郁闷的揉着额头抱怨。 “这个、不是、门框。”张良抹着汉,吭哧半天才把话说完整。 “那是什么?”伸手捅捅,圆柱形,光滑滑的,貌似是——“这是柱子?”低着头,拿眼睛往上瞟张良。正看见他微微侧着头,哭笑不得的看着我。 天呀,掉块豆腐砸死我吧。想羞愤自尽了都。 “我先回房了。”二话不说,捂着能煎荷包蛋的脸,低头向前横冲直撞。 终于明白后世为要什么严厉打击司机酒后驾车了。夜风一吹,酒气上涌。头是晕乎乎的,腿是软绵绵的。什么方向感、距离感、平衡感,通通飞去月球找嫦娥叙旧。 在我撞了两回树,绊倒三个人,踩烂无数花花草草,弄得后花园里一片鬼哭狼嚎之后,张良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站住!不许动!”一声暴喝从背后传来。我无比流畅的双手抱头蹲路边,低着头做认罪伏法状。 “干嘛低着头?”很严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鼓足勇气,抬头迅速瞟他一眼。张良一张俊脸冷若冰霜。实在——太可怕了。赶紧低头,小小声回答:“嗯,这个,我找东西。” “找什么?” “呃——找地缝儿。”用手指扣扣地面,这地也平整了,为啥就没有地缝这种东西存在捏? “你——你还真是——”张良又好气又好笑的声音传来。 嗯?貌似不生气了?抬头对他露牙齿微笑:“我还真是什么?” “真是不让人省心。”脸是板着的,眼中却有一抹笑意。只是这张脸,为啥离我越来越近?渐渐遮掉了我头顶的整个天空。 “啊——”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突然发现自己被张良打横儿抱起。“你这是干什么?快放手。”身子一挣,忽悠一下,险险掉到地上,赶紧抱住他的脖子。 “怎么?不是让我放手吗,干嘛自己抱这么紧?”张良笑得奸奸的,好像偷到了鸡的狐狸。 “你——明知故问。”眼镖瞪过去,“快点放我下去。” “放你下去做什么?继续看你撒酒疯吗?”也不看我,张良勾着嘴角,继续向前走去。 “谁发酒疯了?我就是走的比较不稳而已。”头越来越晕,看什么都是仨影儿。但是,就是醉成死鸭子,也一定要嘴硬到底。 “好了好了,知道了。”张良低声笑道,“你喊这么大声,不怕全荥阳的人,都来参观吗?” 诶?稍稍抬头,眼睛从张良肩头看出去。只见到夜色的掩映下,有一片人影貌似在交头接耳。虽然实际人数可能要除以三或者除以四,但是头皮依然开始发麻。真是——丢人丢到古代来了。 “快走快走。”把头藏在张良胸前,低声催促道。一股混合着酒香的温暖,从张良淡薄的衣衫下透出来。忽然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淡薄的肩头,也可以撑起一片天空。 “到了。” “嗯。”摇摇晃晃站在门前,看着张良,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那,我进去了。” “好。” 转身走到门前,打开房门,月光从背后照进房间。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床板。哪里都是空荡荡的,就像我的心,空得让人想要发抖。 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怎么了,为什么发抖?” “没什么。可能有点冷。”我轻轻笑着想要挣开。 “你有心事。”张良的手臂收得越发紧了,“今天从蔡夫人那里出来,你就一直在笑。” 我继续扯着笑脸:“笑不好吗?难道要我哭才正常?” “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想笑。就像刚才在酒宴上,你从没喝过那么多酒。”张良的下巴在我头发上轻轻摩挲着。“是不是她跟你说了什么,还是——她对你做了什么?”说到这里,张良的声音变得有些森冷起来。 “不要再问了。”头痛,心更痛。压抑了一整天的心酸和委屈,一股脑的涌了上来。从心头,一直涌上眼底。用力摇摇头,眼泪不由自主掉下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张良用力抓着我的肩头,将我扭转过来。 “不要再问了。”用力咬住下唇,想把眼泪憋回去,却偏偏越流越多。 “好了,我不问了。想哭就哭吧,别憋在心里。”张良将我揽进怀里,力气大得似乎要将我揉碎在他的怀抱中。 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用力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他不要我了。他变了,他不要我了。”虽然早就想到会是这样,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当这句话真的从我嘴里说出来时,我的心还是一阵阵抽痛。为什么人脑不像电脑,按一下“删除”,就可以忘得干干净净?还是,我心里一直都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有一天,他能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误会而已? “你还有我,我——要你。” 抬起头看着张良,眼前一黑,两片火热的唇贴在我的唇上。意识越来越模糊,好像有一团火焰,一直烧进我心底。要将我融化在里面。 ---------------------------------------------------------------------------------- 一觉睡醒,还没睁开眼睛。就觉得嗓子发干,头疼得像要裂开似的。看了酒这东西,真的不能乱喝的。下意识的伸手去摸额头,突然发觉,身子好像被人禁锢起来。 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正对上张良熟睡的脸孔。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起来——昨晚出了什么事?壮着胆子低头看看,还好,衣服虽然皱巴巴的,但至少还都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身子,被张良手脚并用,像八爪鱼似的,抱了个结实。 轻手轻脚的推开张良。张良嘴里“唔唔”两声,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满。 没心情搭理他,胡乱扯扯衣服,我心如乱麻的推门逃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我的清白呀 抱着脑袋蹲假山后边。 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好像是喝醉了,然后张良送我回去。再然后,就记不清了。只记得头很晕,心里堵得慌,想找个人抱着哭一场。可是—— 摇摇头,纠结的扯住头发。可是,怎么抱着抱着,就抱床上去了?难怪人家都说“酒能乱性”……呃,不对,没乱没乱。就是在一张床上睡了一夜而已,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以前上学时,不是也跟女同学挤过一张床吗?对,当他是女人,当他是女人就没问题了。 拼命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可是怎么想怎么别扭。特别是推开张良时,他那种不满的表情。真是——太生气了。我还没咋地,你有什麽可不满的?占了便宜还卖乖,真想回去踹他两脚。 “是谁占了便宜还卖乖呀?还要回去踹他两脚?说出来,哀家给你做主。”冷清的声音里,夹杂着掩不住的兴奋,从我头顶传来。 一抬头,我顿时眼睛瞪得溜圆:“吕——娘娘?你怎么在这?”伸出手掌在眼前晃晃,是五根手指头没错,没喝醉呀。顺手拉过一个人来,用力一掐—— “哎呦——秋姨,你干嘛?” 知道喊疼,看来我不是做梦。扭头看看呲牙咧嘴的刘盈,再看看一脸黑线的吕雉。冷汗“唰”一声就下来了,比下暴雨还快。当着吕雉的面虐待刘盈——天呀,你掉块豆腐砸死我吧。 “咳咳——哀家今日同太公一起回来。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 “……”想起来了,昨天刘邦似乎的确是说过,今天项羽回放他爹娘老婆孩子回来。都怪那个臭张良,害得我光顾着郁闷,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白白闹了个大笑话。好在这里就吕雉和刘盈两个,要不,就真得找地缝儿钻了。 “倒是妹妹,为何一个人在此处——”吕雉比了个抓头发的动作。 “这个——说来话长。” “既然说来话长,那我们到你房里说去。”吕雉上来拉住我的手,热情得让我心里发傻。 “听盈儿说,你救过他几次,还帮他守过城。哀家还要多谢你呢。”吕雉边说边往前走去。 我眼皮狂跳着跟后边:“娘娘呀,您与汉王多日未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不如咱们还是改日再聊吧。”也不知道我床上那位醒了没有,要是让人撞个正着——我的清白呀。 “汉王?汉王此刻正(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更新最快)在安抚戚姬。” “啊?”我愣。看吕雉长眉微挑,那表情、那语气,愤恨中似乎还有一丝——得意?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想想也难怪。”吕雉微微翘起嘴角,“上次在乱军之中,戚姬的孩子没了。偏偏又没用心调理,以后恐怕都不会有孩子了。年纪轻轻的,倒也真难为她了。” “啊?”我继续愣。戚姬不能生育了,也就是说,历史上那位差点抢了刘盈皇位的赵王如意,再也不会出现了。那么,我该为刘盈感到高兴,还是为戚姬感到难过?下意识的看向刘盈,却见他低着头,看不清喜怒神色。 “哀家还听说,妹妹与蔡姬不和——” 吕雉忽然扭头看着我,那眼神,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嗯。其实不是我跟她不和。”这是实话,从头到尾,都是她跟我找茬。 “汉王围攻项羽在即,正是用人的时候,哀家不希望中间出现什么差错。” 明白了,原来这才是她特地来找我的真正原因。“娘娘放心好了,我会尽量绕开她走路的。不过若是她故意找碴儿……” “这个妹妹也放心好了,哀家自会为你做主的。”吕雉微微冷笑,凑我耳边低声道,“如今大战在即,暂且让她张狂几日。等到那一天,哀家自会助妹妹出这口气。” “多谢娘娘厚爱,其实我与蔡夫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恩怨,不过是一些误会罢了。”低头做感激涕零状,暗地里撇撇嘴——戚姬怀孕时,被你趁乱弄得流产。现在又有一个蔡姬大肚子了,第一个容不下她的应该是你吕雉才对吧。还说“助我出气”?我看你是想借我的刀,来帮你杀人才对。 “呀,那是谁?”刘盈的声音传来,很惊奇的语气。抬头一看,脑袋“嗡”一声就大了。 张良,那个该挨千刀的张良。此时正衣衫不整,发髻凌乱的在我房门前乱转。目光呆滞得好像得了失心疯。欲哭无泪了。大哥,你醒都醒了,不干自己的事去,在我门口晃悠啥?拣金子咩? “那是你秋姨想要上去踹两脚的人。”似笑非笑的声音,轻飘飘的从吕雉嘴里吐出来,然后好像一吨重的石头,“哐”一声砸我头上。落井下石,这就是落井下石呀。 扭头看看,真是亲娘俩,脸上那种狡黠的笑容都一模一样。这两个后台太硬,不敢惹。直接张牙舞爪的,向罪魁祸首扑过去。 “张司徒有事找我?”为了面子,强压怒火给他个台阶下。 “阿鸾!”张良大喝一声,身子一抖,死鱼似的眼睛突然迸发出莹亮的光彩。 吓我一跳。赶紧往后退两步——他受啥刺激了?貌似受害者应该是我吧? “阿鸾,别走。”手腕子“嘭”一下被他抓住,力气大得好像怕我会消失在空气里似的。 “我——不走。”看着他近乎于祈求的眼神,不知怎的,我心里突然乱起来。语气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真的?”张良眼中忽然亮起来,“早晨醒来,看见你不在床上。我还以为你走了,想要去找你,又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又怕你回来看不见我会误会。心就好像被人剜走了似的……” “别说了,我知道了。先松手。”用力挣了挣,杀鸡抹脖子似的对他使眼色,没看见后面还两个大活人呢吗?我都觉得,有四道八卦之光,在戳我脊梁骨了。 张良脸色忽然一变,手抓得越发紧了:“阿鸾。你还在生气是不是?我知道错了,我昨晚不应该喝酒,昨天是我太冲动了,酒气一上来,就忍不住了。我不该抱你上……” “你给我闭嘴!”眼前发黑,好像有无数星星在闪。我的清白呀!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惩罚我?! “嗯哼!”吕雉轻咳一声。我心里一抖,看看张良,好像被点了穴。脸色发绿的瞪着我背后。 “原来是吕娘娘驾到,张良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不愧是青史留名的大不要脸,张良瞬间恢复正常状态,对吕雉一拱手。 “张司徒严重了。”吕雉看看张良又看看我,最后眯着眼一笑,“看来哀家今天来的不是时候。” “是时候,很是时候。”我头上汗都下来了,感觉脸上直冒热气。 “既然如此,哀家就不打扰了。盈儿,陪娘亲到你那里坐坐。”仿佛没听见我说什么,吕雉拉起刘盈就走。脸上每一个细胞,好像都透着笑意。 打扰吧,你还是打扰吧,至少要让我解释清楚了再走呀。绝望的看着吕雉的背影。忽然看见刘盈扭头对我眨眨眼,然后边走边弯腰抖个不停,疑似得了哮喘。 狠狠朝他后背甩俩眼镖——好小子,你等着!别以为你娘回来了,你就能翻身农奴做主人。不过,等我先解决了眼前这个再说。 ------------------寒江有话说---------------- 最近比较忙,所以更新可能会不稳定。还欠大家一章,寒江会抓紧时间还上的。具体时间不说了,怕到时候出意外状况,跳票就不好了。所以,如果哪天大家看见寒江二更了,不是寒江人品爆发,那是在还债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们结婚好不好 “你——你胡说什么?!”牙齿磨得“咯咯”响,张牙舞爪扑过去。 “哎呀——我哪有胡说?我是说事实而已嘛。”张良提着外袍的下摆,很没形象的左躲右闪。“你知道我下了多大决心,才学了一次柳下惠那变态。居然也不给点儿奖励。哎呀——那可是腰眼,悠着点儿。” “还奖励?我没抡笤帚追杀你,就够便宜你的了,还敢要奖励?!”恼羞成怒了,真想拿大板砖拍他脑袋上。本来没什么事情,被他这么一解释——真是太气人了。 “可是我的确没‘胡说’呀。”张良放弃了逃跑,扭头一脸无辜的看着我,“早上醒过来,我看见你不在……” “闭嘴!你再敢说一次,我就直接从物理上消灭你!”杀人灭口,我早就该杀人灭口的。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张良做举手投降状,可怜兮兮的看着我,“我看不见你,我脑子里就乱了。又怕你生气离开了,想去找你,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又怕你出事,又怕你回来时看不见我,心里会不舒服。又……” “又又又,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又’?我会出什么事?我又不是真材实料的古代人,难到会为了这么点子事就切胳膊砍腿,上吊抹脖子吗?骗人,根本就是在骗人。”翘食指在张良胸前乱戳。都说愤怒的女人是不讲理的,所以我现在就是不讲理的。 “阿鸾——”正在作乱的手嘭一声被他紧紧握住。张良脸上,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你还真是不浪漫的女人。就不能听我表白完吗?” “我、我哪里不浪漫了。还有,你表什么白?我只知道漂白——”手被他抓着,刚才的气势,也不知飞到哪个国家考察去了。心里很乱,头很重,慢慢垂下来,声音小的好像蚊子飞。 “你——你还真是——哎——”张良苦笑一声,好像放弃了要和我沟通的意思。自顾自的低声说道:“本来我急得都想去撞墙了。突然听见你叫我,心里欢喜得好像要炸开了似的。那个时候,我满心满眼都是你,所以——” “所以你就没看见吕娘娘跟太子?骗人,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心里暖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连我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好,我就是故意的。那这次要赔你什么?”张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唔——不如把我赔给你好不好?” “少臭美了。”使劲儿捅他一下,“我要你来干什么?那么瘦,论斤称也卖不了多少钱。” “论斤称?”张良在我额头点了一下,“就算要论斤称,我也是钻石那个级别的,这么大个,已经很值钱了。” “切,还钻石,我看石灰石还差不多,少臭美了。”很不屑的冲张良撇撇嘴,“反正这次的事,你要负责——嗯,负责给我恢复名誉。” “好呀。”张良笑得好像偷到了鸡的狐狸,“我现在就到荥阳城门找人广播三天。说我跟你只是同床共枕,睡了一夜而已。纯睡觉,什么也没做。” “你——你敢!”带着哭腔拼命瞪他——实在太气人了。“你要是敢说一个字,我就——我就——” “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证打死也不说一个字,行不行?”张良把下巴在我头发上蹭蹭。 “嗯。那也不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昨天你抱我回来的时候,有——有几个人看见?”本来是想问他有没有人看见的,不过在我模模糊糊的记忆里,貌似当时的确有观众在场。 “这个嘛——”张良沉吟着伸出食指,然后又伸出中指,再慢慢掰起无名指——又犹豫着缩回去。 我的妈呀,差一点就三人成虎了。“就两个人?”提心吊胆的小小声问道。上天保佑,那两个人的八卦神经萎缩,不然我真要想办法灭口了。 “谁说是两个人了?”张良抿着嘴冲我摇摇头,“我是在想,到底有二十个,还是三十个呢?” “天呀。你让我死了吧。”我心都碎了,抱着脑袋蹲地上。这么多人看见,我以后还能出门吗?真是——丢人都丢到古代来了。 “你别这样,又不是不能解决。”张良蹲我面前,伸手揉揉我的头发。 “你有办法?”绝望的看看他。这府里的人,对于八卦的热情有多旺盛,我又不是没亲眼见过。当初我弄个草车借箭,都能被说得跟跳大神的似的。现在——我还是死了吧。 “不如,我们结婚好不好?” “嗯——啊?!”看看张良,表情很认真,语气很认真。但是,这两个之间,有啥因果关系存在? “我们结婚好不好?”张良把我的手拉到他面前,“我们结婚了,就什么流言飞语都不用怕了。我们结婚了,你可以搬出这里。我不用再担心蔡夫人会害你,就算将来她跟吕娘娘斗得天翻地覆,我也不用担心你被牵连进去。” “我们结婚了,我可以多一点时间追求你。你开心的时候,我可以陪你笑;你不开心的时候,我可以逗你笑。如果你不愿意跟我做真夫妻,我可以等,等到你被我追到手的那一天。” 张良把一缕黑发绕在我指间:“所以,我们结婚好不好?” 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张良想得真得很周到,虽然听起来句句都是为了他自己。但是,我知道他是不愿我觉得自己欠他什么。可是,我真的要答应嫁给他吗?哪怕只是假装的,我也没有这个心理准备。“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好不好?” “好,不过不要让我等太久,一百年不变我可受不了。”张良在我手背上亲了一下,“至少留几十年给我追你,行不行?” “不行!”一声暴喝从背后传来,吓得我差点一头栽地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 包办婚姻? “爷、爷爷?”扭头一看,老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我背后。此时此刻,两只眼睛瞪得几乎要冒出火来。原本飘在胸前的胡子,像钢针似的一根根直楞着,活像下巴上长了个刺猬。 “哼,既然知道叫我爷爷,还不给老夫过来!”老爷子瞪着眼,右手手掌虚握,伸出食指,很有气势的往自己跟前一戳。 没等我说话,张良握着我的手,身子微侧,将我半掩在后面。“晚辈张良,不知这位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爷子眉毛“噌”就立起来了,左手翘食指指着张良,右手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黑黝黝的大铁球来,像要推铅球似的抗肩上。“姓张的,快放开我家鸾儿。不然别怪老夫不客气了!看见这东西没有?这是老夫新研制的掌中雷,连石头都能炸碎了。要是用到你身上,老夫保证,没人能分出,哪块是你胳膊,哪块是你的腿来!” “爷爷,我的亲爷爷哎,快把那玩意儿放下。这里可不是荒郊野地,不能随便乱炸的。”我说话都带着哭腔了——今天是怎么了,按下葫芦又起来瓢。刚走了吕雉,又来了这么一位,还嫌我这不够乱是不是?要说这老爷子,平时看着挺正常的呀,怎么现在比恐怖组织还恐怖组织?还——还掌中雷?! 张良在我耳朵边上轻轻吹口气,低声道:“别担心,他唬咱们呢。” “谁唬你了!信不信,老夫现在就点上火扔过去?”老爷子立着眉毛,眼睛里直往外喷火。 “信,我信。”冷汗唰就下来了,这老爷子,耳朵怎么这么灵呀。赶紧把张良拉我后边,顺便在他脚面上踩下去——让你添乱。然后我双手做举手投降状:“别激动,千万别激动。您老先把那玩意儿放下,看着怪吓人的。” “哼!”老爷子冷哼一声,把铁球又揣回身上。然后像斗胜了的公鸡似的,抬着下巴对我用鼻子说话:“既然知道错了,还不快随老夫回去。” 呃,我什么时候说自己错了?回头看看张良,似乎他也没弄明白,老爷子这是从哪里推理出的逻辑。不过,对于手持凶器的人,还是顺着他说比较好。冲老爷子扯扯嘴角:“爷爷,我本来就是住在这里的。再说了,我一个女子,长期住在军营里,也不合适。” “谁说让你去韩信那儿了?”老爷子冲我翻个白眼,“老夫是让你跟我回家。” “哎?”我顿时傻眼。回“家”?我为什么要跟他回“家”?难到我叫了他一声“爷爷”,就真成他们家人了? “这位老人家。”张良轻轻推开我,淡淡开口,“晚辈若没记错,阿鸾的爷爷已经不在了。请问前辈是阿鸾什么人,她为何要跟你走?” “鸾儿是老夫孙媳妇,自然要跟老夫走。” 我眼前一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我连他孙子是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他孙媳妇了?看见张良皱着眉头看过来,那眼神跟千年怨鬼似的,赶紧把头摇得好像拨浪鼓:“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老人家听见了?”张良用力握着我的手,语气中微带薄怒,“既然如此,老人家请便吧,不送。” “你凭什么下逐客令?”老爷子瞪了张良一眼,忽然扭头看着我,摇摇头,好像下了多大决心似的叹口气:“事到如今,老夫也不瞒你了。老夫姓凤。” 我脑子里“嗡”一声,下意识的张张嘴:“您是凤翔的——爷爷?” 老爷子点点头:“爷爷知道你跟翔儿之间有误会。你跟爷爷回去,爷爷慢慢讲给你听。” 我轻轻扯动嘴角:“既然是误会,他为什么不自己来告诉我?”是他不愿说,还是无话可说? “你们这俩孩子——哎,怎么都这么别扭?”老爷子叹口气,“翔儿那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来都是把什么都闷在心里,自己一个人难过。老夫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你就体谅他一次,他现在想你想得人都瘦了一圈了。” 想我?当初他要跟蔡姬成亲,就让我一个人离开咸阳。现在蔡姬下嫁刘邦,他又说想我?我冷笑一声:“也许他的真心太多了,我看不出,也分不清,到底他对谁是真心,对谁是假意。” “你——你到底跟不跟老夫回去?” 我扭过头去:“爷爷保重。” “你今日必须跟老夫回去!”老爷子板起脸来,很威严的语气说道,“婚姻大事由长辈做主,你爷爷是我师弟。他不在了,你的婚事就由老夫做主。何况你与我翔儿早有婚约在先,今日,你必须随我回去成亲。” 这是干什么,要包办婚姻吗?我轻轻笑起来:“您老似乎搞错了,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 “你这是何意?”老爷子抓着胡子,很意外的看着我,似乎从没听过,这么奇怪的话。 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看着老爷子:“意思就是,我要嫁谁,由我自己说了算。至于我跟凤师兄的婚约,已经取消了。” “你敢!”老爷子怒气汹汹的一步步向我走过来。 张良晃身挡我面前:“阿鸾说她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她。” “就凭你?”老爷子露出满口森森白牙,“姓张的,老夫不管你是‘司徒’还是‘司南’。这是我凤家的家务事,你给我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说完伸手来拉我:“有老夫在,婚约之事,岂容你说取消就取消?今日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我要是不愿意,您还能捆我成亲?”我气得差点乐出声来——看来最近真的逍遥太久了,竟然忘了这里是没有人权的旧社会。 “你别以为老夫不敢。”老爷子气势汹汹的说道。不过看神情,似乎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不靠谱。 “您别忘了,这里是王宫。不管我是司徒还是司南,只要叫一声‘有刺客’,就足够保护阿鸾的了。”张良在旁边冷冰冰一句话,把老爷子的气焰彻底浇灭。 “你、你好!”老爷子哆嗦着手指头指完张良又指我,“真是个没良心的,亏我家翔儿对你日思夜想。”说完扭头就走。 我闭闭眼,向前踏了一步:“凤老先生请留步。”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昨日之日不可留 “怎么?后悔了?”老爷子转回身,斜着眼看我。 手腕一紧,已经被张良用力握住。回头对他笑笑,我一步步走到老爷子面前。用力攥攥拳头,从衣服贴近胸口的地方摸出一个小小的长条形布包来。拿在手上看了看,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将布包递到老爷子面前:“有劳凤老先生,将此物交给凤师兄。” 老爷子伸手接过来,看我一眼,然后揭开布包。里面是一只木雕的发钗,钗头是一只美丽的凤凰,已经被摩挲得隐隐发亮。 “这……”老爷子有些迷惑的看着我,突然变得满脸怒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凤师兄的东西,是时候还给他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真的是时候有个了断了。 “是时候个屁!”老爷子哆嗦着手指头指着我的鼻子尖,“你这是铁了心,要一刀两断了是不是?老夫还告诉你,莫说我家翔儿跟那个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真有什么,男子三妻四妾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老夫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跟不跟老夫走!” 没有关系?我从鼻子里笑出声来。要是他们真的没有什么,蔡姬又怎么会变成那种疯疯癫癫的模样?至于“三妻四妾”这种思想差距,毕竟是隔了上千年的代沟,实在不是一句二句就能说得清楚的。 张良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用力握住我的手。我扭头对他轻轻一笑,反手与他十指相握。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原来要了断,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 “好,好!算老夫多事,你将来可别后悔。” “爷爷,对不起。”看见老爷子这么大年纪气得胡子乱抖,心里忽然有些不忍。 “别叫我‘爷爷’。”老爷子对我冷哼一声,扭头就走,“既然你不是我孙媳妇,就没资格叫我爷爷。还有,你也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我家翔儿。” “……”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我对不起凤翔?我几时对不起他了?只是跟这样不讲理的老头子,还能说些什么? --------------------------------------------------------------------------------- “人都走没影儿了,还抓这么紧干什么?”没好气的打开张良的手,一对眼镖甩过去——笑,有什么好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跟去了。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张良把我另一只手也拉过去,越发笑得见牙不见眼。 使劲儿白他一眼:“谁说要嫁给你了?” “就你这脾气,除了我,还有谁敢要你?” “我要求很(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更新最快)高的。”努力板起脸看着一脸得意的张良。 “哦?那么娘子说与为夫听听,到底是什么要求。哎呀——娘子饶命,为夫知道错了。” “让你乱叫,让你乱叫。蹬鼻子上脸了你还!”抽出一只手来,在张良肋下乱戳。“你听清楚了,要娶我过门,你就不能纳妾。” “这个自然。”张良忍着笑使劲儿点头,“重婚是犯法的。呃,犯家法。” “金屋藏娇也不行。” “嗯嗯,婚外情很容易导致社会问题,我们要和谐。” “不准嬉皮笑脸的!”怒了,这都什么态度? “我哪有嬉皮笑脸,我这是欣然接受来的。”大不要脸不为所动,继续笑得很猥琐。 “你——”算了,态度问题以后慢慢纠正好了。“还有,通房丫头也不行。” “这个嘛——”张良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 “嗯?”鼻子里拖着长声瞪他。 “好吧。”张良用力点点头,“我决定了,以后把府里的婢女,都换成六十岁以上的侍婶。” “胡说八道!”笑着白他一眼,“六十岁以上?你以为在开养老院呐?” “那么,既然娘子没有意见了,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张良说着,把脸凑我眼前。 “这个呀——”我眯起眼笑着,把食指伸到他眼前,“考验期一年。” “不是吧?”张良好像千年怨妇似的看着我,“一年时间也太长了,要不你先嫁过来怎么样?那样就算你想考验我一辈子也没问题。” “没得商量!”双手叉腰做茶壶状。 “早知道昨天不应该学柳下惠那变态的,哎,真是——哎呀——我先走了。” “色狼!站住,不许跑!” ---------------------------------------------------------------------------------- “哎——”支着下巴爬榻上叹气。为了避免跟蔡姬冲突,我很无奈的接受了张良的建议:躲在屋里不出门。可是,这样安全倒是安全了,却无聊得想撞墙。 “不自由,毋宁死。”气息奄奄的喊句口号。终于明白自由刑这种玩意,是怎么发明出来的了。 “大白天的还爬着,在想什么呢?”门轻轻被推开,一个白影儿晃进来。 “在思考问题。”不用看,不敲门就往里走的人,除了张良不会有第二个。 “思考什么问题?”张良坐下,低头看着我,很好奇的表情。 有气无力的看他一眼:“在想我将来黄泉路上会怎么死。” 张良忽然板起脸来,皱着眉头在我头上敲一下:“不准胡思乱想。” “不是胡思乱想。”翻身坐起来,很严肃的看着他,“我想我一定是无聊死的。” “不想无聊死也很简单,早点嫁给我就好了嘛。”张良轻轻一笑别过头去,却把眼睛偷偷瞟过来。 其实倒也不是不可以。俩眼睛定定的看着张良,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要不我先去他那里蹭间屋子住?那样既可以保证人身安全,又可以实地考察,免得他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除了我有可能被他名正言顺的吃豆腐之外,简直就是两全其美诶。 大概是被我盯得太久了,张良城墙那么厚的脸皮上,也渗出一抹红晕。很不自然的挥挥手,干笑两声:“这个以后再说,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寒江有话说--------------- 红着脸爬上来,昨天没更新,寒江真的不是故意的。因为电脑半夜突然瘫痪,今天一早折腾到现在才修好。泪,病毒真是无处不在。 第一百九十章 先知者先死 “项羽刚刚派使者来,已经同意明天与汉王议和了。”张良边说边给自己到了杯水。 “哦。”我不知可否的点点头。这就是他说好消息?貌似跟我没什么关系嘛,分明就是在转移话题,而且还是很没有水准的那种。 “你不想知道项羽为什么突然答应了吗?”张良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呃,为什么?”算了,难得他害羞一次,还是不要打击他了。 “这个嘛,娘子听为夫慢慢道来。”张良悠闲的吹着水杯里飘出的热气,故作高人状,“听闻项羽早就想与汉王议和,只是范增一直不肯,每天进谏,劝项羽急攻荥阳。结果与项羽大吵了几次,终于气出了毛病,今天一早就告老还乡了。呵呵呵呵——”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眨眨眼,依然不懂他究竟想说什么。“他生病又不和付你医药费。” “笨笨。你忘记垓下之战了吗?汉王已经联络了各路诸侯,只等议和之后,在项羽回彭城的路上动手了。本来我还担心范增那老狐狸会看出什么,有所防范。没想到老天有眼,竟让他这个时候背疽发作。真是天助我也,哦呵呵呵——哎?你干嘛这个表情看我?”张良乐到一半,生生憋了回去,眼睛瞪得溜圆的看我。 “你是说范增后背又长疮了?”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是背疽发作了,不是又长疮了。”张良一边纠正我的语病,一边喝口水。 “可是,他背上的疮,早八百年就治好了呀。嘿嘿嘿——你往哪儿喷呢?!”眼见张良一口水喷过来,赶紧躲一边,面目狰狞的瞪着他。 “你、你确定?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我随便抓起块布,用力擦着几案上的水渍:“因为是我亲眼见到,凤——凤师兄治好他的。当然,你也可以说,他坏主意太多,所以又长了一次。” 张良一脸黑线的看着我:“他坏主意多不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坏主意不少。” “啊?我哪有坏主意?”很无辜的看着他——人家很善良的。 张良斜眼看着我抬抬胳膊,我忽然觉得自己手里的“抹布”,也跟着抽*动了一下。呃——难道?脸唰就红了,赶紧放手,缩到一边,低着头拿眼睛瞟他。“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只是,那个位置,拿着比较顺手啦。” “好了。”张良站起身来,理理衣服,雪白的长袍配着半只灰黑色的袖子,很诡异的在我眼前乱晃。“事关重大,不管他是真病还是装病,都要查个清楚。” “如果是装的呢?你打算怎么办?” 张良微微冷笑:“那我们就帮他一把。” ----------------------------------------------------------------------------------------- “我说丫头,你要真让咱们穿这玩意儿?”枞公伸出胡萝卜那么粗的手指头,杵杵面前那对黑布。 “我第一百零一次告诉你,这叫‘夜行衣’。穿上它,可以帮助你在黑夜中隐藏身形,不容易被敌人发现。”我有气无力的翻着白眼,看着枞公满脸不以为然的表情。噩梦,真是噩梦呀,为什么大夏天的,我不能在房间里扇着扇子打盹,要在这里晒得跟非洲人似的? 正经算起来,我的噩梦是从三天前开始的。三天前,张良打听到了,范增果然是在装病。而且他根本就没有回彭城,而是一头钻进了九里山。于是,韩信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就以我点鞭炮的经验比较丰富,可以安全有效的发挥地雷的威力为由。把我一脚踢到了这里。 到现在,我还记得离开时,张良那个表情。虽然蔫头耷拉脑的,但是根本就不是依依不舍,分明就是在打算着,趁我不在,赶紧找点乐子,好告别一下他即将远去的单身生活。 臭张良,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手上用力,“刺啦“一声响起,吓得我立刻回过神来。 “哎呀,我就说这玩意儿不结实吧。用手都能撕裂了,防御能力忒差。”枞公拎着被我撕裂了的夜行衣,撇着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这个不是用来防御的。”我压压心头的怒火,尽量平静的说道,“我们这次来不是冲锋陷阵,而是刺杀偷袭。所以我们需要的,不是盔甲那种笨重的金属壳。而是灵活隐蔽的……”呃,不过看看枞公半截黑铁塔似的身高。估计就算把他用黑漆刷成非洲来的兄弟,也隐藏不住这么大的块头。 很无奈的摇摇头:“算了,暗杀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吧。晚上你带一队人从楚军后营潜入,然后……” --------------------------------------------------------------------------------------- 夜深人静,范增站在一座小山包上,兴奋得眼睛里直往外冒精光。 “雍齿,你过来看。”范增一手捋着胡子,一手指着看着眼前的黑乎乎的地方。“明日,等大军来了,就让他们埋伏在那里。刘邦这个奸诈小人,一定会在霸王回师途中偷袭。霸王就会将计就计,将汉军引至此处。到时候,这里就会是刘邦的葬身之地。还有韩信小儿,还有张良,还有——” “啪啪啪——”有掌声从他背后传来,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范亚父果然好计策。”那种懒洋洋的女声,显然不是雍齿发出来的。范增心中一抖,猛地扭过身来,突然觉得胸口一凉,然后有撕心裂肺的剧痛传来。不由得张大了嘴巴:“你——是你?!” 我微微冷笑,将匕首拔了出来。“只可惜,先知者先死。你安息吧。” “有奸细啊——”一声尖叫传来,后营那里“轰”的一声,烧起漫天火光。不多久,就开始有爆炸的声音传过来。恰在此时,我听见山包的另一头,也响起了喊杀声。应该是英布派来的人马,在清洗另一股楚军。 我摇摇头,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看来这帮人,还真是没有做刺客的天赋。好在要杀的人都已经解决掉了。用脚踢踢范增身边的另一具尸体——雍齿,新仇旧恨今日终于了结干净了。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星辰:“景洪,铁毅,你们看见了吗?我给你们报仇了。” “哎——”一声叹息,幽幽的在我背后响起。 我心里一颤,回过头,看见了我最不想看见的那个男人。 第一百九十一章 新生活 在漫天火光的映衬下,凤翔修长的身形显得格外淡薄。 “你——还好吗?”凤翔慢慢向我走近。我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心中的感觉很奇怪——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只是觉得尴尬。 微微低下头,定了定心神,然后抬头对他轻笑:“我很好,多谢。” 凤翔定定的看着我,眼中面上满是苦涩:“你变了,以前你不会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的。” “是吗?”我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来,“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是不会变的呢?”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变了,他又何尝没有变过? 凤翔的衣袖微微颤动了一下,忽然握住我的手:“我对你的心,从没有变过。” 没有变吗?我摇头轻笑:“只可惜,你的心思太深沉,我从来没有看清楚过。也许,连你自己也没有看清楚过。” “阿鸾!”凤翔向前走了两步,将我另一只手也紧紧握住,胸口几乎贴在我鼻子尖儿上。“咸阳的事我可以解释,你听我解释!” 我用力抽出手来,向后退了几步,心中忽然有些恍惚起来。记得我刚来的这个时代的时候,凤翔每次都是轻轻的握着我的手,很温柔,也让我觉得很坚定。不愿也不能挣脱出去。如今,他的手握得这样紧,却反而可以让我轻易挣脱。原来,一切真的已经过去了。 “你说吧,我听着。”我摇摇头,做了一个让他止步的手势。 凤翔愣了一下,急急说道:“当日在咸阳,蔡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你的行踪。她用你的性命来威胁我,我不得不答应她留下。” 我微微冷笑:“所以呢?所以你就一直留在她身边?”所以你们就有了…… “阿鸾,你要相信我,我没有骗你。”凤翔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抓住我的肩膀。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眼看着他的手僵在半空,身子微微向我倾斜过来。 “就算你说得是真的。可是,在那之后呢?在那之后,你有多少机会可以离开,可是你为什么还要留下?难道你还要告诉我,又是因为我的缘故?”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是心痛,只是觉得心里憋屈得难受。 凤翔的手掌在空中微微颤抖着,然后慢慢落下去。“那是因为——因为蔡姬病了,病的不省人事。如果那个时候我离开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撑过来。而且,英王与我有救命之恩……” “因为英布救过你的命,所以你要留下帮他。因为蔡姬是他的小姨子,所以你要顾及她的感受。”我摇头轻笑,“你还真是有情有义。可是,为什么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让人,哪怕给我带一个口信来解释清楚?为什么你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就偏偏对我那么残忍?还是你觉得,不管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任何事,我永远都会在那里等你,哪怕我明知道你在陪着另一个女人?” “阿鸾,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只要一次机会就好——”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我转身向营外走去。不知怎的,突然很想快点见到荥阳城里,那个终日嬉皮笑脸、总想占我便宜的无耻男人。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背后响起幽幽的叹息声,在我耳边慢慢被夜风吹散,终于再也听不见半点声息。 ----------------------------------------------------------------------------------- “嘟——嘟嘟——”奶娃娃缩在奶妈怀里,对我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我眼角狂抽,翘食指在他粉嫩的小脸前面比划着:“是姑姑,不是‘嘟嘟’。乖,再叫一次,姑——姑——” 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攥住我的手指,一本正经的张开红润的小嘴:“嘟嘟——” “哈哈哈哈——嘟嘟,就是嘟嘟,我儿子真乖。” 眼看着景兰窝在榻上笑得直打滚,我一脸黑线的抽着嘴角——这也是当妈的人?自家儿子说话都大舌头了,还笑得这么开心,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嘟嘟——要——”感觉胸前玉质的纽襻被人拉住。低头看着那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冷汗唰就下来了。刚才抓周的时候,这小子就抓着盒胭脂不撒手,现在又——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陈平的儿子,天生就有调戏良家妇女的潜质。 景兰揉着肚子从榻上爬起来,翘着兰花指在自家儿子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小财迷,这个东西你可要不过来。这是你姑父送给你‘嘟嘟’的礼物,知道不?”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娘亲的话,小家伙悻悻的松开手,咧着嘴扭头拱到奶娘怀里去吃豆腐了。 “看你这么喜欢小孩子,干嘛不抓紧自己生一个?省的三天两头的,跑来折腾我儿子。”景兰忽然把嘴唇凑我耳朵边上,“要不我给你个偏方?保证你吃了,马上就能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感觉脸“噌”一下就红了,使劲儿瞪她一眼:“胡说什么呢?这么大人了,也不嫌害臊。” “这有什么好害臊的?”景兰把我拉到旁边,低声说道,“我知道张侯爷对你好。可是你别忘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保他将来就不会因此,再纳一房妾。” “他才不会呢。”自信满满的翻着眼皮,“他要是敢纳妾,我就把他休了。” 一只手突然捂在我嘴上,景兰满脸黑线的瞪我一眼,然后扭头看看周围。那表情,活像是特务在接头。“胡说什么呢你?!”景兰咬牙切齿的看着我,“这种话你也敢说出口?我看张侯爷实在是把你给宠坏了。” “他就是宠我了,怎么样?”嬉皮笑脸的对着景兰扬起下巴。 “夫人,张侯爷府上来人了。”就在景兰即将发飙的时候,陈府的管家来到门外,后面还跟着——我家的下人?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要再睡了 “什么事?”我眉头微皱,看向走进来的家丁。到底有什么要紧事,竟然都跑到陈平家来找我了。 “回夫人,是宫里来人,要“招您进宫呢。” 莫名其妙的和景兰对望一眼,我只好起身告辞。 自从嫁给张良后,我几乎就没有再迈进宫门过。戚姬似乎已经忘了有我这个人存在,吕雉倒是时不时派人送过东西来,但是大概更多的,是想讨好我那一肚子坏水的老公。现在,又会有谁招我进宫呢? “夫人,马车在那边等着呢。” 有些发愣,到底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怎么连马车都跟来了?难道有人闹宫变不成? 马车前站着一个女人,这时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我说道:“张夫人请上车。” 我的脚步滞了一下——那个女人,正是蔡姬身边的那位侍婶。可是,听说蔡姬最近不是在生病,怎么还有心情找我进去见面? 事到临头,由不得我不上车了。扭头对跟来的家丁微微一笑:“等侯爷回府,告诉他我被蔡夫人招进宫了,让他不用担心。” --------------------------------------------------------------------------------- “我家小姐病得很严重,张夫人说话最好小心些。”走到蔡姬房门时,侍婶冷冷的瞪我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我从鼻子里笑出声来——让我说话小心些?听说是蔡姬特意找我过来的诶。 走进房门,我不由得愣了一下。早听说蔡姬生病了,却没想到她病的这样严重。蔡姬躺在床上,脸却扭过来,正对着房门。蜡黄色的脸颊上,两个颧骨高高凸起,眼眶却深深陷下去,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 看见我进来,蔡姬原本空洞的眼中,突然冒出近乎疯狂的光彩。强撑着坐起身来,对站在我身边的侍婶摆摆手:“你先下去。” “可是,小姐——” “下去!” 侍婶摇头叹息一声,反身离开,带上房门的瞬间,还不忘瞪我一眼。 看蔡姬的表情,就知道今天必定不能善了。定了定心神,我开口问道:“不知蔡夫人招我来,所谓何事?” “你见过本宫的女儿了?”蔡姬一咧嘴,露出森森白牙,“你觉得她长得像谁?” 我皱皱眉头:“如果夫人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告退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来问这种问题,很有意思吗? “你不觉得她长得一点都不像凤翔哥哥吗?”蔡姬喋喋的笑声,听起来好像坟地上空盘旋的猫头鹰叫。 我心里有些发紧,不由得向前踏了一步:“你这是什么意思?” 蔡姬微微勾起一个笑容,只是那种妩媚的眼神,配上她瘦的如同骷髅的脸,诡异得让人心里发冷。“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日子了,倒也不妨告诉你实话。其实凤翔哥哥与我根本就没有肌肤之亲,是我骗你的。” “你、你疯了!”这种事也能拿来骗人?对她有什么好处? “我疯了?”蔡姬尽力扬起下巴,“我才没有疯呢!我说过,凤翔哥哥是我一个人的。就算我得不到他,你也别想得到。我现在不是成功了?你不是已经嫁给张侯爷了?你说,我怎么会是疯了呢?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就为了这个?”看着蔡姬趴在床边,咳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我心里不知道是该觉得她可怜还是可恨。人,怎么可以自私成这个样子? “这还不够吗?”蔡姬突然抬起头,眯起眼睛定定的看着我,“你现在心里很痛是不是?当初我心里比你现在,要痛上千倍万倍。因为我知道,凤翔哥哥人在我面前,心却在你那里。那时候我就发誓,终有一天,要让你也尝尝心痛的滋味。你为什么不哭?你为什么不骂我?你不是应该很后悔,很恨我才对吗?” “疯子!”看着蔡姬疯狂的样子,我心里乱成一团,转身跑出房门。身后,蔡姬尖利的笑声一阵阵传来。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事实会是这样?原来凤翔没有骗我,原来是我一直误会他了。想起那天他心痛的神情,好像有人在我心脏上割开了一个口子,内疚和酸痛的感觉不停的涌出来。 “夫人!”斜刺里冲出一个人来,拦在我面前。 勉强定了定心神,才发现是府中管家的儿子张诚。 “夫人,您——” “我没事。”看到他满脸的惊慌,我心里忽然有些不安起来,“是不是侯爷出事了?” “是、是,侯爷刚才昏过去了,已经请了大夫,可是——” “边走边说!”扭头向马车跑去,心脏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最近张良的身体越来越差,经常会莫名其妙的头晕,有时说着说着话,就能昏睡过去。药吃了不少,大夫也看了一个又一个,就是不见起色。难道——忽然想起他那个奇怪的脉象——难道那一天,这么快就到了吗? 府中的下人不分男女老少,通通挤在房门前向里面张望。直看得我心头火气:“都在这儿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张诚,要是谁再听见有人胡说八道,直接打断了腿扔出去!” 看到众人作鸟兽散,我深吸了口气,向房门走去。 “夫人,您可回来了。”管家从房里直奔出来,颤抖着声音冲我叫道。 “大夫怎么说?”越过管家走进屋里。一眼就看见外屋捋着墙边,站了一溜人,个个面有难色的在哆嗦。 “夫人。”管家从后面跟上来,声音中透着哽咽,“刚才御医来过了,说——侯爷的病,怕是——” “胡说什么!侯爷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一把推开他,走到床边。张良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似的,面容安详宁静。仿佛随时都会张开眼睛,然后贼兮兮的看着我笑道:“娘子今天给为夫做早饭了吗?” 心里没有疼痛的感觉,只觉得好像整颗心都被人用刀子剜走了,空落落的难受。 “你张开眼呀!我叫你睁眼,听见了没有?”用力揪着张良的领口,“你不是说要追我吗?怎么又说话不算数?有你这么睡着追人的吗?你再睡下去,我现在就把你休了!” “夫、夫人——”老管家拉着我的胳膊,老泪纵横,“侯爷已经这样了,您可不能再出事呀!” 没功夫搭理他。看着张良紧闭的眼睛,我怕得手脚都在发抖,似乎他随时都会从我生命里消失。“为什么你不睁眼?为什么你不跟我说话?就当我求你,不要再睡了,睁开眼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夫人——”张诚从外面大叫着跑了进来,“夫人,外面来了一位先生,说是能治侯爷的病!” ----------------寒江有话说---------------- 红着脸扭动,新书上传,《网内有仙》。这次是一本轻松快乐的网游,请大家继续支持寒江。让我们一起谈谈情、打打怪,轻松快乐过夏天。新书现在比较瘦,大家先收藏吧。猪要圈养才肥的快嘛^_^ 以下是简介: “作为一个合格的NPC,要随时准备为玩家献出自己的一切。当玩家迷路时,要为他们指明方向。当玩家需要钱财时,要发出奖励丰厚的任务。当玩家装备落后时,要贡献出自己的全部家当。当玩家需要经验时,要面带微笑的变成一具尸体……” NPC村长爷爷如是说。但是,天地良心,我也是玩家来的呀。而且,NPC的种类那么多,为什么我偏偏是“被攻击型”的? 我的装备,我的钱钱,才不要平白送给别人。 只有修仙成功,才能拿掉这个倒霉的“NPC证”?好吧,我去升级,我去渡劫。 嗯,这位帅哥请留步,我们一起升仙好不好?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你要幸福 “还不快请进来!”握着张良有些发凉的手,我头也不回的吼道。这个时候,我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突然看见了一根稻草。不管能不能救命,都要死死抓到手里。不管那人是神医还是神棍,只要有希望能治好张良,只要有希望就好…… 熟悉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仿佛一声声踏在我心口上。下意识的回过头去,一个高瘦的男人跟在管家背后,慢慢的走进房门。 虽然他头上带着宽边的斗笠,虽然他脸色黑了不少,虽然他瘦了很多,但我还是认出了那个人。只因为那种感觉太熟悉了,根本不可能认错。可是,为什么要让我在这个时候看见他?为什么他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我诊脉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凤翔站在门口,缓缓说道。有些嘶哑的声音,让我心里越发觉得歉疚。这些日子,他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深深吸了口气,我对管家摆摆手:“都出去吧。” 管家看看我,似乎不太放心的样子。见我又点点头,终于带着那群“名医”出去了。 凤翔摘下斗笠,一步步向我走来:“你,还好吗?” 下意识的想往后退,腿忽然被碰了一下,才想起我后面就是床榻,张良就躺在上面。“你怎么会知道他病了的?” “爷爷看过他的面相,说他不是久寿之人,近日会有大难。” 近日会有大难,会有大难,那就是说,张良不是必死无疑,一定还有转机。“你能治好他的,对不对?”抬头看着凤翔,他医术高明,他尽得爷爷真传,他一定有办法治好张良的,一定有的。 凤翔深深看了我一眼:“你真的,那么想救活他?” “是。” “不惜一切也要救活他?” “是。” “如果他真的死了,你会不会——” “不会。”对于凤翔,我有愧疚,也有很多快乐的回忆。但是,人是不能活在回忆里的。 “我就知道。”凤翔低下头轻轻笑了一下,语气中透着自嘲和没落。 “你会治好的他,对不对?”我知道这个时候,这么说会伤他的心。但是,张良没有时间了,真的没有时间了。 “你去帮我温半碗酒来。记得,要喝着刚好不烫嘴的那种,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凉。” 我转过身,听到凤翔低声说道:“你要幸福,一定要过得幸福。” “嗯。”我用力点头。 拉开房门,跑到厨房,让人拿了酒和火炉跟在后面。然后又赶回卧房。不是我不信任凤翔,我只是不想,酒的温度因为从厨房送过来,而有所偏差。 房门紧闭,我轻轻敲了一下,里面没有任何回应。过分的安静,让我心里忽然不安起来。猛地推开房门,张良依然好像睡着了似的躺在床上,凤翔却早已不见踪影。 几案上并排摆着一卷小小的竹简和一只玉盒。打开竹简,上面是凤翔清秀的字迹:盒中之药,每月一粒,切忌劳费心神,当可保他平安。 -------------------------------------------------------------------------- 一名青年慢慢走出长安城门,向城外树林中停着的一辆马车走去。赶车的是一名中年壮汉,看见他走过来,扭头向车里低声说道:“老爷子,他回来了。” “是一个人回来的?”车厢里,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是。” “哎——”老人叹了口气,“我就知道,那些话他说不出口。” “爷爷。”青年走到车前,低声叫道。 “哼!”老人冷哼,“别叫老夫爷爷,老夫没有你这么不争气的孙子。竟然偷了老夫的丹药,去救自己的情敌。还不上车?” 青年轻轻摇头:“爷爷,翔儿想去游历。想去看看江南的小桥流水,塞外的大漠孤烟。” --------------------------------------------------------------------------- 完本后的胡言乱语: 楚汉完本了,从去年12月底到今天,整整用了7个月的时间,寒江的速度实在不算快。 当初刚开始码字的时候,认识了很多朋友。大家在一起,互相鼓励,那时候真的很开心。后来,有的朋友签约了,也有很多朋友弃坑逃了。寒江也想过是不是该放弃,但是看看每天微薄的点击,还是决定写完它。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完本。 在这里,寒江要谢谢大家。也许这么说很老土,但是,如果没有大家的支持,寒江真的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今天。真的很谢谢大家。 最后再红着脸给自己的新书做次广告,《网内有仙》一本轻松快乐的网游。也许寒江很没用,但是寒江会努力。所以,也请大家继续支持寒江。 下面是新书简介,相关作品里也有试读,如果大家看着还不错的话,来支持寒江吧^_^ “作为一个合格的NPC,要随时准备为玩家献出自己的一切。当玩家迷路时,要为他们指明方向。当玩家需要钱财时,要发出奖励丰厚的任务。当玩家装备落后时,要贡献出自己的全部家当。当玩家需要经验时,要面带微笑的变成一具尸体……” NPC村长爷爷如是说。但是,天地良心,我也是玩家来的呀。而且,NPC的种类那么多,为什么我偏偏是“被攻击型”的? 我的装备,我的钱钱,才不要平白送给别人。 只有修仙成功,才能拿掉这个倒霉的“NPC证”?好吧,我去升级,我去渡劫。 嗯,这位帅哥请留步,我们一起升仙好不好?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